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飞戾天（清朝）+番外——年年拾贰月

“四伯？”兆佳氏最先见到胤禛，见他身后带着两个人大大方方从前厅进来，那神情不亚于见鬼。

“您，不对，这是？”

“十三弟呢？”见她张嘴结舌，胤禛绷不住先笑了，“四哥来做客，他这个主人连人也吝啬露一面？”

“爷在书房。”

兆佳氏终于反应过来，一张脸涨的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冻的。拦下她要带路的举动，胤禛熟门熟路的去找胤祥。

听到门外有靴子踩雪的声音，胤祥皱眉，扔下笔侧耳倾听。

“瑞福，外面下雪了？”

“回十三爷的话，”胤禛语带笑意掀开帘子，喜盈盈看着他，“不止雪，还有不逐之客。”

胤祥怔怔的看人进屋，终于反应过来，不由感到久违的轻松，“四哥祥弟久候多时了。”

“回四爷、十三爷，十三爷膝盖上的伤按说并不重，可拖了两月阴寒之气深入关节，落下了病根，必须好好调养，否则每到节气变化就会疼痛难忍。”

跟胤禛一起来的是太医院的太医，他惦记胤祥的身子，别了康熙爷直接就将人带了来。

“那足够了，当时疼的我差点以为这两条腿要废了，老天开恩。”

胤祥浑然一副不在乎的样，反而觉得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看的胤禛恨不得再把他摁到外面再跪上几个时辰。

好容易送走了太医，胤禛最终还是忍不住两只手指狠狠掐住胤祥的鼻头用力一拽。

“诶呦。”

胤祥一时不查被偷袭的正着，胤禛力道不小，他鼻梁立刻红肿酸麻，眼眶里不由得聚了些水气。

“早知道疼，你就不会受这么多罪。”

第48章

“四哥别借机教训我，这两件事可无关。”

胤祥腆着脸与胤禛耍无赖，回想起几月前的经历心里不免有些愧疚，确实自己害得胤禛担惊受怕。轻柔地捏着胤祥的膝盖，紧致光滑的手感，胤禛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收敛心思赶紧落回正事来。

“大哥被圈禁，老八机关算尽也得了处罚。这事总算过去了。”

“大哥是自作自受！”

这么久过去，胤祥细琢磨起来，其中疑点太多，最有可能动手脚的就是胤禔。

“憋这么久，祥弟去四哥家散散心怎么样？”

胤祥这匹野马摘了嚼子就想撒欢，胤禛扭不过他，千叮咛万嘱咐，亲眼见他捂严实了才放心放人出门。

只要踏进四贝勒府胤祥就不会轻易出来，拖到傍晚只得在胤禛府里用膳。热酒有活血化淤的功效，胤禛特意命厨房为胤祥备下一壶，见他喝完一杯再帮忙续上。

“眼下的局势四哥怎么看？”

“我一头雾水完全摸不到头脑。”

面对胤祥胤禛实话实说。胤礽做太子时虽然老大和老八急红了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却也不得不承认安抚了大部分的阿哥。胤礽倒台胤禛乐见其成，这位太子实在丢了大清国的脸面，可真要自己选出另一人来却也无从下手，所有兄弟离那个位置都差了那么一点。即使是自己……胤禛瓶颈之时动过的念头又浮现出来，太子没了那个原本虚无缥缈的美景，忽然近在眼前，琼楼玉宇、鸟语花香引人入胜。看似垂手可得，可一细想似乎也少了什么，至于这一点是什么百思不得其解。

“四哥也想？”

胤禛眸子一沉胤祥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如今太子位空置，自然有德有能者得之，在他心中胤禛绝对有这个能力，即使放手去夺也是理所应当。

“还需再等等，有老大与老八教训，谁也不敢有动作。”

听胤禛如此说自然是默认了，不过是差了时机。对他的四哥胤祥知之甚祥，若说胤禛像老大与老八一般为权势不择手段是看轻了他，可要真的让他超然脱俗，视权势、富贵为浮云也未免强人所难。

“只要四哥想，祥弟拼了命也要帮你得到。”

