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胤祥这副挑着嘴角的讥诮样儿,胤禛是怎么看怎么生气,抬胳膊搭到胤祥的后脖颈,使劲儿把人拉下来嘴对嘴堵上,来个眼不见为净。
“四哥,”胤祥声音闷闷的,还有些吐字不清,“正当用人之际,别太吹毛求疵,水至清则无鱼。”
“若没个理由戴铎这事儿我怎么也不放心。”
胤禛咬住胤祥的下唇用力,“嘶……”胤祥吃痛捂嘴看他,可还没等开口说话又被拉了回去,红肿的地方被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唾液刺激伤口火辣辣的疼。
“对下人我只求忠心,戴铎要真的全心跟我自然会跟老八的人避嫌。你也别拿不拘小节的话堵我,他戴铎察言观色八面玲珑的时候你还在我怀里抱着呢。太精明的人有个改不了的毛病,总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而我胤禛不要给自己留后路的奴才。”
“你也说是毛病了,人无完人别总看人一点不好就处处都不好,真不放心变着法儿提点提点行了。”
“他这一点不好就能盖过所有的好去,我会提点就证明他还有用处,虽说用人不疑,但有些人还是用而存疑的好。”
一阵沉默屋里只剩下衣物的摩擦声,胤祥深叹,“……全随你好了。”
第65章
第二天清醒难为戴铎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收拾干净自己在胤禛书房前徘徊了一个多时辰就是不敢进门,正在他没主心骨的时候,门自己开了胤祥低头整理好衣物抬步走出来。
“十三爷……”
“戴铎昨夜喝的可好?”
胤祥挑眉挽了下袖口,闲闲的靠过去闻闻,“是比昨天那股味儿好闻多了。”
看胤祥的样子戴铎就打鼓,下意识的退一步红脸不好意思,“是奴才该死,让十三爷看笑话了,不知道十三爷居然也在。”
“十三爷看了没关系,让其他人看见才真的是笑话。”
抬手扒拉戴铎的衣领,胤祥斜脸意味深长的笑,“昨个儿是哪个姐儿陪的?”
“奴才不敢,十三爷嘴下超生。”
戴铎吓得不停告罪,胤祥反倒愣了,“这有什么的,四哥也不是苦行僧,雍亲王府也不是寺庙,管天管地还管得着你眠花宿柳?”
“四爷看重奴才德行,十三爷这话要传四爷耳朵里,奴才满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那四哥管的也太宽了点。”
胤祥揶揄胤禛,戴铎心里即使一百二十个同意面上也不敢露出一点。闲话了一箩筐,终于问到重点。
“那你这是和谁灌的酩酊大醉?”
“是……是八爷府的常乐。”
“他可是八哥府上的红人,连八嫂子都对他言听计从的,怎么他想来四哥府上了?”
胤祥故作惊讶,可话里的意思却不怎么好听,戴铎知道自己此举授人话柄,老实听着也不敢反驳。
“算了,算了,喝个酒罢了,两个府这么近抬头不见低头见,谁还离的了谁。”见戴铎埋头听训,胤祥也松了口,“你不瞒着也证明问心无愧。不就是喝醉了,谁还没干过,四哥哪儿我替你说情。”
“奴才谢十三爷!”
戴铎前脚走,后脚屋里就传出胤禛不爽的冷哼声,“你倒会做好人。”
“你把他撵出府去不正中了八哥的下怀,戴铎在府里这么多年,大事小情什么不知道,咱又何苦便宜敌人。”
“除了该让他知道的,他又能知道什么。”
窗户打开胤禛冷眼瞄着戴铎的背影,语气像把刀子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要让我知道他敢做对不起雍亲王府的事,他就别想在世上多活一天。”
“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看看你屋子里那些玩意大部分不是戴铎淘换回来的。”
此时胤禛的表情可以用阴狠来形容,隔着窗户胤祥伸手指戳胤禛的眉心,“总能有更好的法子,狗奴才若真的敢叛主,也还不到收拾的时候,等尘埃落定想做什么不行。”
“那我送他一个好去处……”
“嗯?”
