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了草

学校里同学和老师们的捐助，姜原分文未要，但在晨早开大会时，向同学们表达了深深的谢意！

他还没有到完全过不下去的时候，绝不伸出求助的手。

这是他，也是姜母一直以来的生活准则。

家里因为姜母的离开，生活费来源减少。但只要小川过来，姜原仍如常般照顾周到。小川要买些东西过来，姜原也没有如前般反对。

只是，他不再去小川家。

七月的高考结束。

姜原就和小川详谈自己的计划，他知道小川考上一所专科院校的可能性还是很高。他自己早就经历过那些学院生活，并不太向往。

倒是小川，他很担心，小川家里一味的只要求混文凭，全然不顾小川真正的喜好，好好的一颗苗子在重大关头做出错误选择，有可能会不开心一辈子。

他打心眼儿里希望小川能过得开心。

有些事必须好好的思虑清楚了，才有可能坚定的走下去。

现在，他不能永久的靠吃民政补贴过活，18岁一过补贴就过期。

“什么？你要报名参军？”小川大为吃惊。

“嗯，7月底报名，如果初检合格，10月体检，11月再审一下，12月就会入伍”姜原平静的回答他。

“你完全可以去学校保送的学校啊？！校长不是说了！”

“没有，我把机会让给别的同学了”

“什么？？你怎么没和我说？”

“那会儿我妈正病得厉害……”

“你怎么这样！！！”小川脱口而出，又后悔不迭，转过头看看姜原，又问：“你是通知我么？”

姜原抬眼看着他，心疼的说：“不，我，还不确定能不能合格”

“为什么非走这条路？你的画呢？你成绩那么好！”

“我和余老说了，他会继续帮我审看指导画作的。这次成绩出了，我不会去注册上学”姜原清楚现在的学校和他前世里的免费完全不同，再好的学校都是要一笔不低的学费，除非军校。

但姜母走得如此仓促，他都没来得及考虑这些，当时只是随校长的意报了一所本地的名校。

“我和家里说说，如果你考上了不去学，太可惜了”小川乞求的说。

“别这样”姜原揽他入怀，轻轻说：“你这次对分数，应该不错，不要错过机会，知道么”他不想给小川如此早的许诺什么，但他希望可以坚持着这份爱。

“不，我，我也随你一块去报名参军！”

“傻瓜，你和我一起报名也不可能在一起，他们会把同一地区打散了分配！还不如你留在地方继续求学”

“这样的么？”小川以不可置信从姜原怀里挣脱开，看着面前的姜原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

这段时间，姜原长得高过了自己，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很快就会离开自己了么，想着想着，他忍不住眼睛要红。

姜原亲亲他的额头，安慰的说：“这只是一条路，如果选不上，我还是会自食其力的，你忘了么，我还有手艺活呢”

“不，劳心者治人，劳力者受治于人，我知道参军有机会可以免费读大学。”

“哈，你知道的不少，还活学活用”姜原轻松展颜。

“嗯，我也不知道我成绩会怎么样”小川对未来一下子担忧起来。

“别担心，你那么努力！”姜原想起小川在那段他照顾病重母亲时的勤奋来。

他真的长大了。

第27章

在小川和姜原对未来规划的时候。

景亮只能安静的在一旁等待。

他知道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痛苦的。但最痛苦的，莫过于你所爱的那个人并不知道你爱他，而你也没有勇气让他知道。情越深越胆怯。

他曾那么愚蠢的使用自以为是的方法去触摸爱情，却只得来满手被荆棘刺破的伤口。

爷爷用皮鞭教育过他，男人要有力量和效率，于是他以为武力可以解决一切他得不到的东西。母亲背离家庭时，却对他用一把名为优雅的枷锁捆住他对爱的渴求。

哪怕他的小提琴练得再好，也难博家人一笑。

那个家伙一定已经忘记，在那一年的夏天，自己被困在家中练琴，耳边却传来院子外小孩们的欢闹声。

那时，那个叫井小川的人，领着一班子人疯进疯出，不是玩着躲猫游戏就是玩着强盗捉土匪。

那时他极为羡慕那班孩子的欢天喜地。

穿着妈妈托人送来的小洋装，悄悄的躲在门后看这班小孩玩，就是他童年记忆里最欢乐的时刻。

可是，有一天，那群孩子突然消失了。

他为此哭了很久，爷爷的皮鞭很不客气的甩在他幼小的身上，直至他再也不敢将眼泪涌出。

憨头是爷爷唯一同意进家门一块玩的玩伴，那时的憨头就象个盯梢的，令他无比讨厌。

直到有一天他得知，原来憨头家也只有爷爷管教时，才没有那么排斥。

玩得久了，他才知道憨头原来在那乖巧的外表下，也有灵活多动的一面。

憨头象个哥哥似的，带着他去闯所谓的码头。打下一个又一个孩子王。

那个搬得很远的人，再次出现时，景亮一下子就喜欢上。

喜欢他傻傻地请所有孩子吃好吃的。喜欢他纯净眼神里的认真劲。那种被他单纯重视的感觉一下子就吸引了年幼的景亮。

不知爱他在哪一天，不知爱他从哪一年，只知道花开在眼前。

生命中如果有永远，就是绽放的那一瞬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命运又将小川带到他的面前，他痴恋般的追逐着他的容颜。

