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大的。我今天签你,明天就被老板发配到北极孵企鹅。”
宋琉回头看看一屋子叽叽喳喳的学生,笑了笑说:“凌才不会发配人到北极孵企鹅咧。”说着拉了李肖臣的袖子往外走
,边走边说,“他最多派你去巴基斯坦去做市场调研。”
李肖臣一个趔趄差点摔到,他知道宋琉这会儿只是开玩笑说说,但说不定哪天心血来潮,真的会怂恿老板宋凌把自己发
配到巴基斯坦。
眼前这个小疯子,一身干净利落的白大褂,一副装模作样的无框眼镜,笑起来甜得跟蜜似的,看上去为人师表、人畜无
害的样子,可一旦发起疯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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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办公室,李肖臣把一堆讲义和作业放下,三两下扯开领带,再解开最上面的两颗衬衫纽扣,然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宋琉看了他一眼,眼睛躲在镜片后面不动声色地笑。他了解李肖臣,知道这个人最注重自己在人前的形象。作为半个公
众人物,李肖臣给人看到的永远是自己最好最完美的一面。其实李肖臣此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私底下最讨厌束缚。
宋琉总是觉得,要是让那些花痴他的广告客户或者媒体记者看到他吃完饭后蹦到沙发上剔牙的情景,一定会为他身上那
件奢侈到穷奢极欲的阿拉伯风格睡袍感到惋惜。
李肖臣在宋琉的办公室里踱了一圈,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来,刚打算点烟,被宋琉劈手抢了打火机。
“我的办公室禁烟。”宋琉说。
李肖臣觉得好笑,指了指桌上的龙猫烟灰缸:“禁烟?那这是什么?”
宋琉一抬下巴:“我例外。”
李肖臣摇头苦笑——这家伙,真是任性的可以。
宋琉把打火机还给他,难得严肃地说:“真的不行,我等会儿就回家了,身上不能有烟味,凌不能闻那个。你忍忍哦。
”说着像哄小孩子一样拍拍李肖臣的脸颊,起身倒了两杯咖啡,一杯清咖,一杯拼命地加奶和糖。
李肖臣哭笑不得地接过那杯咖啡——自己是抽烟,可那都是交际应酬需要,平时也就是心情好了或者心情特别不好了才
抽两根。怎么到了宋琉眼里,自己就成了一时半会不抽就要犯瘾的老烟枪了?
“哟,你什么时候转的型,开始走贤妻良母路线了?”李肖臣忍不住嘲笑。
“呀,我一直都是这么贤惠的呀。”宋琉无辜地眨眼。
李肖臣“哼”了一声:“要是‘贤惠’一词以你为标准,那这世上不知道要多多少和睦家庭,少多少离婚官司了。”
宋琉毫不客气:“那敢情好,促进世界和平啊。明年诺贝尔和平奖还不归我?”
李肖臣气得翻白眼——这两年宋琉的嘴越来越毒,说起话来也越来越肆无忌惮。尤其是一年半之前和宋凌在比利时注册
结婚之后,整个人都被宠得不成样子了。
宋凌出钱和安平市医科大学合作,说打算投资成立一个药理学研究所,指名让宋琉负责。大学因为拿到投资,不但立马
建了研究所,还忙不迭地把他破格提升为副教授。这年头,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居然还做得心安理得。诺贝尔
和平奖?诺贝尔厚脸皮奖还差不多!
“我说,肖臣,”宋琉推着桌沿,随椅子悠悠转了个圈,带动咖啡冒出的热气,袅袅上行。
“你可是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你来找我干嘛?”宋琉说。
光顾着斗嘴,差点把正事忘了。
李肖臣连忙坐直了身子,调整了一下表情,严肃地说:“琉,你什么时候改行当老鸨了?”
宋琉挑眉:“什么意思?”
李肖臣皱眉:“别装蒜!说你那个学生呢,叫柯雪乔的?你干嘛把他介绍给小虞?”
宋琉趴到桌子上,好像一个酷爱打听八卦的长舌妇一样兴致勃勃地问:“呐呐,你不觉得他们很般配吗?”
“般配你个头!”李肖臣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赏了宋琉一瓢,“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才出道三年,他们现在正
是最好的上升期,不能有这些花边新闻。这才刚开完巡演呢,那边还有导演看中他要拍片,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宋琉捂着脑袋,满不在乎地笑:“那凌每年花那么多钱请你李大经纪人,不就是来搞定这些事的么?否则,要你干嘛?
