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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的心被春风一吹,忽然就荡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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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凤蔺 ┃ 配角: ┃ 其它:耽美,神仙文,蒲扇
第一章
这年头,凡混得稍好的神仙都下界去了。
自然是被贬下去的。
其中不乏包括东华帝君在内等大小仙众。记得前不久司禄星君下界的时候是满面春风,顺带以践行为由压榨了我一坛上
好的琼浆,至今让我耿耿于怀。至于司禄被贬下界的缘由,其实就是他某日在真元天君府上拔了度善元君坐骑屁股上的
金毛,谁想那青鸾胆小,吃痛一惊之下在宴席上一通折腾,打翻了玉帝的酒杯弄脏了衣裳,玉帝痛惜之余一怒之下便将
司禄贬下凡间一世,改改那贪财的毛病。
于是司禄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今年第九个被贬下界的上仙。
风水轮流转,这不又轮到本君了。
“南天门到了,劳烦虚元天君慢移尊足,我也好回去跟玉帝和王母交差。”太上老君笑眯眯地朝我拱手道,说话时两边
的胡须一飘一飘的,白森森的面皮上是一圈一圈的皱纹。
“哎……”
我仰头长叹。
这厢太上老君旁边的司史星君掏出了贴身的小本,袖珍小毛笔在嘴巴里咂了咂,边写边念道:“虚元天君,因调戏菁华
帝君,意图不轨,跳墙欲行霸王硬上弓……以上七七四十九条,于今日申时四刻被贬下界三世,以资惩戒。”
……
为什么……明明没有吃到!
叹……
想我堂堂虚元天君的一世英名,竟毁得如此的不明不白……
太上老君眼珠左右一转,干咳了两声,周围的天兵包括司史立马闪得一干二净。
有猫腻!
果然,老头凑近冲我神秘一笑,拿出了一样金光闪闪的物什,百宝囊?!打开一看全是各色法器跟仙丹,看样子阿姐是
舍不得我在凡间吃苦特意从天庭搜刮来的。怪不得昨天夜里各路仙众来我府上给我践行时均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阿姐,果然还是你最疼我……
太上老君捋须一笑,道:“天君放心,那负责天君转世的元君已收到了君母的密诏,定不会亏待了天君。”
唔,这还差不多。
我早就听说凡间好玩得紧,一直眼馋着又没机会去转转,好不容易见到了菁华帝君把一颗心都贴了上去,哪想在这么要
紧的关头就被这么贬下界去,实在委屈。
好在阿姐瞒着玉帝帮我打点好了一切,甚至把玉帝叫去耳提面命苦口婆心好一通教训,连带把菁华帝君也弄下了界,美
其名曰给个机会好整治整治我,阿姐,我对你的感激之情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啊!美人儿……
啊!美好的人间……
本仙君这就来也……
也许,是因为本仙君实在太过细心……也许,是因为本仙君的命格实在太好……
总之,在我前去人间的路上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意外。阿姐托太上老君送我的百宝囊在我过奈何桥的时候被身后的人一撞
,“啪!”的一声掉进了忘川;那负责接引我去人间享受荣华富贵的仙君给我指了路,结果中途被人插了队,我眼睁睁
地看着那个缺了一个手指头的人霸了我的位置去了金桥。左右一看全是些木头木脑的游魂,拼着一股蛮力硬往前面挤。
本仙君养尊处优,哪里是这些鬼的对手,这不就给挤下了第一层金桥,第二层玉桥也愣是没有挤上去,好歹最后看到前
面的一个饿死鬼饿晕了倒在地上,我瞅准了机会一步跨过他,不容易啊,终于挤上了!
