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奔流拾遗

『你醒了？』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伴随着男人低沉的嗓音。

我回过头，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扯了下嘴角。

「饿了没？」

「没……」越过他的视线，我开口道：「这是哪里？」

「休息室！」

「哦？！」我整理了一下仪容。「那要上路了？」

男人笑了，过来为我理理衣襟。「上路？你想上哪？」

「那就得问您罗？您爱上哪？我就上哪？」

男人对我口中的敬语，显然不认同的皱起眉，但也没为此说些什么，他拉出一根雪茄道：「说说你的过往！我想听！」

「这是命令？」我没有改变表情，只是对于他，眼眸早已宣泄了一切。

「是！对于你过于温情，只是种浪费，因为你根本不懂！」男人点燃了手中的烟草，专注的看着我，他又道：「你还是比较习惯这种模式吧？」

压抑住心里的不快，我仍是笑，只是笑的有些虚假。「你想听些什么？」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抬头充满自信？道：「你的一切！」

这有什么好听的？我的一切？我想我的底细，他一定早就找人调查过了！不过话虽如此，我还是乖乖的开口道：「无父无母……」

在诉说的同时，我看见他的眼神，一直都是专注的看着我，当讲到悲惨的过程中，他的双眉微微的皱在一起，当讲到了龙与乔时，他倒也是一脸兴味，讲着讲着……我又想起静……一直想忽略的记忆……这道伤口要被扒开几次才能终止？我没有迟疑……跳过这段回忆……接到其他的，他听的很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中断的地方，只是跟着我的故事进行着！

一个人的自传能有多少？当我讲了又讲，讲到第一次……接客的经验……

他开口道：「你一定很不甘心吧？」

我自嘲的笑道：「久了就习惯了……一切都是为了生活……」

「这种事怎么会习惯？」他压低了嗓音，看着我里头没有同情，只有其他不知名的情愫。

不过……他现在的作为……不也是……这样的问题，真让人啼笑皆非。我笑道：「当你饥饿了很久很久，只要有人在你面前放了一块面包，那时不管他要你做些什么，你还考虑吗？」

「你一定没有饿过肚子吧？」像他这种天之骄子，如何能体会没有钱的痛苦？「当你饿到极点时，你还能考虑什么？」

我轻轻的笑着，他伸开双手，他道：「过来！」

我朝他走了过去，他一把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他轻声道：「我不会同情你！同情是站在不同阶级上的作为，那太瞧不起人！我只能为你而骄傲，因为你很坚强，渡过这些日子。」

在他身上，我第一次流下了泪，脑海越过第一次张开双腿的羞辱感，以及那些总总不快的经历，并不是觉得委屈，只是不知名的情绪触发着泪线，等我发觉时，早已滑过两颊。

「不要执着于过往，懂吗？末？」他轻拍着我的背，吻去我的泪！

我没有说话，只能潸然落泪，语言本身对于我在此刻已失去意义，喉里紧的很，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勉强的勾起嘴角，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

乔……一切都过去了……关于静……是不是要一直痛着，才能记住当初的记忆？

静……恨你……当事实完整放在眼前时，恨是唯一的出口……但对于切割的记忆，却又恨不起……

没有说话，我靠着他的体温，听着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在呵护着什么一样，我抬起头，看着他，他只是一怔，而后对我微笑，他道：「泪眼汪汪的，看了就让人想欺负！」

而我的回应则是迫切的吻上他的唇，想要藉由肉体的欢愉来忘记一切，他回应着我，一把将我抱到床上，没有停歇，直到脑里的空气要被完全抽离的那一刻，他才松开我的唇。

在我仍游离于肉体上时，他邪气的露出一个笑，他道：「已经停不下来了！」滑过我的肩，他啃咬着，每一丝每一寸。

热欲啃时着我的理智，随着他的动作翻转着，渐渐的往下滑到隐私的地方，一阵快感，然而我推开了他！

不知在渴求着什么，我含住了他的，他抓着我的发上下的蠕动着，感觉到口腔里的越来越炽热，还未能反应着什么，便深深的一哽，感觉到后穴被侵入的苦楚，我闷喊了一声，但随即被卷入热浪里，敏感的感觉到后穴的手指抽动着，身体不自主的跟着他律动着，突然间口中不适消除了，我迷离的看着他。

他的额上冒着几滴汗，无损于他英气外表，他对我勾起了一个微笑，而后封住我的嘴，在那瞬间，感觉到后身的一阵挺入刺痛，痛苦的闷叫声全塞入他的喉里，被吻得透不过气，身后的律动逐渐的燃起了熟悉的快感，我尖叫呻吟着，与男人的喘息声融为一体，直到巅峰……

我们喊了不同的名字，我露出了笑，随即堕入黑暗里……

第十六章

张开眼，看见男人静静的躺在身旁，并不后悔，后悔对我们这行来说过于矫情！因为这正是我要去做的，当肉体得到存在，心灵才会跟着存在！但对男人来说，肉体与爱情是可以完全分割开来，所以关于静的记忆才会如此鲜明！

