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一拜天地。”
两人一同鞠躬,背对众宾,朝着天地一拜。
“二拜高堂。”
两人转身拜其父母,堂前的人笑得也是慈眉善目。
“夫妻对拜——”
小厮一声高喝,两人转身对立,新娘子低下头,喜帕下的她盈盈浅笑,眉眼温柔。楚燕秀抬头看他一眼,一下又娇羞地低下头,然后轻轻唤了一声“夫君”。
李奕秋本来心中忧虑,这回一下失了措,却也是微笑应之。
两人对拜行礼,终于算是礼成。
只听喜婆一声“送入洞房”,他们便被一起送入了厅堂的侧门前。
依旧是一处繁华,一处冷。
易水桥边仍是一方清冷。
“大爷莫不是收了船,正欲归家?”
“我家就我一个人,公子要是想启程,随时都可,我倒也无所谓。只是楚府大婚,公子怎不去参加喜礼?”
那人笑了笑,只轻轻摇了头,直说自己向来不喜喧闹。
“那也就算了。只是,我看公子一人在此,难道是在等人?”
年轻人笑得勉强,却答非所问道:“大爷,我们现下便去河边码头,如何?”
“呃,好。公子说走,我行船便是。”
楚府仍是宾客满座。新娘子入了房,新郎官落了单。
按理应该新娘先入房,新郎与宾客陪酒。可沈老爷担心李奕秋不胜酒力,便也只是让他留下做个样子。
不过李奕秋确实不喜饮酒,平日里连温饱都成问题,更不要说饮酒逗乐了。
他一圈一圈地与宾客敬酒,却是以茶相待。
好不容易等到落了空,他便逮了身边的丫头,问道:“姑娘,你家公子呢?”
“姑爷是指谁?”
“你……”李奕秋顿了顿,实在有些语塞,“楚家公子,楚淮梁呀?我怎么没见着……”
“姑爷……”丫鬟迟疑着打断了他,“楚家没有公子。老爷夫人只有小姐一个女儿。”
“什么?”李奕秋还是觉得不可相信。
“小的可没有欺瞒姑爷,这事可是千真万确……咦,姑爷,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李奕秋怔愣了一阵,像是幡然醒悟一般,也不顾旁人阻拦,竟一下冲了出去,连带着撞翻了好几个人,他也不管不顾。
夜色凉如水,河岸冷如月。
“公子,可要再等片刻?”
“为何要等?”
“老朽看得出,公子等的人还没来呢。”
金衣公子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示意老船家不必耽搁了。
“我曾经等过那人,可他一直没来,我回去寻他,却也再寻不到了。”
“莫非那人已经走了?”
“走了,走得太远了。”
“可是,万一这次他来了呢?公子,我若是你,必然不会这般放弃。”
他笑了笑。还是不做应答,只是回头看了看那两座小镇,许久都不再说话。
易水桥边空无一人,没有弦音,也没有离人。
李奕秋穿着大红喜服,在墨色的月夜中显得异常扎眼。
他站在桥上,天边圆月高悬,清冷皎洁的月色即在眼前。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儿,只是听到楚淮梁并不存在一事,心里便起了涟漪。不是痛恨那人骗他,只是觉得有些不明缘由的伤心。
他不是楚淮梁,那他是谁?难道果真如他先前猜疑过那般……
桥下一轮水中月,水中一盏明月灯。
孤独漂泊,无所依傍的水中浮灯,浮萍般无依。
李奕秋忙下桥去到河边,那浮灯竟也不再远离,静静立在水中,却也如何触碰不到。
他看着心急,正欲跳下水中,拾取那一叶花灯时,却突然被人握住了手臂。
河前的人一下热泪盈眶,他转过头,那个名字还未叫出,身后那人便轻声唤道——
“夫君?”
河中一叶孤舟,舟上两位船客。
“没想到公子性子这番倔强,说不等,便不等了。只是老朽不知,公子是否是生那人的气了?”
那人含笑不语。
“既然公子不说,那便听老朽讲个故事吧,倒也好打发时间。”
“好。”
“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就是关于易水两岸的故事,那里原本住着两个少年,一个叫做孙百里,一个唤作沈千重……”
“燕秀,你……你怎么在这儿?”
“丁香嚷着说姑爷跑出了府邸,还说你面色煞白……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所以不顾爹娘阻止,也冲了出来……”
“是我任性了。”
“夫君切莫自责。你在何处,燕秀便在何处。”
李奕秋笑了笑,直叹她可爱,心里却也感到丝丝温暖。
“夫君,你看……”楚燕秀突然说道,李奕秋循声望去,只见河中突然漂来无数浮灯,如星河落世一般。
他看着那盏盏浮灯,突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故事便是如此,只是老朽敢问一句,公子可知,最后那水中浮灯究竟是何人所放?”
