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垂眸掩去眼底流光,一边想着,一边往宫外走去,他现在需要冷静冷静。
天空又下起雨来,小雨绵绵不绝似的,倒把人的心情也带得阴沉不少。
回到府上,让小李子为他解开的银色狐狸皮披风,胤禛皱了皱眉,扫视了一眼屋子,眼光最终定格在微开敞着窗户上……
没言语,挥手打发小李子出去备吃食,胤禛想起自己答应那人要给画的字画儿,还差几笔的样子,便走到案前坐下,伸手执笔对着那张昨晚没能画完的字画又添了数笔,不一会儿功夫,那雪白的宣纸上,蓝袍子、红褂子两个无邪孩子的轮廓就清晰起来,只见那画中一人挺胸站在风里,一人小委屈的坐在地上,眼虽含哀怨,眉间却依显清泠素淡,半空中枯黄色的树叶翩翩飞舞,竟犹如满城蓬絮随风荡漾。
孩童不知愁知味,你我情意可依旧?胤禛这么看着,清冷的眉眼微微柔和了几分,一时间更是略略失神,竟不由看的痴了。
他仿佛回到从前,那人六岁,他三岁。
外面不知是谁吹起了首曲子,怀旧的音调让胤禛的记忆在脑海不停回转,那些画面,只是看上一眼,都让人恨不得永世当那无知孩童。
可是,流年永不会为孩童驻留……
“九月的芥菜,少年郎的心。”胤禛被这打趣的声音喊回了魂,不由歪头望去,那倚在窗口上的人,手拿一片叶子,眼带倦意,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不是年羹尧是谁?
他微微抽了抽嘴角,眯眯眼眸,极其淡定的夸奖道:“吹的不错。”
年羹尧听罢,嘴咧在了耳根上,他甩手扔掉已经被吹破的青色树叶,谦虚道:“只是小玩意,这种叶子发出的声音顶多凑合听听罢了。”
胤禛放下手中的字画,抬眼看看年羹尧,语气淡淡的又道:“和那张青师的笛音有过而不及之处,若是工亮能在秦楼奏一曲,张青师也会黯然失色。”
这张青师的笛音几年来一直闻名整个紫禁城,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人为进秦楼听上一曲,甚至不惜倾家荡产……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事,这张青师,他是个小——倌——
年羹尧掉下窗户,好半晌他才从地上爬起来。
胤禛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他起身离开案前,走到边上的桌子旁坐下,抬手倒了杯茶,垂头淡定喝茶。
年羹尧被他这平淡的态度气的想一脚踹上去,但是想想又有点舍不得,看他端坐在那里喝茶,依旧是一派淡淡的神色,不由想戳戳他的隐忍度:“太子爷,册妃了。”
修长的手下意识握紧茶杯,胤禛神色不变,语气更为平淡的说道:“是的,被你说中了。”
话说的很淡定,语气也很淡定,但是却深深让年羹尧听出悲戚来,现在他恨不得没说过那话来,戳在他痛处,何尝不是戳在自己痛处呢。
不想说安慰的话,年羹尧坐在窗户上,慢慢背过身,转眼眺望远方,这时小雨早停下,新叶挂珠,煞是晶莹剔透。
年羹尧眯眯眼,突然笑了,他道:“其实四爷也快了,到时候正好还上。”
也是,自己不是也快了么?
其实,他很明白,这种事拖得了一时,拖不过一世,两年前他躲避过了,不代表现今还能躲,皇父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早已容不得人挑战。
胤禛垂首喝着茶,只是满口苦味道。
避不开的男女闺帐,道不完的少年郎梦!
年羹尧回头,见胤禛端着空杯,眼神迷离的还在喝着,顿时满头黑线,正想说那人若真心里不痛快,要不要考虑自己,就听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脚步声参差不一的,有奇快的,也有稳重的,应该不止一人,微微抬头望去,就见胤祥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兴高采烈往这跑来,太子跟在后面,一脸郁闷样子,一看就是因为被小鬼缠住,不得不带他们来的。
年羹尧咬嘴咯牙,这太子爷,还真是阴魂不散呀。
这边胤禛也听见了,他晃过神,都还没来及回头,就听‘嗖’的声,本在窗户口坐着的人瞬间消失掉了,胤禛眯眼看年羹尧那速度,心想要不要换一个看门的人,自家的府邸都快成人家的后花园了,这还了得?