那些曾经的愚蠢，在他被爷爷绑回医院时，得到了刻骨的修正。

武力不能解决问题。

事实也证明，他只是坚持给那家伙喜欢的小流浪猫喂喂食，那个傻瓜就能感动得将自己再次领进家门。

虽然看到姜原，使他心里相当不快，但他愿意为了这难得的机会而隐忍。

原来，他以为既然大家相安无事的重归与好，那么他一定会有更多机会，触摸他的渴望。

姜原母亲的病重，象一道天险隔开了他们之间刚刚修缮的距离。

每天只能在学校看到刻苦学习的傻瓜。

其他的日子，他不是追到医院送饭送菜，就是忙着奔到姜家再也不出来。

多少风吹雨打的日子，小川的眼里完全就没有注意过角落里的景亮。

好几次，景亮担心小川会忙得忘了吃饭，为他准备了各种精美的食物，全都搁在家里成了一堆氧化物。

甚至景亮都要开始讨厌自己，那么喜欢小川明亮的眼睛，想念那曾经用武力拥入怀中的温暖，想念儿时他那大大咧咧的傻乐。

他恨小川不喜欢自己。同时，他也恨自己这么的喜欢小川。

似乎上天还是眷顾他的，那天在征兵处，原本只是去帮憨头报名打招呼的他，却瞧到一个令他厌恶的身影。

憨头在外打打闹闹很久，学业荒废，但作为儿时的小兄弟，景亮的爷爷还是同意帮忙安排一下未来。

但是，那个人，为什么也会在这里，他兴奋的想象着，越想越开心。

他知道，他的机会再次来临了，他要让姜原成为那个被排除在外的人。

这天，他找到姜原，把姜原从正在打工的必胜客餐厅拉出门。

“我看到你了”

姜原眼神略有回转，不知道他突然来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景亮很不熟练的扔掉手中没吸完的香烟，邪气地问：“想去广州么？”

姜原并不傻：“这事一切听从安排”

“知道么，四十二军可是广州军区最好的部队”

“听说过。”

“想去么？”

姜原知道他无事献殷勤，必有所求，冷冷的说：“管好你自己吧！”

“呵，你是聪明人，凭你的能力，你觉得你能在那种地方混得开？”

“那还真感谢你的关心了，好意心领了”

“或者你想去遥远的乌鲁木齐？”

“你觉得这样有用么？”

“你TM的别进酒不吃，吃罚酒！”

姜原淡笑：“幸好我从不吃任何酒”

景亮愤怒的离开了。

姜原回到餐厅继续打工，心里想着这些差点做错好几道菜式。

回到家，小川已经煮好饭，笑容满面的等着他。

小川在听过他的未来计划以后，也有很成熟的打算：重读高三！如果考不到理想的学校，不如考一个离姜原入伍地近的学校。

姜原放下其他的事，过去紧紧的将小川拥入怀中。

“喂！怎么这么热情啊”小川嘻笑。

“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先吃饭再抱啊”小川乐。

“嗯，边吃边聊”姜原揽着他坐到桌旁，拿起碗筷，是很便宜的冬瓜小虾米汤和小辣椒炒萝卜。

这样的生活，是否是小川应该过的呢，如果景亮动用家里的势力，把自己弄到广州或乌鲁木齐，小川坚持跟去会很辛苦。

自己辛苦也就算了，可是他这么苦，实在不舍得。

看着小川吃这么粗淡的饭菜还津津有味，姜原的眼泪突然就掉下来。

小川愣住，放下碗筷，惊慌的以为姜原又想姜母了：“别难过了，哈”

姜原抹掉眼泪，笑着点头：“嗯，是你做得很好吃”

“哪有你这样表达喜欢的！”小川想逗姜原开心。

姜原突然靠近小川，轻轻的在小川嘴边吸了一下，说：“真的很好吃，瞧你嘴边那粒留到晚上的宵夜也没了”

小川大乐，抹把嘴，闹他：“你个坏家伙，就知道逗我”

晚餐过后，小川继续学习，他期盼着自己可以在下一次考得更好，这样就不用受限于今年的成绩。

姜原在旁辅导，看着越来越成熟的人，他感恩的希望，一切顺利。

第28章

成绩出来时，校长快乐疯了，第一次有这么多同学在这样一所中等学校里考入大学。

而且全市的文理科状元全都在内。

唯一遗憾的就是理科状元姜原竟然不去学。

校长因为这事又差点气疯了。

哪有学生会如此固执己见，看到自己好容易培养出来的优等生竟然放弃这个众人求之不得的机会，简直恨不得要以监护人的身份行使权利，哪怕自己穷得丁当响，也要将他押入大学的校门。

