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禹清一愣问:“你出京了?”
“没有,就在旁边瞎转悠了几圈,找不到路了。”
“旁边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没?”
“没有。”
“路标呢?什么特别的好记的东西有吗?”
“好象开始来的路口蹲着条狗……但是现在狗走了啊,不知道哪条路了。”
“……”
张禹清终于放弃想让他自己回来的想法:“你在什么方向知道吗?找个人问问,我这里安排人来。”
“没人啊,咦……等等,有个人,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一会就回来。”谢健匆忙的挂掉电话,张禹清头痛的揉揉太阳穴,想着一定得给他装个什么东西,以后就算是迷路了也能找着他。
到晚上7点多,谢健才狼狈的回来,一进门就嚷嚷:“饿死我了!”张禹清拉他到厨房给他端出留的饭菜来:“到底去什么地方了?”
谢健一边洗手一边分辩:“没油了,耽搁了好一会,最后打的维修手册上的保修电话假装车坏了,才让他们给拖回来。”
张禹清失笑:“原来你还是没找到路?”
谢健嘟囔着:“那个人说好帮我找到正路才走,结果才开了十几公里就不肯走了,我一看那是国道,就假装车坏了给维修店打电话让他们拖车。”说完又笑嘻嘻的表扬自己:“我还真是聪明。”
“万一人家看车没坏怎么办?”张禹清捉狭的问。
“额……其实……好吧,他真的说过要是车没坏不给拖,所以我故意撞了国道的护栏。”
“……”
张禹清等他吃完,回到楼上,最近他在彻查管辖内的帐目来往,决定合并整理。因为准备把军火这一块交出去给雷龙,以前保留的洗钱渠道完全都用不着,全部要好好再梳理一遍,再把雅彩收回来,争取为早日漂白做铺垫。
坐到桌前,望着桌上凌乱的一通帐目,张禹清有些头痛,毕竟以前接触很少,突然来那么大一摊事,让他有些手忙脚乱。
谁说黑道老大风光无限,出入都是成群的人跟着,威风不已?都他娘的瞎扯蛋!混黑道怎么了?混黑道的也是人啊,光看着外面走着光鲜夺目,个个对你点头哈腰的尊称老大,其实各有各的苦处,不为外人知道罢了。
张禹清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看着这堆乱七八糟的纸头痛,刚想起身去阳台抽支烟,不料手机突然响起来。
号码竟然是严复誉的,张禹清神色凝重的接起来,严复誉在那头笑着说:“没想到我给你打电话吧?怎么样,明天有空吗?请你喝茶。”
张禹清当然明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笑着回答说:“说起来,我们也好久没碰过面了,要不我做东吧,我们找个地方吃吃饭,好好聊聊。”
严复誉爽快的答应了,约好了第二天碰面后挂断了电话。张禹清盯着电话出了会神,心里猜测了各种可能,但是不管怎么样,暂时看不出严复誉有恶意。
张禹清收拾了心情,回到卧室,谢健早已疲倦得睡过去。他轻轻躺上床,谢健微微动了一下,靠过来:“你去哪了?”
“没什么,睡吧。”张禹清吻了吻他的额头。
谢健嘟囔着:“我又做噩梦了。”
靠在他旁边,谢健选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渐渐进入了梦乡。张禹清反倒脑子有些清醒,望着谢健沉沉睡去的容颜,他心里又合计着得找人把谢健的学籍转回国了,否则一旦他再生变化,又反悔的话,还得一阵好哄。
严复誉第二天准时到了,偌大的包房里只坐了张禹清一个人,看到他进来,微笑着站起来:“严兄,好久不见。”
严复誉笑着应了,坐下来,张禹清吩咐上菜,等陆续一桌菜上齐了,旁边的人全部退下去,一时间气氛竟有些尴尬。
幸而严复誉不以为然,平静的问:“我请你吃饭是不是有些突兀?理论上来说,我们还是竞争对手。”
张禹清也镇静的回答:“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说罢,两个人对视一番,都哈哈大笑。
严复誉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看来我把你视为唯一对手并没有错,你果然很有趣。”
张禹清微笑着回答:“彼此彼此。”
严复誉吃了两口菜突然问:“我是真准备放手了,特地来通知你一声,老实说,我并不认为我的胜算会比你大,说起来,我们只能算是势均力敌。”
张禹清心里微惊,但是平静的回答:“那真是承蒙夸奖,我的功力还是要差很多啊。”
严复誉失笑,看了他一眼回答:“你不要以为我不清楚你的事,事实上,你的事我有80%我都很清楚。最近我风闻西同和雷龙都支持你,虽不知道真假,但是我宁可信其有。”
要拒绝承认也是可以的,但是张禹清平静的承认了事实:“那是两位前辈抬爱,我也有些受宠若惊呢。”
严复誉看着他拿筷子挑了点菜吃:“我曾想过好几种办法对付你,现在突然要放手一走,不免有点不吐不快的感觉,你有兴趣听吗?”
