「……呜……」
就在杰夫罗在恶梦中痛苦挣扎的时候,有一抹黑影自窗外飞了进来。
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在黑暗中看不清样子。
男子来到杰夫罗床边,看着受惊的杰夫罗。
「不要……」
杰夫罗虚弱的手无意间触上了男子的衣袖,他马上抓紧那可能是救星的衣袖,口中念念有词:「救我!救我!」
男子被杰夫罗极端的模样吓了一跳,但他很快便回复平静。
他弯下腰,伸开双臂,拥抱着受惊的杰夫罗。
杰夫罗就如坠海的生还者紧紧搂住浮木一样,用力抱住了唯一的凭藉。
「……别哭了,杰夫罗。」男子对怀中的人细语道。
杰夫罗的表情一下子安稳了许多。
「……呜……」
「杰夫罗,我在,别怕。」
杰夫罗听见男子的说话,隐约睁开了眼睛,但仍未睡醒。
杰夫罗在看见了男子的长相以后,不仅没有挣扎,反而更放心了。
「……医……生……」
窗外的月亮看见互相安慰的两人,柔和地笑了。
两年后。
二零二零年,法国,伊夫林省,凡尔赛一乡郊。
一只黑猫正沐浴在阳光下。它不畏惧阳光。在它头顶位置还有一只细小的黑蝴蝶在飞舞着。
一对中年夫妇坐在乡郊的草地上,尼依夫正坐在他们旁边,处理着食物。
那位中年男人年约五十岁,长得非常英俊,头发是柔和的棕红色,眼角长年带着笑意。他是马利斯的父亲。
至于马利斯的母亲,跟尼依夫想像中的不同,她并不是长得特别出色,相貌一般,但有一头如波浪般顺滑漂亮的金騃,而且脸容很慈祥友善。
看样子,马利斯的是遗传了父亲的长相,发色却深得母亲的真传呢。
尼依夫把野餐要用的东西都整理好以后,马利斯终于赶来了──他刚刚和迦南见过了伊斯利奥,商讨了一些关于门外汉与吸血鬼今后的事情顺带一提,马利斯没有跟父母带及自己是门外汉的事情,只是随便找个职业的名称把事情蒙溷了过去。他父母知道马利斯有难言之隐,也没有再追问。
马利斯手上提着一袋画画用的工具来,似乎是打算画画。
一想起马利斯十二年来都未曾有进步的画技,尼依夫苦笑着摇了摇头。
马利斯匆匆坐到尼依夫身边,把头挨向尼依夫,「尼依夫,我好饿!」
「太大了,我吃不下……尼依夫,你用嘴巴喂我吃。」
尼依夫和马利斯的父亲当场满脸黑线。怎么这小子就这样喜欢撒娇?撒娇也是要看场合的啊。
马利斯的母亲露出澹如甘露的笑容,对尼依夫说:「尼依夫,你就喂他吧,这孩子不让你喂他是不会罢休的。」
尼依夫无奈,只好把多馀的面子丢开,用自己的嘴巴喂马利斯吃鸡……
明明是挺糟糕的画面,马利斯的母亲却看得笑了起来,还要是接近狂笑那种大笑。
「他们好恩爱啊!好羡慕啊……呵呵。」马利斯的母亲用照相机把两人亲亲的情境拍下来,仔细监赏着。
「……」马利斯的父亲脸上的黑线愈来愈多,他心想:难不成自己的妻子真的是名腐女子吗……
尼依夫离开了马利斯的唇,不敢去看马利斯的父母。
「哎呀,害羞了,害羞了呢,尼依夫真可爱……」马利斯的母亲继续肆无忌惮地发花痴,令马利斯极之不爽。
「妈,尼依夫是我的,你怎么能调戏他!」马利斯一下子搂紧了尼依夫,以向母亲宣示主权。
「真是的,马利斯太小器了,尼依夫是我的女婿,我也有权利……」
最终,母子不和。
尼依夫叹了一口气。坐在他对面的马利斯的父亲,同样对他苦苦一笑。
一个月前,马利斯提出要自己「见家长」的要求。
其实尼依夫一直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总是在逃避……直到马利斯硬是要带尼依夫去见他的父母,尼依夫才硬着头皮去跟两位老人家会面。
本来,马利斯打算把尼依夫的真五性别告诉父母,可是在尼依夫的强烈反对之下,他只是将爱人的秘密继续隐瞒。
马利斯对父母说,自己的恋人是位男子。
