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牧零允红着脸大声地反驳,“别以为我喝醉了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我明明没有!”
“没有?!哼!你还记得你昨晚要求我帮你换睡衣的事情吗?”
睡衣?!
他机械似地低头,身上,一身宽大不合尺寸的灰色睡衣裹着他的身体,长长的裤管盖住了他的双脚,上衣的纽扣只扣到了胸口,
露出一大片雪白引人遐想的透明肌肤。
他的脸倏地更红了。
惊乱地整理着衣服,他闷声地勉强掩饰道:“我肯定衣服是我自己换的。”
就算真的是他要求王梓俊帮他换的衣服,他死也都不能承认,丢脸啊!
声如细丝般悠悠地飘进王梓俊的耳里,他戏谑地勾起微笑。算了,这种事情也不拆穿他了。一个翻身站到地上,走过去对他伸出
手,柔溺地说道:“真是的,你怎么这么喜欢一睡醒就摔下床呢?”
牧零允乖巧地伸出手让他将自己拉起,才忽然想起昨日早晨的情景,他也是像今天一样的反应。啊!丢脸丢到家了!
“去洗漱一下再下来吃早餐吧。”王梓俊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暖笑容,对他笑了笑之后便走出房间。
唉!昨晚的事情,他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他只记得他和骆唯恒,小In告别后,便与王梓俊一起坐车离开。在车里,他迷迷糊
糊地睡着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一想到王梓俊说起是他硬要和他睡一张床,和要求王梓俊替他更换睡衣的事情时,他的脸又不自觉地红了。怎么可能,所谓酒醉
三分醒,就算喝得酩酊大醉,他至少对昨晚的事情会有丝丝的印象,但是他就是什么也想不起。
真是的,明明打从心底他是多么讨厌王梓俊,却莫名其妙地和他睡了两个晚上。
唉!一想到就头疼。
洗漱完毕,换上了王梓俊为他准备的一套黑色衣服,他与他一顿安静的早餐过后,王梓俊决定留在家里。
如今他脸上和手上的状况,确实不方便回公司见客人。手上的伤,是昨晚王梓俊一拳砸在墙上留下的,已经结了暗红色的痂。
这个手伤,对牧零允来说一直都觉得心存愧疚。如果不是他酒后胡言乱语,根本就不会激怒王梓俊,而导致这个伤痕的留下。
早餐半个钟头后,王梓俊不忘将身上的药拿出来,吩咐牧零允乖乖吃了它。为了病痛早点痊愈,牧零允也顺从地将一堆五彩缤纷
的药丸吞下。
就算闲置在家,王梓俊也是分分秒秒都在书房忙碌着。
而牧零允,说好听点就是管家兼助手,不好听点就是跟屁虫。除了上厕所以外,举凡王梓俊走到哪,他就必须跟到哪。
从公司传来的传真,电脑邮件,客户的越洋电话多不胜数。他坐在办公桌前,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离开过。自然,牧零允也没闲
着,帮忙递传真,复印,整理文件,面对一大堆他不懂的商业名词和合约,忙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两人分别做着手头上的工作,丝毫没有受到这两天发生的尴尬事情的影响,如同早已烟消云散。从两人的表情上,关系上,完全
没有表现出任何异状。
终于,在下午两点左右,王梓俊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
疲惫地靠在办公椅上,王梓俊叹息着用手指捏捏眉心,舒缓一下过度运作的大脑。
将几分合约整齐地堆放好,摆在王梓俊的手边,牧零允低头谦恭地问他:“少爷,用不用叫人准备一些下午茶给您?”
听着牧零允这般客气的询问,王梓俊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明明一同喝过酒,一同吃过饭,一同睡在一张床上,但他表现出来
的态度依旧那么淡漠平静。可能也是他死板,认定了主仆之间的关系就是必须规规矩矩。
“嗯!先去帮我倒一杯咖啡进来。”他阖着双眸,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你也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下。”
牧零允淡淡地点了点头,继而退出房间。
顺着楼梯走到一楼,他来到厨房重地。
他家的厨房豪华偌大得堪比五星级饭店的厨房,几个戴着高帽的大厨们在银质灶台前忙着准本下午茶的点心和晚餐的材料。
当牧零允正在发愁应该如何找到王梓俊要喝的咖啡时,先前那位胖胖的佣人阿姨冷不防地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小伙子,在找什么呢?”她慈祥地笑着问。
“阿姨,您好!少爷要喝咖啡,我不知道咖啡放哪。”牧零允礼貌一笑。
“哟!咖啡不在厨房,在外面的小吧台里。你在客厅等着,我去帮你冲一杯。”阿姨急忙走出厨房,好心地为牧零允冲了一杯咖
啡过来。
不一会,热腾腾的咖啡连着托盘一齐被递到牧零允的手上,阿姨顺便好奇一问:“对了,小伙子,昨晚你又在少爷的房间里睡了
是吧?”
