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下,那个美人走出来,已经穿戴整齐,离开帐篷时她回头看了永铭一眼,笑得颇有深意,好似说:“后会有期!”
“九爷?”
小顺子看着那女子也顿时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心中也是冷冷地捏了一把汗,主子出了事,贴身的奴才从来脱不开干系
。
“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永铭转身的时候,对小顺子笑说。
那笑很冷,很静!
小顺子心中微微一沉。
永铭走在路上,心绪烦乱,心想这就来了,接二连三……
谁想走到帐篷前,侍卫回说:“朗月公主来过!”
永铭怔在帐外半日不能言语——又错过了!
但心里却似乎松了一口气一般!
见面了又如何?
他永铭能为朗月做什么?相见不如不见,徒增愁绪……
尽管如此,在狩猎的最后一日,永铭还是默默的骑马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朗月的马车载着她,渐行渐远渐无影。
风雪里,只觉得心冷得如冰,却依旧会很疼!
她好吗?
那梦里的一声声“铭哥哥”,喊得人断肠!
既然无缘何必相识,相识又何必要相亲?
风雪迷茫,永铭裹紧斗篷,男女尚且如此,他和福恒也不过是弹指之间吧!
又过两日,昊烨辞行提前进京准备大婚。
接着札木合也走了,永铭跟着隆庆帝一行浩浩荡荡拔营归京!
归京时头几日,偏巧就是昊烨启程前往岭西的日子。
昊天果然没有来。
昊烨没有失望,永铭却把脸拉得很长!
圣旨下的那天,昊烨头戴三层金龙亲王帽,穿着御赐的金色蟒服跪在乾清宫谢恩。
远远地看着,才发现昊烨的肩还纤细,一条辫子十颗东珠晶莹,恍惚看去像棵雨中摇曳的小树尚未长成,却已亭亭玉立
。临风招展!
而朗月出嫁外蒙的那年比他还瘦小!
他连送她最后一程的权利也没有……
她留下的只有一句话:“既然无缘何必相见,相见不如不见……”那块被泪打湿的绢帕,永铭藏在枕头底下,为了不忘
……
不忘,又能如何?
上轿子前,昊烨与永铭把手握得死紧,笑说:“我走了!”
永铭觉得酸,笑说:“也许,她就是你的所求!”
昊烨黯然的眸子,掠过一丝欣慰:“蒙你吉言!”欲转身时,永铭忙说:“再见你时,你就是岭西的领主了!”
昊烨已经跨上了一只脚,稚气未脱的脸回头苦笑,点头!
永铭偏开脸,侧身离开,泪眼花花乱转!
那顶木质洒金的大轿子在一声令下,已经抬起来,缓缓前行了。
只能看见亲王轿子周边那上下雕刻的玲珑花卉,八个轿夫衣装簇新抬着轿子,渐行渐远。送亲的仪仗排满了长长的队伍
。
永铭一直骑马送出京城四十里处,按规定大青的王爷没圣命不能出京城四十里。
昊烨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学昊天多好!”
永铭下马不语。
队伍远去。
大哥说:“我让你想的事别忘了,回来我听你的信儿!”
大哥说完催马追上前行的队伍,扬长而去!
第三十一章
木兰秋弥提前归来,转眼又是半月,深秋将尽。
福恒每日奔波于军营与福府,马不停蹄。
虽知永铭已经随驾归京,却迟迟抽不出半日空闲。
刚回到福府军营的人就追到了福府,进入军营,福府的人又追到了福府,忙得目不暇给,一会说宝婵的孩子闹夜,一会
说纹焰要临盆了,好容易纹焰生了,明慧又开始不适,恍恍惚惚只被府里的二太太叫来的人,支使得茫然无头绪,最可
怕的是宫里的皇太后也在其间。
而偏偏近冬后南面的局势,平静中酝酿着暴风雨前的宁静,师傅任重说,如果南边真如传闻有战事,那么他可能要出战
,这一帮小兄弟就全权交由福恒完全打理,因此也顾不得福恒初为人父,年纪尚小,所有预备一样样细教的大小事务,
一股脑儿全压给了福恒。
军中上下事无巨细,那怕芝麻绿豆的大小事,福恒也必须亲自过问,查明缘由,积累经验,以备他日突然状况等等。
幸而家中从来看似遥远的福政第一次站出来说:“你只管放心军务,家里有我呢!”
一句话让福恒差点热泪盈眶。
自此专心埋首军务,立志光耀福家门楣,稍有空隙就立刻赶往家中分担料理,他知道朝中事务更是繁重,对福政来说也
是不堪重负。
幸而至今,一切只是忙碌并无异样。
午后休息,福恒伏在案上,左手处是八爷永炎启程归京前,命人捎来的南地地图,右手下木兰扎营各部的资料。以及明
年木兰扎营的确切位置,思考一众人如何分布更恰当,以及军中口娘的供应所需,任重说如果有战事,粮草历来是先供
给前方……
正伏案而思,忽听营房外有说话声,眉头一皱,正要命人出去呵斥,但思虑师傅那句事无大小必须亲力亲为……由不得
按耐下突涌的气恼,淡问是何人在房外喧哗!
