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镜子穿上西服,配着白衬衣庄重的打上一条精致的领带,忽然发现自己变了,我看到了自己深沉持重的那一面,那一面带着成熟的忧伤,带着神圣的渴望,深深的在脸上刻下一道痕迹,那是喜欢一个人的痕迹,正因为饱受感觉才会有这样的丰富,才会让内心在遗憾中忧郁,在欣喜中欢慰,如果我没经历过怎么会尝到这么多的滋味!我庆幸,庆幸自己感受过。巴拉巴拉潇洒的发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的一笑。
开着车去接乔立山。
乔立山一出屋就让我的形象惊愣在那儿,愣了好几分钟,就像冷不丁看到一怪物。
看得我这不自在,摸摸脸,抻抻衣服,憋不住了。
“乔总,我这身是不是特奇怪?是不是不合适?……”
“没……没有,很好,挺好,走吧……”
乔立山仍然坐在后面,仍然没话,我也不想说话,永远这么安静挺好,淡漠的只当我不存在。原先我总希望让自己变成树,让他看到我的存在,而今像是有所感悟,爱过何须非要让人知道,只要让自己知道就够了,那棵树不会消失,永远在心里成长,无需他人认可。
半天身后的乔立山发出一句:“浩子,今儿是怎么了?这么用心,就跟是你结婚似的,你这身打扮都要抢了新郎的彩儿了。”
让他一说我倒嘀咕了:“乔总,我没想抢谁的彩儿,我只是想这是个神圣的时刻,只是以表尊重而已,你不是也穿着西服吗,这挺正常,怎么到我身上就不正常了!”
“是啊,你随意惯了,猛的这么庄重还真有点儿意外,就像你不闲贫烂嘴的瞎扯,我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心说了,你乔立山放心了,我不会再和你闲贫了,也坚决不会再和你干仗了,就这样把你压在心底最深处,慢慢的忘掉,慢慢的消失。
“乔总,你要是觉得我这身别扭,要不我脱了它?”
“你脱了它,我不反对,你光屁溜子参加婚礼才和我意,这样今天新郎新娘的就谁都不看了,满大厅的人都会盯着你这地球第一号大型男,这多好啊,这你可是露足了脸了。”
我噗嗤一笑:“操!你不损我就不活着是吗?合着损我是你人生的第一大快乐是吗?真阴暗,你妄想,我浩子绝不成全你的邪恶心理。”
两人笑。
想着再不和他闲贫烂醉,这又不自觉的贫上了。
到了酒楼门口,停好车,从宝马车上刚下来,呼啦围上一群人,对着我就是噼里啪啦的摄影拍照,闪得我睁不开眼睛,弄得我这晕头惶恐,怎么回事这是?拍我干嘛呀?我还从来没这么让人瞩目过,我不是大明星,我也没跟谁闹绯闻,我更没开记者招待会,你们这是干嘛?
蒙头晕脑挡着镜头问:“你们是什么人呢?这……这是干嘛?”
一个扛着摄像机的人喊:“我们不是你雇的摄像师吗,我们是听你的吩咐要全程拍摄啊,合着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自己开着宝马来了,新娘呢?你这新郎官儿做的也太不到位了,撇下新娘自己先来一步,赶紧把新娘接来一起拍呀……”
我操!才明白,把我当成新郎了。
赶紧阻止:“那什么……各位,停……赶紧停,我不是新郎……我不是……”
一群人立马停止动作,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我。
“什么?你不是新郎?你……你不是怎么不早说啊,这……这白忙活一通。”
你们上来就拍,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人群里又问:“那新郎呢?新郎在哪儿?……”
我赶紧指点:“新郎啊,是个干瘦如麻杆儿,罗圈腿,米豆眼儿,满脸喜兴,到哪儿都挂着满嘴主管的的高个男人,赶紧找去。”
一群人呼啦一下鸟兽散去,临走了几个人还边走边嘀咕:“这他妈新郎新娘都跑哪去了?早俩小时就在这儿候着,怎么不见人影啊?……真耽误功夫。”
“也是,八成是新郎不敢出来吧,瞅刚才那小子打扮的,流光帅气的,新郎要是出来怕他抢了风头不是吗?”