谁知我这么一踏上去竟是去了人间最低等的一类……
第二章
本人姓梅,单名一个青字,年方二八,咳,二十又八,月薪一百五十文,尚未娶妻。城东最大间的酒楼就是我干活的地
方。
用宋明成那厮的话来说,老梅家摊上我这么一颗灾星果然是因为祖坟上长了棵歪脖子树,遮了梅家的福荫,偏我又命比
石硬,碾转到现在还活得尚好。不过我也承了爹妈给的名字,当真比那烂掉的青豆芽还要霉上一截。
据知道我身世的老人们说,想当年梅家家居京城世代为官,每隔几辈就要出上一个高官,到我老爹这里甚至当上了宰相
,着实光宗耀祖了一回。不过老梅家缺就缺在人丁稀薄,梅家九代单传,眼见那香火燃得是越来越小,豆米大的火花要
熄不熄的,吓得我爹妈整日提醒吊胆,做梦都是梅家祖宗跳出来指着老爹鼻子一顿痛骂,奈何我老爹惧内不敢再娶,好
歹跟我老娘五十年坚持不懈地努力终于有了我,梅青。
相传我出生那日本是艳阳高照,忽地就雷霆大作狂风暴雨,折了无数歪脖树,掀了无数房顶,城东有雷劈焦了十里红莲
,城西有水淹了三百户人家,折腾了三天三夜,只听洪亮一声婴儿哭,雷电休狂风止,又是一个艳阳天。好在没人把这
些跟我挂上钩,只当是风云变幻无常,小老百姓们收拾了残局继续该干嘛干嘛,淡定地绕过梅家大院,外面又是一片热
闹繁华。
皇帝老子得知我爹老来得子,特地赐给我一块玉玲珑,皇家讲究的就是气派两字,面盆大的玉佩硬要往我幼嫩的脖子上
挂,老爹只好找来一人专门负责给我托着这块玉佩,于是我悠闲地过上了前呼后拥的幸福生活。直到某日门外来了个自
称神算子的糟老头,说是要免费为我算上一卦。
爹妈感激送子娘娘,连带着对这些玄妙之事深信不疑,加之人家都说了是免费,不算白不算,这不,一算就算出了问题
。
那老头有模有样地掐指那么一算,一拍大腿跳起来,整得我爹妈一惊一乍,便道:“奇了!此子竟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
天煞孤星的命格,家业难保,婚姻难就,刑亲克友,六亲无缘,兄弟少力,百步之外人畜皆伤,三步以内草木不存。”
我老爹一听拍桌而起,眼睛一瞪,胡子一吹,正想骂人来着,谁想起得太急一口痰哽在咽喉,一口气没喘上来,双腿一
蹬,直挺挺倒下,就那么去了……
屋内一干人等被吓得不清,往我老爹鼻下那么一探,抱成团哭得稀里哗啦,直道老爷去了。我老娘刚刚生产完我不到几
月,身子太弱,见老爹就这么撒手人寰,一个悲怆往我老爹尸身上一扑,没托稳我脖子上挂的那块面盆大的玉佩,那绳
子断得恰到好处,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块传说中独一无二的绝世美玉碎成了几大块,骨碌碌地滚到桌子底下去了
。这下可不得了,打碎了皇帝御赐的东西,我老娘白眼一翻,倒在了我老爹脚边,待丫鬟仆从们扶起时已经没了气。
克死完爹妈,那一干众人对本人是天煞孤星一事深信不疑,纷纷夺门而逃,牢记那条“百步以外人畜皆伤,三步以内草
木不存。”不过片刻,老梅家就成了一座空宅,好歹我老娘的贴身丫鬟怜我幼小,拿了几床厚棉絮把我裹了,找了个人
多的地方偷偷一扔,这才收拾了细软跟着其他人一道逃命去了。
至于后来我遇到了谁谁谁,因为太小不记得,又没人给我说,我也不记得,大概是被什么好心人拣去了养,最后被我克
得家破人亡,把我扫地出门。
些许是因为爹妈造我的时候不够尽心,但凡见过我的人都说我脑子缺了根筋,好不容易活到十五,一度被人贩子抓来送
去的我某一日很凑巧地又克死了一个人贩子,顺带救了宋家的大公子宋明成,宋家为了表示感激之情愿意收留我在城东
酒楼做小厮,这一做就是十三年。
于是我终于落叶有根,找到了地儿,头一次觉得做天煞孤星总归也还是有好处的。
说来也奇怪,但凡靠近我三步以内的人无一不被克得体无完肤的,奈何那宋明成至今活得好端端的,宋家的生意也是越
做越火,渐渐地也没人再记得我是天煞孤星一事,我也就安安分分地在满月楼做起了专门负责抹桌子的小厮。