侍卫出去,然后神色未变,有些尴尬地凑到福恒的耳边说:“是九爷来了!”
福恒赫得起身要出去相迎,却被侍卫拉住,侍卫压低声说:“九爷说,他是悄悄来的,不要惊动任何人。”
福恒便又愣住,正要命室内的人离开,便听有人跑进来说:“奴才元和请傅大人安!老将军说‘操练的时间到了,大人
速速整军’!”
两人怔住,永铭不愿意暴露行踪,那边任重已经坐镇大帐,片刻不能迟!
犹疑间,只见永铭从掀起的帘子进来,斗篷上还沾着点点雪,淡淡地说:“你去吧!”
福恒紧走两步,临至门帘处,忽又转头看小顺子正帮永铭褪下雪帽,莲青色羽纱斗篷,微露出里面的月白缎掐银百子刻
丝棉常服,一色素还是那么清艳。
他着急,又犹豫的问:“你等……”等我吗?
永铭抬头:“我这儿等你!”
福恒脸上不自觉笑的耀眼,转身掀帘就走,脚步轻快,好似插了翅一般,步履轻盈,似乎还有点飘飘然。
“这小子!”
永铭回神,几日不见,不知是思念,还是若真如此,竟然觉得福恒越发生得好了!
刚才去他府上贺喜,谁知府里说他在军营。
神不知鬼不觉,永铭回府换了常服,竟一时兴起,领着小顺子几个人骑马到了这里,本想打道回府,但想既然来了自然
要看看人再走,再说,没有福恒的秋弥竟然乏味。
而且半月不见,也许是太习惯了天明,睁眼看见他横行霸道的样子,突然人不见了,永铭还真是想啊!
而且也不知道怎么的,那种事突然习惯了,少了,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想着,永铭坐在福恒刚才的位置,知道不该如此,还是坐了上去。
侧首,永铭有些诧异,竟是八哥的书信,说不好奇真是难。
打开。
字里行间看似平淡的语气,似乎带着什么难言的话语,藏在书写的字后若隐若现。
那话语,永铭明白,只是想装作不知道,心中却想:“八哥啊八哥,你这个闷葫芦,你可知道你把你弟弟我害惨了!不
是你动了心,永铭何至于此……我们可真是一对胆小鬼的兄弟!”
左手下是八哥捎来的南地地图,不过是盛夏的事情——
康安还真信自己那番胡侃,八哥明知可信度不到一半,还是巴巴把这个地图托人提前捎来,好端端的南地之旅,难不成
夜夜绘图?
永铭伸手触摸那图上的一笔一画,一字一句,自问:
康安,你可知我的八哥的心,十年如一日的保护……你的眼睛难道看到的只有色相?
而我的青春何其短暂,那时你又该何去何从?我又该何去何从?世间男欢女爱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何况你我……不过是
到头来各奔东西,咫尺天涯……
“永铭——”福恒兴冲冲地从外面扑帘进来,大气未喘,喜色中满目惊慌。
永铭从案上抬头,福恒的眼睛惊慌中透出绵延不断的欢喜,但欢喜后又是淡淡地失落。
因为他回来前,福府的管事说明慧提前不适,怕是要生了,前两次都没赶上,这次王夫人说了,怎么也要守着孩子落地
才行!
所以他晚上必须赶回府里。而现在已近傍晚,近日的天色又暗的早!
永铭不解,只是合上图,看外面的军士抬进一个大桶,放上换洗的衣物,才发现福恒身上那身行服已经溅得满是泥水,
皱眉:“怎么跟泥猪在沟里滚了一圈似的?你都练什么?”
“还不就是那些马上杀杀砍砍,马下劈劈杀杀什么的!我洗洗!”说着福恒开始脱衣,然后看了一边的永铭一眼,愣了
一下。
永铭白眼道:“你怕我看啊,晚了吧?小时候我就看过了!难不成现在你要来个芙蓉出水犹遮面!”
如果不是身边还有其他人在,永铭说话才不会这么客气,心想假讪!做那事的时候,他要有现在这一半含蓄,他们怎么
也到不了今天这一步。
说不定自己还是个满脑子邪思想的纯纯大男孩!
福恒笑:“我是我怕脏得吓着你!”
侍从服侍他脱衣,永铭懒得理他,继续看他八哥的那幅地图,笑说:“你要在中间拉一条帘子,我不会介意!”
福恒只是呵呵地笑了:“用在你身上倒是万种风情!”
永铭撇嘴——风情?用词不当吧!
福恒趴在桶沿上,任人清洗身上的泥水,两眼看着永铭坐在案几边看地图,一副赖待理他的模样,倒是想着梦里永铭沐
浴出水的模样!
心中遗憾,何时真正地永铭能来那么一次,而不是大喇喇地……一副爱看不看的坦荡模样——不知道算不算奢望?
毕竟永铭也是男人!这种事情只有女人才会做吧?