“去你妈的,再抢风头难不成还能抢了新娘不成吗,要那样今天可就有好戏瞧了,我更要全程拍摄,来个《落跑新娘》的影视大作……哈哈!”
这……这是哪挨着哪儿啊!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货。
身后乔立山这个乐呀,拍着巴掌笑:“浩子,怎么有你的地儿就不消停啊,我说你今儿抢了新郎的彩儿,果真不然,哈哈!你是不是还有心抢了新娘子啊!”
“去你的,别拿我开涮。”摸摸脸,抻抻衣服,这个不自然。
走进大厅,满眼的人都候着呢,还真就不见郝主管和姚翠花的影子,这俩人猫哪去了?
还没想明白,呼啦又围上一群人,全是公司的同事,围着我惊诧的目光打着旋儿的看。
看看……看什么都?
“浩子啊,这还是你吗?怎么一下子没认出来呀?”
“张浩,你今天是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啊,合着你也真会挑场合,赶上这大喜的日子,你是不是也想沾个喜兴淘换一个新娘带回去啊!”
这……这又来了,我今天这个罪啊!千不该万不该穿这身西服啊!我张浩想正经一回、想庄重一回咋就这么难啊!
“浩子,你今儿可真有点儿明星派头,这架势不亚于谢霆锋走红毯的气势,身边在配上一个张柏芝,转脸就变成陈冠希。”
这……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张浩,今儿怎么突然变型了,变得大伙都不认识你了。”
“变型”我听成“变性”了,我铮铮铁骨的男子汉誓死都不会变,怎么能这么形容我呢!我……我这火爆脾气,刚要发作,得,还是压抑点儿吧,大好的日子别让我搅和黄了。
“浩子,你这身行头,比乔总还帅呢,还真是好将带好兵啊,让咱们乔总彻底的给你调教出人摸样了!”
啊?难不成我原来没有人摸样?
乔立山乐了:“行了,大伙别难为他了,他这就恨不能找老鼠洞钻地缝儿呢,你们再逼他,他敢犯二脱光衣服给你们看。”
“好啊,脱吧,我们想看,脱啊……哈哈!脱,快脱……”
我操,忍无可忍,吼一嗓子:“别没事拿我逗闷子了,郝主管呢?姚翠花呢?他们人呢?”
让我这一问,大家伙都摇头,同时答:“来这儿好久了,就没见着新郎新娘的面,难不成这俩人耐不住找个犄角旮旯的地儿偷摸泻火去了!”
这俩人猫哪去了?糟糕!忽然感觉不妙!
急忙打电话联系郝主管,才知道俩人正猫在酒店紧后面的小屋里。电话里郝主管大喊:“浩子,快来救驾啊!”
心里一咯噔,紧忙找着地方推门进去,看见姚翠花穿着婚纱正坐在一个大镜子前,眼泪汪汪的面容已经融化了妆容,郝主管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
我小心翼翼的上前问:“姐姐,翠花姐,你这是怎么了?满大厅的人都等着你们呢!”
姚翠花回过头,猛地被惊得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张浩啊,你今儿咋这么帅呢!吓得姐一哆嗦,以为谢霆锋来参加我婚礼了呢!”
这……这也忒夸张了姐姐!
“姐姐,我吓着你没什么,你这样才真是吓着我了!”
乔立山也上来问:“姚翠花,这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啊?”
