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给定的亲事,自是没什么可挑剔的,那拉家的姑娘端着一副温柔娴淑,蕙质兰心的模样,倒真有些佟佳贵妃的影子,太子见过后揽着胤禛的脖子直说老爷子用心了。
当时胤禛没吭声,只是凝眉横了那人两眼。
成婚那日天气极好,万里晴空,不愧为宜婚嫁的好日子。贺喜的人挤满胤禛府邸,宫里宫外的阿哥,不论大小,只要会跑、会闹都到齐了,场面很是壮观。
新人被领进大堂,随着主事人亮嗓子,正式开始拜天地。
一拜……
二拜……
三拜……
最后新娘子被送进新房,胤禛自是留下陪兄弟们饮酒,听说三爷成婚那天,兄弟几人直接把人灌倒了,以至于三爷最后是被家仆抬进新房的。
由此可见,兄弟成婚也多是兄弟闹场的。
不过依四爷这清冷淡漠的性子,除了大爷、太子爷、三爷好像也没几个兄弟硬来,三人当中太子爷又迟迟未到,又加上八爷不知为何突然酒性大发,硬夺了四爷不少酒喝,最后能让四爷喝进肚子的酒更少了。
年羹尧也在场,他很淡定的饮酒,慢条斯理的吃菜,只是偶尔目光往胤禛那桌飘,看见胤禛一派无喜无怒模样,也不管他看没看见,轻轻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胤禛一身大红衣,神色一如往日清冷淡然,对于兄弟的劝酒,他是来者不拒,不过眼光却总是不自觉往门口瞅。
这边大阿哥刚刚灌了八爷小半坛女儿红,回头走向胤禛,然后不怀好意的说道:“四弟,今日可是你大喜日子,大哥小敬你杯酒。”
说话间,提过刚才被八爷喝剩半坛的女儿红递向四爷。
这也叫杯酒?胤禛看着那大半坛女儿红,顿时满头瀑布汗:大哥,你这是故意想让弟弟在婚宴上出丑吧?
大阿哥明知胤禛心里的想法,却故装作一副委屈模样,他看着胤禛说道:“怎么?四弟是不愿喝大哥敬的这杯酒么?”
其实酒已经喝的差不多,胤禛淡漠的眸子里也早蕴了不少水气,看样子已有些醉意,听了大阿哥这话,嘴角不可压制的抽了:“大哥,你别这说,我喝便是。”
四爷心上无力,正准备伸手去接那半坛女儿红,忽地,身后有人却先他接过那女儿红,只听来人含笑说道:“今日是四弟大喜日子,大哥就莫整他了,我来陪大哥喝杯可好?”
大阿哥退了几步,带着一干呆愣住的兄弟一起恭恭敬敬拜见太子,然后抬起头来,说了些客气话,就让让手示意愿陪太子爷饮这酒。
不用自己和那坛酒,胤禛自是没话可说,摆手示意下人上座,便任由他们两人把酒言欢,毕竟这样的机会已经很少了。
……
酒过三巡,该醉的都差不多了。
八爷、九爷因为不常喝酒,便早早喝倒下,五阿哥见状便让四爷遣人给两人送回宫,他自己也和几个小家伙也顺道先回去了……
太子爷也喝醉了,他窝在凉椅上任谁也不准来扶,最后还是四爷给架去书房的。
去的路上,太子整个人歪靠在胤禛身上,醉话连连:“大哥,再来,再来,你甭想灌醉爷,爷酒量大着呢……高福,再拿酒来,高福,你听见没有,再拿酒来……”
胤禛将他放在太师椅上,把下人都赶出去,回身倒了杯茶递放在他手里,开口说:“好了,你就别装了。”
听了他的话,太子也不避讳什么,一把抓住胤禛递茶过来的手,眼里哪里还有醉意,简直一派清明,比谁都清醒。
这副摸样看得胤禛只摇头,想到刚刚被三哥送回去的大哥,心里突然有些了然,他轻挑剑眉问道:“大哥怕是也没醉吧?”
