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精神稍稍好了些。
他又端了药来,“叫你瞎胡闹,今天起只能继续喝药了。”说着把一粒首乌珠参丸递到我面前。
“其实我感觉没那么糟,这药还可以再等等。”这药所剩不多了,锦堂宝贝得不得了,昨天晚上我还看见他一遍遍的数着,仿
佛多数几遍就能多出来一两颗似的。
“等你感觉糟了再服,就对身体造成损害了。”锦堂摸了摸我的头,故作轻松的道:“不要担心,珠子参已经有了些眉目,相
信很快就能到手。”
我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把药丸吞下,然后拉着他的手站起来,“走,扶我到外面做吐纳练习吧,我现在正在跟珠子参赛跑,
我怎么也得跑过了它不是。”
“说的对。”锦堂笑着扶我到院子里。
此时院子里,仁华和龙东以及两个管事正在低声商议着什么,见到我来,四人就停了口。
“出什么事了?”看到几人的神情,我就知道准没好事。
仁华踌躇了一下,然后挥手叫其他人都离开,对我说道:“马场道雪他们在海上遇上了大风暴,因而偏离了预定的航线。”
“他们现在在哪里?”听说只是因为风暴偏离了航道,我倒是松了口气,那样大的一只船队,想来也不至于偏出太远。
没想到仁华却很是担心的道:“他也说不清楚,只是说那地方好像一个泥沼一样,他的船困在其中,寸步难行。”
“大海中的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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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丰瑜看着紧抓着自己手的那只咸猪手,心里寻思着,等这事完了,他就把这只猪手剁下来炖汤。
凤迦异可不知道雷丰瑜心里琢磨什么,抓着雷丰瑜修长的手指,激动的道:“真没想到陛下对我也早就有意。”
“想你乃是滇王,替朕镇守着一方,我纵使早有此意,奈何……哎,若非借这次的机会,我还不能来见你。”雷丰瑜这话一出
口,就把自己恶心到了,忍不住抖了抖。
凤迦异听着却甚是开心,“身份和路途都不是问题,想我凤家在滇南经营了十代,早已是根深蒂固,不用留在这也一样能守得
住,你不如下道圣旨,让我进京吧,我就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了。”说着更进一步的依偎在雷丰瑜身旁。
雷丰瑜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把他推开。说来也奇怪,自己失忆后在江南第一次见到龙跃之时,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但却偏偏对他
一见如故、毫无反感,不知不觉竟又爱上了他,冥冥中是天意?又或是那爱已铭刻于骨血之中,不必用脑,只凭心就已能寻到
他。这么想着,心中柔柔软软的好像有一窝小兔子在乱跳。
原本还有所猜疑的凤迦异,被雷丰瑜这一刹那的脸上带出了温柔、幸福的神采,给彻底催眠了,傻乐乐的看着,连北都不知道
了。
跟雷丰瑜一起来的龙月,在一边瞅着心里却暗想,都说我爹是大忽悠,他比我爹的本事还大,一个表情就把人给忽悠晕了,真
是强人,怪不得能叫我爹揪心揪肺的惦记了那么久。
不过等了一会,发现雷丰瑜还在那晒表情,有点急了,把别人闹晕了,你别自己也在这晕着呀,那咱来干嘛的,于是伸手捅了
捅他。
雷丰瑜回过神来,拿过酒壶为凤迦异满上一杯,道:“为我们的将来,干一杯。”
“好,为将来干杯。”凤迦异自然不会推辞,酒到杯干,连喝了三杯。
雷丰瑜看着差不多了,放下酒壶,“迦异呀,你知道我两年前在对倭国的海战中受了伤。”
“怎么,那伤还没好吗?”雷丰瑜重伤的事,当时闹的天下皆闻,凤迦异自然也是知道的。
“那伤后,我便失去了十年的记忆。”雷丰瑜说道。
凤迦异一惊,随即又是一喜,“当真?”
