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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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白的光罩渐渐淡去,一个小兵摇摇晃晃地站起了的身体,却因周遭的惨况而吓得跌倒在地。
一切,都已结束了。
最后的黑暗被剥去,晨霭悄然聚拢。
苍凉的太阳不急不喘地冒出了头,稳稳地泼洒柔和的光线。
阴冷的风刮过,周围的树丛鬼影幢幢,灰云飘移甚是诡谲。
巨大的炼阵里,赵雅唐独身安然而立,周围尽是一片倒伏的尸体。
昨夜还生龙活虎的同伴,如今却已天涯两隔。
精壮的身躯满是黢黑的小斑,面目的狰狞恰恰显示虫蛊的剧毒。
那个男人忽地转头,鬼魅一笑,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夜晚最后的风终于离开,看着血红的阵矩,小兵的心中一片惨淡。
天上地下雾霭沉沉,恰为人间炼狱。
望了望灰沉的天,赵雅唐温柔地笑笑,“木丁,你还愿跟着我走南闯北么?”
那个叫木丁的小兵愣了愣,即又飞快地摇摇头,凝声道:“将军,今天你若不杀木丁,木丁明个儿就会来杀将军。”
赵雅唐没说话,那低垂的睫毛乖顺的就像停驻的蝴蝶,半响,方像自言自语道,“回不去了。”
木丁又是一愣,染血的衣衫在双手的摩挲下再次破了两个大洞。“将军……?”
银片一闪,红珠乱飞,木丁再也没了说话的机会。
赵雅唐收了笑容,取出镶嵌在腰间系挂的钥匙,轻巧地解除手腕的桎梏,八条粗壮的银链登时跌落在地。
用脚尖拨开地上的红绳,赵雅唐目光涣散地往下游走去。
世人皆知千母魂丝是剧毒之物,却甚少人知道魂丝的种子与鱼鳞磨成的细粉结合后会有杀死蛊虫的功效。雕像里装满鳞
粉,制止恶灵的红绳更是经过四十八天与锦鲤的同缸浸泡。
原以为就算鳞粉镇不住恶灵,至少可以抑制一大部分虫疽的激活吧,谁知叫木丁的小兵临时插了一脚到炼阵里只为救那
只随身携带的蛐蛐,故而程序出错,抛出的咒符无法复合到蛊盒里,导致大范围的爆炸。
鳞粉救国的计划落了空,赵雅唐便准备启用方案二号,即用自身为祭品,从而召唤神兽,借用神迹去消灭冒出的虫疽。
可惜恶灵集聚的势头太猛,家里的四儿为保护炼阵后方的兵将只得引发爆炸。
山泥倾泻,洪水漫延。
雅唐方才心想神迹应该显灵去保护龟洛里中蛊的臣民了吧,殊不知哪儿降落的籽玉正好跌在炼阵正中,继而融合召唤神
迹的咒文,居然形成了保护自个儿的大光罩。
大水继续冲,唯独炼阵完好无损。
这也太巧了吧。
第七十七章:二十八人的小队
雅唐方才心想神迹应该显灵去保护龟洛里中蛊的臣民了吧,殊不知哪儿降落的籽玉正好跌在炼阵正中,继而融合召唤神
迹的咒文,居然形成了保护自个儿的大光罩。
大水继续冲,唯独炼阵完好无损。
这也太巧了吧。
四周环顾受伤的土地,赵雅唐的目光忽地在三米之外的一小方花岗岩上发现了一撮用金银细线制作而成的佩玉流苏。
这佩玉流苏的名字是「流年」。
东城想宿郓的得意之作,据说只有在两年一次的斗茶会上的赢主才有获奖的机会。
还记得八岁的赵四儿当年举着流苏从城东跑到了城西的宅子告诉自己:“哥,我赢了师府那小子,他的流年归咱了!”
想宿郓是老店,自迥霄开国皇帝继位时就存在许久了。
脑中一算,原来店里的主人已经换到了第十二代,现下掌舵的是千府那位立誓不入官场的天才,千允和。
允和允和?
