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了草

力气大得姜原一下子倒地难起。

班里其他人见了，也赶紧围上来扯劝。

谁知，姜原似乎被踢得不轻，脸都开始发白变色。

“别他NND的装死！起开，都起开！”

可是没人听牛锐的乱吼。

“班长，姜原好象真的不行了，这冷汗跟黄豆似的往外冒”

高原地带别真闹出人命。

战友们七手八脚的，汇报的汇报，抬姜原上床的都各出其手。

连长阿永一听这情况，严肃的批评了班长牛锐，马上派人上山抢救。

幸好还没到封山的时节，救援赶到时，姜原的情况没有那么差，只是有点晕迷缺氧。

想要抬他下山，姜原想要阻止，但想到曾经受过伤的肋骨和小川，他还是随着救援队离开了岗位。

沿路，姜原都在祈祷，别再次丢掉性命。

直至安全送到连队医疗站，军医检查过后说只是皮外伤，才放下悬着的心。

连长阿永来医疗处来看望姜原，了解具体情况，姜原也没有说什么。

在那样的狭小空间里，牛锐的表现应该算是心理不稳定吧，谁在那里呆久了，都容易产生各种不良情绪。

走得急了，小川写给他的那些信，并没有随身携带。

姜原只是想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继续完成自己身为军人的职责。

阿永见姜原这么维护战友，即替姜原这样的好兵感到欣慰，也为牛锐那么莽撞的草包而生气。

他要求姜原先不要回哨所，在连部休养好了，再回去。

姜原非常开心，因为如果轮到休息，连部的电话可以打回家。

倒是有点因祸得福的喜悦。

可是，好几次他排队轮电话，打给小川的手机，里面都只传来一句：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就在他休养得差不多，准备返回哨所时，他终于打通了小川的号码。

只是那边传来的却是小川爷爷的声音：“姜原啊，你还好么？”

“好的，爷爷，您和奶奶都还好吧！”

“嗯，谢谢，我们都还不错，就是小川很让人操心，这不手机也扔在这里没拿走，我还以为是他打过来的呢”

姜原一听紧张起来：“怎么回事？”

“这小子，也不和家里说一声，就跑去重读高三呐！”

“啊？”

“这还不说，还和那个什么景亮的混在一处，他爹妈都快愁坏了，好的不学，用棍棒打了几次都不听话……”

挂上电话时，姜原都不知道小川爷爷还唠叨了些什么。

但是，小川啊，小川，你怎么又跑回去读高三呢，你真的要重考大学么？这边最近的新疆大学也还是遥远得很啊，这是在发什么傻啊？

还有，爸妈再怎么不对，也不至于这么大了还动棍棒教育你啊，还真是让人操心的孩子。

第31章

高原是地球上距太阳最近的地方。

小川在网上看到有人打着这样的旗帜，招贤纳士共同进军至纯至美的高原，他翻出姜原寄信的地址，想要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出现在姜原的面前。

他跟帖以后，网上的驴友发了张长长的准备清单，体力，食品，高原注意事项等等等等。

炎炎夏日，为了一个强壮的体力，他不停的练习。

景亮见他发疯的锻炼以为他精力过剩，冷眼旁观。

直至他去户外商店采购，景亮才知他这一切又是为了那个讨厌的画痴。

追至拉萨，俩人双双被高原反应扑倒。

一行十六人的驴友团队，也稍作休整，调理身体，适应环境。同时也劝他们不要冒险，以免给其他人带来致命的拖累。

小川很幸运的在三天后，凭借良好的适应能力，渐渐恢复。

景亮被环境整得完全不适。

到达拉萨时，小川被晕晕沉沉的身体反应所围困，恢复过来以后，他才发现在这一方圣洁的土地上，蓝得如画似梦的天空是这么的美，心也被这片蓝天下强烈的色彩印衬得沸腾，走不了多远就能看到铭刻在巨石上的梵文，虔诚的人们在这里祈祷，一切是那么的平静祥和。