“浮灯为何人所留,有何重要?”
船家借着烛火看了看那白面公子,突然笑道:“也是,过往如何,当真不值一提。轮回百世,人事变换,当真的不值一提呀。”
公子摇了摇扇子,含笑不答。
“相谈甚久,老朽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年轻公子怔了怔,笑道:“千重,我叫沈千重。”
“原来如此。”船家笑了笑,亦是展眉望向浓雾弥漫的远方。
“夫君,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浮灯……”
李奕秋看着那一池灯盏,突然觉得有些释然:“燕秀可觉得好看?”
女子怔愣了一阵,笑道:“好看,当然好看。”
“如此便足矣。”
女子也不再多问,将头枕在身旁男人的肩头,甚是开心地说道:“夫君,我们回家可好?”
“嗯。”
水中浮灯万盏,却唯有一盏立于易水之央,不曾远走,却也不能触碰。
两个红衣新人相依在一起,朝着来时红绸高挂,烛火通明的府邸走去……
他们的身后,空余了一池浮灯。
“公子可曾知道,这易水尽头所处何处?”
“还请船家指教?”
“老朽曾听人说过,易水尽头,也正是忘川尽头。”
年轻人怔愣了一下,佯装诧异。
“千年之前,我便在这儿等过你,你迟迟不肯离开,我也只得载着你的那位朋友独自渡河……”
沈千重笑着应道:“先前,是我看不透彻,我以为是他不愿走,怎料是我丢下了他……”
“无妨,公子现下看透便是……而且,孙百里这一世虽幼时孤寒,但却喜获佳人,最终必是飞黄腾达之命。”
年轻人笑着点了点头。
“他与楚燕秀的姻缘,也是天作之合,必会白头偕老。”
“船家如此一说,莫非是想让我早些断了念想,莫忘人世无常?”
“老朽所言,只是为了让公子能安心离去。”
沈千重仍是颔首浅笑,但眉目仍旧沧桑。
“公子,你看那边。”船夫突然说道。
沈千重回头,只见从镇上河流的方向,突然漂来一只不灭的浮灯。灯盏轻盈,却也明亮如星。
人们放灯是为了寄情,也是为了葬相思。
灯远,即心远。
“难道说,孙百里他……”船夫喃喃道。
不等那人说完,沈千重便笑着转过身,遥望着彼岸的黄泉末路。
最后的最后,终是两厢别离。
易水河两端,只余浮灯数盏,不知是谁遗落的相思。
——易水两岸·番外——
幕布落下,易水桥上亦是另一番光景。
李齐夕坐在前岸边,目光空洞的看着远处。现在故事已经落幕,空无一人的城镇流水,寂静无声的空城布景。
“竟是这样的结局。”猫又喃喃说道。
李齐夕点了点头,却不看他:“沈千重挚爱孙百里。千年前如此,千年后亦是如此。”
“你还没出戏?说话都带了点古风味儿了。”猫又笑道,可看着眼前那人认真的表情,便收起了调笑的表情:“那,结局是什么意思?浮灯是孙百里所留?还有,最后船夫说的……”
“猫又,”李齐夕突然抬起头,打断了那人的话,“你是不是说过,这里是一个时间往复循环的地方?”
“嗯,怎么了?”
坐在桥边那人蓦然一笑,却不再说话。
又是一年元宵佳节。
又是一场灯花盛宴。
安静流淌的易水河,对立相望的百里与千重两座小镇。
易水桥边一个灰衣的书生执笔书写,倏地一柄折扇便敲打在木案上:“这位书生,可会写些诗词?”
灰衣少年闻声抬头,只见眼前立着一位金衣金冠的年轻公子。
那人摇着折扇,倒也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少年看着他,怔愣了许久。
过了一阵,他却突然笑了笑,然后起身走到了那人面前。
公子有些疑惑,蹙眉正欲询问,这时,不料那少年竟将眼前的人一下拥入怀中——
“你,你这是作甚……”
“我喜欢你。”李奕秋喃喃道。
怀中的人惊诧了许久,半天不作应答。
“……”
“我喜欢你,你知道了?”
闻声,公子倏地反手抱住那人,轻轻应道:“嗯。”
那一夜,花灯万盏,流云般缠绵。他们身后是如织的行人,盛世的街景。
亦是千年、万年又如何?
