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总管——挽纱

作者:挽纱  录入:04-17

齐逸心神一凛,现在不是慌乱之时,他难得收起笑,眼神坚定,一字字道:“我是齐宅的主子,客随主便,你们都要听我说。”这话很明显是说给三皇子听。

他仔细说道:“依依和杰公子的房内都有暗门,一个于床板下,一个于书柜之后。阿菊带着飞一去依依的房间。”又盯着三皇子,不可拒绝地道:“杰公子,我夫人就暂且拜讬您了。”

众人被齐逸的气势所压,一时无言,谁也没多话,乖乖照着做了。

齐逸松口气,又转身看向远处的战火,神情慢慢严厉了起来……

这把夜夜磨来的利剑果然用得上!

秋海人一身浴血,神情狠戾,手上招式不停,心头却对自个儿说笑,但他知战况不妙,唰唰唰地连出好几剑,瞬息又刺倒好几人!

这批杀客比他们想像得更为高明,井然有序的行动、身形迅速、武艺不弱,还对他们设下的种种陷阱与术法圈套一一闪过,如高手对上不济的庸手,连一丝死缠烂打的机会都不许!

他与齐逸都太过轻敌,这场他们是败了!

像这般大规模的夜袭,莫约拖到天明就会落幕了。

先前他们没有一举刺杀三皇子,料想他们也不急将一切尘埃落定,反受雇者所讬,如猫逗耗子,一点一滴恐惧着三皇子,正图谋些甚么。

秋海人一扫周围,己方又好几人又倒下,有些人虽没死,但也只能在地哀嚎痛骂。

但……他们……可以撑到破晓吗?

思此,秋海人下手更狠,一举点燃藏于土中的火药,又伤了大批杀客,虽也有几个己方的人受到波及,但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一咬牙,秋海人冲进敌阵中,又是诡异精妙的杀招,他身如暴风,剑似流星,一时间鲜血在空中喷散,那批杀客霎时有些动摇,小心地围住秋海人,观察着局势。

月光朦胧,秋海人神情狠戾,舞着剑上的银光,化身战神!

整个齐宅如同战场,而这战役的主帅呢?

齐逸将众人安置妥当后,随即快步离开莲居,他要造成莲居毫无一人的假象,以便保护那四人,他心底慌乱,但又力持镇定,走至一处花园丛林中,扳转几块不起眼的石块,突然一块巨石发出低鸣,缓缓地移开出一条信道,齐逸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这场布局,他是引子,众杀手定想:富家子弟都爱惜幸命,大多会和主要人物躲于一旁发颤,哭丧着脸,他齐逸偏偏不!

齐逸点燃火把,吸口气,眼神坚定,开始在黑暗中的秘道奔了起来!

秘道的尽头是一扇木门,齐逸使劲一把推开,门“咿呀”地开了,入眼的是逸闲居的偏房,是秋海人的房间。再仔细一瞧,这房内四面石壁所建,只有二处窗和一堵门,那二扇窗被秋海人封得仔细。

门外持续传来凄厉的打斗哀嚎,铿鏮声不绝。

他大起胆子,从门隙中一瞧,缓缓睁大了眼,那是一场修罗地狱,鲜血处处飞散,艳红是唯一的色彩,不知是错觉与否,他甚至还瞧见了肉屑飞沫!

齐逸发颤的双手紧握门把,不知该不该打开露脸?照原计划,他是该出现,让众人以为三皇子躲在这儿,好混乱敌手目标。

但想他一介商流,又不懂武艺,死命跑来这儿当诱饵,已是他的极限,叫他怎敢再往前一步送死呢?

“勒令,风火雷电听我令!”一声熟悉的狂涛喊叫,从木门那儿传来,接着几声哀嚎响起,又有人纷纷落地。

齐逸一听秋海人声语,不知为何,心中笃定了下来。

他信海人!他从来没失信于自己!

齐逸一咬牙,猛然开门,大声喊道:“你们这群贼子!快给我离开齐家!”