他们没有反对,他们的思想都很开明;何况马利斯在高中时期,也曾提及过自己暗恋着一位同学(尼依夫)的事情,只是当时马利斯根本就不知道尼依夫是无性人。
虽然把事实隐藏了,尼依夫的内心到底还是会有点儿过不去。他想,不久后,或许自己就会愿意把秘密告诉马利斯的父母了。他不希望自己把真相抹杀了。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吧。
尼依夫想着想着,思绪又回到了现下。马利斯还在跟母亲吵着,父亲见两人没有停下的迹象,亦开始劝架了。
「妈妈,马利斯,你们别吵了,好不好?」尼依夫也帮忙开口。没想到他一出声,两人便停了下来。
「尼依夫是不是担心我会踢妈打起来?放心吧,妈才不是我的对手……我不会让她抢走尼依夫的!」马利斯上前抱住尼依夫。
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尼依夫的眼角微微抽畜。
「尼依夫,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要是我年轻上二十年,我一定会跟马利斯抢的……」
马利斯的母亲又在胡言乱语了。尼依夫把头枕在马利斯参肩头上,沉沉的叹气。
可是,这样子不是挺好的吗?
尼依夫很快又回复生气,开始吃他的三明治了。
「尼依夫,喂我……」
虽然耳边总是会传来这种撒娇的话,但尼依夫仍然照马利斯的要求做了。
马利斯躺在尼依夫的怀里,无限温存地蹭磨着,像是小狗一样,真可爱。
尼依夫满足地抚着马利斯的澹金发。他看见在不远处有只黑猫在午睡。当自己盯着那只黑猫时,黑猫睁开了冰蓝色的双眼。
尼依夫感觉黑猫朝自己笑了笑。
好熟悉的感觉呀。是他吗?
一只黑色的蝴蝶降落在黑猫身上,看样子是飞得累了。尼依夫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甚么。
……呵呵,原来如此呢。尼依夫臭着垂下头,目光与马利斯的碰了个正。两人四目交投,深深凝视着对方。
这或许就是世上最幸福的时光了。
微风吹向草地上的四人。一把飘淼的嗓声自风中传到尼依夫和马利斯的耳边。
是狄枢的姊姊,卡米拉的歌声。
“Summer goes
Winter comes
Leaves fall on frozen grounds
True love lasts forever……
I imagine you in a thousand glimpses
Moonlight you keep me safe at night
And I know you’re here if I fall……
Starlight show me the way in the dark
And I know you’re here when I call……”
——正文完——
番外一:House In Bangalore
杰米成为吸血鬼后,又活了几百年。面对时世的潮流变迁,杰米忽然感到有点疲倦──他需要找个地方好好静养一番。
在吸血鬼圈子中,有一个名为「门外汉」(The Outsiders)的神秘组织,当中最为受人敬重的门外汉是迦南。
迦南,全名拉达.迦南,是位年约四十岁的印度人。虽然他长得其貌不扬,而且视钱财如性命,但他处事十分认真,不会有当点敷衍塞责。他从事门外汉工作已接近二十年,多年来致力维持吸血鬼和人类之间的关系,亦发掘了不少有潜质的门外汉。
最近,迦南开始向吸血鬼们兜售手上的楼盘。杰米对此甚感兴趣。
他浏览着迦南隶属的地产公司的网页,寻找着心目中的楼盘。
日本东京……中国香港……印度……
印度?不就是迦南先生的出生地吗?
