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梦——店小二

我疑惑，也不安，总觉得，原本出门的那种轻松惬意，竟是没剩多少了。一想到到了京城很可能会再见到那个靖麟，就

觉得浑身不舒服。靖麟这个人，阴险而无情。他对赵雪卿的占有欲，让人吃惊。我总觉得靖麟看着赵雪卿的眼神，像是

要将他吞入腹中似的。想到此处，我真不想继续往京城去。

除此之外，我还有更大的不安，那就是，如果我无法重拾灵萱的记忆，无法变回灵萱，那作为君凰一直守候着我的赵雪

卿，还会继续陪伴在我的身边吗？那句他累了的话，虽然他不再提起，也承诺暂时会留在我身边，只是以后呢？他的心

意，会否改变？如果我真的无法重拾记忆，他是不是……毕竟，他爱了那么久的，是灵萱，而不是季清持。

想到此处，我悚然一惊，竟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金钱镇是一个小镇。

这是一个在地图上都没有标志的小镇。然而听说在千年以前，这里原本是一个大国的国都。

这是一个被诅咒的地方。

这里流传着一个传说千年以前，一夜之间，国都灭亡。

据说从天而降的孽火，燃烧了整个国都。一夜之间，所有东西都烧灭殆尽。

那场天灾，湮没了整个国都。包括涅国当时最著名的飞将军，也随着国都而亡。

这里于是被视为受上天诅咒之地。后来涅国虽然迁移了国都，但不知是否真是上天的旨意，或是因为失去了飞将军的守

护，在穷兵黩武的年代，这个国家终究还是逐渐衰亡下去。随着国家的灭亡，这里也越发衰败。后来渐渐被附近的城邦

侵吞，最后只剩下这么一小块地方。在这里，曾经有涅国的皇宫，只是在千年前的那场大火后，如今已完全看不出当年

的繁华了。

据说人们回到此处时，发现整个都城都掩埋在层层白灰之下。人们还挖出了许多被白灰包裹的人，惊人的是，这些人还

保持着死前的状态，就连神态，也栩栩如生。大抵是灾难来得太快，人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夺去了性命。

人们怀着悲伤的心情将这些受害者掩埋，打算重整此地。只是背负着诅咒之名，这里想繁华也无法，加上千年前的那场

天灾，让地形有所改变。这里变得交通不便，这个地方便越发与世隔绝了。

我们来到这里以后，所有人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大约是这里长年没有什么外人来的缘故，这里的人似乎都隐

隐有种与世隔绝的味道。我们这些外来人，在这里简直是稀有品。尤其是赵雪卿，吸引了不少怪异的目光。只是他本人

犹不自觉，还拿着把折扇对着那些注视他的人点头回礼。于是所到之处，越发吸引芳心无数。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人怎么去到什么地方都那样招摇。看着那些人直盯着他看又觉得牙痒痒，真想找个布袋把

赵雪卿的脸盖起来。客栈的老板笑嘻嘻看着我们，“今晚有祭典，客人们可以去参加。”

我惊奇地问道，“是什么祭典？”

老板笑道，“客人去了就知道了。”

我们应了一声，赵雪卿道去看看也无妨，我们也点头同意。老板又提醒道，“今晚的祭典，所有人都要带上面具。这是

本镇的传统。”

云陇皱着眉道，“戴面具？那我这张美艳的脸孔不是要藏起来了？”她有些不满。

老板看了看四周，凑近我们低声道，“这也是为了客人们好。本镇有一个员外，姓黄，喜欢趁着祭典的时候将长得漂亮

的人虏到自己家中。镇上已经有很多年轻的姑娘和少年被掳走了。被掳走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

我震惊道，“这怎么行？没有人管吗？”

“想管也管不了。”老板叹了口气道，“据说他的姐姐是宫中的贵妃，有贵妃撑着呢，谁敢得罪他。大家也只是敢怒不

敢言。唉。总之，听我说，戴上面具，也是为了客人们的安全着想。”

老板说完就走了，我有些气愤，普天之下，居然还有这么明目张胆抢人的。“贵妃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不甘嗫嚅。

赵雪卿笑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么一说，我更想去那个祭典了。”云陇立即点头说这祭典一点要去，