可不就是前段日子收到公主邀请而参加万国大典的那个青年么。
皇帝近年有意拉拢千府,估计千允和那小子老早就是驸马的人选了罢。
把玩了一下「流年」
赵雅唐的步伐忽然变得悠闲起来,堪比那孤云白鹤于那水上闲庭阔步。
此刻若有亲近的人走到他身边便一定会发现,眼中常年带着忧伤的雅唐,现今有了温柔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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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行到一半,一个小兵忽然惨叫起来,捂着肚子向我报告要去出恭。
我点点头,允了。
随便派个督查使跟在一旁,给那小兵留个带路的人。
五分钟不到,又一小兵惨白着脸跑来说要出恭了。
我挥挥手,同样允了。
十分钟还没到,后面一阵呻吟,整个队伍——除了我,秦怡,还有五个没吃午饭的士兵,其余二十一个士兵全都倒在地
上,捂着下腹,面色痛苦。
所谓多米诺骨牌效应就是这样,不由得人说行,再大的牌子也要在倾倒的大山前倒下。
回过头,捏了捏秦怡的脸蛋,于是被他厌恶地打开,“赵公子别来无恙。”
我笑了笑,道:“好大夫,你看他们的症状像是吃错了果子的原因么?”
顾秦怡瞪我一眼,冷冷道,“是的。”
往前望了望估算着路,离王帐只差七里的脚程,下个命令令全军停止前进,好让那些身体不适的同伴早点回复身体。
说起这支队伍,还真委屈兵士了。
前天晚的洪水让雅唐的大军冲散,由于光球的守护,大哥身子安泰,而刚从马车里醒来的秦怡恰好在中游遇上了被洪水
冲开的我,于是一人炸了马车,然后二人抱着浮木漂到了下游。
千里江陵一日还。
一日不到,我们就在元馨的下游遇到了这支顽强的士兵。
找了三四个时辰,总共只找回二十八位生存的战士。
葬好同伴,收起包袱,一行队伍仍旧按照出征前的约定向龟洛主城进发。
炸掉了山体,大水嚎叫着扑倒下来,炼阵上空简直成了小型的瀑布。
虽然爆破山体能让士兵逃离了恶灵的攻击,但却低估了水流冲击的力度。
涛浪把他们全数冲散,即使是受过游泳培训的人,也无法在漩涡水草遍布的情况下完好逃生。
这样,作为母亲河的元馨,现下成了灾难的发源地。下游不稳当,攻打龟洛一事更是不能再拖。如果今晚他们还没恢复
,便只能带了六人硬闯主城了。
不知煮伙食时谁在食物里放了巴豆,致使士兵们开始轮番地拉肚子。
有时天祸和人祸比起来,那是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七十八章:燃眉
策马夜奔,好容易赶到元馨下游,赵雅唐环顾四周,那景象怎一个惨淡了得。
被大水折断的树枝东一丛西一丛堆在一起,地上尽是泥泞,坑坑洼洼的坑里都积满了水,一小撮一小撮的蚊蚋萦绕其上
,和四周七零八落的景象比起来,这儿总算有了点生机了。
走出二十多米,地上蓦地出现三口残破的大锅。锅里零零乱乱飘荡几片野菜的须根。
一口锅大概可以满足八个士兵一夜的供给。
回首瞥见几副迥霄的军甲,赵雅唐的心不知为何突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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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赵雅唐独自一人来到元馨下游,本想着找些个士兵快马赶回朝廷报信,不料发现四弟提前进行原先的计划,领着小
小队伍冲向龟洛主城。
进入主城,意味直接挑战皇庭。
趁人少时快攻城,这条兵令当真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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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经过副城一役,龟洛皇帝定会意识到迥霄之前的战败不过是缓兵之计——牺牲赵家小子带领的四千精兵竟然只为拖
住性灵王回京的这段时间——仅仅为了一天!
战场之事素来难料,谁知下个被秒的究竟是谁。
一日之中风云变幻,上午骄阳,下午多雨。前半分国泰安详,后半分……轰!哪家的男儿又为国捐了躯?
