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聂辰·婚事
大年二十九,我终于摆脱了M市纷纷扰扰的一切,乘农历年前最后一趟班机回到了波士顿的家里。
小丁照例换班回去国内休假,保姆因为父亲做了搭桥手术也请假了,家里只有我、阿祖和Debra,这个春节彻底属于我
们三个人,挺好。
跟我预想的一样,收养Debra以后阿祖的性格开朗了许多,为了让他换换心情,我夏天的时候在这边断断续续呆了两个
多月,请人把房子整个重新装修了一遍,从原先的美式田园风格改成了欧式简约风格,比以前实用,也朝气很多。阿祖
很喜欢,心情好身体自然也好,小丁说入秋以后连肺炎也没再犯过。
他好,我就放心,一个人呆在国内虽然挺寂寞,但13K的生意越做越大,能给我帮手的人又实在太少,从财务到行政到
技术,所有的骨干基本都要从头培养,业余时间几乎被工作填满了,也不觉得十分难捱。
无论生意多难做,工作再困难,只要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有朝一日我能光明正大地跟他生活在一起,
在M市,我就觉得,什么都能挺得过去。
除夕夜下了雪,我们没心思订中国餐馆,决定在家里包饺子吃。
在烹饪方面阿祖是天然的白痴,包饺子这种高技术含量的工作离他的人生太远太远,所以重担落在了我一个人身上,好
在还有一个Debra能够给我打打下手,递个勺子倒杯水什么的。
饺子包好以后阿祖和黛比都欢喜赞叹,尤其是Debra,完全收起了以往对我横眉冷对的表情,甚至头一回承认了我父亲
的身份:“爹爹很厉害呢,做的小鱼比中国餐馆的厨师都漂亮哦。”
虽然我是她的养父,但阿祖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父亲,这孩子独占欲很强,又鬼精鬼精的,只要我在家她就防贼似的防
着我,连我偷偷亲一下阿祖她都要生气半天。
我跟阿祖说这孩子有恋父情结,长此以往不得了,搞不好会影响发育啊,得治,阿祖看了我半天,笑着说:“奇怪,明
明不是亲生的,这毛病怎么也遗传呢?”
我无语,说起来我们真实年纪差了十七岁,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我确实有恋父情结,于是对Debra的毛病也宽容了起来
——起码我们的审美观是非常相似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吃完年夜饭阿祖收拾厨房,我带着Debra在客厅玩打弹子,玻璃球滚了一地毯,小家伙兴奋地大喊大叫,小脸涨得通红
。
十点半点整阿祖带Debra上楼睡觉了,我拾掇了玩具,关了电视,随手在碟机里塞了一张碟片,卡朋特的歌声悠扬婉转
,静夜里听来温馨极了。
一个小时后阿祖才下了楼,他已经洗了澡,睡衣外面罩了件毛巾浴袍,松垮垮系着根带子,整个人看起来又瘦又高,腰
特别细。
“悃吗?”
他摇头,坐在我身边擦头发,我往壁炉里又添了几块木柴,让火烧的更旺些,最近寒流过境,他身体弱,一不小心就会
着凉。
这个壁炉是夏天装修时我们唯一保留下来的旧物,其实家里有中央空调的,可阿祖喜欢它,我就没拆。
“吃个梨吧,润肺。”我在果篮里拿了个梨,打开水果刀削了起来。
“嗯。”阿祖到底有些累了,懒洋洋靠在沙发靠背上,“上次在中国城买了一瓶糖桂花,一会切片儿蘸着吃。”
“你真是越来越会吃了。”我笑着说,“以前没见你这么挑嘴。”
“老了,怕苦。”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听在耳中平白的却有点难过,我淡淡笑了笑,将削好的梨细细切了片,在橱柜里找了糖桂花洒上了
,用牙签插了喂在他嘴里,他摸摸我的头:“乖,孝顺孩子。”
他是越来越倚老卖老了,其实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跟大学生也差不多,小丁跟我说过附近还有女高中生给家门口的信箱
里塞情书,这年头大概很时兴恋父什么的。
说起这个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这一区是不是住着你一个同学,叫Tommy的?”
“嗯?”他咬着片梨,含含糊糊地说,“Tommy?哦……是的,上次顺路捎过他回家。”
如果只是顺风车这么简单的事,我就不会知道了,小丁说那个叫Tommy的来过家里好几次,还约阿祖出去喝咖啡听音乐
会,不过他一次都没去就是了。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阿祖滑下来侧躺在沙发上,头枕着我的大腿。
“没,你一个人在这儿,我得了解你的交际圈子啊。”我言不由衷,不过说起来阿祖真是宜室宜家的好男人哪,脾气温
柔,又长的这么帅,男女通杀那是难免的。
他轻轻地笑,我那点想法自然瞒不过他,不过他这人厚道,从来不揭穿我。
“十二点了。”我想起之前嘱咐小丁买过爆竹,“走,我们放炮去。”
“你不是吧?”阿祖的表情有点惊讶,“现在已经是半夜了,我们会被投诉到社区管理处,说不定还要罚款。”
“罚呗,又不会破产。”我给他穿大衣扎围巾,“走吧我兜着,放炮必须的,过年过年,不放炮怎么过年?”