胳膊随意搭在胤禛肩上，胤祥身子懒懒的，眼神却格外的犀利。

“我算是看明白了，一块肥肉摆在眼前，除非你铁了心做归依我佛的唐三奘，否则与其围着这块肉沾荤腥，还不如一口气吞了它。”

既然无心于世无争，索性拼抢到底，胤祥的道理简单而直接。

“位置我要，可命你得保好了。”

胤禛掐掐胤祥的掌心，示意他不可口没遮拦，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即使得到了皇位在龙椅上坐的也不会是现在的胤禛。“我还等着祥弟在背后为我观敌瞭阵鼓舞喝彩呢。”

“我倒更宁愿做四哥的马前卒冲锋陷阵。”

胤祥脸颊两团坨红的颜色，滚烫的呼吸附在胤禛耳根一片旎丽。熟练地解开胤祥的领扣，胤禛伸手感受到他略高于自己体温，侧头不意外的看到几月前自己留在他锁骨的痕迹已消失无踪。知道彼此间的感情见不得光，胤禛格外喜欢在胤祥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肩夹骨、脖颈、锁骨，凡事胤祥敏感的地方，上个痕迹还未消淡又有新的印上。印记消失殆尽，胤禛张口咬下，落在记忆中最后的地方。

刺痛中又带着唾液引起的酥麻，胤祥乖乖的任胤禛在自己锁骨上啃咬，疼痛并不难忍，让身体更难忘记的是那种犹如长途奔波后忽然停下休息全身力气被抽空一般的倦怠感。

四肢无力下垂，提不起半点力气，那种在布满荆棘的道路上唯独自己身边围绕了铜墙铁壁的安心，让人流连忘返。感受到胤祥的放任胤禛愈发放肆起来，你情我愿的结果就是很快的在炕上滚做一团。摸到胤祥的膝盖，胤禛的手在上面不急不徐的画圈，在心底他总是放不下，怕这个隐患万一爆发出来让人措手不及。

“四哥……”

胤祥的声音中不难听到急促的喘息声，知道他挂念这事，胤祥决意让胤禛没空操这份心。故意在对方身上挑衅，别有用心的动作很快见到效果，胤禛没空为将来的事担心，可代价是胤祥再也没精力动鬼心思使坏。浓重的呼吸纠缠到一起，忽快忽慢的节奏像四月的春风撩拨的人只觉得不够，唇齿、四肢更加深刻的交织在一起，不厌其烦的一次接着一次。尽情过后取而代之的是身子与精神上的虚无，胤祥无力的半趴在胤禛身上，默默的调整呼吸，屋子里满是情/欲之后的味道。

“你在想什么？”

过了良久胤禛才缓缓开口，难得见到胤祥这么老实。

“我在想四哥想什么。”

胤祥憋了一脸坏笑故意打岔，“莫非四哥一直在琢磨我在想什么？”

绕了一个大圈子，得出结论：无解。

随着大阿哥被圈禁，八阿哥被责罚，康熙总是若有似无的向外放出一个信号，太子所作所为都是因大阿哥魇胜所致。没几次下来，群臣自然摸透了皇上的意思，纷纷上折子要求复立胤礽为太子，历时半年的废太子风波以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正式落幕。

胤礽复立胤禛搭了顺风车被封雍亲王，可一个亲王爵位又如何比的了太子宝座。胤礽如今是变本加厉，在朝廷中广植党羽。当初举谏胤禩的官员，或多或少的都得到他格外“照顾”。

胤祥虽然也不喜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却也承认大部分都是附庸，人云亦云之辈，跟他们较真凭白失了自己身份，只显得小家子气。胤礽却没这些想法，带头反对自己的他惹不起，专捡软柿子下手。在胤祥看来他这番举动更像是凳子下面安了钉子，脖子四周围了绳子，脑袋顶上悬着菜刀——没几天蹦头。否则换个聪明点人也不会这么糟蹋自己前途。

“皇阿玛此举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不管因何原因，既然已经被废了一次荣登大宝以后该如何服众？”