太子喝了口茶,轻轻点头:“没有,大哥酒量不小,爷都没醉,他自然也没醉。”
胤禛揉了揉生疼的额迹,开口道:“夜都深了,二哥该回宫了。”
太子的回答非常坚决。
伸手揽住胤禛的腰,埋首他脖颈上,太子轻声道:“四弟,今晚陪我可好?”
胤禛回抱他……
57、两情相悦
康熙三十七年,三月,皇父第一次册封诸成年皇子,大哥胤褆为多罗直郡王,三哥胤祉为多罗诚郡王,自己、胤祺、胤佑、胤禩,俱为多罗贝勒。与此同时还受封诸子参与朝堂政务,并分拨佐领,各有属下之人。
康熙三十八年,第三次南巡。
康熙三十九年,年羹尧授职翰林院检讨。
一切都如年羹尧说的,所有的事情均按部就班发生着,而胤禩在前年已出宫开府,正好和自己比邻而居。
册封成年皇子,其实就是相对削弱了那些打着二哥旗号滋生成的党派力量,这对身为皇太子的二哥是一次考验。同时,大哥、三哥有权有势以后,加剧了朝堂内党派的矛盾,成年皇子及其党羽的共同打击的目标均是站在风口浪尖的二哥……于是,在皇父与大清储君,大哥、三哥甚至老八与自以二哥而衍生的党羽之间的矛盾错综复杂,更甚的日益加剧起来。
现今整个大清都笼罩在面和心不和的迷雾当中,没人能抽身出来,他们都下了赌注,成王败寇的赌注。
彼时胤禛穿着一袭天青色长衫,肩上披着锦绣蓝的披风,长身立于书房窗户前,春季凌厉的风透着刺骨的冷,拂过他的眼角眉梢,有着说不出的倦意……天冷,心更冷。
“四爷,这悲秋伤月真不适合您,还是过来喝杯茶吧。”年羹尧一点不把自己当客人,他手捧一杯秋季上品的眉山茶,揭了茶盖,就见温热的香气一层一层朝上涌,低头抿了两口,他才满足的抬起头。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路上泥泞多了不少,原本干枯的树枝上晶亮晶亮的水珠欲滴,胤禛也不回头,抬眼看着着院子里掉落的枯枝,怔怔出神,那人去祭奠太庙已月半,也该回来了。
一杯茶品完了,年羹尧抬眼望去,便见那人柔了双目,面上虽然依然清冷淡然,但隐约还带着点闲懒、露着想念。
不用猜,也知个中原由,心里谈不上不快,但也算不上痛快,人生最要不得的便是自己爱的人同别人两情相悦,年羹尧不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顿了好会儿,他才放下茶杯,抬脚向胤禛走去。
“绿意染枯枝,堂前谢燕归。”只是顺着胤禛的目光看了一眼,年羹尧便准备打道回府,看别人情真意切,伤胃呀。
“桌上放的名单,你拿回去看看。”虽然目不斜视,却依然知晓他人动向,胤禛伸手关上窗户,这才回头看向欲走的年羹尧。
年羹尧撇了眼桌上的单子,拿过看了看,然后叠起收入怀中,转身继续走,快出门的时候,他终是没忍住,回头道:“四爷,你真这样打算?”
胤禛倒茶的手势不变,年羹尧看着他悠雅的喝着茶,清闲的摆弄着茶杯,然后听他说道:“安逸的日子虽好,终是少了乐趣。”
只是这么一句话出口,年羹尧便不说话了,他走的头也不回。
……
乾清宫,胤禛递上因为这次黄河水灾,百姓留难而筹集的善款清单,又说了些自己的看法,就没在说什么,等老爷子发话。
老爷子也被这事烦心的多日,已经好些日子没能好好休息,他一直都是位好君主,国之根本、国之根本,百姓也!