同学们，有的也有愿意资助他的，甚至有的还找来赞助来帮姜原。

可姜原决定的事，是坚决不会改变。

小川的感受其实比校长的更冷热交加。

明明这么多人愿意出一臂之力，抬也要将姜原抬进大学。他却犟着不去。而入伍体检也合格，就等着秋天的正审，冬天的分配了。眼瞧着怎么都劝不动姜原，注册截止日也越来越近，他是怎么都要把自己的档案往部队送。

“你是想离开我么”小川越长越开的漂亮眉眼，不再那么天真稚气，纯净的眼神饱含水气，看得姜原都要忍不住怎么都不离开。

“傻瓜，我怎么会想离开你”轻轻的姜原抚上小川那柔和的脸颊，他只是想自食其力，令自己真正强健起来，给他一只能遮风挡雨的手。

如果继续靠借助过日子，他难以承担起小川对自己的深情。

这些他无数遍的和小川沟通。只叹年少的小川并不能那么的理解。

“那你和我一块去上学啊，我家有钱的！”小川近乎咆哮的声音，令姜原想起初见他时，他那变声期的沙哑。不禁弯起了嘴角，想起那么多平淡而幸福的日夜。

“你怎么还笑！”小川很无力不知如何才能让眼前这个家伙改变主意，气鼓鼓的叉起双臂背对他。

姜原轻轻扳过他，面对面：“替你开心啊，家里不需要花很多钱，就能上本地名校”

“我在说你的事，你不要扯远了，我们一块上！”

“其实，上学什么的不是我最想要的”

“知道你要说什么，”小川开心的撇了撇嘴，嘴角隐隐现出个小酒窝。

“就是啊，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姜原看得甚是可爱，亲了亲他。

“可是，你这十万八千里的还不知上哪儿，我想见你也见不着”

“又不会很久，以后还长着呢！”

“可是……”

“你不愿等我回来么？”姜原捧起他红嫩的脸蛋，认真的看了又看。

“愿意！更愿意天天能看到你”小川直视姜原那幽深的眼睛，乞盼的希望从中找到松动主意的影子。

“愿意以后也象现在这样平平常常的呆在一起么？”

“当然！”

“那咱们得独立！知道么，不能靠家里，更不能靠任何人！”

“可是，”

“别可是了，我希望有一天可以站到你家人面前，告诉他们我们要一起生活！”

“现在也可以去说啊”

“说你长大了，你又退回去了，你现在吃家里的用家里的，上学学费也得靠家人，你觉得他们会接受咱俩的事么？”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现实！先把大学读了再说呗！”

“傻瓜，我现在读不读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在社会上立足，你有这个耐心么？我相信你一定有，对么”

“怎么都说不赢你！”

“你把我说赢了有什么意思，傻瓜！”

虽然小川还会纠结这些问题，但他仔细想想，姜原说的也不无道理。

真是很讨厌这样的长大，要是姜母不离开该有多好，要是自己听话些以前多存些零用钱有多好。

他完全没想到成长的烦恼这么多。

好在离姜原离开还有段日子，偶尔还能吃到姜原从打工处带回来的剩余食料。

最令他没想到的是，姜原在冬天来临前打完工，结算工钱后，竟买了一部简易的手机。

“瞧神州行的，已经把你的号录成我唯一的亲情号了”姜原拿给小川看的时候，令小川感动了半天。

自打姜母的变故，姜原家的网络都停了，笔记本电脑姜原也坚决要求小川带到学校里用。

现在他弄了这么一部手机，联系起来就方便了。

“记得每天给我汇报！”小川已经开始给他下任务。

“尊旨！”

“我会定时给你手机充值的！不要节约啊！”

“呵呵，不用我打工还有挺多钱的”

“对了，我放假就去找你玩！”

“那怎么成，你别去！”

“为什么，这么快就嫌弃我了？”

“你知道阿里在哪儿么，海拔四千多公尺呢，你这身板，不得让人给抬下来啊”

“怎么又远又不能去啊，我会想死你的……”

“二年时间很快的，傻瓜”

“记得好好学习哦，别老惦记我，还有假期的，一放假我就回来看你！说到做到！”

小川听到这个才勉强笑了笑。

他不知道，其实新疆的阿里远远不止远这么简单。

那里的边防相当艰苦。

姜原也料到某人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和小川，但却万万没想到会这么的与世隔绝。

经过异常艰辛的新兵连训练，已经淘汰了许多青春活力的少年。

高原反应，相对来说还算是轻的。一到拉练，他们中总有人倒下。

姜原是这个部队里少有的江南人，很多兵是来自陕西或陕北。

等到分配到连队时，他才知道，景亮原来这么的恨得不他消失。这隐隐的令姜原有点担心自己当时入伍的决定是不是太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