“十三爷真知灼见，依奴才看皇上此举大有深意。八爷群臣保举，万岁爷就相当于吞了个鸡蛋咽不下，吐不出。虽然责罚了八爷，可毕竟没法使官员心服口服。被人威胁立八爷为太子万岁爷自是不乐意，不立又没法给天下一个交待。索性就把太子爷重新捞出来，他做了三十多年太子论见识能力本就高人一等，而且被废了一次，学好了皆大欢喜，学不好不过是再废罢了。总比贸然选定他人做继承人，发现不对又换一个来的好听。”

“戴铎这话在理。”胤祥抚掌大笑，“那此刻四哥这个亲王得的可大有道理，不正是说明皇阿玛有意栽培，以备日后大用。四哥说对吧？”

胤禛自顾拨弄手中的佛珠不说话，最终也没找到丢失的那颗珠子，无奈之下胤禛只得换了一串套在手上，依旧二十七颗，一个个在食指上滑过晶莹剔透。

“你要不到西南做一任地方官吧。”

不理会胤祥的问题，胤禛忽然对戴铎提到当年曾经商讨过的事，梦寐以求的机会突然到来，戴铎岂会错过，连忙跪下谢恩。

“先别忙着谢，从我四爷手里拿走这个官衔可没那么容易。”胤禛冷冷的打断戴铎千恩万谢的吉祥话，在政事上胤禛半点也马虎不得，这些奴才在主子面前跟狗似的老实，在外面就是别人的爷爷，出了事丢的还是自己的面子。

“爷知道你们都喜欢江南，那地方油水大，是个官就想往哪儿钻，可那是八爷的天下，任你是大闹天宫的孙行者也翻不出浪花来，没准还得把自己牵连进去。西南虽说是个苦地方，但却也关系我大清的安定，四爷我不指望你刮地皮孝敬，只要把这一县治理的平安富庶就算没白在爷手下调//教这几年。”

“奴才牢记四爷教诲。”

“我用不着你在这儿说好听话，别想着离了京爷手伸不到你身边。告诉你，若是我听到你半点的不好，先别说万岁爷我就第一个不饶你。”

“行了四哥，你肯放戴铎出去做官是好事，怎么弄的跟有去无回似的。”

胤祥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胤禛居然会让戴铎离开身边，胤禛倚重的几个奴才里他最看好傅鼐，学识才干不说人品也放心，这样的人在地方才好让主子放心。不过此刻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胤禛黑了脸教训人，胤祥自然扮上红脸陪他四哥唱双簧。

十三阿哥从炕上爬下来纡尊降贵扶起戴铎，拉他在身边坐下苦口婆心的开解，“你别多心，跟在四哥身边十多年，还不懂他的脾气在正经事上向来是丑话说在前。这也是为你好，地方上事多规矩大，雍亲王府水浅庙小，你是待惯了的，昏头昏脑贸然扎过去没得让自己难做。安安心心做事，稳稳当当做人，放心京里有四爷、十三爷在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奴才谢四爷、谢十三爷。”

“四哥你为何让他走？他机灵有眼色跟在你身边也是个好帮手。”

戴铎心满意足退下去，等不见了他的身影胤祥才有机会问个究竟。胤禛抿抿嘴唇，脑子里九拐十八弯的心思，考虑清楚了才缓缓开口。

“就是因为他太有眼色了，才不想留在身边，不是说我多疑，而是用不着他整天猜度我的意思。有这份才能还不如出去做官，正好应对上峰、同级、下属，也能送一些地方上的消息心意上来。我知道你属意傅鼐，他是个实诚人，如今地方官谁没有个后台靠山，咱们硬不过老三、老八、老九他们，省的让他受了委屈。”

“说起这事，他找到另外那只小铜狮子了吗？”

胤祥记忆力好，脑子里天马行空几百年的事也给挖了出来，胤禛想了半天才明白说的是当年戴铎送来的那只。

“没听他说起，估计还在找吧，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事了。”

“没有，只是四哥说他会猜度人心思才想起来。我刚刚盘算了下，你府里不少好玩意都是他淘换的，如今他离开了四哥也该赏点东西给人壮壮门面。”