老百姓在老爷子心里等同子女,不对,应该是尤甚子女。
“下面有折子上奏,说老八病倒在堤上了,朕传旨让他回来,至今没见回来,这事你可清楚?”老爷子揉揉额迹,突然想起这件事来。
胤禛一脸平和,没多想,直接答道:“现今堤下水流急促,八弟担心会成洪涝,又担心下面人办事不利,便一直没回来,不过昨日九弟已经赶去堤上,儿臣想八弟很快就能回京。”
老爷子点点头,起身往窗口走去,他侧身负手站立,眼睛眺望远方,神情微微恍惚,半晌过后,胤禛才听他道:“你同年羹尧关系不错?”
“回皇父,是不错。”胤禛答的很干脆利落,干脆利落到老爷子没话可说。
“罢了,朕累了,你先退下吧。”老爷子抚着突然有些生疼的脑袋,径直向软塌走去。
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疲惫,还有不易觉察的叹息,听得胤禛忍不住暗自握握拳头,想着自己打算做的事皇父可能知而不训,不觉头又大了!
“儿臣告退。”
从宫里回府后,胤禛把披风扔给下人,直入书房,他想练会儿字,静静心。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胤禛坐在案上还没来及回头,来人已经伸出手抚在自己额头,指尖顺着眉角滑过脸颊在双唇流连辗转,最后那人弯腰低首,温热的气息贴上唇角,胤禛反手将人按在书桌上,散了一地书本。
“二哥……”胤禛话刚才出口,就被倒在案桌上的人按在胸口。
他先是一剂深吻,唇齿相依,然后略微移开彼此的嘴唇,用鼻尖顶着胤禛的脸颊说道:“刚去哪儿了?等你半天了。”
胤禛有些微微喘,他一手撑在桌面,一手撇过那人又凑来的脸,昂头挺胸的不答反说:“你早了三日回来。”
太子板正脸,嘴角一勾,翻身将人按在身下,夺回主动权,抵死缠绵。
狭窄的桌子终究不比双人床,两人来回动两下,便‘碰咚’声掉了下来,胤禛眼见快掉下去,情急之下一把抓住桌边,不成想太大力,桌子直接翻了。
巨大的掉落声响传到门外,仆人的脚步声紧跟而来,然后就是仆人、丫环担心的询问声……
胤禛赶紧从太子身上爬起来,拍着胸脯平复气息,就在书房外的仆人越发紧张、担心的时候,他才淡淡道:“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府上的仆人都知自家主子爱清静,也明白主子是那种大事临近,不形于色的人儿,听说没事,便清楚主子不需要他们进去,遂都各自走开。
只到外面归于平静,太子躺在地上依然没打算起身的意思,他很享受,真是,非常享受……而胤禛打发完下人,紧绷的弦方能松开,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心口,好半晌才想起太子还躺在地上,低头看去,只见那人直勾勾盯着一个地方看不说,眼里还闪着深不见底的欲望……
脑袋顿时懵了下下,胤禛直觉耳根子发烧起来……
58、情人树种
脑袋顿时懵了一下下,胤禛直觉耳根子发烧起来……
只不过半秒钟的停顿,四爷便动作奇快的提起里裤,又伸手拢好大敞的衣衫,太子眼瞅着他的耳根一点点变红,最后连脖子都微微红了。
胤禛弯身捡起刚被人扯下的腰带,侧身正准备给系上,太子语带笑意的开口道:“等会儿还要脱,系也白系。!”
胤禛僵在原地不动弹,嘴角抽了。
对于某人的无赖话语,胤禛只能赶紧拉开彼此距离,不然今晚他就要一直在床上度过了。
太子伸伸懒腰,瞅着眼前离他快八丈远的人儿,笑得尤为不怀好意。
想是他笑的太过危险,胤禛又下意识退了一步,距离需要保持,最好中间在隔张桌子……
“爷逗你玩儿,赶了整整两天的路才回来,你真当爷是饿狼呢?!过来!”太子欣赏完四爷的窘迫模样,总算打算放过他,不调侃他了。
胤禛顿时满头黑线,最后即便知晓他没这意思了,也未依言过去。
谁知道最后会不会演变成饿狼?!
深知胤禛的别扭性子,太子见人不过来,只好起身自己过去了,他也不说话,拉着胤禛的手就往外面走去。
胤禛虽然由着太子朝外拖着走,却还是问了句:“这么晚了,哪儿去?!”