“上次有个人在社区里烧垃圾,被判每周六上午端着忏悔牌在社区游行,持续了一个月呢。”
“没事,到时候我去游行,我最不要脸。”我不由分说拉着他出了门。
“嗨John,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大半夜的Shawn居然还在遛狗,萨摩耶军团比去年看来更加雄壮,最大的一只体形都
够得上一条小牛了。
“嗨Shawn。”我点了根烟准备放炮,“跟我们一起放炮怎么样?可以吓走叫做‘年’的怪兽,来年会行好运呢。”
“好啊。”Shawn挺好奇,牵着狗站在栅栏外,“现在吗?”
“现在。”我点了火。
气氛是热闹的,后果是严重的。
萨摩耶军团被鞭炮彻底吓傻,集体尿了,愣了半天才夹着尾巴四散奔逃,外国狗真是中看不中用。
Shawn比狗还要惨,炮声一响,还没回过神来便被仨儿子拖着飞奔而去,速度之快直逼刘翔。
“Shawn!”阿祖吓了一跳,跟在后面喊了一声,Shawn大喊大叫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转弯处
。
“你真是的,老Shawn有心脏病,别吓出个好歹来。”阿祖抱怨,“好啦,就这么着吧,你看邻居们的灯都亮了,明儿
肯定有人投诉,回去吧。”
我不怕游行,倒是怕天气太冷把他冻出病来,放完两挂一万响的鞭炮便跟着他回了家。
“雪真他妈大。”我扑了扑他身上的雪花,替他脱了大衣和围巾,随后将他抱在怀里,“冷吗?”
“有点儿。”他下面只穿着睡衣,有点哆嗦,我拉他坐到壁炉前的地毯上,给他披上一条薄毯,“我去煮点咖啡吧,太
冷了。”
二十分钟后我们依偎着在壁炉前喝咖啡,房间里没开灯,壁炉的火焰在暗夜里跳跃闪烁,洒下一室时明时暗的橘色的柔
光。耳畔的歌曲缠绵清越,如同时间酿成的醇酒一般,直刺心扉,回味无穷。
气氛太好太温暖,我忍不住低头吻他的耳朵,他敏感地抖了一下,而后抬手揽住我的脖子,半眯着眼睛看着我。
我觉得我要着火了。
我低头吻上他的唇,咖啡柔媚的苦涩在口腔中丝丝化开,味蕾的快意很快蔓延到了整个意识,让身体所有的细胞都惬意
地叹息起来。
我俯身将他压倒在地毯上,手伸进睡衣抚摸他清瘦的身体。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激动,他身上起了清浅的颤栗,触
手不似平时一般滑腻,但这触感更加刺激,让人血脉贲张,意乱情迷。
一年来他的身体恢复了很多,情事上也不再像过去一般被动,在我的抚摸下很快激动起来,辗转回应我的吻,火热的部
位在我身上轻轻磨蹭。
我褪下他的睡裤,舔舐揉搓,使尽浑身解数取悦他的身体,他在我身下发出轻浅的呻吟,没多久就泄了出来。
他躺在地毯上剧烈地喘息,壁炉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显得他的脸更红了,莹润的眸子带着些水汽,动人心魄。
我浑身烧的难受,正要再接再厉,忽听稚嫩的童音忽然在楼梯下响起:“Alex!”
我吓了一跳,支起身越过沙发往过看去,只见睡眼惺忪的Debra拖着她的长耳朵兔子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一边揉眼睛
一边叫:“你干嘛老是欺负Papa?”
我有点尴尬:“呃……我没有啊。”
“你那么壮,会压坏Papa呀。”Debra撇撇嘴,义正词严,“不要学我老是扑在他身上啦,我还是小孩子,很轻的,可
你已经长大啦!”
“我……好……”我张口结舌,阿祖在我身下笑的浑身抽抽,好不容易按捺下笑意,这才坐起身来和颜悦色地问Debra
:“怎么忽然跑下来,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
“打雷啦,我很怕呀。”Debra一脸委屈。
阿祖速度恢复了慈父状态:“不是打雷,是Alex在放爆竹,好了别怕,Papa陪你上去睡好么?”
“你不是吧?”我彻底斯巴达了,“那我怎么办?”
阿祖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要么自己解决,要么等我。”
“那你快着点儿啊。”我苦着脸说。
“快不了。”他的表情有点歉疚,“这孩子惊醒了很难睡着,大约要讲很久的故事才行。”
“……”
Debra,你坑爹呢!?