有些时候，不是不去看，事情便不存在，其实满象的，我们都再追求一个虚影，只是不同的是，争，想要停留在那一瞬，而我迫切的追求忘却那一份虚幻不实的记忆。

看着争的睡脸，想起了龙，单纯的存在。时间的流逝其实很缓慢，我还在回忆中纠缠着，而他也未能从清遥的影响力解脱，才过了多少时间？看看他在看看自己，总觉得莫名其妙！

像这样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拼斗在一起，只为了一个清遥！然而到底清遥，他爱不爱这个男人？

并不是对他有情，只是觉得有些可悲罢了！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始终抱的是个替身，能有多少温情对于自己，原以为是这样的，打算逆来顺受，但是这个高傲的男人，并没有对自己太大的刁难，而是屡次的退让着，然而反观自己，总是静不下心，乔，你说这会是怎么回事？

才过几天，怎么就……这样了……望了一下窗外，天还是一样的黯淡，阖上了双眼，微微的移动着身躯，让我和他之间，留了一点空隙，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彼此靠得太近。

「醒了？」他的脸孔浮在上方，声音有些不清晰的传入耳内，应了一声，便努力由床上爬起，张开仍显得朦胧的眼，看往他。

他笑了笑，走过来，伸手替我理了仍显杂乱的发丝，感觉很不真实，不切实际。

身上仍是裸露着，想起昨夜，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身体的内部，仍能感觉到昨夜那激情后留下的馀韵，酥麻以及一点点痛楚，什么因素让自己引诱他？不想去想，也懒得去想！

「今天上哪？」声音有些沙哑，有些不满意的皱起了眉。

「你想上哪？」将话题转了回来，有些不能理解的看向他。

这是什么意思？我想我抓破了头也不能理解，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原以为昨天只是他的一时兴起……没料到他是真的询问自己的意见。

移开了视线，感觉到口里的干涩，我道：「不管要到哪里，请先让我喝点水。」

感觉到有声音闷着，移动着视线，看到他的胸膛隐隐在鼓动着，不久发出了低沉的吃笑。

「你果然有趣！」他没有止住笑意，只是走到了一个地方，为我取了一点水，以着神奇的目光注视着我。

「喝吧！」他的笑又变得温和，隐约中带着一点沉静。

伸手接过杯子，无意跟他反驳着什么，只是顺着欲望，大口大口的将水灌入喉里。

很快的杯中的水消失殆尽，我放下了杯子，抬头看着他，以轻松的口吻问着。「你问我想上哪吗？」

他没有说话，细细的看着我，最后点头。我想他一定是讶于我的态度改变的迅速。

我勾起了一个笑，直直看着他，告诉了他一个地点。

又是在车里，没什么感觉的看着窗外的风景飞过，车里的两人仍是没有交谈，只有音乐穿插在其中，是流浪者之歌，钢琴与小提琴的声音在里头交错着，像是命运般的纠缠，又带着一些黯淡之感，思乡之绪，只可惜我没有家乡，看着外边的风景，联想起了乔，我想他一定很想回去吧！虽然嘴里不说，但每次由他房里传出的音乐就能知道，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就算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但他的心远远的飞离了我们，音乐使他一个人在房里沉思着，此时我和龙都不能闯入他的世界，我们都怕脏了他的思绪，每次在雨天，房间里最常飘出的乐章便是这首，只是到后面激昂的乐曲响亮着整个世界，他便又会走出门外，一如往常，曾问他：「想回去吗？」他就会露出一个笑，狂妄而又俯视世界的笑。「乔，这首是流浪者之歌，你觉得我会回去吗！」

节奏终止着，争没有说话，而我亦然，只是突然的微微一个声响，打破了原先的静谧，他伸过来右手按住我的左手，转过头来看向我，他道：「还有一段路，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第十七章

怔了一会儿，我不自然的撇过头，望着窗外，心里起了涟漪，压低声音道：「不了……」

争带着笑脸看向我，没有再说话，气氛微妙的再转换着，我感受到他的目光，让我有些扭捏，不再回头，只是对着窗外，看着由窗反射出的清影，被握住的手，隐隐约约的微微抽蓄着，感到那份炙热由他手心渐渐传了过来，沁上心头，略带苦涩。

随着周围的景色越发越荒凉，我的心也就越是深沉，摆脱不了回忆，究竟要让命运纠缠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能终止记忆？没有解答……谁能解答？

一如往常，只能陷入回忆，无法抽身……倦了怠了……然后……还不是如此……

挣开了手，争的脸隐然有些不悦，为此我笑了……在意吗？对于这种反应，我知道他的心底一点一滴驻进了我的存在，是好是坏，就让时间去证明！我知道我心底还留有一些温情，对于他……