雷丰瑜解下发冠,分开发髻,露出后脑处的一大块伤疤,“王莲江说我的脑中还存留着瘀血,所以除非有一日瘀血除尽,否则
那十年是记不起来了。”
看着雷丰瑜头上那一大块狰狞伤疤,龙月不知为何,心里酸了酸。因着他爹的那一身伤痛、病痛,他心里原本是恨着雷丰瑜的
,但这一刻,心中恨意竟消减了不少,看来正如他爹说的那样,这两个人之间错综复杂的故事,真不是他全然明白的。
“失忆的好呀。”这句话凤迦异几乎脱口而出。
看着凤迦异幸灾乐祸的神情,雷丰瑜暗暗咬牙,忍住心中愤怒道:“我连龙跃当年的样子都记不得了,自觉亏欠他的,想着救
他一命就还上了他这份情,所以这次才要请迦异帮忙,但听说那珠子参是生长在山高林密的地方,十分的稀有难得,我不想让
迦异为难呀,大不了把他接入宫中封他个皇后,算是帮他了了最后的心愿。”
“不为难,不为难。”凤迦异连声说道:“滇南的九万大山深处生活着一个仫佬族,他们以山为生,毒虫、瘴气也不惧,我让
人去他们的坝子上找向导,由他们带路进山,一定能找到珠子参。”
“这样呀。”雷丰瑜强压下心中的狂喜,“既然如此,你写个凭据吧,回头我交给龙跃的家人,这事就算是帮他们解决了。”
“没问题。”凤迦异很快写下了一个凭据,“多了不敢保证,每年给他三、两棵参应该是不成问题。”
雷丰瑜把凭据接了过来,随即又叹了口气,“他据说是病得快不行了,也不知道还等不等得到这三棵参,哎,不过对他的模样
我倒也很是好奇,等把他接进宫,日日看着,没事时再聊聊天,说不定就能记起这十年的事来。”
“啊?等等,等等,要是现在就有参能救了他的命,你是不是就不接他进宫了?”凤迦异迟疑的问道。
“那是当然,现在若是有参,救得他活命,我和他就恩怨两清了。”雷丰瑜郑重的点头道。
“真的不打算跟他再重修旧好?”凤迦异再次确定道。
“绝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瓜葛,不然就叫我七窍流血而亡。”雷丰瑜捏紧拳头,咬牙说道。
凤迦异吓了一跳,没想到雷丰瑜会发下这样的狠誓,“不要说的这样吓人,我这里的确有一颗,今早刚巧有个朋友送来的,呵
呵,我现在就给你拿来。”凤迦异起身去取珠子参。
雷丰瑜坐在原地,连饮两杯酒,长长的叹息一声。
“为什么?你不是说爱他吗?”龙月忍不住问道。刚刚雷丰瑜发誓那会儿,那模样绝不是作假,这他看得出来。
雷丰瑜起身,将手中方才凤迦异写的那张字据交给龙月,然后拍了拍他的头,“我爱他不及爱这片江山,所以不配爱。”
龙月愣愣的,不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雷丰瑜又拍了拍他的头,“生不及养大,要好好孝顺你爹,知道么?”