与其他驴友不同的是，他没带任何摄影设备。

依山而建的布达拉宫在阳光下，以它的宏伟震撼着每一个人。

站在广场，从山脚蜿蜒至山顶的群楼重重叠叠，大有气贯苍穹之势。同伴们都在寻找着时间进宫一睹它的辉煌与精致，而小川却不急于一探它的瑰宝，一睹它的魅力，他要留点遗憾为下次与姜原共同进藏找个理由。

晚上，小川一夜未眠，照看着完全不能适应的景亮，并托住处的店家给订了张回程机票给他。

第二天，驴行团队向纳木错进发，那一刻的兴奋，无语言表。

道路笔直的向前延伸着，路旁有泛着金色的树木相迎送，青藏铁路也伴随着他们一路向北，不曾失了方向。

那根拉山口，5190的海拔，已让小川飘然若仙。

远处的蓝天白云下，纳木错已是遥遥在望。纳木错，藏意“天湖”。

如果姜原不去阿里保卫祖国，他们还会踏上这美丽的高原么，一切都是天意吧。

想着这些，小川欣喜起来。

湖边，一片寂静，世界仿佛停顿，湖边的人们，仿佛被遗忘在了古老的传说里。

在回眸流转的那一瞬，跪地，掬圣水在手，一朵白云落在了掌心，温柔的拂去心灵的灰尘。

透明的水拍打着岸边的石子，千万年的冲刷，已收走了它坚硬的棱角。

抛却炽热的前尘，山、水、石缄默的守望着这美丽的永恒。

这一夜小川在驴友的指导下，吞食无数高原安、百服宁、芬必得、西洋参片……头还是疼痛起来。

难以想象，姜原是怎么坚持呆了这么久的。感受着这里夜空的美丽与肉身的痛苦，小川的心里有些激动难抑。

小川难以忘怀一路上的景色撩人。

抬头，伸手，便是久违的蓝天久违的白云，宁静而纯洁，广阔而深邃。

远离浮尘的美，如梦一般飘渺，如诗一般空灵。

那一刻，时间是静止的，车上同行的驴友们是快乐而疯狂的。

又行进了几天，阿里首府狮泉河，就近在咫尺了。

井小川并不太了解驴友口中的阿里，他们一直在唠叨，阿里是古藏语，意为“我们的，我的”，他只知道这里离姜原很近很近，而姜原是他的，永不放弃的追寻。

河水像一团团轻柔的绸缎，抖着雪青的浪花，翻滚着一个个湍急的漩涡，滔滔远去。就象现在的他们，让青春的汗水洒在这片圣洁的高原。

河里的水古老而复杂，全世界的水汽浮升为云，在大气层里飘啊飘，遇到高原耸入天际的屏障，坠落为雪。它们一层层绵绵地降下来，在半空又凝结成冰。

等小川找到部队的所在地，又遇到另一难题。边防哨所不能也不许靠近。

那冰封之地，一年只有在夏季时才有普通车辆通行。

千辛万苦却见不到人，小川忘着雪山哈出的气都更艰难。

高原最清洁最纯粹的阳光，明亮而冰冷，极白极尖的亮线松针似的射向地面。

皮衣被刺穿了，棉衣被刺穿了，羽绒冲风衣都无从隔挡，冷。

阳光携带过温暖，但高原的风把阳光剥刮，只剩下一条条银线，不动声色地普照着地面上的人类。

没有随驴友团环游，小川打听到部队所在地，遇到了接待文书小邵。

小邵年纪与小川相仿，从没接触过象井小川这样孤身前来探看同学的人。

同龄的两人很容易熟起来。

小邵带着他参观了许多部队生活的艰难条件，哨所的艰苦自是更上一层。

这是怎样的一种生存啊，小川心疼得差点又要掉泪。简易的招待旅馆，可以说是他沿路住过最差的。吃的东西并没有江南地带新鲜多样。

驴友团队没有久留，只呆了很短的时间，他们返回时，小川只能随着往回走。

虽然他极其不愿离别，但半年的等待也不是办法。

姜原在信中一再叮嘱要好好学习，总不能为此辜负了他的期望。

下一次又将是何时，他无从知道，但他相信一定还会回来。

