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哼笑:“原来你的身体都是吃牛粪马尿练出来的,哈哈!”
“怎么的,你也想试试,赶明儿我淘一大水缸的牛粪马尿送你们家去,你慢慢享用着。”
“你个小兔崽子!一肚子坏水,披着羊皮的狼,流着热泪的鳄鱼,跳着街舞的毒蛇……”
这都哪挨哪呀,后脑勺噼里啪啦的挨了几掌。
一边开车一边缩脑袋躲着:“那什么……牛粪马尿是你先提起的,你还说我……你……你说得着我吗……”
徐经理拦着:“行了,几句话的怎么又顶上了,你们俩不好好说话就不算说话,见天的没完没了的连打带磕,唉!”
“徐姐,其实乔总这是馋的,他连着好些天吃工地的饭了,吃得他直犯堵,他现在想着吃大闸蟹呢。”
“那有什么难的,想吃回头去饭店要两盆子过过瘾,要说这工地的饭也是,我不是也吃过吗,前年旺萍乡那个工程是我从头到尾盯下来的,还赶上是冬末春初,天天刮着沙尘,一天下来都没人摸样了,连着吃了好几个月的工地饭,结果我瘦了七八斤,呵呵,我这乐了,平时天天嚷着减肥都减不下来,这倒好,正合了我心意了,再想想人家工人天天的吃那大锅饭,咱有什么不行的,人活着都不易啊!”
“徐姐,还是你明事理通人情啊,听你说话心里就热乎乎的。”
“张浩啊,现在是工程最紧张的时候,等着活结束了你和乔总在好好歇着。”
身后乔立山嘟囔:“徐经理是越来越关心张浩了,唉!”叹气:“这小子也不知用了什么法术把人的眼睛都给蒙蔽了。”
“乔总,这话可不对,我徐红英的眼睛是那么好蒙蔽的吗!张浩这孩子不错,别看平时谗言贫嘴的没正形,其实是很有心的人,要真是碰上什么事,他绝对二话不说的顶上去,还真有股骡子的干劲儿。”
又回到骡子身上,不过这话听得我心里还真是舒坦,在心里千回百谢的念徐经理的好。
到了工地乔立山和徐经理就某些细节问题一个劲儿查看商讨,期间还不忘了穿插着冲工地嚷两嗓子,震得徐经理直捂耳朵,我跟在他们身后,徐经理回头冲我笑:“张浩,我就纳闷了你跟他这么久耳朵居然没有聋。”
“徐姐,我有闭门隔音的防身术,否则我早死八回了。”
俩人站在正建工一半儿的高楼下,仰望工程的进度嘀咕。
在他们不远的身后我也仰头看向建造一半的高楼,铁架横七竖八有秩有序的包围着楼体,上面的工人渺小得像猴子、像考拉、像一切可以攀爬在树上的灵长类动物,甚至可以像条虫子,像只蚂蚁,聚群的建造一所属于他们的宫殿。爬来爬去的奔忙,繁琐又恢弘,伴着灰蒙的天空,人类显得渺小又伟大。
忽然想起我从小生存的那条老街胡同儿,有一天它也会被夷为平地,拔地而起一座冲天的建筑,似乎可以更接近天,把人像罐头一样闷在一个个的窗户格子里,但我却不期望,因为那就会离地远了,远得再也看不见它远古的风貌,远得再也听不到那些百态生存的吆喝声,远得没了地气闻不到雨后泥土的芬芳,远得失去一段经历,只留下一片记忆。
人类一直改变着环境,又不自觉感叹回首过去,无力无奈的争搏着现实,只能看着它变化,感叹逝去的时光,很想保留下来,留给自己一片属于现在又属于的未来的天空,但我知道我无力留下那片天空,只能看着它逝去。
目光仰看着,正在杂七杂八的感叹,忽然瞥见高处铁架上一块贴墙板摇摇欲坠……摇摇欲坠……,目不转睛的盯着,刚要大喊提醒旁边的工人,只看到那块贴墙板已经摇摇的坠了下来,惊诧的睁大眼睛,它坠落的方向刚好在乔立山和徐经理的头顶上,俩人正低头看着一张图纸,毫不知觉。
没有意识,也来不及想对策,大喊一声冲上去:“快躲开——”使出全身的力气把乔立山和徐经理推了出去,只听到咔嚓一声……一个重物砸在我的身上,随即失去意识的砰然倒地,头磕在一个硬物上,懵晕一片,大脑短路,只感到一条腿剧痛,额头冒出热乎乎的东西遮住我的一只眼睛……
耳边传来徐经理的大喊和乔立山的大叫:“张浩……张浩……”
“浩子……浩子……”