“我知道。”龙月这一刻心中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雷丰瑜人也不错。
拿起龙月的手,雷丰瑜从自己小指上取下一枚白玉指环,套在龙月中指上,“这个送给你,做你的护身符。”
龙月本想拒绝,但这时凤迦异已经拿着珠子参,快步跑了回来。
雷丰瑜接过珠子参,转手交给龙月,“好了,你可以走了。”
望着那少年离去,凤迦异奇怪的问道:“这是谁呀。”刚刚他没太注意这个人,只以为是雷丰瑜的随从。
“龙跃的儿子。”雷丰瑜笑了笑。
凤迦异也没再深究,又拉起雷丰瑜的手,“今晚就不要走了。”
雷丰瑜转头向屋外看了一眼,门外安安静静的,就只有他带来的齐雁守在屋外。“看来今晚真的要为珠子参现身了。”
第二十四章
高娃穿着红嫁衣,盖着红盖头,欢欢喜喜的上了花轿。可坐进花轿里,心中又开始有些空落落的了。高娃不是汉族女儿,没有
汉女那么多讲究,但不论是哪个民族,每个女孩子心中都有一个婚礼梦,可这个婚礼没有父兄的认可,没有族人的祝福,甚至
为她着嫁衣的都是龙月临时找来的人,显得如此的单薄和不安。
“他是我见过最聪明也是最漂亮的小伙子了,虽然有点调皮,但是对人好的时候也是真好。”高娃这样自我安慰着。
轿子晃晃悠悠的走了很远,龙月说要在一个亲戚家完婚,高娃也并未想的太多。直到轿子被抬入了一座宅子中,然后她被带进
一间房间里,在里边坐了半晌,也没人来掀盖头,周围反而有低低的女人说笑的声音。
高娃终于坐不住了,撩起盖头向周围一看,只见这个房间很大,里边还有四五个身着艳丽服饰的年轻女子,高娃大吃一惊,“
你们是谁?”
可惜这些土家族、壮族少女不会讲汉话,高娃也听不懂她们的语言,连说带比划的,半晌才只搞明白了她们都是今晚的准新娘
。
一时间高娃差点没被气晕过去,撩起裙摆,取出裙子下边藏着的弯弓和箭囊就冲了出去。说起来她成亲还随身带着武器,还是
信不过龙月。
“龙月你给我出来。”高娃大喊着,乱箭齐发。
想这里是滇王府中专门放外来新娘的地方,谁会想到里面会冲出来只‘老虎’呢,所以府中卫士虽多,却一时被杀了个措手不
及。
凤迦异这里正打算跟雷丰瑜先入了洞房,那边却已乱成了一锅粥,凤迦异听到了动静,但却没有动,“陛下不必担心,自会有
下人料理,不要坏了咱们的兴致。”
雷丰瑜却不高兴的道:“你方才还吹嘘什么根深蒂固,你这王府里都能乱成这样,真是让我见识了。”
凤迦异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心中暗骂,“什么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添乱?”只得起身道:“陛下少待,我去看看就来。”
凤迦异赶到那里时,高娃已经被王府卫士们联手制住了,按在地上。还好高娃最后的一份理性让她顾念着这些是龙月的‘亲戚
’没闹出人命,而这些卫士瞅着她身上穿着的是新娘装束,也未下重手。但高娃可不领情,依然在地上不停的挣扎,“叫龙月
给我出来,叫他当面跟我说清,干嘛说喜欢我,却又同时娶了这么多女人。”
“龙跃?喜欢你?娶好多女人?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就在凤迦异还没搞明白状况时,突然传来一阵隆隆的马蹄声,接着是哐当一声巨响,一队骑士踏破了凤迦异的大门,疾风一般
的卷入了这王府里。
王府的卫士再顾不得地上挣扎的高娃,迅速护在凤迦异身旁,未等他们结成队形,那队骑士已奔到了近前,熊熊火把照亮中,
可以看出对方有百来人,为首的是一个高大英武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用锐利的目光环视了周围一圈,当他看到地上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高娃时,眼神一寒,对身后挥了挥手,一片弓弦响
