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野菊不要采——木小叽

伸手去抚摸小野菊的长发，见他不反抗，便把他带到自己怀里。兴奋过后的皇甫君庆终于想起要问清楚小野菊为什么突

然又可以离开真身离开土地了呢？不怕死么？

“小野菊？”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得到小家伙身上冒出来的丝丝凉意，皇甫君庆大惊，把他翻过来一看，那张平日里精神

奕奕的小脸哪里还有半分清醒，苍白得跟纸一样，因为紧紧咬着唇，唇上的肉已经被咬破了，全是腥甜的血。

皇甫君庆擦掉他的冷汗，用手心捂着他冰凉的小脸，焦急道：“怎么了？小野菊？……喂，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睁开

眼，为什么不回答我。

皇甫君庆把他平放在车厢里，把箱子装着的被子衣服全拿出来把小野菊裹严实，自己吻住他的口唇给他渡真气。皇甫君

庆自幼习武，武功和内力在江湖一流的水准，他没有长贺那些所谓的仙气灵气，不知道真气能不能救小野菊。

引导自己的真气在小野菊身体里运行几个小周天，疏导他的气血，用内力为他驱寒。小野菊的脸色变得燥红燥红的，在

昏迷中无意识地呢喃：“热、好热……”

皇甫君庆忙把他从被子堆里挖出来，小野菊的手脚缠在他身上，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喊冷。皇甫君庆紧紧抱着他，打开自

己的衣服把他包进去。

“君庆、君庆。”小野菊把燥热的脸颊贴在皇甫君庆赤裸的胸膛上，似乎安稳下来了，身体在微光中起了变化，逐渐缩

成巴掌大小的小人儿。皇甫君庆把他捂在心上，安抚他：“马上就好了，没事了。”

马车忽然停下来，外面有人通报：“老爷，有个人求见您……”

“不见。”皇甫君庆皱眉，该死的家伙，别把小野菊颠到了。

“这位老爷，在下姓莫，名灯，我是一名大夫，并无恶意，如果可以的话请顺道捎我一程好吗？”

皇甫君庆略微想了想，道：“让他上来。”

那自称大夫的人很快就进了车厢，皇甫君庆看了他的脸，只觉得眼前忽然明亮了许多，快要让他睁不开眼来，居然会有

这样美丽的人。

“我这里有一个病人，你只管看病，不许张声，否则我杀了你。”皇甫君庆小心翼翼地把小野菊托在手心里交给那大夫

。那大夫微笑着点点头，看见小如手掌的人儿也并不吃惊，只是借过来，粗略地看了看，便道：“他的真身伤了呢。”

皇甫君庆神色凝重：“你是什么人？”言语间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经滑出袖子。

大夫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无害：“家父沉醉道学，我自小耳濡目染，也略懂一些，这个小娃娃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我

察觉到他身上的灵力虚弱，所以才断言……”

皇甫君庆屏息打量他，眼前这人不简单，但又感觉不到他身上有半点恶意，便稍微放下心来：“他的真身在洛阳某处，

很安全，怎么会受伤。”

大夫摸了摸自己尖削的下巴：“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花妖吧。花妖不能离开自己的真身，不能离开土地，但世间有

一种木头，千万年被天地灵气所滋养，用这种木头做成的盒子，能保护放入其中的妖精的生命，花妖也能把真身放进去

，就可以带着这个盒子四处走动而不会枯萎死亡。”

皇甫君庆在车厢里翻了翻，果真在那堆被子底下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木盒子。那大夫接过盒子，小心地打开木盖，里面

是黑漆漆的一片。

“能否借你的血一用？”大夫问。

皇甫君庆立刻拿匕首割开自己的手指，大夫用木盒子接住流出来的血，那盒子渐渐发出红色的光，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失

。

“小心照顾他，很快能好起来的。”大夫如是道。

皇甫君庆继续把小野菊护在心上，对大夫道：“你是要去往何方？”

大夫道：“我四海为家，走到哪便去哪。”

皇甫君庆道：“跟我走吧，我不会亏待你。”

那大夫颔首，微笑道：“那我就不推辞了。”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小野菊清醒过来，挣脱了皇甫君庆的怀抱落在车厢里化成寻常人的大小，朝皇甫君庆眨巴眨巴眼睛

：“去京城？”

皇甫君庆把他重新拉回自己身边，摸摸他的额头，摸摸他的脉搏，终于放下心来：“嗯，去京城。你觉得不舒服么？还

有哪里痛？”

小野菊凑过去亲他的嘴角：“不难受了，可是有点晕。”

皇甫君庆让他躺在自己的大腿上，拿被子为他盖好：“睡一会儿。”

小野菊听话地躺下，小短臂缠着皇甫君庆的一条手臂，道：“我的木盒子呢？……那个很重要的。”皇甫君庆抚摸他的

脸：“我给你收好了。”小野菊郑重地嘱咐：“不可以弄丢哦。”真正要躺下的时候，忽然看见车上多了个人，吓得啊

了一声，飞快地坐起来。

“你好。”那人笑起来十分好看，像春风吹开了百花。

“你怎么会在这里？”小野菊又感激又好奇。

大夫笑得眉眼弯弯：“我给你治病呀。”