姚翠花盯着乔立山眼泪哗得一下跟江河泄流一样淌了出来。
心里一惊,赶紧站在乔立山的前面挡住姚翠花的视线,心想,难不成这姚翠花还惦记着乔立山呢,这……这可不行啊。
“那什么,姐姐,您没事吧,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么帅吗?我这是为你啊!我张浩从来就没正经过,今天我是为你和郝主管想正经一回啊,你一定得如我这个愿啊!”
“张浩,是你把我们撮合一堆儿的,你倒是说说我姚翠花的终身幸福是不是就要托付给这个人了?”手指向郝主管,郝主管惊慌。
“我姚翠花满腔的热情与美貌一身是不是就要奉献给这个人了?我这辈子连带下下辈子是不是就要成了他家的人了?我姚翠花的大名是不是就要刻在他们老郝家的家谱上千古传世,永留后代了……”
我的妈啊!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问这么深刻的问题。
郝主管紧忙辩白:“翠花,你放心,不是你奉献我,是我奉献你,我甘愿一辈子连血带骨髓不留余地的奉献给你,让你幸福,让你快乐……”
姚翠花一嗓子:“闭嘴,我没问你,我问张浩呢!”
郝主管立马住嘴。
“姐姐,你不是问我吗,那我就告诉你,你知道你今天有多美吗?你的眼泪都是天底下最美的眼泪,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是高兴的眼泪,这是幸福的眼泪,可你自己却不知道,如果有人为我见天的抢着红烧排骨端在我面前,如果有个人见天满眼的炽热目光烧着炭似的望着我,如果有人为我甘愿龙卷风似的被旋进深谷悬崖的不怕死,我他妈浩子就死心塌地的和他在一起。
“姐姐,眼前就有个这么爱你的人,眼前就有个甘愿为你去死的人,你还有什么所求!这人喜欢你,他不怕对任何人表白,不怕对任何人承诺,那你还怕什么?你要是不抓住就失去了眼前的幸福,就会后悔一辈子。”
说起别人我是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姐姐,你一定记得那张音乐会门票吧,在我看来那不是一张票,那是一种仪式,一种庄重神圣的仪式,能传到谁的手中,那就是上天注给你们的缘分,是你和郝主管的缘分,这就好比原始的古人,用雄搏的力量杀死猎兽,再割下血淋淋的一块儿肉,举到同伴的面前,这就是一种仪式,单纯的只为了分享,只为了可以一起活下来,没有思想,也没有利欲,纯净的只有相依的愿望,在一起奔跑,围着火堆跳他们的舞蹈,直到一起死去,沉浮在天际间,埋葬在宇宙里变为永恒,那是种单纯快乐,我张浩把这看做为——爱情。”
姚翠花愣了,郝主管傻张着嘴看着我,乔立山从后面伸手摸摸我的额头,轻声嘟囔:“浩子,没发烧吧!这么热血肺腑的……”
我一把挡开乔立山的手:“我没发烧,我比任何时候都正常。”
我这正情绪饱满的发挥呢,你乔立山别在搅了我的思路,谁也别拦着我,我今天非得掏心窝子说说心里话,我是真怕姚翠花刚烈火爆的性子一上来,不管不顾的尥蹶子把郝主管踹到南天门去,在搅了这个神圣的时刻,那我花好些钱买的这身西服可就白显摆了。
“姐姐,直至而今这个仪式延续到现在,我把它称之为婚礼。我张浩没正经过,我可以调侃世间百态,可以逗趣万物众生,但我绝不调侃爱情,谁要是想从我这看到拿爱情取乐,那准会让他失望,因为我从不拿感情开玩笑。
“我张浩和郝主管一样,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在我心里,我不但为他英勇猎兽割下一块血肉举到他面前,我还会剖开胸膛给他看我火热怦跳的心脏,告诉他:我愿意为他高兴,也愿意为他寂寞,我愿意为他祝福,也愿意为他孤独,我愿意为他做一切,只要他招呼一声我就义无返顾的跟着他,可以陪他去深山老林隐居,去无人区的沙漠……去浩瀚无垠的天际里飘荡……只要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那时候我就是他的,他是我的,相互依存,就像郝主管和翠花姐以这个仪式证明,证明你们的存在,现在你们就走到了这一步,这是上天赐给你们的缘分和责任,怎么能错过呢!”
