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十一点了吧?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因为下雨,没什么星光,时钟的指针也看不太真切,但他心里的钟告诉他,时间
,差不多要到了。
致命快递呢,但愿这个礼物和聂辰的心意,潘昱雄翘着二郎腿笑了笑,当然,最好能要了他的命。胡焕杀不了他,13K
的帮规可不是吃素的,何况,査飞还有那么多死心塌地的忠党。
雨声中他隐隐听见门铃好像响了,这么晚了会的谁呢?潘昱雄不由得放下抽了一半的烟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先生。”管家正带着一个人从大门那边走过来,低声禀报说:“是霍医生,他说他有重要的事要见您。”
潘昱雄心中“咯噔”一声,仿佛有一根紧绷的弦忽然断了,说不上是痒是疼。
管家悄然离去,跟在后面身材瘦高的男孩远远停了步子,站在了廊檐下的细雨里。因为没有打伞,他身上的米色风衣几
乎湿透了,头发也都浸湿了贴在脸上,暗淡的灯光下只看到苍白的面颊和幽深的眸子。
“子南?”潘昱雄疑惑地喊了一声,听到他的声音霍子南抖了一下,而后定了定神,迈步走了过来。
“怎么没有打伞?”潘昱雄迎上去将他拉到了廊檐下,伸手捋了捋他湿淋淋的头发,皱眉问:“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
霍子南没有像往常一样甩开他的手,甚至乖觉地站在那里任他擦去自己脸上的雨水,完全没有躲避他的触摸。
他越是乖巧顺从,潘昱雄的心就越是往下沉,他隐约觉得,霍子南恐怕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但不可能的啊,这件事办的那么隐秘,除了自己,连阿宽都不是全盘清楚。
潘昱雄探究而忐忑地看着霍子南,后者反而神色平淡,低声说:“潘先生,你送给聂辰的礼物,是不是已经在路上了?
”
潘昱雄动作一窒,霍子南抬手擦掉了鼻尖的一滴雨水,一字一句略有些艰涩地说:“潘先生,我,能不能求你……求你
取消你这项致命的馈赠?”
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到外面越来越大的落雨声,以及两个人各自紊乱而紧张的呼吸。
廊檐下的仿古灯洒下昏黄的光晕,照亮了周围正在下坠的雨丝,那光仿佛因此变作了实体,一伸手,就能触摸得到,不
像面前的男孩,抓的越紧,离得越近,却越发感到无力,感到无法触及。
这个念头瞬间打败了潘昱雄,以往所做的一切,所有的伪装,都在这一刻化作乌有,一刹那他有一种几乎笃定的直觉,
自己曾经梦想的近乎完美的爱与拥有,因为这个计划的败露,从这一刻起,已经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第五十三章:矛盾·权衡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潘昱雄没有回话,只一语不发地看着暗夜里的雨,眼神复杂而纠结。
霍子南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自己还是太天真了,这么好的机会,13K一旦失去聂辰,对海盛将是多么大的喜讯?
何况为了这个他连老何都杀了,又怎么会因为自己这微不足道的乞求放弃如此缜密的计划?
然,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就好似在海上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微小的浮木,明知道扒着它也不见得能活命,还
是抱着一线希望苦苦挣扎。
“潘先生。”霍子南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含着些无奈而又虚弱的乞求的意味,“求你放过他。”
良久潘昱雄的嘴角翘了翘,忽然说:“离开他。”
霍子南瞪大眼睛看着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天才反应过来,立刻点了点头:“行,我、我会……离开他,马上
。”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潘昱雄转身往客厅里走去,“你先回去吧。”
“潘先生。”霍子南抢上一步拉住了他的衣袖,一字一句地说:“请你现在就打电话给阿宽,立刻。” 法事马上就要
开始了,所有的宾客大约都已经到场,霍子南赌不起。
潘昱雄停了步子,却没有回头,整个人仿佛僵在了那里。
“时间不多了。”霍子南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平稳,抓着他衣袖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我会离开他,甚至离开这个城
市这个国家都可以,只求你……”
“不。”潘昱雄没有回头,“我不许你离开这个城市,这个国家。”
霍子南连连点头:“行,行……”
潘昱雄嘴角露出一个几乎可以定义为自嘲的微笑,拂开了开霍子南的手,掏出了手机拨了阿宽的电话。
计划被取消了,亲眼看着潘昱雄下达了返回的命令,霍子南一直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接下来却是尴尬的沉默,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廊檐上,雨越下越大,晚春料峭的风夹杂着雨丝偶尔飘进檐下,很快大理石
地面便潮湿一片。
“管家!”潘昱雄忽然喊了一声,管家应声而来,潘昱雄挥了挥手,“派个司机送霍先生回去吧。”
霍子南没料到他就这样放自己走了,这么轻易,这么简单,完全不像他以往的做派,犹豫了一下,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便跟着管家往门口走去。
看着霍子南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潘昱雄狠狠地将手中的手机摔到了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这是他这辈子干过的最他妈窝囊的事了!