纹焰也做过,不过……纹焰是纹焰,太子派来的奸细,美是美,只是不是他福恒的菜,在纹焰面前他可以做柳下惠,而
且绝对比那个圣人做得好,别说心怀不乱,连心念都不会动半毫。
想当初为了让他们彼此避开宫里的流言,对面那家伙居然和宝婵合谋给他下药……
可恨他连宝婵也一起算计了,不过宝婵是自愿的,还是将计就计,福恒不想深究,也不曾提。
毕竟都过去了,前提是永铭别忘记,他会帮他记着这笔账!然后一笔笔讨回来!
虽然对风情万种很不屑,但永铭还是笑笑,魅眼上挑说:“真的?”
福恒心内一动,笑:“不如你试试?”
心里忍不住期许,今天永铭来肯定不会是为了看他一眼那么简单,有些事你知我知,静在不言中。
算算他们分开也差不多半月,永铭再不来,他的探子就该来报永铭的行踪了。
八爷去了南地未归,程潜在太子那里,那个徒有虚名的瑞云已经流放在外,剩下一个金哥是他的心头大患,但是金哥还
不能离开永铭,不然换了别的女人,只怕只需一夜,明年就坐正了侧福晋,成了永铭孩子他妈!
永铭笑道:“看我心情!”
福恒咬牙又是这句!
心情?什么心情?他永铭只有使坏和犯错的时候才会有心情。
例如戏弄当年他年少的他,戏弄如今一脸正经的八爷永炎。
但自瑞云被流放出京后,永铭已经收敛了很多。
既然无望,福恒索性也不搭理他,转过头等着擦洗干净换上衣物,毕竟天气渐冷,水温渐冷,而且最主要的是,他时间
不多,还得赶回福府。但是不能急,不是看见永铭,他不会才想起,忙碌中他几乎半月未曾好好洗过澡了……
福恒把头转过去开始认真洗,
永铭抬眼,心想得寸进尺。
他又不是女人!妖娆那套……他福恒还差不多!
但如今的福恒……还是别,吓人!
不过来一招诱惑,例如衣裳半褪……倒是香艳!永铭想着忍不住邪邪地笑了!
寂静中只有水声。
永铭看着帐外又有人进来加热水!
模糊地热气,与永铭脚下的炭火形成了一道朦胧的屏障,闷闷地微微让永铭觉得热与烦躁,觉得福恒分明是故意慢慢洗
,又不是女人,玩什么欲擒故纵!永铭暗骂!
想站起身,让那几个碍事的人走开,但那样岂不是显得自己猴急?
静静地坐在案几前,永铭看着八哥那副地图,觉得讽刺,这幅精心描绘的地图,诞生于痴情,最先见证的却将是一段迷
情,难听点叫做奸情……
与他四哥相比,他与福恒更不见容于世!
“八爷的图?”福恒的脸靠过来,“怎么?你也有兴趣?”
永铭伸出手,看着福恒俯下的脸,抿唇笑得魅惑:“我八哥在我们兄弟中可是文武全才顶顶拔尖儿的!”
其实他想问,难道你福恒就没看出我八哥的心思?
还是装不知道?但福恒不会装,对这种事,他不是执着就是弃之如履……所以八哥才如此谨小慎微,不重蹈二哥覆辙吧
?
福恒冷笑,想着就有气,别的爷闲暇时画大鹏展翅恨天低,他永铭画什么?
帮宝婵、金哥描绣样,美其名曰中华精品,实则为博美人一笑……乐此不疲。
福恒解开永铭的腰带,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永铭笑,抱紧福恒耳语:“那你在我这里收获了什么?”他永铭可不是女人。
话语暧昧,回答到了福恒口中变了味道。
他不假思索:“你!”
生硬霸道的语气,就是和暧昧旖旎不靠谱!
第三十二章
“我不是奖赏!”
永铭看着福恒穿衣时说。
福恒扣上领口,回头看永铭裹着穿来的那件大毛的斗篷在炕上坐起,一本正经地说:“我从没当你是!”
但福恒在心里补上了一句:你会是我的战利品!
“你今天急什么?”
永铭冷看福恒匆忙地扣上腰带,“还是外面有人等你?”
福恒愣了一下,触动心事,扣好马甲,微微有些犹豫,回坐到炕边,避开永铭探寻的眼睛说:“我额娘让我早点回去?
”
永铭挑眉,冷笑,意思是你福恒何时如此听你额娘的话了?
福恒微微不自在,踌躇半日还是照实说:“太医说,明慧可能这两日就要生了!”早说晚说都是死,不如早死早超生,
何况人尽皆知的事情,福恒想,瞒是瞒不过去的。
永铭看着福恒,明明大好的心情突然就心烦起来,偏开眼,刚环在福恒腰上的手,不自觉的搂紧,语气故作平淡地说:
“怎么不早说?”
福恒抚过永铭微冷的手说:“你没问啊?”
一面拿起衣服让永铭穿上,永铭不情不愿放开斗篷,穿上中衣等衣物,最后下炕仰头习惯地等福恒帮他扣棉袄的扣子,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
“康安,如果有女子在你面前,突然你发现她不着寸缕,你……”忽觉福恒手上的动作停了,永铭低头看福恒一脸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