牧零允稍微惊讶地抬了抬眼,不好意思地回答:“嗯……昨晚我喝醉了……”
“这我知道,昨晚还是少爷帮你换的睡衣,你都醉得晕晕乎乎的,肯定不记得了吧?”说完,阿姨竟有些害羞地咯咯笑了起来。
“什么!?”他的双颊浮起两抹滚烫的红晕,不可置信地看着阿姨,“是他亲自帮我换的?是我要求的吗?”
“哪是,是你昨晚衣服上都是酒味,少爷才帮你换上的。”
呼——!心定了不少。
虽然还是觉得王梓俊帮他换衣服有些尴尬,但至少证明了不是他主动要求王梓俊帮他换的,脸上的红热也褪下了不少。
阿姨又继续问道:“小伙子,你到底和少爷是什么关系?这少爷愿意和别人睡同一张床我可是前所未见,如果关系不深,哪能和
少爷共处一室啊?还有,自从你来的这两天,少爷都不让我换床单了,碰都不给碰。太反常了,少爷这两天太反常了,他这两天
笑的次数比以前多了好几倍,我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看着胖阿姨一脸苦恼郁闷的样子,牧零允心里微微一颤。
王梓俊反常的行为,是因为他吗?仔细想想,他也确实感受到王梓俊对他的种种呵护柔情,而且昨天因为醉意他也挑明地问了他
是否喜欢自己的问题。再加上昨夜他似乎隐约听到了有人在他耳边说,牧零允,我喜欢你……
忽然,他又用力地摇了摇头。
努力将这样荒谬的想法抛之脑后,然后他对着阿姨浅浅微笑:“这我也不是很清楚,阿姨不好意思,我要送咖啡给少爷了,失陪
一下。”
慢步走上楼梯,他的心不安地跳动着。
昨夜的那个声音,那句话,是幻觉吗?是吗?当他重新回想起这两天的一幕幕,王梓俊对他细心地照顾,关怀备至。可他却总是
摆出一副冷冰冰的姿态来回报他,就算是傻瓜也能感受得到牧零允是刻意在疏离他吧。他那些暧昧温柔的话语,他承受不来,也
不想承受。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当什么也没听到过,就这样遗忘好了。
稍微自我安慰了自己的心,他终于到了王梓俊的书房门口。
二楼的装潢像一条单纯的长长走廊,走廊尽头的两边分别是王梓俊的睡房和书房。
走廊上没有什么装饰,有些冷清。
站在门口,就在他抬起手想敲门的时候,便听到王梓俊的惊呼声。
“什么?你说清楚点?夏亦怎么了?”
夏亦!!!
他霍地睁大眼睛,心骤然抽紧。
“自杀?!你说,夏亦自杀了?!”
“啪——!!”手上无力地一松,托盘,瓷杯摔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咖啡洒满一地。
破裂的杯子滚到牧零允脚边。
他直直地僵站在原地,睁大着双眸,心不停地颤抖,颤到发疼,疼得撕心裂肺。
无法呼吸。
他的血液冰封一样凝固,逐渐寒冷。
夏亦自杀了……夏亦自杀了……
耳畔可怕地重复回响着这句话,好可怕,这句话疯狂地在他脑海里打转,脑袋轰隆隆地像要爆开一样。
怔怔地……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门突然打开……
他怔怔地看着王梓俊满脸震惊地站在他面前……
“牧零允……”王梓俊手里紧握着仍没挂线的电话,惊痛地低唤他的名字。
心像快要崩溃一样地剧痛,他抬眸,眼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淌满脸颊,晶莹脆弱地一颗颗往下掉。
59.Chapter 16(2)
他的脸有种令人心惊地惨白。
“牧零允……”
“夏亦……夏亦……”他怔怔地唤着夏亦的名字,痴痴地看着王梓俊的双眸,澄净的眸底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你没事吧?”他心痛地轻问。
眼前的牧零允,脆弱得就像一个在默默哭泣的木偶,令人心疼得全身发颤。
牧零允咬紧下唇,咬到出血,浓浓的血腥味自齿缝渗入腔内,钻心的疼痛感随着血腥涌上他的脑门,他才恍然从悲痛中清醒过来
。
紧紧地抓起王梓俊胸前的衣衫,攥在手心中仿佛要将它们撕裂一样,他痛苦地看着他,哽咽地问:“夏亦怎么了?他怎么了?”
王梓俊的双眸定定地看着眼前满脸泪痕的男孩,心痛着,所有的话语硬生生地哽在喉咙里,无法逸出半句。
见王梓俊不说话,牧零允崩溃地大喊:“你说啊!!你说啊!!夏亦他到底怎么了?”
眼泪哗哗地流出来。
他的胸膛急促起伏。
“我的下属说……夏亦……自杀了……”王梓俊僵硬地站着,任凭他胸口翻涌着的疼痛,低哑地说出这一句。
心上被什么沉痛地一击。
牧零允发了疯一样转身冲下楼梯。
王梓俊一把将他拉住,不顾他的挣扎反抗,他从背后将他紧箍在怀里。
“放开我!我要去找夏亦!我要去找夏亦!”牧零允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拼命想从王梓俊的怀里逃脱出来。
他的夏亦……不可以就这样离他而去……
不可以……!!