当一直以来真心实意喜欢着的人,就这样站在面前,为着别个男人向自己苦苦哀求的时候,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该愤怒还
是该感到悲哀,但无论愤怒还是悲哀,都已经无法改变这个让人倍感无力的现实--他不答应,霍子南将恨他一辈子,但
如果他答应了,事情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霍子南也不会因此就爱上他。
这个时候,如果他理智一点,如果他还记得自己是海盛的老大,就绝不会放弃这个苦心谋策的计划,聂辰年轻而又聪明
,手段也够狠,如果活下去,对海盛迟早都将会是巨大的威胁。
可他无法拒绝,这辈子,只有对这一个人,他狠不下心,他狠不下心看他悲痛欲绝的表情,或者换个更自私的说法,他
不想让这个人对自己恨之入骨,永不谅解。
人生就是这么无奈,当你明白不可能完胜的时候,只能用力去抓住那些可能得到的……放了聂辰,把柄还握在自己手中
,即使不是出于本意,霍子南也会很听话,很听话。
明明是自己的要求达到了满足,潘昱雄却完全没有胜利感,相反的,只感觉到浓重的失落和挫败--这是一个悖论,将来
,霍子南对自己的顺从,将完全是建立在对聂辰的爱之上的,他越是爱他,就会越在乎他的生死,自己的威胁从而也就
越见效,他也就会越听话。
真是让人绝望的推理。
潘昱雄纠结地捋了捋头发,他就这样放他走了,其实在霍子南抓住他衣袖的一瞬,他不是没想过今晚就让他留下来,那
时候两个人离的那么近,近的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上那淡淡的潮气,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干净的体味,让人忍不住想要就
这样抱住他,汲取他的味道。
但他做不到,他狠不下心让他在这样惶恐悲伤的情况下被迫跟自己上床,或者更深入点的说,他恐怕自己受不了那种赤
|裸裸的等价交换式的报偿,这个过程,很可能能让他一辈子都留下阴影,甚至让他在“爱情”这种事上永久性地ED。
除非自己真的能再圣人一点,就这样毁了那证据,否则潘昱雄很明白,这辈子,他和霍子南就只能这样了,要么就是成
全他和聂辰,要么就是一直威胁他让他跟着自己,恐怕没有第三条路好走。
但他不甘心,或者说起码在今晚,还不愿面对这个悲剧的现实。
这一夜,聂元宏五十八岁冥寿盛大的法事圆满结束,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便是霍子南的缺席。但毕竟他是男人,身
家背景又十分清白,这种光明正大地出柜,接受不了也大家也是能理解的,因此当着聂辰的面,13K众堂主也没有说什
么指责的话。
法事结束后众人纷纷离去,一直等在大厅门口的猴子马上走了进来,在聂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聂辰立时变了脸色,问:“死者的身份你查了么?”
“是一个退休的水产档老板,以前是霍先生叔叔的邻居,两家关系很好。”
“霍先生人呢?”
“他说他要办点事,坚决不让我跟着……我还从没见过他那么执拗的样子。”
他居然敢独自行动!聂辰又生气又担心,立刻拨了霍子南的电话,发现关机了,又拨了公寓的电话,也没有人接。
“混账!你不会在暗处盯着他么?”聂辰当下真正着急起来,往车库跑去,“猴子我跟你说了多少次……算了,你去趟
医院,看他有没有过去。”
半个多小时后聂辰飞车到了紫玉花园,刚到门口就接到了猴子的电话,霍子南没有去医院。
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他一个人能去哪儿呢?会不会是胡焕的人……聂辰越想越害怕,飞快搭电梯上了八楼,敲响了霍
子南叔叔家的门。
因为老何的死,叔叔被警察叫去问话了,家里只有婶婶在,十分防范地将门开了个小缝,告诉他霍子南傍晚吃完饭就走
了。
聂辰心急如焚,下了楼立刻打电话给手下吩咐了一番,而后站在楼下转来转去,一时却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该往哪儿去找
。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霍子南家的楼下,无意间抬头看去,赫然发现他卧室的灯居然亮着,顿时舒了口气,搭电梯上了楼
。
按了很久的门铃霍子南才开了门,他大概刚洗过澡,头发很蓬松,身上穿着件深蓝色条纹睡衣,像是已经准备睡了。
“你晚上一个人去哪儿了?怎么不回家?”见他一切正常聂辰彻底放了心,转瞬间又生气起来,“不想过去参加法事你
可以跟我直说啊,我又不会强迫你,干嘛一个人躲到这里来,还不开手机,你知道现在风声紧,我……”
“对不起。”霍子南打断了他,“临时发生了点事情,我……我情绪不好,耽误了晚上的事。”
作为一个外科医生,按理说血淋淋的场面他应该是见的多了,即使目睹地下室的凶杀案,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聂辰
皱眉,不过,那毕竟是他的熟人,也许不一样的吧。
“你没事就好。”聂辰见他脸色不好,便伸臂搂住他的腰将他拉近了,额头贴在他头上试了试温度,发现他有点发烧,
“是不是淋雨了?有点发烧。”
“嗯。”霍子南的身体有些发软,下巴搭在他肩头,“已经吃药了。”
“今晚咱们就睡这边吧。”聂辰抱起他进了卧室,轻轻放在床垫上,“太晚了,明天再回去吧。”
“我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呆一会,”霍子南疲惫地闭上眼,淡淡说,“你……你先回去行么?”