皇甫君庆警觉地对小野菊道：“你认识他？”小野菊清澈的眼睛看着他：“认识呀，就是这个人给我木盒子的。”

皇甫君庆盯着那大夫，大夫也看着他，完全不被皇甫君庆忽然凌厉起来的气势压倒。

小野菊还想跟那大夫说话，挣扎着要爬到他身边去，皇甫君庆用力按住他，低声道：“先睡觉。”

小野菊看了看那大夫，又看了看皇甫君庆，乖巧地伏在皇甫君庆身边，合上眼睛睡觉。

车厢里很安静。

皇甫君庆不时摸摸小野菊的额头，探探他的脉搏，看看他有没有异常，也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那个从头到尾都表现

得很让人如沐春风的大夫。

这莫灯是个极美丽的人，可能十个姚黄的美丽叠加也比不上他。到底是怎样生出来的容貌呢，居然美得不能找任何词语

去形容。他的衣着和装饰看似普通，但识货之人一看便会惊叹着用料的上乘。举手投足散发的气质也绝非寻常之人，比

任何达官贵人都高贵。

爱美之心人人皆有，即使这美丽潜藏着不可确定的危险，皇甫君庆也还是愿意把他留下来。管这莫灯想做什么呢，只要

不危害到他和小野菊就好。

马不停蹄地走了一整日，终于到达一个小城镇，在日落之前住进了客栈。

小二搬了木桶和热水过来，皇甫君庆剥了小野菊的衣服，抱着他一起浸入热水里，洗去一天的疲惫。小野菊很快醒来，

手脚扒着皇甫君庆，用光溜溜的身子去蹭他，皮肤被热水烫红，黑眼睛越发湿润。

“京城比洛阳好吗？”

“比洛阳大，比洛阳热闹。”

“以前在山上听过路的人说皇宫在京城，是最恢弘美丽的殿堂，我想看看。”

“嗯，想住哪里都可以。”

“我要在皇宫最高的地方唱歌。”

“好，唱歌。”

“我要……”

“好。”

……

第六章

两个洗完澡之后，让小二来布了饭菜。恢复精力的小野菊连吃饭都不安分，一会儿在房间里东摸西摸，一会儿又跳到床

上打滚，或是爬到窗边大声唱歌，又爬到桌子底下抱住皇甫君庆的大腿。

皇甫君庆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要怎么教训他才是。把他拎到自己腿上，一口一口地喂他，偏偏这家伙不知好歹，这个

不愿意吃，那个不喜欢吃，一顿饭下来弄得皇甫君庆心力衰竭，几乎想掐死他。

类似的事情他没有做过多少次，现在做起来居然也很顺手。小野菊兴致高昂地填了一肚子，在皇甫君庆的监督下洗手漱

口，然后踩着欢快的步子出去玩耍。

这家客栈是城里最好的一家，不大的地方却布置得十分雅致。小野菊四下走了一转，最后跑到院子去晒月光。奔跑后汗

湿的皮肤浸润在凉风的吹拂中，清爽无比。隐隐听见正面对着的那栋小楼上传来夫妻间的情话，镂空了花纹的木窗有光

影闪烁。

声音细软的是女子，声音清朗的是男子。什么“夜不思归”，什么“万千红颜”，说一会儿便又是一阵轻笑，听得小野

菊心里跟着发痒。

“在这里偷听别人家的私房话，羞不羞。”莫灯忽然出现在身边，小野菊吓了一跳，却没有半点被当场抓到做坏事的羞

愧，大方道：“他们自己要让我听到的。”

莫灯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两条腿随意地伸直，头发散发着潮湿的香气，应该是刚洗浴完了。小野菊眨巴着眼睛朝他笑

笑：“你很好看。”莫灯露出个疑问的表情，小野菊指了指他的头发，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笑道：“这

里、这里、这里都很好看。”

莫灯也学他眨眼睛，那浓黑的羽睫像上下翻飞的蝴蝶翅膀：“比皇甫君庆好看么？为什么你喜欢他比喜欢我要多？”小

野菊在心里惊叹他的美貌，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嘟囔道：“这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莫灯微仰着下巴，“花妖应该找最美的伴侣。”

小野菊歪着脑袋：“可我不美丽，花妖里面有很多美丽的品种，牡丹就很漂亮，你去找他们吧。”他这句话说得十二万

分诚恳，没有一点负气。

莫灯哼了一声，骄傲地翻了个白眼，道：“你们花妖里面最美的不就是魏紫么？我父亲比他美丽一万倍，他还差得远呢

。”

小野菊皱眉：“你要求太高了。”

莫灯忽然又笑，真可谓倾国倾城，他一手抬起小野菊的下巴，一手去抚摸他的眉眼，说：“我的要求不高呀，你看你的

眉毛眼睛鼻子都不是上乘的，性格野，礼数不足，唱歌也难听死了，我也一样喜欢你。”

小野菊愤怒地打开他的手，跳下石凳去，生气道：“那你不要喜欢好了。”

