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拿起一瓶拿破仑替自己倒了一杯后一口气喝下,没搀水的白兰地灼烧着喉咙,连太阳穴都热起来。
当天状况实在太糟,他根本无法专心应付眼前的客人,便借故离开座位,装没事地窥视内场。在厨房里洗餐具的平洗得
泡沫四溅,但或许是神情过于纯真,厨师看了并没有生气只是露出苦笑。
「哇啊!」
「好了,我来擦就好,你去洗杯子。那比较不需要技巧。」
笑容里不带厌恶的中年厨师似乎很中意平,这令上总很不是滋味。刚刚的白兰地烧灼着胃部让人很想吐,而平开始亲近
他人,也是让上总不舒服的原因之一。
「我喜欢你,只喜欢上总先生一人。」
当初明明讲得那么好听,还激起了上总的保护欲,如今却……
真想吐口水在擦拭得光亮的地上,但他终究没那么做,仅拿起放在内场的矿泉水喝掉。
如果不把平这个脑筋差又天真的笨蛋关在家里,实在太危险了。别人一定会觉得他好欺负而欺骗他。
混浊的黑色物质不断在他胸口累积,焦躁就像呕吐感般不断涌现。内心深处一股蓝白色的火焰在摇晃。
平不需要知道公寓以外的世界,他只要看着我就好。
「……唔!」
脑中浮现这想法的瞬间,上总不禁错愕地僵在原地。兼放储物柜的小房间里,满是急促的呼吸声,心跳声也震耳欲聋。
——这就是我的真心话?
担心平被骗而吃苦头、担心他遭受伤害等等,不过是讲好听的,他其实是希望平只属于自己。
被迫面对自己心眼小这事实的上总紧握拳头,猛然想起以前的事。
「你们俩成了网络上热烈讨论的话题喔!」
在工地工作时,有个家伙看到上总的照片被登在同志网站,特地跑来告诉他。新来上工的大学生脸上挂着浅笑,假装亲
切地取笑他,让他涌起跟被偷拍不相上下的怒气。
不过现在他就能明白——那个朴素的大学生应该是喜欢自己,才会受不了他成为众人取笑的对象,尽管害怕被轻蔑、责
骂、歧视也要给他忠告。
「你很恶心耶!」
上总却因生理上的厌恶而浑身颤抖,对他破口大骂。他被上总怒骂声吓得跳起来,脸色苍白地逃走了。
虽然那件事使上总极端讨厌男人,相信也深深地伤害了那个大学生。
由于心情沉重不堪,上总等不及店里清晨的打烊时间,就拒绝了客人的邀约早早离开了店里。
当他拖着因酒醉而难受、沉重的身躯回到公寓时,等待着他的是空荡荡的房间。
「……」
外头的楼梯下方,当然不见狗的踪影。铺着老旧榻榻米的粗俗房间里,飘散着空虚堕落的空气。每踏出一步榻榻米就吱
嘎作响,还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干冷的风不断吹过心里被挖开的洞。
饲犬不在这件事远比想象的更打击上总。化为人形被自己拥抱的平突然消失,失落感也没这么大。因为他对上总来说是
偶尔出现的插曲,而狗则是与他共同生活的伙伴。
连衣服都懒得换的上总直接穿着西装躺在榻榻米上,仰望着略脏的天花板。尽管讨厌感伤,却忍不住把摇着尾巴等着自
己的平,和幼年见到的脏狗身影重叠。
被连夜潜逃的一家人舍弃的悲惨弃犬——当时上总真的很想养那只狗。想替它清洗干净用香喷喷的毛巾包住它,摸它的
头说一切都没事了。我不会遗弃你的,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对它说这些话好让它安心。
之后,上总也被双亲抛弃,就跟那只狗一样,因此才更想帮助它。那都是为了让被这个社会伤害的自己重生,为了让自
己得到救赎。
「啊——」
上总躺着仰望天花板,终于想起自己为何反常地开始养狗的原因。
所以那时候才会一时兴起,将被雨淋湿的小狗——平捡回家。
「像个笨蛋一样……」
现在把它赶出去后就不需要照顾它了。自嘲地低喃后翻转过身,发现榻杨米上有几根短短的狗毛。
「我想成为上总先生的家人。」
不知是否清楚其中涵意的平不自觉说出的甜言蜜语,深深打动上总的心。即使改变姿态,爱犬依旧抚慰了上总的心。
如果问他要选狗还是人的平,他究竟会如何选择呢?