不自觉，时光悄然溜走，车沿着山路，慢慢攀上了顶端，争看到了眼前景色顿了一下，随即开口：「是这里吗？」

没开口，我只是点头，这里果然一切都没变……也对……从那之后，也才过了多久……望着窗外，车停了下来。争望着我的眼，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是伸长了手，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先行下了车。我坐在车内，心底有些旁徨踟蹰，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车门。「这里空气真新鲜！」争对我笑了笑，又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走吧！你是来这里看看你的……躲在车门旁，那人可是会哭的！」

望了争一眼，我没回应，只是看向一旁一排排白森森的墓碑，艰难的跨出步伐。也许……不该来的……

越过了一些无主的碑墓后，在一堆草丛中，我看到了他的碑，只是望着那块碑墓。

多少年了？我没来看你……静，你还好吗？千言万语，都不足以表达我现在的复杂心情。多少年了？我仍想问当初问不出口的那句，你……爱过我吗？只是你再也不能开口回答我了！

向前一步，然后慢慢走向那被杂草掩住的碑墓，一把将那掩住的野草，抓着扯断，我摸向墓碑，留下红渍。有些茫然的看向右手，其实并不痛的，看着掌心血沁了出来，没什么感觉，只是静，没想到到了最后，我们还是只能这样……

「流血了！」争伫立在我的身后，轻轻叹了口气，向前走到墓旁，拉起了我的手，掏出了手帕，抹去了我手中的血。

滑出了他的掌，我只是看着静的碑，到现在我还是不想相信，他就躺在里面……

「他，是住在你心里头的那个人！」争走到了我面前，带着怜悯？摸着我的发！「昨夜我听见了，他的名字！你还爱着他……」

爱？如果那称之为爱的话……有些痛楚正在啃蚀着我的胸口。「这些都无所谓了！」

「真无所谓？」他看向我，眼底尽是怜悯。「不要欺瞒你的心！你要学着相信自己，才能敞开心胸！」

第十八章

敞开心胸？视线开始迷蒙了起来……真能如此……也许现在就不会是这个光景了……倒退了一步，我望着坟，静……你在里面吗？告诉我……

相信自己说起来好容易，但做起来却是无比艰难，静……那么现在……也许当初那些都不具意义了，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当初你是爱我的，那么……

走到碑前，静……也许一切都过去了，欠你的我会一一还给你。举起了单手，由怀里掏出了一枚拆信刀，还给你……这一切……包含了你温热的血……全部……还给你……

重重的一滑，漠然的看着血由伤口溢了出来，暗红的血液，很快的流满了整臂，听见耳旁急促的呼吸声后，没有回头，提起了沉重的臂，再度抚摸了那墓碑上的刻字，曾经让我灵魂悸动的，静……再见……再也不见……

转身看见争，那俨然不苟同的目光，为此我笑了，有些气虚的道：「走吧！」

争神色复杂的看着我，最后还是叹息一声，而后道：「先包扎吧！」

争抬起我的手，压着那源源不断的血源，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一鼓困意，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我便倒卧在那一片昏眩里……

再张开双眼，发觉自己躺在最为熟悉的床上，喉咙有些干涩，看着趴在一旁的龙，若不是那受伤的手臂，正在隐隐作痛，我会怀疑这一切仅是南柯一梦，包含静……都只是我梦里的产物……

看着龙的侧脸，还是一样的孩子气，一阵脚步声吸引我的目光转到门外，只见乔端着粥，轻巧的走了过来。

轻轻的将粥放在一旁的矮柜上，一双担忧的斜长眸子迎向了我：「感觉还好吗？」

瞧我点了点头，乔似乎安心了许多，随而将眼眸迎上了龙。「他很担心！」半带着叹息，随后又转向了我。「末，你做得已经够了……不要再继续谴责自己，那不是你的错！」

乔向前几步，贴近了我。「人，傻一次，就够了。」

不知为什么，乔的身影映照在我的眼眸中，有些悲苦，一时之间，我无法做任何回应，只能愣愣的对上他的眸。

「不能老是活在过去！」像是叹息般，乔的眼里没有我的存在，只是一个人的堕入回忆，良久，他突然回过神道。「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感觉到些许疲惫，我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默的与乔对望，最后我拉开了一个笑。「再也不会了！」

「那就好！」乔摸了摸我的发。「这么多天不见了！看着你昏迷的被送到门口，差点没把龙给吓死！」

望了一眼仍趴在床上的龙，我有些虚弱的笑着。「我能想像！」

有个问题想了想，最后还是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伤是我自己弄出来的？」

抚过那包扎繁琐且显得刺眼的白纱，略带怜悯，乔纤长的手指在其上打转，猛然，感觉到一股刺痛，对着乔略带恶意的笑容，有些无奈。

「这下知道痛了吧！」双手一摊，乔慵懒的趴在我的腿上。「除了你，还会有谁会做出这么绝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