睁不开眼,晕沉的像要死去,一点点的意识正在抽离我的躯体,越来越小,越来越飘渺……飘渺的像在空中飞,像灵魂在半空里看着自己:张浩,你要死了吗?你难道是这个死法?挺英勇的,起码有人会记住你,不因别的,只因你为他人挡了一块砖,但还有遗憾,遗憾的是你还没有第二次,那个激情澎湃的第二次,可以属于自己又得到他人的第二次,遗憾!因为他还不知道我是如此的……如此的渴望……渴望那个存在感,渴望他知道我对他的……
“浩子……浩子……”感觉被人抱了起来,抱在一个宽厚的胸怀里,又闻到了那个熟悉的味道,贪婪的闻……没曾想这次竟用这样的方式。
“浩子……你睁开眼,睁开眼睛……看看我……你睁开……看着我——”一个声音在耳边高喊,他最善于高喊,喊得嗓子都肿了还不罢休,从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对我盛气凌人的喊叫,我和他对喊,但今天我喊不出来了,我没了力气。
“浩子,你看看我……看看我……”
我想看他,一直在看着他,但他不知道,我每天看着他才觉得自己活得有劲道,活的有滋味儿,活得又纠结又兴奋。
极力睁开眼看他,看他惊慌的眼神正望着我,我对他笑,发自内心的笑,却看见他像是要哭,眼睛里貌似有水盈盈的东西,我第一次看到,他居然还会这样,他是怕我死吗?还是怕没人再和拌嘴,没人再和他练筋骨?纠结的神情让我好难受,安慰他,虚弱无力的说出一句:“我没事儿……”想站起来,但头晕目眩,一条腿疼痛得的动不了。
抱起我就跑,真难为他哪来的这股劲儿,我比他矮一点儿,可我不轻啊,我知道自己的分量,他却如同抱起一个孩子飞速的跑。
“顶住!浩子,知道吗,你给我顶住了,马上就到医院,这就到……你再给我闭眼我就抽你,跟我说话……你跟我说话……”
这时候你还想着抽我呢!可是我还不了手,现在干一仗指定让他占大便宜。
身边传来徐经理的惊呼:“张浩,你挺住!好人有好报,我知道你张浩就是这样的人,你会没事的。”
意识要消亡,他们的叫嚷声越来越轻,离我越来越远,只感觉身体在奔跑中颠簸,无知觉的闭上了眼睛。
“浩子……”又是生猛一嗓子,这狮子吼震得我直颤,又把我的意识拽了回来,“浩子——别闭眼,求你!我不抽你,从来就没想过要抽你,你给我睁开眼睛……”
重新睁开眼睛,又看到他似要哭的面容,离他那么近,他脖间呼吸的脉搏跟着奔跑的速度在不停的跳,真想上去咬一口。
“浩子,和我说话……哪难受?那不舒服?……”
“我恶心……想吐!”我嘟囔,难受,难受极了,胃里直往上反,难受得不得不违背了他的意愿,不管他抽不抽我,不能控制的又闭上了眼睛。
第三十九章
朦朦胧胧感觉到了车前,快速把我放在后座上,迷蒙的听见徐经理说:“我来开车。”听见乔立山喊一句:“我来!”
他要开车?我笑,你不是不能开车吗?你开车不是心慌手抖吗,有一天我张浩要是不在你身边,看谁还陪你玩儿飙车。
车身猛的一颤动,引擎像猛兽嚎叫一声窜离地面飞了出去,犹如电掣雷鸣的速度势不可挡,悬浮在地面上飞也的奔驰,凭多年驾驶经验闭着眼也能感知这速度早就超出了限定脉速,心想徐经理行啊!平时还看不出你有这车技呢!关键时刻大显神威啊!正感慨着徐经理的车技,就听见徐经理惊讶的叫:“乔总,你……你不是开不了车吗?怎么……”
只因徐经理那句话我极力睁开眼睛,车正带着我飞,迷混头晕,一抹额头满手血,心里一阵阵的恶心,不知道为什么会恶心。抬头看去,正看见……看见乔立山轮着方向盘以光电的速度狂奔,就像F1方程式的赛车手跨越所有障碍在跑道上旋飞,嗷嗷叫着冲出颠簸的工程地段上了公路,拐弯处发出刺耳的旋转声,像要脱离引力飞离地球,这速度……这速度足有180脉。
只看到徐经理手拉着侧面的扶杆惊愕的望着乔立山,估计她要不拉扶杆敢把她从窗口甩出去,别说她惊愕,我也惊愕。他不是不能开车吗,怎么……怎么……
一阵恶心涌上喉咙,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张浩,你怎么了?”徐经理大喊。
“对……对不住,我没忍住,吐了,这……漂亮的车让我给吐了。”
“没事儿,浩子,想吐就吐,你脑袋一定震荡了,挺住,这就到医院,马上就到……”乔立山一边说一边轮着方向盘,那样子哪看得出手抖啊!