离尘也淡淡一笑，表示赞同。

我一个人呆呆地看着赵雪卿的笑脸。赵雪卿笑的时候明艳非凡，立即就有一些暧昧的目光从别桌射来。

我一一把那些目光瞪回去，又想起老板的话，心想这个镇竟然有这么不安全的人在，一定要给离尘和云陇都买面具。至

于赵雪卿……我看他一眼，一定要给他买一张最大的。我心里咬牙想着。

二十四

入夜，华灯初上，祭典开始了。

我们一行人，带着新买的面具，往镇中心走去。路上的人，无论老少，都戴着面具，面具各式各样的，这么一看，看不

清面具下的人脸表情，只觉戴着面具的人在暗夜里行走，黑夜里人影幢幢，也不知是人是鬼，是仙是妖，看起来还真有

点诡异的味道。

离尘挑了一个雪白的面具，衬着那清俊的眉眼，反而比起不戴面具更引人遐思。我着迷地看他一眼，心想这出尘的气质

真是与生俱来。

周围不断有人经过，我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人，“不知道今天晚上到底是个什么祭典呢？”

“听说是祭奠飞将军的。”离尘道。

“飞将军？”

“就是千年以前，守护国都随国都而亡的飞将军……”离尘道，“他的遗体，如今还在此处，维持着千年以前的姿势。

我们现在要去的，就是他遗体的地方。”

“这飞将军是个怎样的人？”我低声问。

“他是千年以前人间的战神。”

“战神？”

离尘淡淡道：“据说他出生于一个显赫的家庭，但是他的母亲只是一个青楼里的妓女。从小他就被家族中人歧视。但是

他的军事才能很快让他在家族中跳脱出来。他骁勇善战，所向披靡，未曾打过败仗。在群雄并起的时代，他守护了整个

涅国。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因为有他，涅国国君虽然年幼，但是涅国还是在他手中存活了下来。”

“这样有才能的人，想必国君也很重视他吧。”我感叹道。

离尘道：“他跟国君的感情的确非常好。国君经常邀请他在宫中过夜，而他为了守护国君，可以不惜性命。在千年以前

的那场天灾中，他为了掩护国君，随着国都而亡。而他临死的姿势，就是这个姿势。他跪拜的方向，是国君离去的方向

……”

“真是忠心啊……”我不禁感叹。生为国君，死为国君，这是怎样一种情操。

“士为知己者死，大概就是这样了吧……”离尘道。“只是……”

“只是什么？”我好奇。

离尘淡淡笑了笑，“没什么……”他只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往下说了，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哦……”我虽是好奇，但离尘不说，我也不便再问。不过，如果是千年以前的话，离尘会不会认识这位飞将军呢？不

过离尘如果不想说的话，我是无法知道更多的。我常常觉得，离尘明明在我身边，但他的心，到底在何处呢？我根本不

知道。

我转头又去看赵雪卿。赵雪卿站在我的身侧，他戴着一张面目狰狞的恶鬼面具。那张面具龇牙咧嘴，深黑的脸，长长的

獠牙，看起来无比可憎。赵雪卿的面貌过于美艳，这么一张恶鬼面具正好遮住了他过分美丽的如玉脸庞，而恶鬼的面貌

更有威吓作用，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我满意地看着，为自己这个选择感到甚满意。

赵雪卿不太高兴道，“这面具太重了，戴着不太舒服。”他伸手就想把它摘下来。

我忙按住他的手，“不能摘！”

开玩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张最大的面具，把他的脸包得严严实实的，怎么能摘下来？那个黄员外的人不知正在

哪儿虎视眈眈呢！

他有些奇怪地看我一眼，“你是在关心我么？”

我尴尬地把手收回来，干笑两声，“算是吧……”

他微微笑了笑，倒是没有拒绝，就那么戴着这个他本不喜欢的面具了，我抬眼去看他，他的眼神正好与我撞在一块。

他眼睛微微弯起来，“如果你不喜欢我把面具摘下来的话，就让我亲一下。”

我瞪大眼睛看他。

什……什什什什么？

让人亲一下？在这里？开什么玩笑！ 这里到处都是人啊~！

他低声问，“怎么了？不愿意么？”

我干笑，“在这里不太好吧……”

“啊……好热！我要把面具摘下来了……”他有些不耐烦道。

我连忙按住他。“不！……”

他那一双桃花眼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看得我脸诡异得发烫。

离尘被前方的美景吸引了视线。我和赵雪卿两人站在他身后。

华灯初上。

周围是拥挤的人潮。

赵雪卿忽然一只手把他的面具掀起来，同时一只手把我的面具掀开，然后他俯下身来，在人潮之中，缓缓地吻住了我。

二十五

众目睽睽。

旁边隐约传来吸气和惊呼的声音。

他的人果然如同凤凰一般，张扬而放肆，不知低调为何物。他只差没有高声宣称，我们两个就是在接吻。

我倒忘了，他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放肆，自信，从容，不受拘束。他只按他所喜爱的去做，哪管旁人置喙？