杰米的眼睛闪亮起来,他马上接下印度的按键。
新德里……孟买……班加罗尔……
杰米下意识按下了班加罗尔的按键。
位于印度班加罗尔的房屋整齐排列出来。
杰米逐一点按,略看房屋的资料。他留意到其中一幢房屋的代理人是迦南。
房屋位址:No.287C, Noway Road, Indiranagar, Bangalore, India
面积:XXXXX平方米
房间数目:XX两间,XX一间,XX一个,XX一个,XX一个。
价钱(每平方米):$XXXXXXX
注:不备家施。
代理人名称:迦南
联络电话:+852XXXXXXXX
杰米刻不容缓地拨下网页上的联络电话。
没人接听。
若恼的杰米连续拨了好几次电话给迦南,但没有人接通。
杰米灵机一动,发了一则位讯给迦南。
约一分钟后,身处香港的若秀接收到一则来历不明的短讯。
若秀打开短讯,短讯内容如下:
“迦南先生,你好。我是杰米。我联络你,是关于你代属的公司所出售的一幢位于印度班加罗尔的物业。请你尽快回覆我,以便我们商谈一下物业的事宜。”
来讯者的电话号码是+357XXXXXXXX。按照国际电话区号,来讯者现在应该身处位于欧洲的塞浦路斯。
为甚么一位身在塞浦路斯的人会寄短讯给自己?自己明明是香港人好不好!
若秀思考片刻,终于想出了原因。
来讯者按错了电话号码,把短讯错误地发送给自己了。
不是吧……
若秀轻叹一口气,忍痛回覆了来讯者一则短讯:
“先生/小姐,我不是迦南先生。你把短讯发送至错误的电话号码了。”
若秀看着短讯传送至欧洲,心有不忍──长途短讯的收费可是很昂贵的啊!
若秀心想:算吧,这种事情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我就原谅那位按错电话号码的欧洲人吧。
约一分钟后,身在塞浦路斯的杰米收到了回覆。
他搔了搔头。没可能啊,我明明照着网页上的电话拨去的,不可能会拨错……
难不成是写网页的人把迦南的电话打写了?
一个月后,印度班加罗尔。
杰米站在屋子前,凝望着迦南。
一阵清风拂过。
「谢谢你,迦南先生。」杰米冲迦南一笑。
「甚么?如果你指的是房子的事情,就不用谢了。那是公司的财产,我只是负责买卖的。」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迦南不明白杰米的意思。
「迦南先生,我因为买房子一事,意外认识了一位人类呢。」
人类?
一阵清风拂过两人的脸庞。迦南会心微笑。
迦南说:「那实在太好了。」
番外二:读耽美小说。
好久好久以前,有只叫狄枢的笨蛋吸血鬼。
他跟吸血鬼之王共堕爱河,后来更被王娶了回家。
自从狄枢成为了吸血鬼之王伊斯利奥的「王后」以后,他每天都过着非常幸福的生活。
狄枢每天都躺在豪华大床上,甚么也不用做,就翘着二郎腿等待仆人送上鲜血。噢,多令人羡慕的生活啊。
再者,他跟杰夫罗成为了朋友。只是伊斯利奥十万分不愿意让狄枢太过亲近别人。
一天的时间,扣除睡觉花掉的时间,还剩下十多小时。狄枢整天无所事事,日子过得很无聊。
忽然有一天,狄枢的姊姊卡米拉来探望他了。
卡米拉是一名女性,是人类和吸血鬼生下的溷血儿。她个性粗鲁豪放,不拘小节,而且极有男子气概。只是她有点儿跋扈,但要跟她好好相处并不是一件难事。
卡米拉的打扮向来十分引人注目,尤其是她那头染过色的蓝色长发……看下去不难看,唯独是颜色前卫得骇人。