一口气说完,这个累啊!
姚翠花站起身,大眼闪着泪光,摸摸我的脸:“张浩,这还是你吗?”
“是……是我,我张浩从来就这德性没变过。”
“张浩啊,姐姐小瞧你了,姐姐以为你只会闲贫烂嘴,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么感动天神的爱情誓言,真说到姐姐心坎儿里去了。”
郝主管这个乐:“我说浩子,你这打哪儿学来的,说的我心里暖烘烘的,就冲你这些话我和翠花绝对是沉浮在天际间,埋葬在宇宙里的永恒。”
姚翠花眼睛又涌出泪水:“张浩啊,我是怕这小子到时候变心变肺的,我这满腔的热血和终身幸福可就毁在他手上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一个刚烈的女人被爱情的期望也会不加掩饰的流露出她的脆弱,我的心有些碎了。
“姐姐,你是真性情的人,敢爱敢恨,既然不怕得到那还怕失去吗?他郝主管敢对你三心二意,我浩子都放不过他,我非得打得他粉身碎骨永无超生之日,我非得踢他下档让他悔恨终身,我非得……”
姚翠花大眼一瞪:“你别非得了,我说张浩你也忒残忍了,我还指着和他过日子养孩子呢,就不劳你动手了,他要是敢有歪心眼儿,我一个人就把他办了。”
“这就对了!”
我乐了,郝主管也乐了:“翠花,你说的是,我这辈子就交给你了。”
姚翠花裂开大嘴笑了:“张浩啊,你今儿让姐姐高兴,回头姐姐不会亏待你,赶明儿姐姐就给你介绍个小媳妇,让你领回家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别……别介,姐姐,你就别为我操心了,赶紧着,外面的人等半天了。”
姚翠花撩开笑脸补了妆容,郝主管挽着她终于走出了这扇门,一路大喊:“我郝主管的婚礼开始啦,我郝主管千难万险、迂回百折得到的翠花从今天起就属于我了,我郝主管……”
呼啦围上一群人,噼里啪啦的摄像拍照,我这心才算落了地。
身边乔立山哼哼笑:“浩子啊,看不出你还有这么强的说服力呢,这姚翠花都让你说开心了,今天是怎么了,那架势上万人大会演讲爱情史诗都够了。”
我却不想笑:“乔总,你知道姚翠花为什么流泪吗?”
“为什么呀?”
“那是因为……那什么,算了,还是不说了。”
不说了,每个人心中都有抹不去的遗憾,也许留有遗憾才越接近现实的完美。
第三十八章
工地上有细节问题乔立山要和徐经理商讨,俩人一起去工地,我带着他们上路,乔立山仍旧坐后面,徐经理坐我旁边的副驾驶位置,一路上我和乔立山无语,只听徐经理唠叨。
“这盯工地的差事最费心,即费体力又费脑子,一天下来灰头土脸的没个人样。”
“是,徐姐。”
“张浩你吃得消吗?”
“呵呵,这有什么吃不消的!不就是风吹日晒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工地的饭吃得惯吗?”徐经理又问。
“吃得惯,只要不是毒药我张浩什么都能吃,我这人好养活。”
身后的乔立山插言:“是,他上辈子是遛街串巷没吃没喝没爹没娘的苦孩子轮回的,所以赶这辈子牛屎马尿的都能吃。”
“乔……”我真想骂:乔立山你的嘴巴又开始损了,又开始闲淡难受了,你损我就是你人生快乐,你变态!“乔……总,那个……我吃什么碍你什么事儿,据说这牛粪和马尿啊都有药用价值,可是个好东西,强身健体啊!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