胤祥不解,胤禛从屋里抽出褂子给他披上,“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临去四川上任前,戴铎被胤禛赶去和胤祥此行,他跟了胤禛几年就算跟了胤祥几年,回想起当时初登四爷府,他就梦想能有这么一天,可真的来了却又忐忑不安。
“难为你还特意来拜别我,你这一走往后想见就难了。倒是我该去四哥府上送你才对。”
“十三爷折煞奴才,没十三爷在四爷前面周旋,也没奴才的今天。”
“是四哥看重你,这功劳我可不敢领。”
胤祥从屋里拿出一锦盒郑重其事放戴铎手里,“你知道我府上没好东西,这把匕首也算勉强拿的出去手,一路上权当防身用。到了地方上,它虽不能斩妖除魔,可也说明京里有四哥和我为你保驾护航。至于该怎么做,你是四哥调\教出来的,用不着我教,千万记得一条,好自为之。”
“谢十三爷训斥,奴才明白。”
“你是真的明白才好……”
第66章
初到四川步步维艰,戴铎的官是胤禛花钱捐来的,上上下下的官员都知道他出自雍亲王门下。康熙爷的诸位皇子中亲王屈指可数,但天高皇帝远胤禛庇佑有限,打开局面还需要他自己的本事。
受战乱影响四川诸县人口锐减,田地荒芜,经济残破,为稳定四川局势康熙爷组织湖广两省人口向四川流动,蠲免和降低征收赋税。借收取赋税吸取油水是官员收取贿赂的主要方式,可整个四川在康熙爷正常影响下整个官场都是一种求稳求静的施政方针。胤禛确实为戴铎选了一个好地方做官,远离京城党派纷争,康熙爷对增加四川人口有功的官员又颇为眷顾,以戴铎的才华、智慧只要熬上两年平平安安升个知府还是绰绰有余。
时任四川巡抚的是胤禛侧福晋年氏的兄长年羹尧,既算是戴铎的半个主子也有同僚之谊,在赴四川上任时胤禛曾嘱咐年羹尧多多关照戴铎,两人在巡抚府初次见面心照不宣。
“年大人,戴铎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才真正知道传闻不虚。”
“戴兄折煞年某,不敢当!”
年羹尧架子了得,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随意扔到他手里,“这是四爷前两天寄来的,戴兄看了再说。”
“康熙爷二废太子!”
戴铎心怦怦直跳,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未来储君岂有数立数废的道理,二阿哥做皇帝的心可以彻底死了,康熙爷会立谁,四爷?抑或是八爷?
“如今的京师可不好呆,我回京述职住了还不到半个月,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四爷的这几个兄弟有几个是省油的灯,即使四爷的日子也过得艰难 啊。”
“大人是万岁爷眼中的红人,上赶着巴结是应该的,至于四爷……可惜戴铎远离京师力所不逮,愧对四爷的知遇之恩。”
戴铎此人胤禛对年羹尧评价说,心高手低、眼活不定,可用但不可信,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格外“照应”的意思不言则明。年羹尧是明白人,戴铎在胤禛身边的日子比自己要久的多,年氏虽为侧福晋可入府不久,且还有自己与“八爷党”千拉万扯说清道不明的关系,说是多多注意此人,可在胤禛面前也少不了仰仗戴铎。
“戴兄这是哪儿的话,只要咱们全心全意做好分内之事就算为四爷尽了力,我临回来前四爷千叮咛万嘱咐也是要咱们为圣上分忧,为朝廷分忧。连四爷心都如此,咱们做门人的当然也当仁不让。”
“四爷待人至诚,是奴才们的福气,可惜离京几年实在想念四爷的紧。”
说着戴铎话里竟带了一股哭腔,年羹尧心里鄙夷他做戏可场面上还得劝慰几句,说起来他倒还真忘了一件事。
“年某可是忙糊涂了,戴兄十三爷有东西托我捎来给你。”
“十三爷?”
