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一把抓住杀气顿现的诛寒君:“你疯了,这有千百号人,就算神力在身,也会筋疲力尽了啊。”
“不能再等了,这事必须了结!”话才说完,诛寒君寒气逼身,长发瞬间化成雪丝,一对尖耳竖立,红艳慑人,一条大尾随意摆动着,扫起满地落叶,忽而又生出九尾,如同浮草般绕于周身。
白泽将两人制于身后,自怀中掏出一金牌,掷于半空,两指一挥,金牌放大数十倍有余,众兵将还未声张,见着这金牌纷纷变了脸色,浮于云端不再靠近。
“天帝赐予我护天金牌,全部听我令,撤回天庭待命。”白泽飘于金牌之上,怒威尽现。
为首的天兵天将,交头接耳一番,天帝只命令将这昆仑地界包围,并诛杀一干妖孽。可也没说是何等妖孽异类,所有的人本就是一头雾水,如今有了白泽的号令,大伙一致认定听命于白泽,便浩浩荡荡离开了。
“唬,吓我一跳。”凤皇拍拍胸脯,“那天帝对你真不一般,还给你这玩意儿。”
“怎么,堂堂凤皇也怕这几个天兵?”白泽破天荒地斜眼搭理了一句,转而跟诛寒君道,“时间紧迫,快带我去见他。”
“你灵力太甚,幽浮城阴寒之气甚重,你一去便出不来了,就像他当初这般。”诛寒君语气渐渐缓和下来。
“我实在太蠢,千年来陪在他身边,竟然一直未有发觉,直到最近才……”白泽颓然跪倒在地,颓然地垂下了头。
凤皇依然不明所以,只是悄悄走过去,将手覆于他的肩头,直觉让他轻吐心言:“这不是你的错。”
“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诛寒君收起九尾,“说说爵斯龙的事吧,你知道多少?”
凤皇将白泽扶起,三人并排坐于地上,看似一片安逸祥和,要是一切都从未发生过,该有多好。
“其实最近以来,我总觉得天帝越来越暴戾,回想以往其之所言所行,可以说已是判若两人,当然我怎么也不会怀疑,天帝那么高高在上,千万年来受尽世间景仰,谁能撼动他的地位,更无人可以取代他。直到有一天,我闲来无事想要重新编撰本新的《鬼神图鉴》留于世人,便一有空就四处游历探寻是否有新奇灵兽。呵,途经灵虚山时,我察觉到有异兽之相,随着其味竟一路追踪,找到了爵斯龙,那时候他还是一条独角金蟒罢了,此事就这么告一落段了。”
凤皇第一次听白泽讲这么一大段话,听得甚为仔细,一字不差,心道这斯龙莫不是什么上古妖兽?
诛寒君冷哼一声:“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斯龙的变异之气甚重,这才被那个人发觉到了,下令诛杀爵斯龙。”
白泽点头,继续回忆道:“的确如此,那段日子里他突然对我制作的《鬼神图鉴》很感兴趣,多次问我可有何新奇之兽被编入此本,我对此有些诧异,直到某日诛杀之事被我无意中得知后,我犹如坠入冰窖,实在不能想象昔日悲天悯人的天之骄子,三界缔造之神,如何能变得如此残暴不堪。我想尽办法暗中探查,谁知他行事滴水不漏,一直以来我还是毫无头绪,只好先下界至此地,也就是神兽交流会那天,到了这里,在天兵天将到来之际,先行封住爵斯龙两脉,逸其异味。谁知,原本一切安排妥当,斯龙身上之味却仍旧完全隐去,那人仍追着不放,我只好再次偷偷下来看看究竟出了何事。”
“许是那日你留下的那味药,被洒于地上,斯龙无缘吞服,这才导致……”凤皇思索着,用手指指上空继续道,“对了你们是不是指上面那个人,有问题?”