“闭上眼睛。”他低声道。

他的声音仿佛有魔力，我听话得闭上了眼睛。他将我揽到怀里，隔绝所有视线。

恍惚间，似乎也曾有这样的记忆，在桃花树下，周围是如同小孩子般吵闹的仙灵芝。

他因被靖麟弄脏了衣服，难得的穿了白衣。我笑，“你真不适合穿白衣，好奇怪呀。”

他有些生气道，“你敢取笑我，看我堵住你的这张嘴。”说罢便俯下身来，吻住了我。

我吓得睁大着眼，他也是这么跟我说，“闭上眼睛。”

我仿佛还记得，他的唇的味道。隐隐带着香气，火热而温暖。

不等我反应，他已放开了我。

我想我的脸一定很红，因为我觉得我全身的热度都往脸上冲去，脸热得发烫，幸好戴着个面具看不出来。

赵雪卿直起身来，把那张恶鬼的面具戴了回去。他笑着看我，“这样我就愿意戴着这个重死人的面具了。”

我呆呆看着他，“以前在天庭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吻过我？”

尽管戴着面具，也仿佛能感到他的身体一僵，我心想：果然是这样！他有些紧张地抓住我，“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一怔，“刚刚那一瞬间，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东西……但都是很模糊的片段……我是不是……”

在镇中心有一个很大的广场。一个祭司站在高处，高声宣读着什么。然后，人们虔诚地朝一个雕像跪拜。

我们也跟着人们跪下去。抬眼看去，只见前方，有一座人像。那是一个威武的男子，他单膝跪地，脊背挺得笔直，右手

持着一柄剑，剑直入地下。看起来威风凛凛，那凛然的气势，让他仿佛随时都要活过来一般。

我看着赵雪卿，低声问道，“我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雪卿道，“不是告诉过你了么？”

“你告诉我的，就是事实的全部么？毫无隐瞒？”如果是会接吻的关系，那应该……

赵雪卿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告诉你的，都是我觉得我能告诉你的。有一些事情，如果不是你自己想起来，那

根本没有意义。”

又是这样！

为什么总是这样！他到底还有什么东西没有说？！为什么所有人，都似有那样多的秘密，那样多的难言之隐！弄得我好

难受！好难受！

“讨厌我了？”他问。

“我最讨厌你了……”我喃喃。

他却低声笑了，“我倒希望你讨厌我。你讨厌我，总好过你忘了我——”

我的心一跳，抬头去看他的脸，只是他戴着那张恶鬼面具，那张面具混淆视听，根本看不清他真实的表情。我忽然有一

股冲动去掀掉他脸上的面具，只是，等我掀去了，他一定准备好了另一张脸来给我。

他又道，“你不需要为这种事困扰，只需顺其自然……”

我道，“可是……”

他伸手来握着我的手，“只要你记得我，我已很高兴……”

我正想感动一番，他又道，“如今看来只是亲吻是不够的，你如果希望继续下去，我愿意舍命陪君子，当然，这次还是

要我在上面……”

我马上翻了个白眼，甩开他的手。

一个美貌的女子端着酒来给我们，她用纤纤玉手，将一杯杯酒送到我们手里。

这是祭拜结束后的传统，每个人都要饮下一杯酒，据说飞将军生前非常与众人一同喝爱这种酒，如今人们一起来喝这种

酒，以表祭奠之意。

酒的味道很香醇，我们都一饮而尽。

祭典结束后，我们开始往回走。

清风徐来，感觉这真是一个宁静的夜。赵雪卿的心情似乎不错，尽管戴着那么一个面具，可不知为何，我觉得面具下的

脸，一定是在微微笑着的。

“你又在看我。”他忽然道。

啊？

“你今晚至少看我五次了。”他慢悠悠道。

真的假的？我干笑。

“我说了，如果你想继续，我可以舍命陪君子……”他看着我意味深长道。

“鬼才跟你继续！”我白他一眼。“我只是觉得这面具挺适合你的……”

他笑，“是么？”

唉……我好像总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我正这么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云陇的惊呼。我回头一看，却见离尘步履蹒跚，勉强走了几步，最后竟软软倒了下去！

我赶紧冲过去扶着他，他身子发烫，热度惊人，我扯下他的面具，他清俊的脸上染上了异常的潮红，原本看起来无欲无

求的脸平添了几分艳色。

我吓了一跳，这怎么回事？

云陇道，“他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点不对劲……”

离尘喘息着，“酒……”

“酒？”

他不断喘息，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他的眼神开始有点涣散，又努力维持着清明。他的脸此时看起来份外的诱人，隐

隐有点妖媚的味道，我不禁咽了口口水。他微薄的嘴唇难得地吐出了愤怒之语：

“酒中有药！！”

二十六

“药？什么药？”

我正奇怪着，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高大的部下，朝我们走过来，淫 笑着道，“是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