不可以……!!
“你冷静一点!牧零允!”王梓俊第一次觉得牧零允的力气之大,两只手臂间的力量似乎再也无法将他稳住,他竭制不住地低吼
,“牧零允,夏亦他没事……”
如同一道闪电骤然劈下……
牧零允不由得身体一僵。
王梓俊用力地拥着他,声音在他耳边低哑轻柔:“牧零允,别哭了……好吗?”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牧零允的眼泪还是拼命往下掉。
“夏亦……真的没事吗?”他转身看着王梓俊,荡漾着水气的眼底重新恢复了点点微光。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他一时间难以接受。心脏抽痛得快要窒息,他的神经绷得紧紧地,也是脆弱地,无法再承受任何刺激。任
何微弱的刺激都好像一把小小的利刃,会将他仅存地一根理智的弦割断,到时候他不知道会崩溃成什么样子,会疯成什么样子。
“嗯……进了医院,病情不是很清楚,不过人总算是平安地活了下来。”见牧零允稍微平复了下来,王梓俊再次抱住了他,温柔
地在他耳边低语。
明亮的阳光自窗棂倾泻而入,映照在牧零允的眸里却刺眼得令人晕眩。
脸上的泪痕闪着脆弱的白光。
下巴抵在王梓俊的肩上,唇边渗着鲜血,他的声音轻得仿佛连自己都听不见:“我要去找夏亦……”
王梓俊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冷凛地低喃道:“不准去。”
像个冰冷的木偶被他拥在怀里,牧零允抽泣着哀求:“让我去找他……我想见他……”
“不准去,不准你离开我……”王梓俊的心即将碎裂般绞痛着,连声音也不由轻颤。
“求你……”牧零允的声音益发虚弱轻缓,眼底凄惶的光芒随着眼泪逐渐淌下,“我求你……让我去找夏亦……”
王梓俊的眼底闪耀着蓝色的眸光,却如霜一样冰凉刺骨,深不见底。
为什么,他的心会如此剧痛?他不要牧零允离开他,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许牧零允离开他。
可是牧零允哀求的话语,滚烫的眼泪却彻底地令他陷入崩溃的深渊,把他不顾一切想将他留在身边的想法一刀砍断,鲜血淋漓。
眸底颤着心碎的微光,他将牧零允抱得更紧,受伤地低吟:“我该拿你怎么办?牧零允……”
“求你……”
啜泣的话语轻渺地飘进王梓俊的耳畔。
不管什么理由,也无法将他留下了吗?
他绝望悲痛地放开他。
逆着光,他眼底的光芒逐渐消失,黑色的阴影刻画在他脸上,有种令人心悸的冰冷。
“好……我带你去找……夏亦……”
怀着不安难耐的思念,牧零允和王梓俊一同登上了飞往美国纽约的航空飞机。
安静的头等舱内,一个个身份高贵穿着华丽的陌生人静默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没有任何闲情逸致去感受第一次坐飞机的感觉,牧零允的心一直忐忑不安,脑袋却空空一片。
茫然地望着窗外的景色,一片白皑皑的云海掩盖住湛蓝澄澈的天空。云里雾里,棉花般的云朵掠过窗外,飘渺蒸腾着近在眼前,
仿佛一触即到。倘若真得触到白云,也只会像空气一样从指缝中流走,就像抓不住的幸福一样。
牧零允的眼泪已经停下,心空荡荡地却高悬着落不下来,精致动人的脸上自听到关于夏亦的噩耗时便褪得毫无血色。
“纽约正在下雪,下飞机的时候把外套穿好。”王梓俊将盖在牧零允腿上的厚外套拉了拉高,盖到他的胸膛下,关心地轻说。
牧零允像听不到一样,他目光落在窗外。
“谢谢你。”像挣扎了很久才逸出唇缝的声音一般,低柔如丝。
王梓俊微怔,目光随之落寞下来,定定地凝视着牧零允的侧脸,说:“谢我肯让你到美国找你的夏亦吗?”
牧零允回过头,明亮的眼眸像还没退去的水气一样粼光颤动,表情哀伤默然,还是重复了刚才那句:“谢谢你。”
王梓俊倔强地抿紧双唇,不让脆弱的心痛溢出眼底,冷声回答道:“我只是偶尔大发慈悲做做好事罢了,只准你见夏亦一面,见
完了就必须马上跟我走。”
牧零允好不容易提起力气露出一抹微笑,诚恳地对他轻声道:“不管怎么样,能到美国找他,这一切我都要谢谢你。”他谢谢他
肯让他去美国,谢谢他帮他出机票钱,谢谢他愿意陪着自己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见夏亦。
王梓俊冷嗤一声:“别高兴得太早,见不见得到夏亦还是个未知数。”
他下午在电话里听了下属的汇报,夏亦是被人软禁了三天才选择跳楼自杀。虽然性命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夏家的人既然能够软禁
他,自然在医院也会严加看管,要接近看望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除非是他亲自带着牧零允去医院,以他的身份,量谁也不敢对他轻举妄动。但是,他能做到吗?能做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