卡米拉来到后,得悉狄枢的无聊生活后,从手袋中拿出一本小说,抛了给狄枢。
「咦?这是……」
「我的诚意推介,是好东西来着!用来消磨时间最好不过啦。」
「好东西?……呜!为甚、甚么,里头会有做爱的插图!……」狄枢随手翻了几页,没想到竟翻到小说中看见儿童不宜的插图页!而且还是男跟男的OOXX画面!狄枢当场羞红了脸,连忙把小说合上。
「狄枢,你不会不知道这是甚么吧?耽美小说啊,你没听说过吗?是在十年前曾经一度流行过的产物,现在又再次流行起来了。」
「姊,你,你怎么可以看这种东西……」
「我看耽美小说有甚么错吗?你还说我,你自己不是和陛下干过了吗?」
「……甚么嘛……」狄枢明白姊姊说的是甚么,羞得低下头。
「唉,看你这般青涩的样子,我就不教坏你了(你已经教坏狄枢了!)。来,看这本吧,虽然这本也是耽美小说,但没有那种做爱的情节啦。」卡米拉再次抛了一本小说给狄枢。
狄枢拿起小说,看了看封面的文字。
这是一本日本耽美小说,名叫《吸血鬼と愉快な仲间たち》(中文译作「吸血鬼和他愉快的伙伴们」)。
「吸血鬼?」没想到耽美小说也会出现以吸血鬼为题材的情况,狄枢还以为只有像是《暮光之城》(“Twilight”)之类的爱情小说才会出现吸血鬼的角色。
「没错,就是吸血鬼。」卡米拉点头,「看过这本小说,你可以知道人类作家笔下的『吸血鬼』是怎么样的。」
「……里头真的没有做爱的情节吗?」
「我不是说过没有了吗!你耳朵是不是不灵光!」
狄枢被卡米拉凶恶的言语吓得不敢吭声。
「喂,狄枢,这本小说我找不到英文版呢。你总看得懂日文吧?我记得你好像学习过日语的啊,而且也吸过日本人的血液*……你不会已经忘记日语了吧?」卡米拉故意瞪着狄枢,想再吓吓他。
其实狄枢学习日语已是上世纪的事情了(不是在开玩笑,真的是上世纪!)……他不太记得那些发音和书写都很有难度的日语了。
但他害怕会被姊姊教训,所以胆怯地点了点头。
「记得就好。这样吧,你若是忘记了,就去找陛下,让他给你翻译啦。」卡米拉语毕,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姊,你是要去哪了吗?」
「我要回去了,今晚我要登台唱歌,有薪水那种。」卡米拉朝弟弟眨眨眼睛,「我给你的小说一定要把它看完啊!」
「是的,我会的了。」
卡米拉满意地笑了,然后变成一只黑色的大乌鸦,从窗子飞了出去。
狄枢有点紧张地凝视着小说片刻。一会儿后,他缓缓地翻开了小小说的第一页。
小说内容讲述一只名为阿尔伯特.阿维格的半吊子吸血鬼,因一次意外被人从美国运送到日本。他在日本遇上了身为遗体整容师的高塚晓,并因为无家可归而暂居于晓家中……
小说的内容十分惹人发笑,尤其是笨笨的主角跟晓之间的激烈对话。
卡米拉给狄枢的只不过是整个系列的第一集。狄枢以惊人的速度看完了整本小说,很想看下一本。可是姊姊已经离开了。
当他正在的时候,伊斯利奥无声地来到狄枢身后,凑近他的耳后,暧昧的吹了一口气。
「呜!」狄枢的耳朵被人吹得红了,他连忙掩着耳朵,头往后转去。
是伊斯利奥!
「伊斯利奥、你干甚么吓我……」
「呵呵,因为狄枢的害羞表情好可爱嘛。咦?你手上的是甚么?」伊斯利奥二造不说便把狄枢手上的小说抢了过来,仔细过目。
「……《吸血鬼と愉快な仲间たち》?是日本的耽美小说啊。狄枢,谁给你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