两小家伙已经欢天喜推开门,跑了进来。
胤禛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料到胤祥同朝阳小包子会来府上,抬眼往门口望去,没先看见两小的,到正好瞅见太子皱着眉望着那颤动的窗户门,眼神里含着不善情绪。
将两小家伙拉过来,让他们坐在桌边吃点心,胤禛回头又淡撇了眼长身立在门边当门童的太子,然后不温不淡的说:“人都走半天了。”
太子听了,也不着恼,只是眯眯眼道:“看出来了,看来爷改天得让高福给换个守门的。”
胤禛不禁扶额叹息,他横了那人一眼,道:“你都把人家的马给顺手牵羊放生了,这会儿又想找什么乱子?”
自打年前太子爷无意间发现那年羹尧翻墙入四爷府邸,一直是心气不顺,某日他蛋疼,便遣人守在四爷府邸,见年羹尧入了四爷府,便将人家栓在后门外面树上的宝马(据说是圣上御赐给年父的宝马)给放生了。
事发后,四爷问及此事,他还理直气壮的说什么,那是匹带有乡野气息的野马,自是野马,就当归树林,放生才是对那匹宝马的最大‘尊重’什么的。
当时的这番论调,只说的胤禛没话说。
现今被提起,太子也没觉得理亏,他耸耸肩道:“不是找回来了么?”
胤禛顿时恶寒起来,他心想,这能不找回来么?当今圣上御赐给年府的宝马,那怕是宝马自归山林的,也要逮回来,更何况,这是人为,人为。
两小家伙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两兄长打的什么哑谜,他们只知手上的糕点很好吃。
胤祥吃完一块,伸手又拿起一块桂花糕,抬头看看胤禛,咧嘴笑道:“四哥,这是你最爱吃的桂花糕,给你吃。”
胤禛没来及接腔,边上突来一双手抢过胤祥要递给胤禛的桂花糕,细品慢咽起来。
胤祥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吃的津津有味的太子,大眼睛一瞪,吼声道:“太子哥哥,你怎么能这样?那是给四哥的桂花糕……”
边上太子轻轻嚼着桂花糕,挑起自己那细长的丹凤眼儿,冷冷的盯着胤祥看了一会儿,只看得胤祥后面的话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如蚊蝇,直接住了嘴。
胤祥这才想起,这次能出宫来看四哥,是自己同朝阳求人家的结果,得罪不得(⊙0⊙)哇
小六朝阳看在眼里,连忙拉拉胤祥的袖子,伸手将装着糕点的盘子推至太子面前,一脸甜笑的说道:“太子哥哥,这里还有哦,也给您吃。”
小女孩独有的甜美模样到底是得人爱些,太子冷眼看胤祥,却温和望小六子朝阳,可见咱们太子爷对这个胤禛特别疼爱的朝阳小妹妹,那是全没设防,也是疼爱的紧呢。
截然不同的态度,让胤祥小包子很委屈,他眨着暗暗酝酿了很久的小鹿般湿漉漉的大眼睛,抬眼哀怨的望向胤禛:四哥!你看,太子哥哥他欺负我!!!