莫灯畅快地大笑，把他拉回来抱着，低声道：“我就是喜欢。”

小野菊发狠似的推他，躲避他贴过来的红唇。莫灯掐着他的下巴，挑眉道：“你再躲，我就杀了你。”

小野菊狠狠地咬他的手指，道：“你杀呀。”

莫灯把眼狠狠一横，道：“我杀了皇甫君庆，我一个指头就能弄死他。”

小野菊哆嗦了一下，坚持道：“我只要君庆，你也杀了我吧。”

莫灯怒火滔天，这世上除了笨蛋的狐狸弟弟，还没有第二个拒绝他的家伙，可恶，该死的小鬼。手往下滑，捏着小野菊

的脖子，威胁道：“我真的杀了你。”

“君庆、君庆。”小野菊费力地踢动双腿，眼泪流下来在莫灯的皮肤上绽开花儿来。莫灯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心

中全是挫败感，松手把小野菊放下来。小野菊双脚一沾地，也顾不上全身发软，立刻就要逃跑。

莫灯手里发出光，巨大的力量把小野菊吸回他身边。小野菊又惊又恼，手脚却不听使唤，提不上一点力气。莫灯抚摸他

的唇，看着那不甘心的小家伙，眼神居然有点伤心：“你们为什么都不选我？”

他和哥哥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明明两个可以互相守护着生活下去，可是哥哥一颗心全扑在父亲身上，只想追逐父亲的脚

步；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弟弟，也早就把身边的位置分给了外人，真是伤透了他的心。

“我哪里不好么？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

小野菊的愤怒融化在他那困惑的悲伤里，想了想，迟疑道：“你怎么了？”

莫灯发了一会儿怔，似乎有点恢复理智了：“我是妖，你也是妖，我们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皇甫君庆是人，终有一天会

老去死去，到时候你们都会伤心的。人类贪心自私，在短短几十年里面有数不清的东西想要得到，你让他腻了之后他会

抛弃你。”

小野菊一愣一愣，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莫灯蛊惑他：“他会让你伤心的，但我可以一生爱你，你只有我，我只有

你，好不好？”

小野菊垂下眼帘，伤心的泪水粘在睫毛上，可怜可爱。莫灯亲吻他的眼睛，又说：“跟我走吧。“小野菊呜呜呜地哭：

”我要君庆，你为什么来捣乱。“

莫灯默不作声地望着他，眼中有水光闪烁，风过的时候整个人倏地消失了。

小野菊惊叫了一声，摔在地上，手脚重新有了力气。对面小楼有人推开窗子探出头来：“哪家的孩子这么晚还在外头？

快回去。”

小野菊飞快地跑回房间。

皇甫君庆正要叫人去找小野菊回来睡觉，小野菊就大呼小叫地冲进了房间，拿起铜镜照个没完。皇甫君庆去拿掉他的镜

子，一手揽住他的腰，一起坐在床边，问：“又不是女孩子，一直照镜子做什么？”

小野菊啊啊大叫，扭过身钻进皇甫君庆的怀里一通乱蹭：“那个大夫掐我的脖子！”

皇甫君庆把他推开一点，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小野菊扒紧他的肩膀，愤怒道：“他要杀了我！”

皇甫君庆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小野菊气得七窍生烟，自己钻到被子里大喊大叫，皇甫君庆去把他的被子掀开，小

家伙一口咬住他的手臂，露出生气又伤心的表情。皇甫君庆用另一只手揉揉他的小脑袋，再次被推开。

“莫大夫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就睡下了。”

小野菊愤怒地瞪着他，皇甫君庆笑道：“你不信我？”他对那莫姓大夫自然不会全部新人，一早命人去看守，回报回来

说莫大夫洗浴后就睡了，人一直在房间里，没有异常，他才稍微放心。小野菊看了看皇甫君庆，仰起下巴，把脖子露出

来给他看：“有指印的。”

皇甫君庆摸了摸他那还没长出喉结来的脖子，雪白的肌肤，一个小伤口都没有。他拿镜子给小野菊：“不是比女孩子还

干净么？”

小野菊狐疑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使劲摸了摸，确认真的没有痕迹，扁着嘴嘟囔道：“刚刚明明有……”话还没说

完，哇的一声扑在床上大哭。

皇甫君庆头疼地拍拍他的背为他顺气，难道小家伙在妒忌么？当初看见姚黄，他可是连自己被从生地移开而虚弱不堪都

顾不上，一连好几天地针对姚黄呢。

“别哭了，我明天让他坐别的车好不好？”

小野菊泪眼朦胧：“让他走。”皇甫君庆无奈道：“万一你又出事，我可救不了你。难道你要我为你后悔死、伤心死吗

？”他后宫妃嫔不止三千，哄人的功夫一流，简单的花言巧语就能把不谙世事的小野菊哄得服服帖帖。

小野菊捂住脸，从指缝偷偷看皇甫君庆，小声道：“那好吧，不要让他靠近我。”皇甫君庆的那句“为你后悔死、伤心

死”已经哄得他浑身飘飘然，快乐得不能分辨东南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