”
李肖臣恨恨地瞪着宋琉,宋琉一句话说完,继续若无其事地喝咖啡。他喝咖啡的姿势很独特,仿佛是经过了精心的设计
,看起来高雅华贵得无可挑剔。李肖臣看在眼里,心里有些发毛——宋凌喝咖啡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装X得一塌糊涂
,该死的华丽,该死的优雅,却偏偏该死的让人神往。可他李肖臣偏偏就是受不了这种华丽丽的装X调调。
宋琉是宋凌带大的,十几年来把宋凌的谈吐举止学得惟妙惟肖。李肖臣天不怕地不怕,看到老板宋凌,毕竟还是有些心
底发虚。
李肖臣清了清嗓子:“退一万步说,你给他弄个美女也就算了,怎么就是个小毛孩子呢?”停了停,又道,“小虞的口
味你又不是不知道……”
樊虞暗恋了宋琉十几年,也曾发动过猛烈的追求攻势,差点让他得手。后来随着宋凌和宋琉的和解,这倒霉孩子就华丽
丽地领了好人卡。
话一出口李肖臣就有些后悔——这件事尽管他们这群熟识之间都知道,但如今已没人再提。
宋琉倒是毫不在乎:“他知道什么?看着肉新鲜,也不看看合不合适自己呢,张口就咬,这下可好,牙崩了吧,以后只
能吃豆腐。”说着嫣然一笑,“我告诉你,雪乔就是他那块豆腐。”
李肖臣狠狠地“口”——这个小疯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但是,看他那个样子,又不像是闹着玩,似乎其中还有什么隐情。李肖臣知道,眼前的小疯子胡闹归胡闹,对那个对自
己一往情深的樊虞,其实还是很照顾的。而且,他认定的事,别说十头牛,十个火车头都拉不回来,但凡有人要跟他较
劲、强拧他的,必定下场惨淡。
再加上,上次看见那个叫柯雪乔孩子,简单接触了一下,觉得他既单纯又老实,看起来人品不错的样子。
从他那里下手,比从宋琉这里下手要简单多了。
李肖臣于是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说:“也罢,你知道分寸就行,豆腐慢慢喂,别让他一口气吃太多,我不好收拾。”
此言一出,宋琉哈哈大笑,捧着肚子几乎笑岔了气。
李肖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里有些郁闷——自己都愿意做出让步了,他还笑个什么?就有这么好笑吗?
宋琉笑了半天,才抬起头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豆腐……早就……早就让他吃干抹净了……”
李肖臣这下是真正地、彻底地、无以复加地“口”了。
第七章:变故(上)
“啊?你说啥?”李肖臣忽然觉得所有的智商离自己远去,而且,都是不告而别的。
宋琉笑得神秘而讨打:“我可不是那种爱说人家是非的人,以后有机会……要是他们愿意说的话……”
——你不爱八卦,那天底下就没有八卦这个词了,所有八卦周刊八卦杂志八卦网站从老总到编辑到枪手,统统能喝西北
风去!
李肖臣在肚子里狠狠地骂。
宋琉一边端着咖啡喝得很华丽很装X,一边隔着杯子偷看李肖臣的表情。他觉得李肖臣现在的样子真是好玩死了,一双
漂亮凤目流露出来的神态,又是好奇,又是恼怒,又是克制,还带着一点点的不甘心,甚至还有那么一点蠢蠢欲动的味
道。在他眼里,李肖臣就是一个能把喜怒哀乐都写在眼睛里——是眼睛里,而不是脸上——的人,所以,他特别喜欢逗
他。
“对了肖臣,”宋琉忽然问,“你是怎么来的?”
“我自己来的啊。”李肖臣有些心虚。
宋琉脸色一沉:“说实话。”
——切,只许你骗我,就不兴我难得骗骗你么?
李肖臣暗骂了一句,老老实实回答:“大少爷搭我的车来的。”
宋琉很惊喜:“宏煜来了?怎么不见他?”
李肖臣看到宋琉的表情,顿时有种棋胜一招的感觉,得意洋洋地说:“他一下车就去找你那个美女助教了。”
宋琉苦笑着摇头:“下次别带他来,都高三了,读书要紧。”
李肖臣忽然放下杯子,起身越过办公桌,牢牢盯住宋琉的眼睛,两人鼻尖对着鼻尖。
“干嘛?”宋琉笑着往后躲。
李肖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异常认真地说:“琉,你越来越像贤妻良母了……”
宋琉推开他的脑门,问道:“对了,听说你们下个星期有个发布会?”
李肖臣点着头坐回去:“嗯,有个慈善项目,巡演的一部分收入捐给失学儿童的……你怎么知道?”
宋琉“嘿嘿”笑:“我上你们的官方应援论坛啊。那个管理员七杀跟我很熟咧,我们是一派的……”
李肖臣囧:“什么派?芒果派吗?”
宋琉笑:“番茄派。”
李肖臣又囧——那是什么东西?
这边还没囧完,就看到宋琉拉他袖子,眼睛眨啊眨的:“肖臣,带我去好不好?”
李肖臣瞪眼:“你去干什么?”心想樊虞一见了他就没魂,那发布会还怎么开?
宋琉继续拉袖子:“我就去看看,好不好嘛?”
李肖臣硬起心肠不看他:“不好,你会给我捣乱的。”
宋琉指天誓日:“我一定不捣乱!”
