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森林 上——朝月美姬

“如果感到苦恼的人不是詹姆士先生的话，我一定会建议他亲自去看看.我破坏了詹姆士先生的感情，我……是一个可恶的女人!”
卡洛达很羞愧似的缩着身子，洁拉尔轻轻地抱住她的肩,很温柔地低声说道:“你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感情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詹姆士因为你的一席话而感到安心，以至于没有采取行动是他自己的责任。你不觉得，因为詹姆士对路易士的感情只有那样，所以他才会等到冬天吗?要是我的话，我连一个月也等不得。如果等不到回音让我感到焦躁的话，我一定会马上跑去见对方。”
“可是，洁拉尔……”
“没错，我是比较特别，我最讨厌忍耐，我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很清楚，不能拿我来跟詹姆士比较。
可是，你看，艾尔佛也采取行动了。原本只顾面子而处处受缚的艾尔佛，为了保住路易士不被抢走，他把所有的矜持和顾虑都抛开了。他的行为固然太过极端，让人无法接受，可是，我倒觉得他做得很好，好得让我不禁要为他拍手叫好。
就这一点看来，或许我这样说对詹姆士有点说不过去，不过，路易士就此被艾尔佛抢走了也没有人能有异议。因为艾尔佛采取行动了，而詹姆士却按兵不动。这不是谁的错，只因为詹姆士并没有做好即使抛弃所有也要抢到路易士的心理准备。”
“洁拉尔，谢谢你。”
卡洛达紧紧握住洁拉尔的手，洁拉尔笑着回握了她的手。
“我实在很想劝你放弃詹姆士那种傻瓜，可是，你既然喜欢那也没办法了.我们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所以，我一定支持你。”
“如果利害关系不一致呢？”
洁拉尔做出思索的样子,然后很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不是我的好朋友的话,那答案当然只有一个,再简单不过了.可是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我又不能把自己的利害摆在前面,所以,我一定会很伤脑筋的.你可别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哦!”
“真是的……洁拉尔……”
卡洛达抱住洁拉尔，满怀爱意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洁拉尔也抱住卡洛达的背说道：
“这些男人真是无可救药的傻瓜呀！艾尔佛也一样，连詹姆士也只知道在乎自己的想法。”
“算了，洁拉尔，只要我喜欢他，那就够了。如果詹姆士先生跟路易士先生能获得幸福，那我会祝福他们的。”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路易士是艾尔佛的。”
洁拉尔用出人意料之外的强烈语气否定了卡洛达的说法，然后松开了抱着卡洛达的手。
“如果路易士成了詹姆士的人，我一定会想办法破坏的。这是为了我自己的梦想。”
“梦想？”
“没错.艾尔佛和路易士是我的梦想.我从小就很了解大人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他们两人一直是我的梦想。我希望一辈子能看得到他们在一起。”
卡洛达不解地微微歪着头，洁拉尔对着她笑了笑，同时摇摇头。
“你不懂也没关系，你只要知道他们两个人是我的梦想就好了.那两个只存在于彼此眼中的人，是我见过的唯一美得震撼我心弦的人。”
“洁拉尔……”
卡洛达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洁拉尔很羞涩地笑了。