大年初一清早我们就收到了社区管理处的投诉单,我高高兴兴去交了罚款,顺便给工作人员发了开年红包,大家没料到
开罚单还能收到小费,对近年来华人显示出的随和与阔绰十分感叹。
在家宅了两天,正月初三下午我们开车去Mall采购日用品。
因为不是周末,又没什么促销活动,今天顾客很少,阿祖拿着出门时写的购物单慢悠悠地选购,我将Debra塞在购物车
里,推着车子在货架间飞快地滑来滑去地玩儿,惹的她大喊大叫。
玩着玩着我们跟阿祖走散了,这个Mall挺大,购物袋和手包又都在他身上,我连个手机都没有,只好推着车子漫无目的
地在货架间瞎逛,希望能撞上他。
就在我准备去服务台请广播找人的时候,Debra忽然抓住了我的衣袖:“Papa。”
阿祖拿着一罐咖啡豆站在那儿,旁边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金发男孩,两个人正有说有笑地谈着什么。
“是Tommy叔叔。”没料到Debra跟金毛挺熟,看来这家伙没少骚扰俺男人。
我抱着黛比往他们走去,那金毛本来好好站着,这会儿忽然拍了拍阿祖的肩膀,末了还暧昧地捏了捏他的肩胛。
都坑爹呢!
我十分不爽,但还是调整了一下表情,抱着Debra插到他们俩中间:“哈尼!我找了你很久耶。”
这腻味的称呼和我热情似火的语气立刻将阿祖雷的一哆嗦,金毛更是诧异万分:“John,他是谁?”
“呃……这是Alex。”阿祖的回应还算镇定,跟着又跟我说,“他叫Tommy,是我的同学。”
“嗨Tommy。”我伸出去跟Tommy握了握,捏的他骨头咔咔直响“很高兴认识你。”
金毛的脸色有点发白:“你是……”
“老公,Debbie的纸尿裤用什么牌子的?”我发现我COSPALY人|妻什么的完全没障碍,“我找不到耶。”
阿祖一脸“你够了”的表情,但还是跟金毛道了抱歉,去隔壁架子拿纸尿裤了。
“你是他同学?”我问金毛。
“啊。”
“他是我未婚夫。”我继续人|妻,“过两天我们要办喜酒,不介意过来喝一杯吧?”
“啊?你们要结婚了?”金毛的表情有点幻灭。
“是啊,孩子都大了,不结婚怎么行。”我尽量显得幽怨一点,男男生子毫无压力,“为了他上学,我们都拖了好几年
了……对了,你有好的餐厅介绍么?”
“呃……你可以咨询专业婚庆公司。”事实证明熊受什么的杀伤力很大,金毛脑门明显出了汗,“那个……我还有事,
先走了,再见。”
第二天早饭后我开始翻黄页,阿祖奇怪地问:“你找什么?”
“餐馆。”
“中午要出去吃?”
“办喜宴啊。”
“啊?谁要结婚?”
“我们啊。”
“啊?”
“啊什么啊啊。”我说,“移民都办好了,我们又都是适婚年龄,再说我十九岁就跟了你,你得为我的青春负责。”
“啊?”
这事儿我不是随便说说的,事实上为了这一天我已经运筹了一年半了,给他办留学,投资移民,都是为了能以常驻民的
身份和他注册结婚。
求婚的话很久以前我就跟他说过一次,他也答应了,可那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那时候的甜蜜仿佛变成了前世也似,隔
着层雾,此刻,现在,我必须再次说出这句话,才能给我们一个新的开始。
“我们结婚吧阿祖。”我放下黄页,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我是说真的,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要,这次回来之前我就
想好了,我要跟你注册,无论在事实还是法律上,我都,必须,和你合为一体,永不分离。”
他有点愣住了,虽然我们都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真到了提上日程的那一天,还是感觉,很意外,很意外。
他的表情变得有点飘忽,像是正回忆着什么,又像是在遗忘,很久很久都没有答话。
我没有催他,低下头继续翻黄页,隔了一会才说:“你同意么?”
顿了顿,他轻声说:“好。”
早就心里有数的事儿,等听到他这一声“好”,我还是由衷地感到快活和幸福,一边翻着黄页一边不由自主微笑起来:
“不过在注册之前,我们得先办一下喜宴。”
“为什么啊?”他不解。
“请你的导师啊同学啊粉丝啊过来吃个饭聚一聚啊。”我说,“波士顿大学这种不正经的地方,狂蜂浪蝶太多了,我必
须将你‘有夫之夫’的身份公之于众,否则不放心一个人回国去。”
“……”
“Tommy一定要请。”
“……”
婚期定在了一周以后,也就是大年初十,我们在这儿没什么亲人,只有阿祖的导师、保育院院长,以及Shawn和他的萨
摩耶军团,不过萨摩耶不允许进入注册大厅,被关在了外面,于是婚礼现场显得更加安静肃穆。
念了结婚誓词,我将事先定做好的素戒套在他无名指上,他也给我套上了,然后我们亲吻,亲友鼓掌,然后办事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