“是提提醒吧？”胤禛莫测高深的瞟了胤祥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早几年我得了块上好的砚台，不仅墨色正雕工也好，梅、兰、竹、 菊四君子，我一直舍不得用，今个正好送了他。”

第49章

戴铎也是胤禛身边的老人，对这位主子的心意摸的八九不离十，他是江南人士，西南条件困苦打心底是不想去。可好容易得到个机会，既然不敢请胤禛另谋他处只得收拾好行李带着全家上路。

受了万岁爷一顿责罚胤禩出来后也收敛许多，老爷子柔奸成性的批语跟经书一般时时刻刻响在他耳朵边。小心谨慎培养势力多年，一朝之间心血化为芜有，胤禩只要想到胤礽还好端端的坐在太子位上就浑身难受。胤禔被圈后他才真正了解到大阿哥心中的不甘，事事俱全，只差最后一笔，最无奈却又关键的一笔。

德妃听到朝廷上的风言风语特意把小儿子招来千叮咛万嘱咐，“胤祯你最近不要和八阿哥他们走的太近了，皇上还在气头上，原本跟你无关的事。”

“额娘你不懂，八哥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皇阿玛这不是又把人放出来了。”

“可万岁爷心里怎么想的你知道？”

德妃跟在康熙爷身边多年，对老爷子的心思自诩比儿子了解许多，“老八向来不被皇上看好，除非他换了亲生母亲否则永远都爬不上去。”

“八哥的势力是明摆着的，额娘如今这局势你还不懂？除非儿子跟老五、老七似的打算一辈子不出头，要想有一番作为就必须在这朝政上混。八哥对儿子素来不错，儿子跟着他也是理所当然。”

“额娘是怕你哪天被老八扔出去做替罪羊啊，你看看老八、老九、老十哪个是省油的灯。”

德妃满脸愁容，胤祯勉强压下心里的不耐烦劝慰，“额娘就放心吧，儿子心里有数。我跟四哥不一样，他就知道在皇阿玛面前装老实，才骗了一个亲王回来。你小儿子一定靠自己本身给额娘增光。”

“你有数就好。”

德妃长吁一口气终于安下心来，刚刚听胤祯提到胤禛，她心里不由得动了些心思，看老四是个安分的，在皇上面前也能说得上话，兄弟一场若是他能施以援手，对胤祯大有好处。

德妃还在宫里动她的心思，胤禛却好事接二连三的上门。康熙恩典将刚建好的畅春园北一处园林赏给了他，御笔钦赐“圆明园”。院子风景秀丽，布置奇巧，胤禛正式入住之时设宴款待几位兄弟。

“还是四哥有福气，自打它开始建九弟就惦记着，最终还是没得到，辗转反侧了好几天。”

“九弟说笑，你什么稀罕东西没见过，一个园子哪值得你茶饭不思的。”

“四哥这话就不对了，园子确实没什么稀奇的，但这可是皇阿玛赏的，咱们兄弟可没几个有四哥这待遇。八哥在户部累死累活，连个好字也没得到。”

胤禟是个炮筒子该说的不该说的脾气上来都敢往出倒，胤禩正在招康熙不待见，生怕被有心人传到上面，连忙暗地里揪住胤禟的袖子，把话接过来。

“你这话差了，咱们操心国事为皇阿玛分忧是应当的，他老人家夸奖是体恤下面人辛苦，什么都不说也是应该的。”

胤祥跟老三、老四、老八、老九等几个人隔得老远，闲闲的走在后面，正巧看见胤禩与胤禟的小动作，冷冷一笑索性扭身拐到另一条路，留下胤禛一个在那里打太极。

戴铎到四川后，听闻胤禛得了新院子，特意让人捎了几株山茶孝敬。山茶性喜阴凉在京城极难培育，他送来的这几株在当地虽不算什么，却是京师的稀罕物，礼不重但心思可见一般。那拉氏当做宝贝一般天天精心伺候这几个小祖宗，胤祥得空就要来看看，却碰到意料之外的人。

“十四弟？”

既然碰正着胤祥也不好意思视而不见，细想起来自从开府成亲，兄弟两个再也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彼此原本的关系也不近，突然撞见连该说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