眼看那哀怨的电波就要传输至胤禛眼里,突然,半空中多出一块桂花糕,无情的掐断了电源,那香气四溢的桂花糕上闪出六个大字,两个标点符号:眉目传情,失败。
——↑——无限循环之。
胤禛没有迟疑,放下没喝完的茶杯,伸手接过太子递过来的桂花糕,斯文的吃了起来,太子咽了嘴里的桂花糕,拿过那茶杯添满茶水,端起抿了两口。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他们,吃着同块糕点,用着同个茶杯……
甚至,喝着彼此口水。
56、马车里的
晃眼便是深秋,半黄的树叶齐齐散落在地面,更显得树枝萧条,御花园里的秋菊倒是开的极好,一丛红一丛黄的煞是好看。
这日,胤禛刚办完差回府,乾清宫的传旨太监便紧跟着入府。
老爷子会遣人来府宣他入宫,胤禛心里还是有数的,这几日宫里、宫外已经有不少人向他提起,连二哥都暗示过,只是老爷子并未直言,他便也就当作不知。
其实胤禛也知道自己这想躲、想拖延的想法不现实,不过他还是潜意识希望越迟到来越好,只是事与愿违。
乾清宫内已掌灯,胤禛走进去,规规矩矩行了礼,便退到一边站好。
老爷子正好批完奏章,他捧起一杯茶,施施然坐下,抬眼看胤禛,那眼神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凌厉。胤禛垂头不语,等老爷子发话。
“朕已经选好人,明年初把亲事办了。”老爷子的声音缓缓响起,低沉而有力。
虽然心里多少有数,胤禛听了老爷子的话,还是不自觉怔了怔身体,他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起来:“儿臣全凭皇父做主。”
老爷子把胤禛的异样看在眼里,面上留露出复杂的神色,康熙抿了口茶,悄悄放下杯子,他敛了神色,淡淡说道:“天色还早,老四留下陪朕下盘棋吧。”
“是,儿臣遵命。”老爷子的心思多是猜不透的,胤禛也就不费心去揣摩,只是额首淡漠地应声,然后在老爷子放了棋盘的位子坐下。
……
总共下了三盘棋,最后一盘,康熙弃子了。
“皇父。”胤禛心理“咯噔”一下,像是有什么事成了定数一般,他很彷徨不安。
老爷子不看胤禛的表情,伸手留念似的拂过他弃掉的白旗子。
好半晌,他站起身,慢慢走向内室,用着不带任何情绪的说道:“天色也不早,朕也累了,你先行退下吧。”
胤禛站起身,双腿竟然微微颤抖,这样的皇父,让他不寒而栗。这时梁九功走了进来,他恭敬的让让手,示意四爷可以回去了。
胤禛的心情顿时变的很复杂,有心追问,但是皇父面前又不是他能造次的。
——抬脚出了乾清宫,胤禛抬眼便看见那人一身明黄色衣衫歪靠在走廊边的柱子上,天边初升的朦胧圆月,洒了那人满身清辉。
那人像是有所感应,抬起头看来,正对上胤禛的眼神,当下不由一愣。
四弟,这样子看起来很彷徨不安。
那样的表情,便已经让太子心上多少有些明白,正面相望片刻,他才对着胤禛缓慢伸出手,轻声唤道:“四弟。”
胤禛走过去,拉过太子伸来的手,抬脚大步离开乾清宫。
快到宫门的时候,胤禛突然止步不前,他慢慢转过身,一脸平静地看着那人,问道:“二哥,你当初为什么成婚?”
太子眨眨眼,耸耸肩,不痛不痒的来了句:“时间到了,便成了。”
胤禛半眯着眼,死死盯着太子看着,那模样像是要看进那人心里一般,只看得太子举手投降。
于是四爷都还没来及发火,就被那人伸手一把揽住腰,那人把头支在自己肩上,嘴里呼出的温热气息掠过耳畔,一阵酥酥麻麻的痒侵蚀心间,他突然觉得平静下来。
那些彷徨不安随之而去,心中顿时充满宁静。胤禛微微叹息一声,伸手回抱住那人,轻声喃呢道:“二哥。”
太子笑了,抱着人动作飞快的闪到一旁的假山边,将人顶在山壁上,他微微侧了下脑袋,轻起薄唇,淡淡的吻伴着那灼热的呼吸全都喷在胤禛的脖颈上,暧昧至极。
“二哥。”周边的空气顿时变的炙热起来,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但是那埋首在自己脖子上的人却如没听见一般,吻的依然如旧,胤禛用自己仅剩的理智分开彼此的距离,气息有些不稳的说道:“有人来了。”
太子方稳住呼吸,边上就有一队巡逻守卫走来,其中带队的看见二人,连忙打千行礼。
见太子一副没好气的模样,知他在气恼这队侍卫来的不是时候,胤禛尴尬之余连忙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巡逻。
巡逻侍卫渐渐走远,胤禛眼见那人又要拢上来,赶紧拉人往宫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宫门要下锁了,二哥送我出宫门吧。”
胤禛深知在让他这样折腾下去,自己肯定甭想回府,遂拉人出了假山。
其实,太子爷也不是不知胤禛这心思,但是他没反抗,也没拉人不准走,他心里比胤禛更清楚彼此形势,宫里终究是个是非地,隔墙况且有耳,谁又能保证没有人突然从假山边冒出?
