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重提,依旧愤恨,狗癫骂句脏话,恶狠狠地道:“臭婊子该死,老子以后出去,还是见一个杀一个!”
屠夫眼光朦胧,砸嘴回味,无不惋惜地道:“我的作坊里,挂着的都是极品,可惜抄家的时候,全被收到衙门,后来听说被人领走了……”
臭虫挤着身上脓包,房间里一股子恶臭,骂道:“妈的,这里管吃管喝,要是再管个女人就好了!”
瘸子坏笑道:“怎么,蛋子又痒啦?”
臭虫啐道:“你懂个屁,我身上毒疮,化脓时要女人的嘴,把脓水吸出来,才能好得快,来年还不容易发。妈的,老子以前当土匪,抢来女人,让她用嘴吸。后来到牢房里,都是男人们臭哄哄的嘴巴,让他们用嘴吸,比不吸还坏,脓包越长越多。”
泉锡干呕一声,刚才恶臭飘来,他就觉得呕心,此刻又听用嘴吸,顿时忍不住作呕。
臭虫变了脸色,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厉声道:“他妈的,嫌老子恶心?”
泉锡踩到他的痛处,别人厌恶的眼神,曾是他心底深处的痛。时间一久,痛楚变成难以言喻的狂暴,一种想把人撕成碎片的愤怒。
泉锡见自己惹麻烦了,脸色一下子难看,解释道:“我没那个意思!”
臭虫冷笑,指着他的鼻子,命令道:“没那意思?你过来,给我用嘴舔。”
他已经看出来,眼前这人没啥能耐,不过是别人的小白脸,就算香逸雪帮他出手,那也是以五对二,他们占不了便宜。
香逸雪沉浸自己事务,对周遭事物充耳不闻。他将整根蜡烛融化,重塑成粗扁形状,小心翼翼嵌入灯心。
泉锡一怔,乌黑眼眸扫眼臭虫,冷冷地道:“请你自重!”
下一秒,臭虫暴跳如雷冲过来,距离泉锡半丈远。香逸雪起身,脚尖一勾,长凳横扫,打在臭虫膝头。
臭虫惨叫一声,捂着膝盖,倒在地上。长凳旋转半圆,又被勾回原地,只不过掉个头。
臭虫躺在地上哼哼,独眼龙愣了一下,怒吼一声冲上来。香逸雪脚踩板凳一头,板凳似长眼睛,翘起、翻身、砸在独眼龙的脸上。
板凳又回到桌边,轻飘飘落地,一点声息都没有。地上只有臭虫在呻吟,独眼龙倒在臭虫身边,已经被砸昏过去。
香逸雪跟泉锡坐下,继续琢磨花灯,似没把这场骚动看在眼里。
屠夫、狗癫、瘸子惊讶万分,听说过那人能打,但没想到那人这么能打。
瘸子将臭虫和独眼龙扶到床上,床铺中划出一道线,表示泾渭分明。
早知道那两人不跟他们一条心,大家一直没挑明说,现在一架打完,钉是钉铆是铆,也没有什么好想了。
狗癫子盯着香逸雪的侧影,阴森森地道:“那人练家子,跟黑衣人一样,不过没人家厉害,要不然早逃走了,还用窝在这里,玩个屁鸟灯呀。”
瘸子打定主意,不去招惹那人,就算看得不爽,也不能自己动手,免得自讨苦吃,倒是可以挑唆其他人,他在旁边伺机而作。
屠夫只是惊讶不是害怕,他这一生不知害怕是什么,他的心思只在美人身上,象香逸雪这样的丑物,不在他关注范围之内。
这两天,香逸雪全部心思都在灯上,不仅瘸子他们奇怪,就连泉锡也奇怪,香逸雪为了花灯不睡觉,三更半夜也在搞这东西。
天亮的时候,两盏花灯,大功告成。
看着一大一小的花灯,泉锡迷惑不解,说是花灯,其实一点也不象花。那灯长长方方,棱角分明,正规正矩,全无花饰,单调粗俗。
小的花灯,稍显可爱一些,尺寸正常,好似宫灯。
大的花灯比较吓人,象姑娘出嫁的箱子,塞得下一只水桶,中间一层隔板,摆放褐色物体,散发难闻臭味,下边插着粗扁烛筒。
这花灯毫无美感,顶多只能照明,泉锡心里想着,脸上没表露出来,香逸雪需要什么帮助,他就提供什么帮助。毕竟是手艺活,对一只手的香逸雪来说,很是不方便。