待他定下眼瞧,眼前比之炼狱过犹不及,到处都是新鲜的尸体,厮杀声此起彼落,甚至有人杀红了眼,不分敌我,且己方伤兵无数,剩几名大将撑住,他脸色一白,双目下意识寻着那人的身影……

秋海人听身后的门开了,心头一惊,百刃之加身之际,硬是拼死回头一眼!

二人眼神对上,但来不及交换什么,也不及一声呼喊,秋海人脸色一变,想也不想,将手中的剑疾射出去!就见一柄往齐逸飞去的袖箭,“匡啷”一声,二者纷纷落地。

就在此时,换齐逸脸色惊惧,眼见一只白刃埋入秋海人后背,然后又狠狠拔起,鲜血顿时喷洒,染红月色!他一脸呆恐,阖不上嘴,甚至喊不出一句:“小心!”

秋海人神情痛得扭曲,咬牙撑住,疾奔至齐逸面前,神情凌厉道:“进去!”一把将那人推入门内,再狠狠将门关上!

他转过身来,喘着气,背抵住那门,鲜血淋漓的手抽出腰间预藏的软刃,双眼锐利,缓缓扫过全场,己方几乎只他一人,敌方尚于几十名好手,那批杀客缓缓将秋海人围住……

秋海人无法止住喘息,狠狠瞪住众人,神情扭曲,额上的鲜血混入眼瞳,更狰狞了脸!

二方屏息对阵,谁也不敢妄动,气氛如弦上之箭,一触击发!

忽然,一朵桂花飘落于双方视线之间……

敌方主帅喝令一声,杀客们齐声呐喊,身影如黑色海水涌去!

秋海人也回声怒吼,气势万千,但瞬间,高大的身影被黑衣人吞没!

被众黑衣人淹没前,秋海人想:他死也不会离开这扇门!死也不会!

而遥远的东方,还是一片漆黑。天亮?还远呢!

逸闲居的偏房内。

齐逸跌坐在地,满身冷汗,那门阖上前,他唯一能见的,只有秋海人一身鲜血的痛苦脸孔。

他从没瞧过那样的秋海人,不曾!那可恶的奴仆总是会让他忌妒地将事情办完美,然后一脸平静地出现在他面前!

齐逸心底慌乱,更多不知名的情绪袭卷着他,他不禁环抱住自身,咬紧了牙,想要压制些什么,却连全身的轻颤都止不住。脏乱的玉面脸孔,出生至今少有眼泪,此时却流下二道莫名水痕,主子却呆愣一时,丝毫不觉。

外头的刀qiang之声还继续,似十分惨烈,吵杂中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齐逸心头一惊,认出是秋海人,突然大喝一声跳起,往那门冲去,侧耳贴住门面,瞪着二只大眼,仔细听辨,但无论如何,就是不再听见一丝秋海人的声响。

一股恐惧彻底涌上全身,他突然发癫,使劲不停狠狠敲击那木门,哭喊叫嚣。

“秋海人!秋海人!你给我撑着!给我撑着!”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金银珠宝、名声地位!你给我活着!听到没有!”

“我要你活!我要你活!”

“听见没!”

木门那侧迟迟没有回音,几乎令人绝望。他纤白的手破了皮,鲜血到处喷洒,手上却不肯停下敲击,内心还有一丝希冀。

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一声极细小的低音传来:“少爷……”

齐逸一愣,拉出一张哭笑夹杂的丑脸,又忍不住放声大哭!又忽感无力,身子一松,缓缓顺滑而下,跌坐在地,他转过身子,让背也贴住门,将脸埋进双臂,咬着牙,泪水一滴一滴落土。

一道门,隔着主仆二人的背。

一人死命站立,一身鲜血淋漓;一人埋首坐地,背负另一人生死未明的恐惧。

第二十章:各方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天终于亮了。

第一道日光延着门缝射入房内,齐逸猛然跳起,连忙打开门!