“这也算是我无可救药的罗曼蒂克情结吧？我是那么地热爱童话式的爱情，因为这种感情是现实世界中所没有的。”
卡洛达带着笑意点点头。洁拉尔好似松了一口气似的把视线望向窗外。
窗外已经飘着雪了。两个女人肩并着肩，沉默地凝望着笼罩在一片灰色当中的景色。

第十一章

在同一时间，詹姆士站在艾尔佛烈德的门前，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现在艾尔佛烈德正跟史蒂芬和诺曼打猎去了。史蒂芬坚持要出去打猎，因为一时之间没办法张罗出动用到猎犬的大规模狩猎活动，因此三个人便在森林守卫的带领之下，带着猎枪去猎兔。
这是史蒂芬的计策。
在森林中长大的路易士没办法单独打猎。他懂得怎么喂食弱小的动物，但是对狩猎却是一筹莫展。而热爱大自然的詹姆士当然也不会对打猎有兴趣。
艾尔佛烈德对留下他们两人在宅里，自己出去打猎一事有些犹豫，但是史蒂芬却鼓起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最后还是把艾尔佛烈德给带出门了。这是受詹姆士表明想跟路易士独处之托的史蒂芬，竭尽心力所想出来的办法。
詹姆士比谁都清楚，这段时间可以说是从艾尔佛烈德那边偷来的宝贵时间，可是他却仍然在门前犹豫了。
只要路易士愿意看他一眼，应该就会毫不犹豫地踏出象牙塔吧？哪怕只是瞄一眼。
可是，詹姆士却始终没能跟路易士视线相交。来到洛灵顿家已经第三天了。在这三天里，大伙总是一起吃三餐，白天游戏和晚上聊天时也总是在一起，共处的时间是那么的长，然而他们的视线却从来没有相对过。
“太阳落得早。当喝完午茶的时候，我就会回来。你们的机会就只有短短的一段时间了。”
出门前史蒂芬在詹姆士耳边叮咛道。也就是说，在他们停留于洛灵顿家的期间里，或许不会再有这样得机会了。
詹姆士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敲敲门，他等了一阵子还是没有回音。詹姆士又敲了一遍，可是房里还是一片死寂。就在詹姆士握紧拳头想再度敲门时，房门突然打开了，路易士出现在他眼前。
或许是正在房里休息吧？路易士只披着披肩代替背心和上衣。那整齐地梳整在后头的金色头发、散发出忧郁气息的美丽脸庞，还有低伏着的蓝色眼睛。看到这个自己朝思慕想的爱人美丽的容貌，一股爱意顿时涌上詹姆士的心头。
“路易士……”
詹姆士有往前冲上去的冲动，相反的，路易士却畏缩地想缩回身子。
“您有什么事？艾尔佛烈德先生出去打猎了。”
路易士仍然低垂着眼睛，看起来就像要闭上了一样。詹姆士将门敞开，一脚踏进房里。
“请……请不要这样，没有艾尔佛烈德先生的允许是不能进房里来的……”
路易士惊慌失措地想将詹姆士推到走廊上。詹姆士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抱个满怀。
“路易士，我好想见你！”
可是，路易士却满脸惊恐地从詹姆士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求求您，请您离开这个房间，这是艾尔佛烈德先生的房间，请您离开。”
“既然如此，那就到我的房间去。”
詹姆士把手伸向路易士，路易士猛烈地摇着头，不住地往后退。
“不，没有艾尔佛烈德先生的允许，我不能离开这个房间。您有事就请在走廊上说，请您离开这个房间。”
詹姆士见状皱起了眉头，放弃逼迫路易士。
“路易士……你在怕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说话而已。我不会害你的，你镇定一点……”
可是路易士依然一脸惊慌。
“求求您，请您离开，请您离开房间。”
他只是合着双手，拼命地哀求。在极度惊慌的状态下，他根本没把詹姆士的话听进去。
——难道路易士真的……？
路易士的改变是如此地大，以至于詹姆士不禁要在内心里自问着。眼前的路易士已经没有在森林里天真欢笑的样子，只知道缩着身子，不断地哀求着。那种悲哀的模样叫詹姆士看了都觉得心痛。