这一世的悲欢落幕,却始终留有一盏浮灯——
永世不灭,黄泉相随。
番外:易水两岸·浮灯
易水两岸·浮灯曲:子雷——深谷幽兰(又名千年风雅)拾光月染载一船尘埃君不归来繁华皆是空谈六弦唱断芳华氤氲似海这弦乐响彻易水两岸浮光流转偷一夜愉欢君不前来弦音有何可猜锦袍裂开鸾凤相鸣成哀这艳丽终是颠覆两岸怎奈何碧落入云端看不透天意善变换望月偷星借一晚忘却彼世浮生乱——未完·无续——小记:前段时间没事的时候填的,第一次填词,各种悲剧你们懂的==主要是因为前面有比较正式的提到过黑桃K唱了这首歌,所以就当练手填了一下,只有第一节,看个感觉就是了吧^^呃,其实我是觉得这样整个设定会更立体一些,不只是唱了一首啥啥歌,而是这歌真的存在(虽然只有一半……囧rz),这样也会感觉稍微亲切点吧?
就这样吧,也把这歌当作送给各位姑娘的国庆礼物吧^v^
第四十二章:过往
这是李齐夕看过的最完满的故事。
哀伤、遗憾,在那里都会被遗忘:憾恨终去,一切重来。
真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自从那天晚上跟猫又回到了现实,他就一直乐个不停。猫又看他那样子,也只有苦笑着耸耸肩。
毕竟这也算是雨过天晴的前兆。退一万步说,好歹也转移了那人的注意力,不用再想些丧气的事情了。
那天晚上,李齐夕没有像往常那样,拼命三郎般的通宵录音,而是洗了澡,早早地睡了。猫又到了晚上本来就精神充沛,这下看那人睡得这么早,竟也不习惯起来。
夜里关了灯,黑漆漆的空间里,猫又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那人熟睡的脸。眉头舒展开来,似乎是好梦一场。
于是,房里那人也安了心,合眼想睡去,可反反复复总是睡不着,最后弄得屋里又是一片绿莹莹的光。
第二天,李齐夕一大早就起了床,出去买了早饭,看猫又起来了,便招呼他记得加热桌上的牛奶。
而他自己,则坐在电脑上疯狂搜索着什么,偶尔在桌上的本子上写些笔记,表情倒也认真。
“乘奔御风找你了?”
“还没。”
“那,音录好了吗?”
“一会儿再录。”
几句对话后倒也没了声,猫又洗漱好,便拿起牛奶,悠哉悠哉地进了屋。
“在干嘛呢?”一边啜着牛奶,一边拽了张凳子,轻声在那人旁边坐下。
李齐夕倒也没急着回答,他将笔记本拿起来,佯装得意地向猫又晃了晃:“找工作。”
“啊?”
“赚钱养你呀。”
“……”某人被牛奶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开玩笑的,看你那样子。”奸计得逞,李齐夕笑得一脸得意。
不过说实话,他也确实该找份工作了。
大四毕业已经半年多了,拼着应届生实习找工作的劲儿,他硬是一头钻进了网配圈。虽然半年前的他也是个实打实的小龙套,可谁知道他心中可是有着一番“宏图大志”。
毕竟毕业之后时间更多,不用被这儿点名那儿开会的杂事叨扰,李齐夕也就将找工作这事儿延迟了一阵,只是没想到,这一延迟就是大半年。
只是如今,也该“回到现实”了。
猫又似乎还摸不清状况,看着那人傻兮兮地笑着,却有些担忧的问道:“是不是家里没钱了?”
“呃?”
“你那卡里的钱也用完了?”
“也不是……”
“那不然我把牛奶戒了?”
李齐夕彻底无语,不过还算这猫妖有点良心,想着倒也欣慰。李齐夕忙笑着摆摆手,让他不要乱猜。
猫又将信将疑地盯了他半天,最后脸色一变,抬起眼:“要是你实在没钱了,干脆换……”
“你……”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家伙不会在打这主意吧?李齐夕头上冒起了黑线,一脸无语。
猫又看着他笑了笑,又继续说道:“……干脆换成我来包养你,这样我们都轻松了。”
“……”
李齐夕瞄了他一眼,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怎的,竟一下子轻松了不少:“算了。养只猫的能力都没有,以后怎么做大事。”
猫又扬眉看着他,却诡异地笑了起来。
李齐夕见那人不再回话,就继续回归论坛微薄小企鹅。
可是他才一登陆QQ,就看到乘奔御风的头像“嘟嘟”地跳了出来。
打开聊天框,上面只有一行小黑字:“音录好了吗?我知道时间很紧迫,但是这次真的很着急,事后我会向你解释原委。”
接着,头像便灰了下去。李齐夕一看信息发送时间,竟是凌晨三点半。
“怎么会要的这么急?”猫又啜了口牛奶,似乎也不准备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李齐夕一头雾水,只摇了摇头,说自己也不清楚。
“那个乘奔御风,他跟六弦空谈,到底是什么关系?”猫又突然虚起眼,停顿了一下,才试探性地问道,“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