胤禛扯着太子走到宫门口,抬眼看见自家马车就在外面,便回头对着太子说道:“二哥,你进去吧,我先回府去了。”
见太子点头,胤禛走出宫门,接过下人递上的披风,利索的上了马车。
因为天色很黑,马车走的异常缓慢,胤禛揉揉酸麻的脖子,歪靠在马车里的软榻上闭目养神。
忽地,马车顿了下,然后一阵风过,车里多了个人。
胤禛睁开眼,看看已经歪在自己身边躺好的人儿,出声对着明显已经呆愣住的马夫说道:“没事,继续走。”
马夫没看见是什么人,只知一阵风过,马车帘布便已恢复原状,他本来还担心是不是刺客,突听四爷这样说,便没甚在意,又缓慢驾起车来。
歪靠在太子怀里,胤禛脑海里不自觉想起皇父刚弃子的棋,他在最关键的局势,弃了那颗最重要的棋子……心中微微一动,有些不确定这事那人知道多少?
“二哥。”胤禛叹息,顺势往来人靠靠,然后说道:“你这是在挑衅阿玛。”
太子揽过胤禛,抱他入怀,无所谓的耸耸肩,笑道:“这世间事少有瞒得过阿玛,既然他早生疑,我们又何必掩耳盗铃。”
胤禛也想笑,他突然觉得自家父兄很像,非常像……像到他所有的担心、顾虑都多余,像到他所有的掩饰、开脱都白费……
也许,皇父并不是因为伦常而弃,他只是因为局势需要。
需要弃。所以,不是他,便是自己。
而那人,只不过见不得是他而已。
或者,他根本就是甘愿被弃。
“四弟,专心点。”下颚突然被人抬起,胤禛回过神,只见眼前那人嘴角含笑,大掌不知何时已经探入自己怀中,对着那凸起轻柔揉捻着,下腹更是紧贴自己下身,那份尖锐像是火柱,顶的他腹部生疼。
马车晃晃悠悠走着,一阵风从窗户口吹了进来,让胤禛不自觉打了一个寒战,他侧侧身相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更让之间贴上身下那一片火热。
太子低头吻着他的眉,他的眼,一个又一个的吻落在他的脸上,执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胤禛突然不想反驳,听话的搂着那人摇杆,抬头吮着那人的脖颈,然后轻抬起腿缓缓地蹭着那人早已经如铁的坚挺……
太子被胤禛难得的主动弄的浑身招惹、额上沁着密密的汗珠。
他觉得自己在不夺回主导权,便会被那份炙热消灭掉……太子深吸口气,突然一个翻身将那点火的人儿压在下面,捧着那同样红潮的脸疯狂的吻着,用力的吮着,“四弟……”
胤禛闭眼喘息,只觉一股又痛又难以言喻的酥麻感窜至下腹,分身像是有什么不由自主要泌出……忽地一痛,分身被人紧捏住……
胤禛没来及呼疼,微微开启的嘴便被那人堵住,唇齿相磨。
下体一热,带着微微痛,胤禛倏地咬紧下唇,指甲几乎深深的掐入太子的双臂中,太子身躯剧烈的摆动着,伴随着他激烈的喘息和沉重的呻吟,胤禛下身苏苏麻麻得快要痉挛了……
四弟!
二哥!
他们躯体相贴,心里默默呼唤着彼此,直至……
……
胤禛娶的是那拉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