身为人的平虽无知却非常专情且充满异样的魅力,让上总抛开对男人向来的厌恶,沉溺在他的肉体中。平的身体又热又
敏感,让他再也不想放手。
纵然如此,他也不能放弃这一年跟自己生活在一起的饲犬。
「因为我真的好喜欢你,如果能和你在一起我就会很开心。还能一起吃饭——」
当上总问家人是什么时,平拼命思考后如此回答。尽管答得笨拙,却充满了莫名的真实感。
「如果是这样——」
捡起落在榻榻米上的狗毛,上总自言自语道。
如果是这样,那只狗早就跟家人无异了。
觉得脆弱的自己很可笑而想笑出来时,从嘴里吐出的却只有充满酒臭的气息。他真的好疲倦。失去双亲一个人生活至今
,第一次觉得孤独的自己好寂寞。
男公关俱乐部的打工因为太笨拙而失败连连,不过最可怕的莫过于临时采买这类工作了。
「大部分的东西便利商店都有。」
守边说边带着平走过夜晚人潮拥挤、臭气冲天又吵杂的歌舞伎町,不习惯的平只觉得头好晕。
除了附近的便利商店、酒商和药局,还有香烟店、晚上也有营业的水果店,守都依序告诉平,虽然他记得地点,但却没
自信一个人顺利完成采买。
「喝醉的人很多所以很臭,大家都大声地又哭又笑,感觉好恐怖……」
第一天打工结束后回到守家,平向竟辅报告工作状况兼聊天。没想到竟辅听完后,眼神却发出锐利的光芒。
「守居然整个晚上都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工作!?」
原以为竟辅是在担心自己,没想到他心里终究只有守,能体会他心情的平很欣赏他这点。
然后,隔天竟辅说他也要到店里。
「守跟平要是见到坏人,一定会被掳走。」
平虽觉得这么做会比较安心,但想也知道守一定强烈反对。平不在场时两人似乎有过激烈的攻防战,最后守显得很疲惫
,只能答应竟辅同行。竟辅铁定从以前就一直在找机会,想在家之外的地方也陪着守。
守虽毫无预警地带竟辅到店里,领班却跟看到平的时候不同,第一眼就很中意他。
「他待在内场太可惜了,要是在外场工作绝对很受欢迎。」
领班会这么兴奋也是很正常的,因为竟辅比店内任何一个人都高,有着深邃端整的五官,不做任何事就很吸引人。
「啊,不可以。」
守毫不给竟辅考虑的时间,立即回绝。
「这家伙不会说谎,所以会蛮不在乎地对客人说她香水很臭、妆化得很浓喔。」
「既然我们是做生意的,这点就该让他多忍耐点。让他先从服务生做起吧。」
虽然领班似乎很替竟辅过人的资质感到可惜,甚至可以无视他个性上的缺点,问题是同样是狗的平,也非常清楚竟辅的
死脑筋。
守继续加油添醋,间或参杂夸张的肢体语言说明竟辅的不中用。
「而且他像个白痴一样一身蛮力,只要手稍微碰一下巴卡拉水晶杯或里摩瓷盘就会破掉,另外还有香槟王跟罗曼尼.康
帝也会——」
就算竟辅力气很大,也不可能不知节制地弄坏东西,看来守真的很不愿竟辅到外场。
「知道了、知道了。」
领班似乎也察觉这点,便早早宣告放弃。
「如果有银制餐具,他倒是会擦得很认真。」
守半开玩笑地说,但哪有这种男公关俱乐部。
「竟辅就像看门狗一样,只是陪在我们身边而已,不需要给他薪水。」
即使守擅自决定,竟辅也没有半句怨言,看在帮不上忙却领人薪水的平眼中,实在万分愧疚。
「不然,我的薪水分一半给竟辅——」
「不可以。」
当平战战兢兢地提出这意见时,守便干脆地摇摇头。
「这家伙一旦有钱,就不会做什么正经事。」
……看来之前发生过什么。
守美丽的容颜顿时僵在濒临崩溃的边缘,让平不敢再追问下去。
尽管只是陪伴守跟平,竟辅仍会帮平扫地、洗碗和做些杂事。由于竟辅身材修长、脸蛋又帅气,很是吸引人。跟被当成