眼前仍是尸红遍野,却不如昨夜所见之多,杀客的尸首一具也没,竟被搬得干干净净了。

齐逸一时无法思得太细,连忙低头寻找秋海人的身影,左右查看,忽见地上一堵高大身体,满身是血,身上伤痕无数,颓然侧倒于地,可以想像到齐逸开门前,那身子虽坐于地,背还是死抵住那扇门。

齐逸连忙扶起那半死的身子,不住死命地摇晃,狂喊道:“秋海人!给我醒来!”

果然是天生的奴才命,本昏迷的秋海人,竟挣扎地半睁开眼。

“我……照……您……的……吩……咐……作了……”断断续续道。

“很好!继续撑着,等等大夫就来!”齐逸死命逞强,不让泪水流下,紧紧搂住秋海人。

秋海人莫是意识不清,或感觉主子搂着自己,心底欢欣,竟一股脑儿地将心底话吐出,那些话儿,近似于小孩撒娇的言语。

“少爷……您……别去……跟三……皇子好,小……的……吃……味……”

齐逸哭笑不得,这儿当下,这男人还有心情计较这儿?

“你闭嘴!给我留些力气续命!”

“小的……心底……怨……,夜……夜磨刀,想……杀……那人,毁尸灭迹……一干二净……”那人似说上瘾,又陆陆续续自白。

齐逸又气又好笑,整张脸崩成一张矛盾:他可听到不得了的事呢,这家伙,竟想着对皇子下手!也不想想,昨夜那场战,究竟是为谁打?

“您……有我,为您……作……任何事,别……勾引……其他男……人,求您……只爱……小……的……”这句后,就结了声,不再絮语。

秋海人仍是心恐,他那为求齐家繁荣的主子,随时可能向不知名的权贵献媚。

齐逸眼神幽幽,轻叹一声,双手盖住秋海人的眼,轻声道:“睡吧。”

秋海人依言,安然睡去。

齐逸吸口气,卷起袖,将身上上好的布料撕开,笨拙地将秋海人全身包得过分“厚实”,只留下鼻口,他挥去汗水,心知自己包得烂,也不在意,双指搭上秋海人的颈脉,感受那还算有力的跳动,然侯瞧向远处耀眼的东方,呆愣愣地,不知想些什么。

忽然,三道人影翻墙进来,见到齐逸一脸失魂,忍不住大声嚷嚷起来!

“哎呀,我的天,我的小齐逸怎么成这模样!”江一郎不改夸张,大忽小叫了起来。

“还是慢了一步,戏都演完了!都是你这个死老头,硬是要慢吞吞地,在江南都多呆一日!”柳生指着江一郎怒骂。

白圣手依然理智,柔声道:“好了,齐逸,将秋海人交给我吧!”

齐逸点点头,放开快半死的秋海人,缓缓站立,松缓的目光,逐渐凝聚起来……

他双眉突然一拢,恢复成平日的齐当家,立即狠狠瞪了江、柳二人一眼!

你们这些遭老头,为何迟了一日!枉费我知你们迟到的习xing,特别派人早了些许日子就通知你三人!

江、柳二人被瞪得心惊胆跳,鸡皮满地,双双互看一眼。

哎呦,怎么回事?可爱的小齐逸有这样恶鬼附身的眼神!

“不关我的事儿,是他害的!”柳生毫不犹豫出卖了江一郎。

“还说!你自己还不是在温柔乡里,乐得忘了日子,还好是白老头提醒!”江一郎连忙打翻船,大家都下水!

原来这才是事实!齐逸满脸铁青,不知该如何责骂二老,只得嘴一抿,转身走了,独留二人心虚地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齐宅早是不成家宅了,齐逸几乎是穿过一遍断墙乱石、残花败柳,但他脸色意外地平静,还一路细细观赏,彷若无事,沿途见收十的奴仆,他点头微笑问好,一如平常,挺直着背,又迈开步子前进。

瞧那如竹的背影,奴仆们无不赞叹:当家真是好气魄,见这一片“荒宅”,却如常和善。

殊不知,海面上波纹不起,地底中却火岩喷发不断。

齐逸暗暗握紧了拳,眼神阴暗:他绝对会讨个公道!