那是阿里，那是我们的，不是么。

回到家，景亮早已恢复寻常状态。

小川也无心理会，只期盼姜原可以尽快看到自己写给他的思念。

景亮很不屑小川的冷淡相待，坐在小川旁边挑着话问：“你见到他了？你肯定见不到”

小川不语，继续看复读班发的课业本，这一次他一定要考个自己喜欢的学校和专业。

“知道为什么你见不到么，那里终年有雪，还是边防哨岗，可不是边检。”景亮无聊的继续挑些话来说。

小川抬眼看了看他，继续无视。

“知道么，如果你答应我，我可以想办法让他舒服点保家卫国”轻飘飘的话，被景亮说得很戏谑，但又不象是玩笑。

“你说什么”小川盯住他。

“你，不是听到了。”景亮轻笑，起身。

他知道这话肯定有效。

第32章

金秋，清华校园里，多了一名重读考上的新生。

银杏招展，郁郁葱葱。

满面欢欣的学生，被引向各自的校区。

景亮非常固执要将小川送到宿舍门口，接待新生的学长，从容的将景亮和他的豪车挡在了校外，小川冲景亮耸耸肩，心下大乐。

园内的景色就象这群新生一般朝气蓬勃，欣欣向荣，在这里井小川将渡过前三年医学预科。

通过基础医学预科的考核后，他才能真正的迈进，他报考的协和医科大，完成临床医学后五年的专业学习。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纳木错湖边上许的愿，成功了，但他确实很幸运，努力没有白费。

同时，他也履行了对景亮的承诺，离家远远的，离他远远的。

夏天的时候，他收到了姜原从另一个地方寄来的信件。

姜原明年就有资格报军校了，以他的水平，上国防科大都没问题，更别提陆军学院。

一切都在照着他俩曾经设想的路上靠拢。小川心里别提多开心。

但面上却半点也不敢表露出来，早年的战斗经验看来，景亮没这么容易鸣金收兵，还有一段路，需要小川自己来应对。

肉搏已经成为历史，智取将成效显著。

某亮以为换个城市换个地方，他与姜原就没机会在一起。

他错了。

顶多，只是暂时不能相聚，他们的心永远都能在一起。

再说，他可没有承诺过一辈子都不见姜原。

自打在阿里驻部认识了小邵，小川也多留了个心眼，时不时会给小邵寄点小礼物，有时是江南的真空包装的年糕，有时是水乡的腌鱼，可口美味。

当时在驻部，差点还真和小邵干了一架，把他的军装都给扯得掉扣，可见，当兵的人就是马虎。知道自己的信件被邮车给弄丢，别人都丢得不频繁，独独寄给姜原的就出事，小川可就更加仔细了。

这次给寄去二件羽绒背心，虽说部队上的物资也不错，但换洗的在那高原地带也极不方便。

一件送给小邵，另一件自是托小邵送给姜原手上。

上次打电话问小邵，说姜原换岗哨了，估计不久就会换到镇上来，着实令小川高兴了许久。

开学后，各门课业通开，高数、物理、化学、生物门门都象打仗一样紧张。

寝室里学习氛围浓厚。

他是重读考上的，自然排位寝室老大，有些事还得起代头作用。

而景亮不这么理解，经常会电话打来骚扰。

小川烦他，又甩不太开，只有在傍晚时，到操场去跑几圈来回避。

次数多了，景亮也不知使的什么诈混了进来，跑到操场去陪他跑。

“喂，你不累么，已经十圈了”一圈500米的样子，很多人吃不消。

“累，你一边呆着啊”小川没给他好脸子。

坚持锻炼的小川，打高原回来，似乎体力呼吸更顺畅了，越跑越起劲。

“不成，我得盯着你”景亮坏笑着瞅了瞅跑在边上的小川，这是他跑的第一圈，还跟得上。

“又跑不了，还得学好几年呢”