空气的平完全相反,店内的男公关没有一个不看他的。因为他也是男性,所以八成被当成竞争对手了。
即便是男公关,平也觉得他们非常了不起。虽然不全然长得很好看,但开店后客人一上门,男公关们必定笑容满面地带
领她们就坐。不仅如此还擅长话术,很能逗客人开心,打扮也很光鲜亮丽,总之相当地出色。
然而,在这样的环境里,上总仍是最特别的。
不仅身上穿的衣服很高贵,手脚修长的他总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光是走在外场都像是一幅画。眼尾上扬的眼睛散发
着锐利强悍的光芒,与直挺挺的鼻子、下颚的线条相得益彰,不由分说地吸引每个人的目光。
上总远超过一切的绝对存在感,在他踏入店里的那瞬间便震慑了整个外场,甚至连气氛都变了。被他服侍的女客一定会
很骄傲,觉得自己像女王。
「真是世界第一帅气……」
昨天虽然被上总骂得挺严重的,但既然都被他发现了,平便半带着将错就错的心情窥视外场,看到上总的英姿后忍不住
陶醉道。
「冰块不够了。」
守小跑步过来对被上总迷住的平说,平便慌忙地回到厨房。身穿服务生制服的守一如往常般美丽,厨房里撇除厨师大叔
不算,待命的竟辅站姿也十分英挺,教平不禁感叹起自己平凡的外貌。从冷冻库取出冰块,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就算自己真的是人,外表也很不起眼又笨拙,头脑一定不灵光。根本没有一点配得上上总,就跟身为狗的现在无异。
就在平又要陷入沮丧时,幸亏有工作找上门让他没时间想东想西。
「大小姐说她想吃宫崎出产的熟透芒果。」
守拿着地图从后门探出头来,对着竟辅而非平解释店家的位置。
「听懂了吗?」
「听懂了。过二个红绿灯,转一次弯就到了。很简单。」
虽说竟辅就是为了此刻才到店里来的,但他真的帮了平一个大忙。
「我会打电话跟店家确认是否有存货。你到了之后只要讲我们的店名,对方应该就知道了。」
为了保险起见,守在交给平的纸条上以注音注记了商品名称。
「你会念吗?」
「上面有写注音,大概会吧。」
由于守一脸忧心地看着平,他便有点爱面子地说。其实竟辅之前教他的字,他没有一个记得住的。
「你会念的大概还只有一半吧。」
老实得近乎愚蠢的竟辅立刻拆穿平,害他好生尴尬,但守听了并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说「果然如此」。
「没差啦,只要不迷路就好。一颗大概五千元,千万别弄错了。」
「有我跟着他,用不着担心。」
真不晓得竟辅满腔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当他坚定地说完后,便将手掌搭在平头上。多亏了竟辅,平放心不少,于是笑
着抓了下他的衬衫示意「一切就拜托你了」。
「喂,既然这样就快去啊。」
经厨师提醒,平连忙起身。将纸条塞在口袋后,突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转头一看却当场愣住。
上总正踩着威风的步伐经过厨房前。光是斜眼瞥平一眼,那射穿人的视线就让他浑身僵硬。上总用轻蔑、厌恶般的眼神
望着平,才一秒就让他的背脊发凉,倒抽了一口气并垂下眼帘。
上总八成觉得他都在内场跟竟辅他们玩。
跟上总冰一般的视线相比,和竟辅一起出去采买根本不算什么。交代两人去买东西的守仍不放心地说。