一路飞驰进了市区,赶到一家最近的医院,抱起我就往医院奔,一路还不忘他的狮子吼:“让开……快闪开……”惊得所有人唰的给他闪出一条道。
眼睛又闭上了,头昏目眩得倒在他怀里,和他的身体一起颠簸,挺安慰,因为我听到了他的心跳声,怦怦的急速又有力量的心跳,就那么听着迷蒙的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我已躺在了一张床上,身边医生护士在我周围忙活着。
没见乔立山,只有徐经理在身边。我问乔立山去哪了,徐经理说去交钱办入院手续了。我对徐经理说:“徐姐,这事别告诉我家里人,我家里就我爸一人,他心脏不好,腿脚又不利索,别在着急出点儿什么事……到时我可就没法活了,我就告诉他我又去培训了,赶明儿回来给他带一大兜子大闸蟹,他一准儿高兴。”
徐经理泪光盈盈的安慰:“张浩,你放心,这有我和乔总,不会让你爸操心,你会没事的,等乔总交了费我们就做检查。”
过后我又吐了两次,整个身体剧烈的疼痛,连带五脏六腑都像是受到牵连,翻滚纠结在一起,疼的额头都是汗,但我没吭一声,别看我张浩平时得瑟又贫舌,但关键时候极具忍耐力,记得小时候一次贪玩儿摔破了腿,一片玻璃深深的扎进小腿里,赶到医院给我清洗包扎,全过程愣是没哭一声没叫一句,我妈说我是个没心没肺没痛觉的二虎楞子,其实我是强忍着,我怕我哭他们会紧张。
真正的疼痛我没有经历过,即使和别人干仗的时候,身体抗压着打击,那种痛有种张扬的快感,而今不同,而今的疼像是一种折磨,像是个磨难,我把它看成心灵的磨难,而不是身体的痛苦,一直记得乔立山的那句话“扯平了。”对我来说这才是扯平了,我们真的谁也不欠谁的了。
剧烈的疼痛和出血并发头晕胸闷让我再次休克,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腿部仍旧剧痛,胸闷气短,头上包了一块布。
睁开眼,乔立山正在床边望着我,第一眼就看见他,真好!
“浩子,醒了!”
他看着我,面容疲惫纠结,我笑了。
问我:“疼吗?”
“不疼。”
“医生给你打了镇痛针,不然你一夜疼得会受不了。”
“怪不得我睡得这么好。”接着问:“你怎么还在?”
“我不在这,你想让我在哪儿?难不成你希望我在浩瀚宫喝着酒啃着大闸蟹热烈庆祝你的奋不顾身舍已为人的高风亮节。”
我呵呵笑:“这像你幸灾乐祸的性格,你不是希望我吃包子噎死吗,我想换个体面的死法,这样还不至于让人当笑柄,至少徐经理会记得我,我不指望你记得我。”
“浩子,你……你他妈这时候了还跟我闲贫……我就那么不通人情?就那么没人味儿吗?”
“是你先贫的,你最喜欢看我笑话,最喜欢我狼狈,这次没玩儿好,糗大发了,可得逞你了,让你尽可的戏谑……”
“你……好啊!浩子,我戏谑你,对,要不是……要不是看你躺着不能动,我非得锤你几拳。”乔立山眼又瞪上了。
“行啊,你现在可以趁势捶我,我还不了手,你别乐,等我好了的,我非得以牙还牙。”
乔立山上来就揪我:“行,我成全你,别等你好了,你现在就和我干。”说着就跟真干仗一样,揪住肩膀一抻,大腿受到牵连,一阵刺痛,痛苦的哼吟,他急忙松开手,惊恐地问:“浩子,没……没事吧?”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对视。
“为什么我们老干仗?为什么打从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是在干仗,一直到现在,就是我躺着不能动,也还想着和你干……”
“因为,没人跟我干仗,只有你,只有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和我乔立山较量,可我们总没分出个胜负。”
“打平了,我们平手,乔总,你放心,我再也不和你干仗了,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和平相处。”
乔立山沉默。
我轰他走:“你回吧,公司里一大推事呢,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儿。”
乔立山低语:“浩子,你幸运,只是大腿骨折,医生说幸亏没砸腰上,要是砸腰上,下半身没准儿要瘫痪,好好养着。”
我再次催他走:“你走吧,我想休息。”
乔立山走了,心里忽然空落忧伤,如果不和他干仗,就觉得失去点儿什么似的。
诊断后左大腿骨折和脑震荡,怪不得我恶心直吐,左大腿肿的跟腰似的粗,用铁板固定着,医生说等消肿后打上石膏慢慢养,我还真的挺幸运。
乔立山刚走没多久,徐经理就风风火火的来了。
进门就喊:“张浩,你可算是没什么大事,你要是真有个事我怎么跟你老爸交代呀。”
后来我打电话告诉我爸,说出去培训,时间要个把月,走得急就不回家了,等回来给他带大闸蟹,老爸挺乐的,说浩子好好干别给老张家丢脸。我不丢脸,我做的是挺仗义的事。
这事我也没告诉老幺,我怕他多嘴再让我老爸知道。
“张浩啊,你可把乔总吓坏了,昨天他陪了你一夜,这早上刚回去,就赶紧催我过来,也多亏了你了,要不是你,我和乔总的脑袋早就开瓢了,徐姐得谢谢你。”
“谢什么,那是本能反应,徐姐你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你去忙你的,公司好多事呢。”
“乔总说了,派俩人轮流给你陪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