处,箭矢如雨点一般的向凤迦异等人迎头砸了下来。
凤迦异的反应也不慢,迅速躲入了附近的房舍中,虽然避过了这阵箭雨,却弄得十分狼狈。
青年从马上跳下来,抱起地上的高娃,“谁欺负你了,告诉哥给你出气。”
高娃见了那青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他了,我一定找一个比他更聪明、更漂亮的人嫁了,气死他。”
“好好,咱们找一个天底下最聪明、最漂亮的做小妹的丈夫。”青年柔声哄着,“不过咱们先回家吧,父汗天天都在念叨你呢
。”
转瞬间,这队骑士,就如他们突然出现一样,又以风卷残云之势,顷刻走的一个不剩。
凤迦异拔下一支插在墙上的黑羽箭,看了看,“莫不是……,来人呐,立刻派人去追,追上了格杀勿论。”
但那些胆大包天的骑士,一离开滇王府立刻化整为零,马不停蹄的迅速消失在了滇南境内。
此外,雷丰瑜那里,也在凤迦异前脚刚出门,后脚跟着溜了。凤迦异亲自带着人追了一整夜,也没追到人,又急又气,指天怒
吼道:“龙跃,都是你闹出来的,但愿你被珠子参噎死。”
******
“珠子参终于到了。”仁华捧着一个竹筒,小心翼翼的走进舱来。
锦堂连忙跳上去一把夺了过来,拆开漆封,倒出一串疙疙瘩瘩的东西,大喜道:“果然是它。”
“原来就是这么个丑东西。”我看着,大失所望。
“你懂什么,这是补肺、滋阴、活络、养心,以及治疗一切出血性伤症的不二圣品。”锦堂轻轻的抚摸着那参,神情比对我还
要温柔,“有它,再加上上次剩下的半棵首乌,足够你坚持到回去了。”
“要说还是咱儿子真正有本事。”我的人在那边找了将近半年也毫无所获,月儿一到那没几天就把珠子参搞到手了,果然跟他
老爹一样是个天才呀。
仁华却从地上拾起被锦堂丢下的竹筒,自竹筒里又倒出来一张纸条,看了看,转手递给了我,“有本事的可不是月儿呐。”
纸条上写着:此事非我之功,乃是雷丰瑜亲自出马得来的。
我拿着纸条走到舱外,终于忍不住嘿嘿低笑。一直以来都是我给他写信,不停的讨好他,他却很少回信,我也搞不清楚他心里
是怎么想的,现如今他肯为我亲自出马,说明心里是有我的,这我回去追他,就不用太费劲。
把纸条放进怀里,我向海面上极目远眺,海天壮阔无垠,我心中也是豪气干云。本以为雷丰瑜失忆了我和他的故事就写下了终
结,没想到江南的一场偶遇,又开始了续篇,现如今我是无论如何再也不会放手了。“老天爷,你有什么手段就尽管使出来吧
,我龙跃还怕了你不成。”这话一出口,我又瑟缩了一下,怕还是真怕的,怕有一日锦堂和仁华再被我连累,怕有一日雷丰瑜
再因我险死还生,“我没有那么倒霉吧,那么艰险的时刻都平安挺过来了,也许这次等着我的就是个大团圆结局。”抱着侥幸
心里和贪心念头,我最后决定还是无畏了,“现在那么重的病都有了着落,我还畏什么畏呀。”
“我们的巨无霸就在前方。”头顶的了望塔上传来了水手的呼喊声,“不过他们以旗语让我们不要靠近。”
“怎么办。”听到了声音,冬瓜、仁华、锦堂等人都凑到甲板上来了。
“停船,然后放小船过去看个究竟。”我道。
没等我们这边的小船下水,马场道雪那里已经先放了小船划了过来。看他无恙,我随即安心了,“出什么事了?”
“那一片海域非常的怪,没有一丝风,我们的船陷在里边根本动弹不得,就宛如是陷进泥沼里了一般。”马场道雪手指巨无霸
的方向言道。
我拿出望远镜,向那边看去,远远的似乎是看到所有的船帆甚至旗帜都是低垂着的,再回头看我们现在乘的船,虽然是仅隔着
数海里,却旗帜飘扬,风帆鼓荡。
“怎么会这样?”眼前这一片海面十分的空旷,与别处没什么不同,何以气流在那里却成了屏蔽?
马场道雪道:“已经第八天了,没有任何的风,而且那一小片海域,不仅有我们的船队,还有数条幽灵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