齐宅的正厅。

邱依依抱着熟睡的小飞依与三皇子在厅内,二人一脸慌乱与担忧。

齐逸正好走进门来,慈爱地摸摸小飞一的脸儿,整整依依的发丝,柔声要二人先去休息。依依一向柔顺,愁忧地瞧了一眼,然后离去。

“齐当家,本皇子对你不住,连累你齐宅……”三皇子的歉意被齐逸阻止。

“不,三皇子,这是齐逸的错!齐逸太轻视那批杀客!”严厉着声,狠狠骂自己。

三皇子惊讶,随即暗暗赞许:没料着齐逸平日主子的架子摆得高,这当下却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若能进入庙堂之中,也不失为一名贤才阿。

“本皇子也没料那批杀客如此难缠,先前不过五、六人来乱,谁知昨夜却大批行军前来!若本皇子待于皇府,凭那些庸手护卫,早xing命不保!”三皇子神情严峻,紧抿着唇,脑中思虑了起来。他又道:“但本皇子也不能再任人挨打!这江湖杀令,恐怕不是单靠我母妃与朝廷之力能解决,本皇子打算拿出真本事……”右手探入怀中,打算拿出掌管十万精兵的虎符。

齐逸一愣,突然激动道:“这就是他们不赶尽杀绝的原因!”

三皇子生在皇家,庙堂打滚多年,一点就通,点头道:“不错,若大批精兵无故来皇府,容易被落个『意图谋反』之名!但如今,也无他法可想。”三皇子闭起眼,一股将帅豪气,心一横,打算赌他一睹!

齐逸沉默一会儿,缓缓说道:“三皇子,齐逸从小不曾半途而废,这事儿也一样。齐逸斗胆,想委屈您,继续暂住。”

三皇子皱眉,他欣赏齐逸,但十堂轩众食客已经失败,死伤无数,齐逸那有实力再与那批杀客一斗呢?

“齐当家,这不是商场之战,损了银子便了事!”三皇子沉声,一股威严自然而生。

齐逸双眼一眯,目光如火,盯着三皇子,咬牙一句一句道:“三皇子,齐家至我父那辈,虽不曾在中京城内大放异彩,但齐家独霸中定镇多年,累积的江湖人脉非您能想像。您这几日所见,不过冰山一角。加之,齐家早发出悬榜赏令,广邀各方人士。今儿,齐家受狙的消息一传出,必会惊动那些受恩于齐家的隐士,若我推测不错,这一、二日,人手便会如海水般聚来。”

三皇子神色严肃,与齐逸目光交锋,探量着那人有几分决心、能耐。

“这次,我握有致胜三棋,定不会再败!”齐逸视线笔直,不闪不躲三皇子的试探。

最后,三皇子阖眼,低声道:“就麻烦你了,齐当家。”

齐逸挥袖作揖,鞠身答道:“多谢三皇子。”

逸闲居的偏房内。

一个高大的男人,坐躺在床,低头不语,床边一个婉约女子,捧着一碗稀粥,温声劝食,江一郎与柳生二人也凑着热闹。

“秋小子地位也高了呢!要依依捧着碗请你吃阿。”江一郎大声笑道。

“江叔……,您别笑秋哥了。”依依蛾眉轻愁,轻斥江一郎。

柳生冷冷道:“怎么回事?好不容易醒来,却想饿死自己?砸了白老儿的招牌吗?”

秋海人低头不语,眼神愁闷,低低吐出一句:“我败了,让当家丢脸了!”

那幕,秋海人记得清楚。

他半跪于地,喘着气,全身几乎脱力,一身浴血,眼神狠狠瞪向高高在上的男人,男人手持银剑抵住自己的颈子,眼神赞赏却又冰冷,裂嘴一笑,就要动剑杀他!忽地,一道日光寸移至剑上,反射至众人的眼,他奋力一搏,挥开那人的剑,想起身反击,那人反应更快,左手瞬息扼住他的颈子,眼神如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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