李肖臣扭过头:“不好,小虞会失控。”
宋琉忽然不响了。
沉寂了十几秒,李肖臣忍不住回头去看他,回过头去的时候看到宋琉无比清亮无比明慧的笑容。
“他也该长大了,不是吗?”宋琉安静地说。
******
李肖臣无奈地看着休息室的一屋子人,再次叹了一口气。
——等会儿这发布会,可怎么开呀?
他在心里哀嚎。
他看到宋琉坐在角落的单人沙发里,正在托着脑袋发呆。明明是他自己兴冲冲提出要来的,来了之后只把壳子丢在这儿
,魂儿不知道上哪里神游去了。这个是无魂人一号。
斜对面三人沙发里的樊虞,也是个丢了二魂六魄的,正瞧着宋琉失神。这个是无魂人二号。
他身边坐的是那个叫柯雪乔的男孩——李肖臣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和樊虞一样大,今年二十一岁,已经是硕士生了,可
还是怎么看都是初中生的样子——他怯生生地坐在那边似乎相当的不安。不敢好好坐,又不敢起身离开,好像垫子上满
是有磁力的钢针似的,一脸的凄惶不安、魂不守舍。于是,无魂人三号。
然后是这边化妆台前,樊阆的魂在手机的另一头。他一开始是窃窃私语地讲电话,从出门上车讲到进休息室。被骂了之
后,改成发短信,手指噼噼啪啪按得叫一个快,还不时看着屏幕傻笑——无魂人四号。
李肖臣扭过脸去看他的最后一丝希望——看到祁云月的那一刹那,他感动得简直想哭。
祁云月正抱着吉他望着自己,那眼神虽说不上有多清醒,跟其他几个比起来,至少也算炯炯有神了。
呜呜呜,终于有个魂在的。
李肖臣对祁云月抱以感激一笑,还没笑完,手机就响了。
祁云月如梦初醒般一惊,险些被自己的吉他砸到脚,慌忙坐好之后再去看李肖臣,他已经在那里接电话了。
“嗯,小萌,外面怎么样?……不行,告诉他们今天只有群访……嗯?那家猪头报社跟我扔到最后去……好,你看着办
。五分钟后我们出来。”
挂了电话,李肖臣再次看看一屋子处于灵魂飘荡状态的人形动物,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吼——
******
天才儿童不愧是天才儿童。李肖臣在角落里满意地看着台上的樊虞。刚才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这会儿已经在一堆长
枪短炮前口若悬河了。什么“这是我们三个和全体幕后工作人员的共同心愿啊”,“帮助山区的孩子重拾失去的梦想啊
”,居然还头头是道,说得声情并茂的。这些话没人教过他,也没见他上台前有工夫琢磨,这会儿竟能答得一句比一句
的顺溜。
宋琉拿胳臂肘撞撞李肖臣。
李肖臣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向自己邀功,顺便证明“小虞对我已经真的没什么了”的言辞。
没什么?笑话!你选择性失明,我可没瞎!
李肖臣在心里一个劲地吐嘈。
宋琉还在撞他,李肖臣故意不理。
宋琉不耐烦了,低声吼:“李肖臣!”
“嘘——”李肖臣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恶狠狠地瞪宋琉,“小声点!”
宋琉撇撇嘴,那样子分明在说:你明明比我还要大声。
“你到底干什么?”李肖臣皱眉问。
宋琉看了他一眼,悄声问:“刚才走廊里那个电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李肖臣怔了一下,刚才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他接到一个电话,又是上次打那个笑得很难听的神经病打来的,说的还是同
一些话。他只听了两秒就挂了,根本懒得答话。当时他走在最后一个,手机又是调的震动,奇怪宋琉是怎么知道的。
宋琉看到他的表情就笑了:“出休息室的时候脸色还像人,还没到会场呢,就像鹦鹉被人拔了头毛似的,瞎子都看得出
来你有事。”
李肖臣无奈地说:“你就没有好听一点的比喻吗?”接着叹了一口气,说,“只不过无聊的人打骚扰电话而已,又是要
我们解散的。”
“上次也是打你手机?”宋琉又问。
李肖臣又是一愣:“你怎么知道不是第一次?”
宋琉笑了笑:“要是第一次,你铁定骂人。而你骂过一次之后,就是连话都懒得跟人说。”
李肖臣无奈地摸摸鼻子,宋琉这家伙,看起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其实心思比浮尘还细。
他只好照实回答:“上次打的是办公室电话。”
宋琉把无名指抵着嘴唇——这是他思考时候的习惯动作——说:“这次居然查到你手机了?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
李肖臣笑笑:“放心,我已经找私家侦探在查了。刚才那电话我也录了音。”
宋琉也笑笑:“就知道你精。”
李肖臣想了想,还是嘱咐了一句:“别让他们几个知道。”
宋琉点点头,眼睛却看着外面,突然间异常专注的样子。
“看什么呢?”李肖臣顺着他的目光去看,视线落在人堆里,那里是后排文字记者区。李肖臣几乎都认得,还有几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