扎灯的过程中,泉锡有种被人需要的愉悦,一直以来那人照顾着他,现在轮到他帮那人做事,虽然只是消遣玩意,但还是全力配合,他也想让那人感到愉悦。
他不知道那花灯的作用,也不觉得那花灯神奇,一直到香逸雪点燃蜡烛,并告诉他灯的名字——孔明灯。
天光大亮,香逸雪提着那盏大灯来到院里,搁在地上点燃烛芯。
在泉锡惊异目光中,那灯慢慢上升,升上屋顶,升过阁楼,越升越高,最后变成一个黑点……
泉锡站在檐下长大嘴巴,仰头看到脖子酸痛,也不见那灯落下来,香逸雪已经进屋好久。
这一日,帝都两件稀罕事情,第一件事人尽皆知,帝都剑师和帝都将军的豪华婚宴,届时王和后亲临现场,这可是莫大的殊荣。
第二件事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帝都上空浮现一柱黑烟。
黑烟来得奇妙莫名,凭空出现古怪异常,好似有人在天空上,用墨水画了一竖。
一个时辰,古怪黑烟,自动消失。
有人说,天出异象,不久会有灾祸发生。这话也就说说,异象看看也就算了,谁还去管老天爷的事情。
只有一群特殊的人,看到黑柱之后,立刻闪电追踪,很快锁定帝都西南方向,方圆百里的区域。
第一个看到黑柱的是慕容韵,梅风刚寻回的师爷兼爱人,最近正为寻找香逸雪而四方奔走。
当时,他正与帝都地下势力的两位元老,在京叩楼的雅厅用早茶,正欲开口谈事,就见窗外一截黑烟,突兀地悬在半空。
慕容韵心里一跳,确认不是错觉之后,顾不上失礼,急忙告辞。
茶楼门口,他抢过侍从的马,往南边追去。
第二个看到的是诸葛南谖,她是龙城策师之一,龙城的人都叫她蝶夫人,夫君乃是龙城第一高手叶影将军。
夫妻二人知道香逸雪失踪之后,带着紫鸢旧部来到帝都,增援梅风的搜寻行动。
蝶儿看到黑柱之后,让擅长轻功的叶影先往南边追去,自己和花杀煜中,从东、西、北三方定位。
第三个看到黑柱的是林仙寻,他在赌场听见一个客人说起,空中异象出现,绝非好兆头。
听了那人描述两句,林仙寻狐疑地走出大厅,抬头一看脸色大变,果然是紫鸢发出信号的孔明灯。
这表示那人还活着,就在帝都附近,等待他们的救援!
一番追踪,确认那人被禁方位,在帝都西南一带的城郊。
林仙寻用最快速度,将六名东瀛忍者召集面前,让他们准备今晚的行动。
白天那盏孔明灯又叫狼烟,狼烟作用通风报信,告诉同伴大致方位。
这个大致方位,可能是一片山头,也可能半个城池。那人被囚禁的具体地点,光靠狼烟是无法确认。
按照约定,六个时辰之后,还会有一盏孔明灯升起,这盏灯又叫做天启,飞升在夜幕之中。
天启小而明亮,飞升速度异常缓慢,作用好似指示明灯,它能将那人的囚禁地点,缩小至方圆五十里。
五十里的搜寻区域,不能出动大批人马惊扰敌方,那六名东瀛忍者就大有用处。
第四个看到的是梅风和玉繁烟,这两人正赶往剑师府邸道贺。
今天是剑师和将军的大喜之日,按照中原风俗,梅风他们准备一份厚礼,心不甘情不愿地前来道贺。
王和后亲临现场,其余部落的首领,也会到场祝贺。身为龙城首领的玉繁烟和梅风,不得不出席婚典。
梅风心情不好,也是人之常情。
几个月来,他为找人疲于奔命,差点跟帝都地下势力火并,搞得人仰马翻焦头烂额。
银兰非但不肯帮忙,还在此刻跟人成亲,根本就是不念故情。
梅风早知他跟龙族形同陌路,也不指望他伸出援手,却没想到他如此薄情,竟将族人一概挡在门外,气得白湘水差点把剑师府邸的大门踹掉。
曾经,白湘水为银兰想把香逸雪打成猪头,此刻他又想为香逸雪把银兰打成猪头!