詹姆士情不自禁地又逼近路易士，倏地抱住路易士用力地吻了他。路易士大概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愕住了吧？他冻结似的僵住了一阵子，随即又奋力地挣扎着，企图从詹姆士的怀里逃开，可是詹姆士却依然紧紧的抱住路易士，不让他离开。
不久，路易士放弃抵抗，将两手环向詹姆士的背部，好一会儿之后，詹姆士才松开了亲吻着路易士的嘴巴。路易士喘着气，投身到詹姆士的怀里。詹姆士温柔地抱住他问道：
“你没事了吧？”
路易士默默地点点头，把脸埋进詹姆士的怀里。詹姆士松了口气似的微笑着，一边抚摸着路易士萦乱的头发一边说：
“对不起，路易士，我不是故意要为难你的，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我想确认你的想法，只是如此而已。从夏天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无时无刻不想着你。我一直渴望见你，甚至没有想到你是下人，看不懂书信，还连写了几封信给你。你看，我就是对你痴迷到这种地步。后来想到不能增添你的麻烦，所以就不再写信，也极力忍住跑来看你的念头，一心一意地等着冬天到来。可是，当我来到这里时竟然看到你跟艾尔佛烈德恩恩爱爱的样子，你可知道我受到多大的冲击？”
路易士倒在詹姆士怀里，闻言瞪大了眼睛。
信？他不记得自己收过什么信。他到底在说什么呀？詹姆士仍然在路易士的耳边低语：
“路易士，请你老实地回答我。当你在夏天遇到我时，你已经爱上艾尔佛烈德了吗？我……我一直以为你也爱着我的，这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路易士听着詹姆士的表白，心中大惑不解。
爱？爱艾尔佛烈德吗？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自懂事以来，他的世界中只知道有艾尔佛烈德这个人。任由艾尔佛烈德牵着他的手，任由艾尔佛烈德将他抱在怀里，路易士一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就在这种信念中成长。即使是在突然被艾尔佛烈德抛下，一个人孤孤单单过日子时，他需求的也只有艾尔佛烈德一个人。而当艾尔佛烈德以主人的身份回来之后，当他受到残酷的对待时，他仍然只渴求有艾尔佛烈德。为艾尔佛烈德而生是路易士的一切。他搞不清楚这是爱还是恋？
“哪，路易士。”
詹姆士突然松开了手，望着路易士的脸。
“你愿不愿意回答我？你爱艾尔佛烈德吗？”
路易士突然垂下眼睛点点头，然后微微低下头。
“你现在……幸福吗？”
路易士又点点头，头垂得比刚才更低。
他觉得自己应该要给肯定的答案。虽然不知道家是什么？幸福又是什么？但是，既然他属于艾尔佛烈德，所有的一切就应该是肯定的。
詹姆士见状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抓起路易士的下巴。
“求求你，如果你真的幸福，就请你带着幸福的笑容跟我说YES，我不会责怪你的，因为我觉得你跟艾尔佛烈德在一起似乎一点也不快乐，所以一直耿耿于怀。如果你能笑得开心，我也就不用刻意跑来求证了。我会二话不说，死心的。路易士，你真的爱艾尔佛烈德吗？你真的幸福吗？”
“因为……我是艾尔佛的……”
路易士颤抖着嘴唇说道。可是，他刻意避开詹姆士的视线。詹姆士露出了苦笑。
“我是问你你爱不爱艾尔佛烈德？幸不幸福？我没有问你是属于谁的。”
“可是，可是……我是艾尔佛烈德的……一辈子都是艾尔佛烈德的……”
“路易士！”
詹姆士语带责难，路易士不禁身子一缩，扭曲着脸。
“可是……我……我……不懂什么是爱，我只知道艾尔佛，我必须按照艾尔佛的希望做事。”
“这样你就觉得幸福吗？跟艾尔佛在一起快乐吗？”
“我不知道……可是，我想跟艾尔佛在一起。不管他怎么对我，我都要跟他在一起，我不想让他讨厌我。”
路易士说到这里便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詹姆士帮路易士擦掉眼泪，抚摸着他的头发像哄小孩似的问道：