龟洛皇帝干事狠烈,但由于性格多疑,常常担心各藩国的势力超过自己,于是让麾下部队四处分散看守各个首领,以备
随时镇压叛乱。
若在平常皇帝是不会轻易地把性灵王放到偏远之地的。
而今,迥霄大地国力鼎盛,各藩国笼络之意愈来愈深,就巩固盟主地位一事,龟洛皇帝愈发的苦恼,反复思量几年累积
的国力兵情后,终于,在某年某月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和一干大臣达成了攻打迥霄边境来换取国内安稳的协议。
狠下心来换取的安稳并不是完全没效果的。
一方面,性灵王所到的地方人畜和平,似乎他天生就是龟洛蛀虫的克星。
纷争减少、暴乱渐无。
不出一年,天下太平。
另一方面,本着事不过三的理儿,迥霄对龟洛前两次的进犯并未着心,故而放松警惕,因而龟洛在这一年半里得到喘息
的机会,蓄积国力,调养生息。
与此同时,不知从哪来的一个国士来到龟洛,及时改进了炼铁的技术,顺道儿把火药农耕什么的也提到崭新的犀利层面
。
国兴隆,民安康。
龟洛皇帝和大臣们一致以为:这样以后,就算迥霄反击人民也应该不怕了吧?
可当迥霄的军队大大咧咧地闯到眼皮子底下时,龟洛皇帝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十万大军对五万疲兵,这是个什么概念?
肉盾对火炮?谁敢这般的拿生命不当一回事?
一国之兵数量毕竟有限,有时就算举国皆兵也难以解决燃眉之急。
数了又数,悲哀的发现五万疲兵之中只有性灵王的团队当得上‘精锐’二字,龟洛的胜利该……该如何保证?
五万和十万,万分郁闷的龟洛皇帝陷入了对数字的恐惧中了。
如若探子早些回报迥霄兵情,龟洛会不会陷入如此的被动之境?
会不会,会不会,会不会……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
当夜,龟洛王庭召开紧急会议。
舸耶王为鞘,性灵王为刃,两行大军密密麻麻地按号令绕到深山里去了。
第七十九章:新篇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
当夜,龟洛王庭召开紧急会议。
舸耶王为鞘,性灵王为刃,两行大军密密麻麻地按号令绕到深山里去了。
地上是湿漉漉的泥巴,周围是阴森森的黑林。
眼见着天就要下雨了,赵祈月一行人赶紧加快脚步,急促而有序地往前赶去。
二十八人停在龟洛主城城门之前,心中尽是万分感慨。
东河之战迥霄搭上四千条人命,在主帅身负重伤的情况下拖住了性灵王的脚步。
当时战场凄惨荒凉,黄叶飘散,胡沙漫天。
今日来时,软烟细雾,道是江南好风景。
策马城门,下令让军队查探民房情况,大致报告为:米缸尚有余粮、灶台未被厚尘覆盖。
很显然,龟洛主君应是让士兵回来过了。
至于其中缘由难为外人知也。
临入皇宫三百米,在勘探官的修订下,周围的境况和羊皮地图上的描绘完美吻合。
龟洛主城贴近东河。
淙淙的河水围绕着雄壮的黑钢铁银、精致的浮雕穿插在飞詹壁间。
紫光开来,金纸绕壁。在诸多国家中,龟洛是和迥宵并列的奇葩之境。
一日不见,风吹潮鸣。
四野乌合,皇者的气派全然隐匿在枯蔓和斑驳的黄砖之内。
气氛诡异,我放慢步速,打起十二分警醒,泠然发话,“迥霄兵士听令,全队二十八人即刻分为七个小组,每四人为一
单位,军职上者为小组头领,一切行动听我命令。现在我们正式打开皇城战场,是成是败在此一役,大家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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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奔腾,右手霍然扯开刀鞘,在敌方士兵“哇”的惨叫声下攻破两个精心设置的暗卡。
“九子,带上三队和四队,从东南方潜入皇廊。”
顺手砍飞一个近身的武者,我抡起从对方手中抢来的大刀,刷啦一下舞得马蹄前方的鬼士脸色苍白。
“孔弱,三分钟内攻占狼牙台,势必利用投石器将城门砸个大洞。”
“铭泊,放弃博雅台,即刻和八文带上队伍到诸葛斗门与勉隽会合,五分钟内拿下斛儒禅的性命。”
险险避过一只从楼顶飞下的流矢,铭泊一剑便挑掉五条性命。抹去糊住眼睛的血迹,转身大吼:“七支队伍离了六支,
吾等不能让将军孤身涉险!”