张禹清挑了挑眉毛:“好呀,既然今天聊到这个话题,不妨说一说。”
严复誉举起杯子倒了点啤酒,看了看他:“事情要从两年前说起,那时伦叔私下跟我聊过你,他表示看好你,希望就算他走后,我也能好好厚待你。”
“我在仔细观察过一段时间后,对你也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于是我当时一直在想,这个人到底能不能为我所用,如果不能,自然要想方设法的除去才是。伦叔却看透了我的想法,他指出我一个致命的问题,然后说真要是一路走下去,你必然会笑到最后。”
严复誉抿了口啤酒,回想着当时和伦叔的对话,悠然神往:“跟着伦叔确实有意思,这么多年,我有多少次可以背着他下手,却始终没有忍心下手去,他并非是象他在外面表现出来的十足好人,但是的确有他的人格魅力,让人不忍心背叛他。”
张禹清沉默的喝着啤酒,静静的听着严复誉的叙述。
严复誉顿了顿:“我最致命的问题来自于琳达,我这辈子为她而生,也会为她而死,对于这帮派什么的,我根本毫无兴趣。说起来我和她也是一段孽缘,总之,她现在要我放手,我就会放,但是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放手只是一个个人行为,下面的人要怎么样,我都不会约束。”
张禹清微笑着喝了口啤酒,举起杯子示意,两个人碰了下杯,严复誉笑着说:“你真有意思,倒真有点伦叔说的泰山崩塌于面前而不色变的气质,不能和你交锋真是可惜。不过哪天我们来场比赛吧,好歹满足我想和你交手的愿望。”
张禹清答道:“乐意之至。”
严复誉想了想:“话题说远了,再说说薛江海和余浪,这两个不成气的东西,竟然敢合谋暗算伦叔,上次大富豪的事,其实我早得到消息,我一直挣扎到最后一刻,才告诉伦叔真相,可惜那时伦叔已身陷大富豪里。”
“我做事向来不择手段。” 严复誉平静的说,甚至还微笑着看着张禹清:“这大概就是你我最不同的地方,我做事只讲究达到目的,凡事只要能迅速达成目的,我必不会去走其他的弯路。事实上,我那次煎熬也很厉害,很想让余浪和薛江海就此除掉伦叔,然后再将他两人扳倒,最后一刻终于良心发现,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还好有你。”
张禹清笑着回答:“我既然身为帮里一员,为伦叔出生入死则是理所当然。至于你,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实在不必强求。”
严复誉笑笑:“我也正欣赏你这一点,实际上后来仓库的事是我弄出来的,我当时急需枪支,但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于是只好打主意到你身上,我知道你抓了余浪的人,余浪必会全力将此人救出来。于是在他救人之后,我的人趁火打劫洗劫了仓库,不想却扑了个空,你这警觉性,不得不让我佩服。”
张禹清惭愧的笑道:“巧合而已。来,来,喝酒。”
严复誉继续说:“实际上,那次大富豪里的黑衣会的人也是我安排的,当时余浪和薛江海计划找职业杀手,我便第一个想到了黑衣会。我曾详查过你的身世背景,知道只有让这个办法可以让你暂时闲赋在家。”
看到张禹清询问的目光,严复誉补充说:“我那时已布置好一切,只等你上钩,我最初的计划并没全面想好,只是想促成你和谢健的事,把他当一个棋子埋在你的身边。”
张禹清内心惊骇,但是仍表面平静,面带微笑的喝着啤酒。
严复誉继续说:“事实上,谢健只是被我利用了,在你们第一次看了医生后,我找人对他进行了催眠,让他以为自己爱上你。三次的催眠都比较成功,其实他是一个内心敏感又意志薄弱的人,几乎没有挣扎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看到张禹清挑了挑眉,严复誉笑道:“你终于沉不住气了?我还以为你真象表面上那样平静呢。我在他身边还有个人,好象你也碰到过吧?就是那个纠缠过他的查理。”
张禹清夹了两口菜淡淡的问:“人也该收回去了吧?他都回中国了,那步棋也用不上了。”
严复誉笑着说:“那是当然,你不会有危机感吧?”
张禹清放下筷子看了他一眼:“那步棋子都废了,难道你还有可用之处?”
严复誉笑笑,举起杯子说:“今天把话说开,以前的事既往不咎,来,碰一杯吧,我已定了三天后的机票去非洲。”
“非洲?”张禹清一愣:“琳达不是在加拿大吗?”