七月初八,宜嫁娶,出行。七挨着八,黄历上也是个好日子。
少东家坐堂,伙计们忙前忙后,正是吃饭时间。
宋明成端端坐在柜台后一手霹雳啪啦地拨着他的小金算盘,一手忙不迭地往嘴巴里送瓜子,嗑了一地的瓜子壳。
我也乐得清闲,只等客人们吃好喝好后去收拾桌子,慢慢蹭过去。宋明成头也不抬,把装了瓜子的瓷盅往我这边挪挪,
嘴巴一咧故作惊讶道:“呀……这个月进帐又翻了一番。”
我把瓜子壳往旁边一吐,心中颇为不齿,银子多得堆不下了吧,不知道怎么花了吧,哼,愁死你活该……
“哟,又不平衡了呐?”
“嘿嘿,不如少东家给我涨点工钱?一个月一百五十文连十碗藕粉都不够吃。”我蹭过去冲他挤挤眼睛,好歹咱也算是
患难之交是不。
“啪!”
宋明成把那小金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嘴里发出咬碎骨头的声音,“要涨工钱可以,从今天起晚餐吃莴笋。”
你……算、你、狠!
可怜我一个月只得区区一百五十文!这厮欺我是熟人,眼看着后来的伙计们的月薪噌噌噌地往上窜,我的仍是雷打不动
。按宋明成说的,反正我也取不了媳妇,拿那么多钱干嘛,饿不死就好。
我让你贪财,我让你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感情不是用铁水浇的,钱串子都穿肋骨上!
恶狠狠地一咬牙,我一把抄起了桌子上的抹布往楼里空了的桌子走去。
从桌面到桌腿,诶,这地上怎么也这么脏,罢了罢了,我抡起袖子把那抹布一对折,跪在地上扑哧扑哧地努力擦着,恩
,某人的腿?
“劳烦抬腿。”
恩,挡路的腿顺从地抬起,我心满意足地将那方地擦得锃亮,继续向前开疆拓土。
“这位小姐,劳烦请抬秀腿。”
继续向前……
我擦啊擦,擦啊擦……
想当年,曾经一度因为我这爱擦东西的毛病导致满月楼歇业数月,试想谁能忍受用饭的时候忽然从桌子下抬起一人头,
满脸堆笑,傻乎乎道一声“腿。”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客人们都习惯了,甚至不消我出声在我挪到脚边时会自动抬腿,以方便本人擦地。
哎,像我这么大好的勤劳青年要上哪里找去。宋明成知人善用,整个满月楼就我一个负责打扫的小厮,手脚勤快价钱还
便宜。看看这人,内心是多么的奸诈,十成十地继承了宋家老头子的奸商本色,甚至还有青出于蓝的势头。
唔,也许就是这爱擦东西的毛病让认识我的人产生我脑子少了根筋的错觉。
正擦得起劲,面前多了一双挡路的腿。要不要擦呢?那人就站在一粒瓜子壳上。
我停了下来,埋头对着地板说:
“这位公子,劳烦请抬腿。”
为什么我会犹豫呢,咳,因为这么多年擦地板的经验让我总结出了一套看腿识人的本领。比如着青布鞋带些灰的多半是
老人,缎面大花的多是谁家半老的姑娘,卷云靴点金的多半是某个官家少爷……面前这双鞋是上好的雪锻,一看就是价
值不菲,再往上一点看得见这人衣服的宽摆,月白色衣衫素雅又尊贵,这定是一个文绉绉的书生且身份高贵兼家财万贯
。
啊,不对,怎么忽然有冷飕飕的感觉,好像掉进了冰窟窿。
现下可是刚刚入盛暑,正热得煎熬。
那人的腿还没挪呢,宋明成一把把我推到一边,满脸谄媚地往那人身边挤了过去。
“呀,这是哪里来的贵客啊,真是好眼力!不瞒这位公子,小店可是整个京城最好的酒楼,公子要吃些什么喝些什么只
管吩咐,甭管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但凡可以上桌的小店都可给您立马弄来。”只听宋明成嘿嘿一笑,末了再加上一句,
“公子一看就不是凡人,自然是要去天字号一等雅间了。”
也不待那人反映,宋明成回头一声吆喝,“宋云,这位公子天字号一等雅间。”
笑得何其奸诈,何其猥琐。
我暗叹一声,就着跪在地上的姿势探身扯过我的抹布,对宋明成借机宰人的招数见惯不怪,我还等着擦地呢。
那人对着宋明成问:“司禄?”