“我这大老远的从音乐学院跑来，你好赖给个面子，一块吃个晚饭啊”

“我不是说了已经吃过了么”

“陪我吃呗”

“你怎么这样，吃好的喝好的还得找个鉴证人啊，街边多的是乞帮弟子，你找他们去啊”

“你怎么这么损的，就找你了，别人还不爱理呢”景亮要来横的了。

“跑完这圈”小川也不想和他继续纠结，一会儿又要拿出狠话要挟人了。

他可不想，好容易让姜原换个舒服的地方，又给折腾回去出支节。

陪吃陪喝陪聊，这是起码的。

好在，现在住清华园，景亮没办法要求陪住陪睡啥的。

每次小川都极不理解，自己做什么坏事了，得这么个无赖成天拌着。

时光在吵吵闹闹中流逝。

春节来临时，他俩也结伴回家。

小川沿路都在担心着姜原开春以后调连部的事，完全没有心思去应对景亮。

“喂，你到底考试合格了没有”

“没有”

“啊？哈哈哈哈太好了”

小川怒视，说：“你笑什么，有那么好笑么”

“那你医科不过，就可转读清华别的学科了啊？！”景亮大喜。

“你倒是想得美”小川鄙视他，又说“还挺幼稚，我说没有就没有么”

“你什么意思”景亮反应过来，瞪着眼前这个只看车窗外非常无聊景色的帅哥。

“我答应没有，老师会答应么？笨！”小川瞥了一眼，再次转过头看窗外。

景亮笑，哪怕是骂自己，他都觉得无限美好，起码这人不会对自己无动于衷。

回家第一件事，小川就找了家政中心，给姜原那个小陋屋做清扫。

他自己被景亮困着不能去，但心里还是盘算着该给姜母在春节时奠拜一下。

这天，很幸运，景亮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小川跑到姜家，看着收拾干净的姜家，就象看到自己家似的。

所有的物件都用挡尘布罩着。

阳台上，葡萄藤由楼下延伸上来，极盼归家。

姜原离开时，已经拜托楼下的邻居帮着照顾看管。看来长势依然很好。

回转身，小川将新收到的礼物，全都摆放到床边的小柜子上。

那些全是姜原费尽心力做的，画的。

他希望可以等到他俩重逢的那天共同观赏。

如果搁在小川自己家，非得惹得这些给破坏得连尸首都没有。

离开时，小川回首仰视那最高的八楼。多少年，这里都没有多少改变，就好象昨天他和姜原还骑着自己攒的车，回来吃饭。

伤感如潮，涌上小川英俊的五官。脱去青涩，披上成熟的铠甲，小川越来越清晰自己对姜原在心灵上的依赖，每一件细小的琐碎都能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的重复整固，历久弥新。

他说他今年就要考军校了。他说他会一直努力到再次与他比肩同行。

静静的，春天的寒风飘过，装点得街道有一丝春的希望。

二月二是他的生日，小川在心里遥祝远方的姜原生日快乐！

第33章

放完寒假，开春回学校，一切照旧。

直到有一天休息，小川给小邵打电话。

“什么？！姜原家里失火了？”

“你不知道么，连部已经批准姜原请假回家处理这些事了。”

急迫攻心的小川，差点将学校公共IP电话亭的话筒报废，忍了忍又问：“他，他什么时候会回家？”

“天暖了就能下山，大概四月吧”

放下电话，小川反复回忆他离开姜家时的点滴，明明他走时还特别托家政中心的人负责照看。楼上楼下的邻居他早已熟悉，怎么会出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