「如果被坏人缠上,就报出我们的店名--啊,说你们是新川组的铃木照顾的就没问题了。」
铃木,是歌舞伎町很多「可怕的人」中的一个。
不过,和竟辅同行的夜晚街道,并没有昨天那么情色和混杂。虽然身形颀长的竟辅十足显眼,自然会有人直盯着他看,
但他们终究没有迷路完成了采买,顺利地回到了俱乐部。
「辛苦你们了。」
一回到店里,厨师立即将芒果切丁装在漂亮的盘子里。看厨师的动作看到出神的平,突然想起昨天被交代的事。
「我去厕所看一下。」
然而客用厕所有人在使用,让兴致勃勃想顺便清扫的平觉得有些扫兴。在返回内场的途中,一只手臂赫然伸向他,让他
来不及反应就被拉进店内深处的小房间。
「哇啊……」
忍不住大叫并缩起身子,这才发现眼前站着上总。他怒目瞪视,嘴唇紧抿,憎恨似地盯着平。上总粗暴地将平压在墙上
,堵住平去路般地挡在他面前,偌大的黑影因此落在他脸上。
由于事出突然,平剎时忘了呼吸,完全被上总气势震慑的他光站着就很吃力。
「因为你是狗所以才听不懂我说的话是吧?」
上总一开口便是瞧不起人的语气。他近距离俯视平,尽管声音平静却充满威胁的压迫感。
「我不是叫你别再来了吗!?」
上总用很少眨眼、利刃般的可怕眼神盯着平。平心脏狂跳到几乎疼痛,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背靠墙壁仰望着上总,拼
了命地回应。
「我也说过了……我不要。」
「你──」
似乎不爽平的回嘴,上总的眼瞳中闪动着暗影,用让人连身体深处都要冻僵的冰冷目光凝视着平。他低下头让视线跟平
齐平,僵硬的嘴角继续吐出恶言。
「就算你抱着办家家酒的心情来打工,这副模样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是这样说……没错──」
被戳中痛处的平支支吾吾地低下了头。平觉得上总在语带嘲讽地暗示他暂时变成人,没多久又从上总眼前消失这件事。
「啊……我只是在守找到新人手前,暂时在这里帮忙。」
比起这个原因,平在这家店似乎更让上总不高兴。
然而上总并没有继续责骂下去,反倒是眼中闪着不安定的光芒、嘴角抽搐,表情变得更加可怕地低语。
「而且,你还带其它男人来?」
平想到刚刚在厨房被上总瞪的事。
「那是竟──」
原本想说那是大丹狗竟辅,但上总似乎不想听平谈论其它男人,在他说完前便用唇堵住了他。
「嗯……」
上总仿佛很焦躁似地气息紊乱,近乎啃咬地吻着平。他抓住平的下巴按住关节,强迫平张开嘴并伸入舌头。他的嘴唇炽
热、舌头像是会灼伤般地烫人,被迫仰起头的平被夺走了呼吸,不禁一阵晕眩。
上总的舌头蹂躏他似地相当粗暴,从他的齿列内侧到臼齿根部都仔细舔弄,甚至直窜他喉咙深处。平难受地企图低下头
,下巴又被擒住往上抬,舌头更几乎被翻转地紧紧缠住。当敏感的上颚被抚弄,平浑身便不住地颤抖,舌头蠕动着想伸
向上总。
「唔、啊……」
上总的牙齿轻咬平的舌头,彼此相互叠合地摩擦着,来不及吞下去的唾液沿着平的嘴角流下。嘴唇湿滑,发出淫猥的黏
腻声响,被咬啮的地方变得又热又麻。舌头连同唾液一起被上总深深吸吮,嘴唇也灼热不已,虽然觉得这是种惩罚,但
那似疼又甜的揪疼让平的背脊直打哆嗦。
「啊……」
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攀了上总的胸口,否则整个人就要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