“她有个科研项目得去非洲丛林呆几年,我不放心,准备亲身跟去,她已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若我还要继续走下去,她就准备这辈子呆在非洲不出来了。” 严复誉苦笑着解释。
“呵呵,琳达真是一个不错的人。”张禹清笑笑说:“至少我个人很是尊敬她。”
“她的伟大之处,大概只有我能明白。我其实一直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只是我一心想得到他父亲的认可,以及赎罪……大概现在才明白,人生最重要的不过是长相厮守。”
张禹清想了想:“不过我和谢健的事,还是要谢谢你。也许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是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也能欣然接受。”
严复誉笑着举杯:“你能这样想,我便再无顾虑,祝福你们。”
47.礼尚往来
张禹清心里其实微微有些堵,他倒不是觉得谢健是因为被催眠而和他在一起而难受,而是在思考如果催眠一旦失效了该怎么面对。
催眠这个词是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说,但是接触得很少,张禹清点了支烟,把腿放在茶几上,毫无气质可言的瘫在沙发上。
烟吞云吐雾之间,张禹清锁紧了眉头盯着远端的书柜一角出神。试探不是他喜欢的行为,但是他心里很焦急那个催眠,说不定哪一天一觉睡醒,谢健嘟囔着说:“我怎么会和你滚到一个床上?”然后一边收拾衣服要走人就大条了。
左思右想,张禹清还是决定探探谢健口风,至少让他心里有个底吧!否则这样不上不下的太难受了!
晚上张禹清躺在床上时,犹豫很久终于开口:“小健,你之前在美国看医生时,那个医生说了什么没有?”
谢健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哪个心理医生?”
“就是我当时陪你去看的那个心理医生啊,咨询……心理问题的。”
“哦,他没说什么啊,就是问了问。”谢健毫不在意的回答。
“他有没有对你做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没有啊。”
“那你后来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比如遇到陌生人然后昏迷了什么的。”
“没有,你干嘛问这个呢?”谢健有些不解。
“恩,没事,就是想问问,我就纳闷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张禹清想了想,决定合盘托出,放在心里太折磨人了。
谢健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张禹清忍不住压上去动手动脚,谢健推开他的手却推不开他的人,气恼的横了他一眼:“死开!”
张禹清抚摩着他的额发:“讲讲呗,我好奇不可以吗?”
谢健翻了个白眼:“就这样就滚在一起了,怎么了?爱咋咋地!”张禹清轻轻碰了碰他的唇:“问问也不可以吗?难道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吗?”
谢健没好气的问:“那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呢?我也问问你。”
“那是因为你选择了我,所以我才选择了你啊。”
“那意思我不选择你的话,你就不会选择我?”谢健问。
突然,张禹清觉得这个问题好难回答,是和不是都难回答,只得岔开话题:“我只是突然觉得好奇嘛,万一你只是一时兴趣,然后有一天腻歪了怎么办?”
谢健斜着眼睛横了他一眼:“你不是直的吗?要腻歪恐怕也先是你吧。”
张禹清被他一口噎着说不出话来,赶紧解释:“我这人长情着呢,难道你认识我那么久都不觉得?”
谢健转过身去,咕哝了两句:“长情么?没觉得啊。”
张禹清伸手呵他痒痒:“没觉得?真没觉得?!”
谢健笑得喘不过气来:“觉得!觉得!哎呀呀!快放开我!”
张禹清松了手,正色问:“小健,我跟你说真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觉得突然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你会离开我吗?”
谢健本来还在笑,听了这话诧异的皱了皱眉头:“出什么事了?”
张禹清掂量了一下,决定实话相告:“我今天得到一个消息,说你当时是受了催眠的原因,才会跟我在一起,所以我才紧张的问你嘛。”
谢健扑哧一笑:“你听谁说的?催眠只是一种心理治疗,这个在国外应用很多,但是如果说催眠后就能让人想他去干嘛就去干嘛,那还了得?那我想杀人,随便催眠一个人就能去杀掉他?这简直荒谬,你居然相信?”
这下轮到张禹清无话可说,想了会,释然道:“没有就好,我只是突然被这消息吓着了。说起来,我这不也是紧张你嘛。”
谢健想了想,明白过来:“这明显就是故意整你,被人下套子了吧?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这么个小花招也看不透?”
张禹清大感丢脸,分辩道:“那是因为我太紧张你了,这从侧面也可以看出来我对你是真心的。再说了,我对催眠这些外国洋玩意儿不了解,无知者无罪啊。”
谢健咕哝了一句:“别老整些没用的,赶紧给我申请学校,先跟你说啊,开学时不是好学校,我可不要去。”
张禹清伸手在他肚子上来回两把:“国内不比国外,学校是要看高考分数的,我尽量吧。”
谢健捉住他的手,瞟了他一眼:“那我管不着,反正你做的事,你要负责到底。”
张禹清的手慢慢游走,嘴里含糊的说:“负责,负责,这辈子都负责了……”
第二天醒来时,张禹清神清气爽,闲暇之余忍不住准备回敬严复誉一下,以便报答他的好意。想了想,于是给琳达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