聂辰觉得他今天多少有些反常,疑惑地问:“你跟猴子分开以后到底去了哪儿?是不是还发生了些别的事?”
“没有。”霍子南低声说,“我好累,让我静一静好么?”
“不对,你睁开眼睛看着我。”聂辰抬手扳住他的脸,“跟我说实话……”
“聂辰……”霍子南无奈睁开眼,柔和的夜灯下原本琥珀色的眸子接近暗褐色,看来比平如更加深邃,让人莫名地有些
心疼。
“在你面前我是不是不能有隐私?是不是所有的事所有的想法都要对你坦白?”
聂辰松了手,神情渐渐严肃起来:“我当然希望我们之间能毫无保留坦诚以对,但,我绝没有要监控你霸占你的意思,
我们的人格都是互相独立的,如果你觉得有些事情不想让我知道,我也绝不勉强。”
沉默。
霍子南心里纠结的厉害,过去的两个多小时里他想了很多很多,暂时的危机解除了,但摄像还在潘昱雄手里,他想在什
么时候用何种方式公布出来自己都无法阻挡,除非接受他所有的条件。
霍子南不是个傻子,他无意为一段摄像就赔上自己后半辈子的人身自由,抑或因此而任凭潘昱雄摆弄,但,聂辰的情况
他也十分清楚,査飞刚死,他麾下的大批人马虽然被分化瓦解到了其他堂主名下,可只要真相一公开,有垮仔阿灭这种
人在,仍然能一呼百应共同对付聂辰。
再说其他堂主,尽管眼下大家仰仗聂辰瓜分了査飞的势力,也因为力诚和其他正行看到了彻底洗白的希望,可他们同时
也开始忌惮聂辰的势力,忌惮他的手段,査飞的死会给他们敲响警钟,让他们对聂辰刚刚建立起的信任土崩瓦解,进而
联合起来处置他。
他爱聂辰,不愿看到这种悲剧发生在聂辰身上,因此绝不可能让这段摄像流传出来,威胁到聂辰的生命。
他也想过,査飞的死总有一天会被人们淡忘,他的嫡系总有一天会被全部被消化,聂辰,也总有一天会真正掌握13K的
核心,不用再担心任何一个堂主会忽然掣肘,那时候,这个录像就完全没有威胁了。
可那将会是多久以后?三年、五年、抑或更久?那这么久的时间里,他要怎么办?要怎么向潘昱雄妥协?这简直想一想
就让他觉得崩溃。
或者,他可以开诚布公告诉聂辰一切,问他肯不肯就这样丢下一切跟他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城市,甚至离开这个国家…
…但,13K毕竟是聂辰父亲的心血,就这么丢下了,未来几十年,聂辰能甘心,能不后悔么?
幽暗的卧室,霍子南静静看着聂辰的眼睛,有那么一瞬,他真想就这么直接问他,问他是不是真的杀了査飞,是不是能
够丢下事业跟自己离开这里。
然而,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这问题有什么意义呢?他就是杀了査飞,他也不能背叛他父亲的事业,即使自己把真相
告诉了他,他又能怎么办?只不过自己一个面人对潘昱雄的妥协,将会变成整个13K面对海盛的妥协罢了,代价,只会
更大。
“回去吧。”霍子南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侧过头避开聂辰的视线,低声说:“头疼的厉害,让我静一静。”
洗衣机的蜂鸣声忽然响了,聂辰站了起来,没有再说什么逼迫他的话:“那好吧,我先回去,明早再过来接你,你别起
来了,衣服我给你晾。”
等晾完衣服回来的时候,霍子南已经睡着了,整个人蜷成一团窝在被子里,纷乱的头发覆在脸上,眉微微蹙着,仿佛正
在忍受压抑的梦境。
聂辰顺了顺他的头发,发现他还在发烧,便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了个退热贴给他贴上了,而后吻了吻他的眼睛,关上灯
走了出去。
外面雨已经停了,空气清新冷冽,聂辰站在路灯下长长舒了口气,霍子南今天的情绪确实反常了些,不过,只要人平安
就好,也许他只是受了惊吓,又病着的缘故,说不定明天早上就一切正常了。
第五十四章:事故·栽赃
聂辰离开的时候霍子南并没有真的睡着,他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答应了潘昱雄要离开聂辰,可一想到“分手”这个字眼,他就忍不住心脏绞痛,这个令人绝望的词语他上辈子已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