若不是王威在前,梅风不想再理银兰,也不愿出席这该死的婚典。
中原归来,梅风下船就听到坏消息,马不停蹄赶到帝都,调来龙城最好精锐,大街小巷翻了个遍,可是没找到那人身影。
兰之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十一个民族势力复杂,这么大的地方找人,好似大海捞针希望渺茫。
按理说,香逸雪刚到兰之都,根本没机会结识仇家。
大家私下都觉得,那人是被风月吟霜抓走,但刚从中原过来的慕容韵,却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
慕容韵始终认为,香逸雪在帝都得罪什么人,他想请帝都的黑道势力帮忙。
帮忙总要付出代价,对方条件苛刻,梅风等人无法接受。
几次谈判不成,双方造成冲突,多亏林仙寻从中斡旋,才免去一场无谓争端。
剑师府邸,张灯结彩,车满为患,侍卫拦在门口,有请柬的人才能进入。
梅风和玉繁烟下了马车,就见几个官员仰头望天,边看边在议论什么。
梅风抬着眼皮望去,跟着就激动起来,这家伙果然还没死!
玉繁烟也看到了,道:“你快去,这里交我!”
中午时分,南郊一处普通农院,几十条人影聚集,他们曾是紫鸢和桃夭旧部,身经百战经验丰富。
一张帝都南郊地形图,摆放在众人眼前,蝶儿将人划分五组,梅风正在地形图前,标注每组搜寻范围。
林仙寻挨个发烟花信号,铁雨抱着纸盒子,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林先寻发到南封夕面前,脸色陡然一冷,鼻子哼哼掉头就走,搞得南封夕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哪里又得罪这位老兄。
花杀煜中跟着叶影,加上忍者组成精锐,原地待命养精蓄锐。
等到启天出现,四队形成合围之势,叶影之队作为主攻,其余人员四面配合,将敌人一举歼灭。
现在,只等待,天启!
天启,静静挂在檐角,谁都能看到,谁又都不注意的地方。
香逸雪告诉泉锡,那盏灯晚上升空,届时他的朋友会来救他们。
他打不过那些黑衣人,但他的朋友能制服他们,唯一需要泉锡做的,就是不动声色耐心等待。
第一次听到那人提到朋友,泉锡还想多知道一些,但香逸雪已经闭口了。
下午,瘸子代表独眼龙、臭虫,跟香逸雪正式谈判,要泉锡按照道上规矩,给独眼龙他们赔罪,这件事才算作罢。
香逸雪眼皮子未抬,轻描淡写地道:“动手的是我,为何要他赔罪?”
独眼龙正要发作,香逸雪将长凳一掌劈断,冷然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从现在起,谁再无端生事,下场就如此凳!”
板凳厚实的断截面,把五人看得目瞪口呆,着实不敢胡来。
这事只有泉锡知道,香逸雪趁他们熟睡之际,在板凳上做了手脚,居然把人给唬住了。
今天晚饭有些提早,比前几顿都丰富,鸡鸭鱼肉全部上桌。
每人一碗浓浓的骨头汤,一向不管他们用餐的厨师,竟以收走汤碗为由,催促他们快点把汤喝掉。
那汤味道鲜浓,闻起来有麝香味,喝到嘴里有鹿血甜,对情场高手的香逸雪并不陌生。
天下制春药的东西,不外乎就那么几种,尝了一口就知道,用料十足的春药汤,入口黏滑味道鲜美,这汤算是药中上品。
香逸雪偷偷把汤吐掉,假装打翻泉锡的汤碗,那厨师又端来一碗,看着泉锡把汤喝掉,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厨师一走,香逸雪把泉锡拎到茅房,对着他的肚子打了一拳,扳着他的嘴巴,让他把刚才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又让他去多喝些水,再到茅房吐了一气。
吐完之后,香逸雪告他被人灌下春药,要他小心堤防。
不仅提防被下药的独眼龙一伙,更要提防给这伙人下春药的人。对方把他们从牢房里弄出来,绝不会是白养着喂春药!