戴铎与京师多有书信往来,他心眼活络在给胤禛的信里十有八九都会提及胤祥,偶尔胤祥也代胤禛回信给他,十几天前刚到的信里可没提让年羹尧带东西的事儿。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十三爷嘱咐让我亲自送到戴兄手里,我也总算顺利交差。”
戴铎掂量盒子虽然东西不大分量却是不轻,想破了脑子也不知道大老远胤祥会送来什么,刚一扭头却瞧见年羹尧正似笑非笑的打量自己。
“太劳烦大人了,”年羹尧剑眉鹰目看的戴铎心中发虚,干笑两声道,“难为十三爷还惦记奴才。”
“是戴兄面子大,连十三爷在京城都念念不忘。我与十三爷也算有数面之缘,可连话也说不上几句。谁都说十三爷平和近人,倒是我没这个福气。”
年羹尧话中的语气不对,戴铎不知他和胤祥有何矛盾,生怕他因胤祥之事给自己穿小鞋,不动声色将锦盒收起来,赔笑道,“十三爷为人有时是有些别扭,自打我六岁时见他,除了四爷就谁也不肯近亲,长大已经好了许多。”
“其中还有这个缘故,果然四爷、十三爷那里还要靠戴兄多多指点才好。”
迫不及待赶回府衙,戴铎拆开锦盒,几层包裹里放的居然是一个筒装的小玩意。
精巧的西洋工艺,大小正好放在手心里,在雍亲王府里胤禛为胤祥准备的屋子里他曾经见过这东西,依据组合锁原理所制,只有凑对了词句才能打开。
也不知是否当时那个,戴铎凭借印象凑齐“五蕴皆空”四个字,果然盒子打开,其中放了一张纸,打开是胤祥的笔迹:心系尔等职司。事无大小俱要祥备。
临离开前年羹尧气势嚣张的样子依然历历在目,戴铎冷笑将纸一点点揉入掌心,撕碎捣烂。
“年羹尧来信说什么了?”
准噶尔部首领策妄阿喇布坦出兵进攻西藏,拉藏汗请求清廷发兵救援。五十七年十月康熙爷任胤祯为抚远大将军统率大军进驻青海,年羹尧已经升任为四川总督兼管巡抚事,统领四川军政和民事,胤祯所率青海大军所有军需粮草均为他亲自调派供应。
胤祯受康熙爷恩宠有加,原本烟雾迷绕的局势愈发不可辨识,胤祥担心多年来胤禛的小心谨慎总有天会为胤祯做了嫁衣。
“还是老样子,”将信递给胤祥,胤禛无奈叹气,“老十四在青海如今混的是如鱼得水,功劳、荣誉全占了。”
“可他毕竟领兵在外,若真有个万一,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未定之数。四哥也别太长他人威风。”
“可照眼下皇阿玛的意思,真传位给也不无可能,青海军中谁不知道他那位‘大将军王’!”
“皇阿玛也有意思,这大将军王到底是个什么王,满朝上下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宜了老十四在青海做个土皇帝。”
“戴铎最近有信儿吗?”
胤禛忽然想到在四川的另外一个,戴铎是四川布政使专管财务,但自他升官以后与京师的往来倒少了很多,当初胤祥不放心年羹尧希望他就近监视,几年过去,年羹尧倒抓了不少他的错报上来。
胤祥摇头,“我有几个月没收到他的消息,上次他来信说年羹尧与郭罗克地方土司过往甚密,再也没后续消息。”
见胤禛面色不善,胤祥也跟着一起郁闷,“四哥,你还是对戴铎不放心?”