耳后蓦地吹来一阵阴风,紧接着刮过一丝金属的轻响。我赶紧弯腰,抬起右臂往后狠狠刺去。
刀戟没入肉体的声响沉闷钝厚,嘶啦而出时带出夺目的鲜红。
十步一刀,一刀一命,正午骄阳下,怒血满沙疆。
“疆场无情,有什么话战胜了再说。听我命令,即刻与勉隽会合!”
铭泊看了我一眼,抿紧了唇角,朝八文所在的战区奔去了。
第八十章:凉殿迷踪
奇了,鏖战许久竟然还未见到性灵王的身影,龟洛在使什么点子?
一路杀至伯伦台,突出对方四百多人的围攻,我调转马头,才发现身后的四人已然全部牺牲。
心中黯然,却又不知怎地生出一把无名之火,霍地像明亮的朝阳从黑暗中破出一般。
伯伦台是离龟洛皇帝住处最近的地方。
伯伦台的后方是伯伦殿,龟洛最大的凉殿。
浓荫夹道,四四方方的屋檐围着一个巨大的水潭,内有水轮,琼花飞溅。炎炎夏日有此避暑胜地,当真是好生舒爽。
凉殿内一般是没有太多守卫的,战争时分该处亦不是战略要地,故而兵士不多。一路闯进殿里,静悄悄的,静得可以感
受呼吸在空气中流动的感觉。
风卷着湿气自四面吹来,不一会儿铁甲之上便出了薄薄的一层雾气。
元馨在北,皇城在东,高高的卡诺群山遮挡了来自刺猬沙漠的干燥之气,快快活活地享受着来自逍遥仙岛的润泽云雾。
地处西南偏南的龟洛与迥霄遥相对望,照理说风应从东南吹来,虽说室内水轮可以让雾风四处飘洒,可大自然制造的夹
带着清新森林味道的风,凉殿是无法完美模拟出来的。
我赵祁月用龙族最爱吃的紫浆草的名义起誓:龟洛凉殿的风是法术的产物。
皇帝休息的地方守卫几乎为零的原因之一——殿下身旁有强大的暗卫或法师。
原因之二——殿周具有稳固的结界。
龟洛的兵力在开战之前就被赵桓那一辈老将摸的滚瓜烂熟了,徐虎王、舸耶王、权曦王掌握着近二分之一的军队。
然而三团人马皆不用太过上心,因为近来三王屡被派下巡国,纳金苛权导致驭兵能力有所下跌。况且迥霄龟洛战争爆发
之际,三团人马人心向背,大伙都没能在第一时分赶回朝廷。
龟洛皇兵不过五万,皇帝能亲自驾驭的,也只有忠心陛下的性灵王的四万大军了。
神出鬼没、攻而不克,犹如那恶瘤顽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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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伦台共分两层。
底层高不过六米,宽不过十六米,顶层高约四米,宽约八米,标准的观星用地,它坐落在东线偏右的地方,离皇脉仅差
了拇指宽的距离。
星辰之下,灵物滋长。
破月交食,斗相万千。
龟洛人崇尚白虎,虎气生风。
他们也喜欢雨燕,燕子过处福泽四海。
因而殿内四处可见按照雨燕和老虎身上纹路而制作的装饰。
观星台分两层。
基层靠北中部有一凹槽,槽底连接南东西三位的石圭,槽身用于引流接水,当水往下倾泻而出时即刻形成华丽的瀑布,
可以想象,伴随国师祭祀的吟诵,伯伦台上的景象会是如何的壮观。
若要破阵则需先找出维持阵法的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