第三章
那人的声音听上去甚是年轻,约莫二十上下,轻柔中带着那么一股优雅,又像是从冰泉里拎出来的一样,在你的耳朵里
爬过,任你一身热血也要冻僵。通常这样声音的主人都是美男才对,我想。
宋明成嘿嘿一笑,不明就里。
忽然,我仿佛感应到某人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在我身上刮来刮去,身上的汗毛刷刷刷地起立,我琢磨着我是不是欠了别人
银子,或者是小九又把赌债懒我身上了。
思来想去,我终于痛下决心抬头——
哟!果然是个美人!
素袍玉簪,眉目若工笔绘来,端庄雅丽,神清骨秀,约莫二十上下。
瞧瞧那皮肤,那身段!惊艳之余我实在不知自己的哈喇子是否出现。可惜这样神仙般的脸上不见一丁点表情,未免太过
清冷了些。
哦,那眼神,我怎么有种他现在看的不是我梅青而是一堆粪的错觉……
美人幽幽看我一眼,又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真是……够味!我就是喜欢这样的!
宋明成见我这副德性怕败坏了客人的兴致,冲我一吼:“梅青!”
“小的在!”
我立马得应。
“客人一路风尘,你去备些热水好让这位公子沐浴洗尘。”
我拎起抹布站得端端正正,答一声,“是!”
“噗!”
我眼角一挑,见那白衣公子身后站着的一个青衣小童扑哧笑出声来,见众人看过来立马收拾好了表情又变回了跟他家主
子一样冰冰冷冷的模样。
“有劳。”
那白衣公子对宋明成道,语气不咸不淡,领了那小童一道飘然上楼去了,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过我一眼,真是……太让
我伤心了……
其实像烧水这种琐事我一般是不做的,我只负责抹桌子。
于是我慢悠悠地往厨房走去,把趴在白菜堆里睡得正死的小九揪起来烧水。
小九是我两年前从外面捡回来的,比我小十岁,长得又黑又小,好吃懒做又嗜好赌博,他的工钱我的工钱统统都被他输
得一干二净,以至于我一直以来都在后悔当初怎么就那么烂好心捡了个大麻烦回来了呢?我自问也不是什么好人,哎,
好不容易发回善心吧,看看,所以说有些人天生就不能心软,我就是前车之鉴。
我扯了嗓子喊:“小九啊小九!少东家说让你烧热水给天字号一等雅间的公子沐浴。”
“哦。”
小九睁眼见是我,迷迷糊糊得应了一句摸去生火烧水,不疑有他。
恩,小九就这点可爱,傻。难怪他会十赌十输。
啧,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本人的缘故。
我翘了二郎腿,嘴里叼根绿豆芽托着腮帮子看小九忙前忙后,悠哉游哉。
“水……水烧好了。”
小九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恩。”我哼哼一声,阴测测一笑,见小九看过来忙正色道:“看你累的,你梅老爹就做回好人帮你送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