“艾尔佛烈德对你做了什么事？”
路易士闻言顿时全身僵硬了起来，泪水也暂时止住了。詹姆士轻轻地抱住他。继续温柔地抚着他的头发。
路易士突然呜咽了起来，紧紧地依偎着詹姆士，然后开始滔滔不绝地说道。
“我不要！我不喜欢他抱我，这件事是我最不喜欢的。我愿意为艾尔佛做任何事情，可是，就这件事除外。求求你，救救我！就那件事我不要！不要！不要...... ” 路易士以另人意想不到的激动语气控诉着。詹姆士心如刀割般紧紧地抱住路易士。
詹姆士了解了，他了解了路易士成熟的容貌只是一张面具而已。不，连詹姆士自己原先也都误会了，路易士其实仍保有孩子般的天真和在大自然中孕育出来的单纯。路易士的心理状态仍然像个年幼的孩子，他只是本着幼童不懂得怀疑的天真气息回应詹姆士的亲吻罢了。那个夏天，即使是现在。路易士都不知道爱是什么，当然他更不可能知道肉体相交代表什么意义。
而艾尔佛烈德竟然侵犯了这么单纯的路易士。他到底是用什么理由拥抱路易士的？艾尔佛烈德知道路易士如此地排拒那种事吗？路易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厌恶得让他流泪的感情隐藏在面具底下的？
“路易士！路易士１不要哭。艾尔佛烈德是因为爱你才抱你的，他是因为太爱你，所以才忍不住抱你的。等你再长大一点你就会知道的，你就会知道肉体相交的真正含义。只是这件事对你来说来得太快了，艾尔佛烈德是爱你的，他非常非常的爱你，爱得让他忍不住要拥抱你。所以，你不可以哭。如果你喜欢艾尔佛烈德就不能再哭了。”
詹姆士一边安慰着路易士，一边在心底咒骂自己。
——不要为抢走你心爱的路易士的家伙辩护！或者，你是在为想要拥抱路易士的自己辩护？
詹姆士露出自嘲的笑容，心疼地用力抱着路易士。
无知的是我呀！我竟然没发现自己在见到路易士时疯狂地爱上他了，我竟然没发现艾尔佛烈德的心思。我更没注意到当我第一次说偷看妖精洗澡时艾尔佛烈德的反应。要不是第一眼就坠入热烈的情网，或许我早就注意到了。因为艾尔佛烈德表现出来的态度是那么地奇怪。
——我刺激了艾尔佛烈德，我…… 要不是我爱上路易士，或许艾尔佛烈德就会慢慢地培养他和路易士的感情。路易士虽然如此排斥性爱，可是却依然爱恋着艾尔佛烈德。只要多花一点时间培养感情，或许他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我却......。
让路易士哭泣的人是我！因为我的缘故，路易士才会流泪。对不起，路易士对不起……
可是，詹姆士能做的事情就只是紧紧地抱住路易士。
詹姆士在心中不停地向路易士道歉，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热爱路易士的心情越发地浓烈。虽然他一再自我否定，虽然他告诉自己必须要死了这条心，可是这种感情却抹都抹不掉。詹姆士不断地祈祷着自己不要被感情冲昏了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再多嘴了，请原谅我……”
路易士不停地乞求着，他的脸颊因为猛烈的拍击而肿了起来。
用餐后，艾尔佛烈德在起居室畅谈他打猎的英勇事迹，跟大家尽兴地玩着扑克牌，可是深夜回到自己的寝室之后，他就卸下虚伪的面具质问路易士。
詹姆士的视线又一如从前般温柔地投在路易士身上。艾尔佛烈德不可能没发现。路易士本就不擅说谎，当艾尔佛烈德质问他是不是跟詹姆士谈过话时，他虽然用力地摇着头，却又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对艾尔佛烈德而言，路易士这样的举动就说明了一切，他知道路易士违反了他的规定。
詹姆士温柔的视线在艾尔佛烈德面前若有似无地晃动。那是因为路易士寻找着这种关爱的缘故吧？路易士可能被抢的不安撩起了艾尔佛烈德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