“别问,去了便知道了。”神秘兮兮的,四爷不在追问,也懒得追问,任他拉着出门。
八爷的府上就在四爷隔壁,顾他们没走前门,太子拉着人直接从后门走的,外面树上拴有一匹马,枣红色的,看起来是匹好马。
太子解开马缰绳,抬脚潇洒的跨上马,然后伸手过去,此时天边初升半弯残月,洒下淡淡清辉,醉人心扉,四爷望着那只修长的手,没有迟疑,伸手握住,他想,这一生,若他伸手,自己便会不松手……
一座山,一栋房子,围着适中的小院子,山的旁边是小湖,岸边杨柳依依,微风徐徐,院子正门紧锁,太子看着那院子,笑道:“到家了。”
说着便下马,开了门,将四爷拉了进去。
院子不是很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大门正方是三间房,却只有一门,可见只能内通,不能外进,院子最右边是凉亭?!今晚月色不好,只能勉强看见亭子的形状,左边是松过的土,没有别物,胤禛之所以看的仔细,只因为他正蹲在那块土上,旁边有着一堆东西,盖着布,不知道是什么?!他问:“这是什么?!”
太子神秘兮兮的笑了笑,一把拉开面前那块布,答道:“这树苗叫合欢树,挺贵的。几十两银子一颗呢。”
抱怨树苗贵,却还买了整整一捆回来?!胤禛扶额,表示很头疼,正想说点什么,太子已经拿过小铲子崛起土来,他在挖坑,他要和某人一起种合欢树,“四弟,快把树苗插进去。”
插进去等死么?!这么小点坑,这是种树,不是养耗子好不好?!再说了,合欢树这娇惯的树苗真按着这标准种,三日后若不死是给爷面子!胤禛无奈,赶紧接过铲子道:“二哥,我来挖坑,你放树苗。”
想是看出四爷嫌弃他挖的坑,太子顿了会儿,才乖乖把铲子递了出去。
四爷接过铲子把太子刚挖得坑放大了,然后才开始挖另外的坑,他边挖边指挥道:“苗放进去,竖正,盖上土,不能露根须,也不能放歪了。”
证实自己挖得坑被嫌弃,太子轻咳两声,这才按着四爷说的放树苗,放了两颗,填好土,抬头看见四爷放下铲子,开始植树苗,动作虽然不是很熟练,却好过于他,心上奇怪便问道:“以前种过?!”
“额娘在世的时候种过,那时候阿玛陪她种,我稀奇,也跑去帮着种,不过最后我被阿玛让梁九功给抱走了。”四爷放苗,竖正,盖上土。
太子听罢偷偷别过脸去,对着自己刚栽好的小树苗小声咕噜了句,四爷虽然没听见,但是能猜到,他道:“那时候我还小,额娘走后,我才知道,这合欢树是两情相悦的人才能一起种的,合欢树的别名叫、情人树!”
四爷又放苗,竖正,盖上土。
太子看着他那认真的模样,心里起着雾,飘飘欲仙了。
话茬开起,太子低着头,边种放苗边说道:“四弟,你知道自己多少年没叫阿玛了么!”
四爷盖土的手有片刻停顿,但很快恢复常态。
“整整十二年。”太子见他如此反应,便也不指望他会回答,直接替他答了:“你叫了阿玛十二年皇父。”
“二哥想说什么?!”四爷继续放苗,竖正,盖上土。
太子对着面前淡定自若种树的人儿,也不打马虎,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可知年羹尧是阿玛的人?!”
四爷及其淡定的答道:“嗯!我知道。”
他是淡定了,太子爷反倒不淡定了,“你知道还让……”
“我是故意的。”四爷连头都没抬,手上的动作依旧,往坑里放苗,竖正,盖上土,在太子微微错愕中,继续说道:“阿玛拿你一人当枪使,你心甘情愿,我却觉得不公,这些儿兄弟,那个没在私下搞动作?!阿玛拿那些暗处的没法子,只好用你放线,他钓得不是鱼,他钓得是骨肉亲情,说到底,是他把我们逼的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