这一顿饭吃得独眼龙他们好不爽快,等吃得差不多了,难得露面的老头子也来了,身边还跟着两个黑衣人。
老头子眼神含笑,戏谑地道:“吃的还满意吗?”
独眼龙打个饱嗝满面红光,也不知是饱暖思淫欲,还是药性上来了,嘿嘿笑道:“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女人,要是再弄些女人过来,老子就把这条命卖给你。”
老头子颔首微笑,道:“这里的确没有女人,你们关在牢房里面,不是也没有女人吗?”
独眼龙喷着热气,吐沫星子四溅,粗声道:“那不一样,牢里没女人还有男人,把屁股送上门的家伙多的是。现在到了这里,大家就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总不能自己人操自己人吧?”
老头子笑道:“你倒是很讲义气,你的要求我会考虑。”
老头子说完就走了,山庄里边人影走动,似比平常更加频繁。
靠窗而坐,泉锡提心吊胆,铺上那几个人,跟往常不太一样。
药性渐渐发作,独眼龙喘息声变粗,不耐烦地翻滚着。臭虫和瘸子不怀好意的目光,有意无意飘着泉锡。屠夫抱着枕头,若有所思。狗癫痛骂那些肮脏妓女,骂着骂着,竟把手伸到自己胯下。
就在此刻,黑衣人推门而入,冷冷地道:“跟我走!”
香逸雪道:“去哪里?”
黑衣人道:“去了,你就知道!”
他不再多言,床上汉子一骨碌下床,三三两两出了门。
廊下,香逸雪取下花灯,对那黑衣人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平安灯,走夜路时带在身边,能够驱魔辟邪镇鬼退妖,你要吗?”
泉锡狐疑满腹,那盏灯……不用来发信号的吗?
黑衣人冷漠地道:“你怕鬼?”
香逸雪笑道:“年轻的时候,杀人太多,走夜路当然怕鬼。”
黑衣人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那盏花灯被香逸雪提在手里,丝毫没有引起怀疑。
穿过一个花苑长廊,黑衣人带人来到中心小楼,冷冷地道:“进去吧,对你们的特别赏赐,记住只有两个时辰!”
一伙人眼神闪亮,难道老头子真给他们安排人?
独眼龙疑惑着推开房门,一股浓郁的花香,从屋内飘逸出来。
屋内又是另番天地,满屋鲜花香气浓郁,地上铺着精致地毯,豪华家俬陈列两边,里面一间卧室,门口挂着水晶帘子,五光十色流光溢彩。
众人瞪大眼睛,这么精致华美的房间,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就连屠夫都屏住呼吸,他已经敏锐地感觉到,珠帘后会有他所爱的美人。
黑衣人冷声道:“进去吧,还等什么?”
独眼龙嘿嘿一笑,道:“我还以为到了公主宫殿!”
黑衣人眉毛一扬,道:“尽情享用吧,两个时辰,我会来叫你们。”
把人放进屋内,黑衣人立马把门关上,香逸雪最后一个进门,还没走两步远,就听到背后锁门声音。
香逸雪心中一沈,为何要锁门?
从住进山庄以来,没人看管过他们。只要不出山庄大门,庄子里可以随意走动,厨房茅房都没人盯着。
那些从不怕他们逃跑的黑衣人,为何此刻要把大门锁上?
难道他们担心一群被春药烧得慌的家伙,放弃享受美人的时间逃跑吗?
那几个家伙迫不及待往里钻,看老头子赏赐给他们的女人。
事情古怪,香逸雪来不及考虑这些——与约定时间还有一个时辰,精准的时间是启天的关键。
届时,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四位识灯者站在高处,同一时刻看着启天升空,根据当时风向风速测算,最后判断启天的初始方位。
经验丰富的识灯者,能将范围缩小到方圆五十里。紫鸢和桃夭的识灯者,能将范围缩小到方圆三十里。
从辨认方位到搜索救援,香逸雪对自己的部下很有信心,一个时辰就能找到这里。
启天是救援行动的关键,他必须在约定的时间,将启天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