“据年羹尧说,戴铎和老十四军中一个叫图郎的总兵多有来往,甚至还曾借职务便利与老十四的心腹密会。”
“他想抱老十四的大腿?”胤祥思绪良久沉声道,“真是活腻歪了……”
园子里落了一地的枯叶,几个奴才摆弄扫把将落叶扫在一起集中倒掉,胤禛虽然看似平淡,但其中压抑的怒火一触即发,“明年该回京述职了,让他先乖乖在京里呆段时间再说。”
“老爷,您这是里里外外的在忙什么?”
四川多美女,戴铎的两房小妾都是标准的四川人,皮肤白皙吹弹可破,一双杏眼顾盼生辉。二夫人在书房里等了戴铎一个时辰,架子上的书被他铺满了一地,每一本都细细翻过,不知道在找什么。
“你不懂什么!老爷的生家性命都在里面。”
无缘无故被迁怒,二夫人撇嘴倒也识相不再说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端茶人戴铎满头大汗的找东西。
“老爷,外面有人求见,说是从青海来的。”
“青海?”戴铎手一顿,直起身摸下巴低头不语,“告诉来人说我不在。”
下人显然有些犹豫,话也吞吞吐吐,“可……可他说要紧事,和大人已经约好了。”
“说不不在!你没听到?”
戴铎甩手一扔,书碰撞门框弹开,落地时已被震的散开,张张纸片缓缓落下。
“奴才这就去。”
下人忙不迭躲开,二夫人瞧见风头不对,起身也要偷溜,戴铎一眼瞧见出声把人留下。
“记得告诉府里的人,以后除非是我提前打好招呼,否则外面的人找老爷一律都说我不在。”
“您这又是怎么了?”
“怎么了?四爷、八爷、十四爷哪个是好想与的,若不是我身上有他青海大军的粮草在,十四爷会三番两派人上门许以重利?京中局势不明,谁能继承大统还是未定之数,就算咱们左右逢源可也有个度,起码现在明面上我还是四爷的人,要是让他知道我吃不了兜着走。”
“那老爷为何不索性跟了十四爷,谁都知道现在万岁爷最看重的就是他。”
“皇上的心思要是个人都能猜出来,轮不到十四爷,早年索额图早就把废太子扶上正位了。只要一天新皇帝不登基,咱们就都得夹起尾巴做人。”
吏部着戴铎回京述职的命令,笠年八月正式到达四川,此时的康熙爷正带着诸位皇子在关外围猎,谁都知道老爷子的身子已经一天不如一天,青海大军所向披靡,十四阿哥胤祯众望所归,无论军中还是朝中无一不交口称赞。
“我手上有些账目需要交接,还有一笔送往青海的粮草明天就得出发了。”
“戴兄此去京城没准一跃飞升,留在京里再也不用回来了,倒是还有心思操心这些事。”
“年大人玩笑,下官受不起,下官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好的。”
年羹尧没说,戴铎自然也不知道,所有通往青海的道路都已被他严防死守,没有他年大人的一纸命令,连一粒米也送不进去。
“这些你走后自然有人会做。戴兄把要带的东西带好就是了。”
“这……”
抬眼望向上面坐着的年羹尧,茶杯挡住了视线,戴铎看不到他的表情,复又低头不语。
早年跟着胤禛身边,戴铎也跟着到过不少地方,这保定府他不是第一次来,说起风土人情也可以朗朗上口,但头次觉得如此萧条、寂静。康熙爷十一月十三驾崩,据京城传来的消息,雍亲王胤禛日前已依遗诏即位。新皇还未举行登基大典,全城都沉寂在先帝驾崩的悲伤之中,所有宴请一律停止,安静的令人害怕。
京城还是那个京城,戴铎已有五年未踏足这里一步,如今看来却没有半点变化,只是当年的雍亲王府再也无法随意进出。
新皇还未登基,胤禛依旧暂居潜邸,不过守在门前的侍卫改成了大内禁军,局势不稳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将王府守卫的滴水不漏,戴铎远远的踌躇了老久,还是决定转头找客栈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