白泽以询问的表情,同样看向诛寒君,牵扯出一丝笑意:“其实,一开始我问你的时候,都是猜的,对于现在这位我真是一无所知。”
诛寒君跟着仰起头,声音慢慢从喉咙深处传来:“取其灵元之魄,重塑天帝真身。”
白泽陷入了沉默,凤皇觉得全身的羽毛快炸起来了,头顶一片天旋地转、天崩地裂。诛寒君表示现在时间不多了,只将大概之事告知了他们,这天帝乃一魂三魄之神,所谓一魂,即乃天魂,三魄分别为天冲魄、灵慧魄及中枢魄,天冲灵慧魄主元灵智慧,中枢魄又乃三魄之中心,主行动气力,追溯至万年前在灵虚山的仙魔大战中,天帝不忍妖魔界大开残虐杀戒,竟通过元神三魄分离,独留下中枢魄在天庭,处理天庭之事,带着天魂与天冲灵慧两魄,只身潜入幽浮城,化为灵魔异兽挑起城内纷争,取代当时幽浮城主也即妖魔界领袖鹰蛇冥王,成为闻风丧胆的魔皇,并下令撤回灵虚山的精兵,从此不再挑起两界事端。正当天帝想功成身退之时,却发现自己已沾染冥魔之戾气,二魄之中缺了中枢魄,仅凭智慧元灵,行动之力远不如前,竟再也无法离开这幽浮城了。而天庭那一魄,终年不受智慧元灵的限制,逐渐偏离仙道之本,竟妄想将此事掩埋,取代天帝本尊。
“于是,得知你重生之后,怕你游行于三界之内,得知天帝被困于幽浮城之事,便秘谋诛杀你?”凤皇不可置信地瞪圆双眼,急不可耐地问道。
“现在回想起来,不仅如此。他少了一魂两魄,急于塑造一个新的灵元,诛杀天狐,并取其灵元为其所用,才是其最终目的。结果,崇恩帝君竟瞒着他,守住了天狐灵元,并将其藏匿于灵虚山中,他求之不得,于是也对帝君下了毒手,只是迫于众仙之面,才美其名曰下凡历练,殊不知帝君这番历练,所投之股哎,如今这最后一世,也是天枢星君看不下去,跟司命星君打了不少招呼,才算像个人像了。”
诛寒君低下头,睫毛轻颤着,听见凤皇开口大骂:“白泽,你他妈早知道,你不说!帝君待你如何,你心里自个明白!!”
“够了,先想办法救出天帝,他那一缕魂已快坚持不住了。”诛寒君低吼着,喉咙早已嘶哑不堪。
三人又低声商量了一番,直至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了身上,这才各自离去。
57.鹰蛇冥王
迷糊之中,月夜被屋外爽朗的笑谈声惊醒,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躺在魔皇的卧床上,这是他多年来一直梦寐以求之地,顶头一片犹如宿醉之后的苍白记忆,深吸着残留的气息,屋内始终留有魔皇熟悉的体香,月夜恋恋不舍地抚摸着软枕与床褥,脸上不经意地露出一丝笑意。
踉跄着向廊外的庭院走去,却见魔皇正与那秦易阳对弈,言语之中满是耐心与包容,举手投足之间的那份温柔以及眼里眉间的那种舒心是他千百年来从未见过的。
黯然神伤地走上前,唤了声魔皇,换来的只是淡淡地一个字“恩”,竟连头都未抬一下,月夜苦笑着,莫不是换了这副面容,连看一眼都觉得厌恶了么。抬头对上秦易阳,淡雅之颜正低头苦苦思索着,浓密的睫毛轻颤着。
在魔皇眼中,难道自己难个双目失明的凡人都不如!连日几来的遭遇,已让月夜到了崩溃的边缘,大步上前抹散残局,近乎歇斯底里道:“一个瞎子,还下什么棋!你不配,你不配!”
原以为,自己这般过分的举动,已不仅仅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了,月夜昂起头,表示早已将生死置之渡外,谁知却只是换来魔皇一声无奈的叹息。
月夜迷惘了,忤在原地不知所措。
秦易阳将一切听在耳里,脸上并未有一丝不快,反而淡淡笑着对魔皇与月夜道:“正愁破不了你这残局呢,现在可好了,不必再头痛了。”
魔皇掩藏怒意,低声喝道:“还不给我下去。”
月夜走了之后,秦易阳凑近了,露出难得一见的狡诘之色:“你把他心都伤透了。”
咳,魔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正色道:“正与邪,仙与妖向来不两立,此类玩笑不准再开。何况天庭对于如此荒诞之情事一律严禁,至于你现在与那天狐,朕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可别再得寸进尺了。”
秦易阳不以为意,拾起一粒子儿笑着:“帝下可忘了,我现在只是一介凡人,没爹没娘,没钱没光明,除了来之不易的情爱,还能企盼什么?”
“唉,你这便是在埋怨朕了,你可知道当日朕将此事和盘托出时,莫不是事先以恢复你仙缘,救回爵斯龙为条件,我看他连诛杀朕的心都有了,哼。都是你管教出来的好东西!”
“是吗,我倒觉得这孩子我培养得特成功。”秦易阳说着收起笑意,转了话题道,“斯龙他怎么样了?”
“起来,随朕去看看他吧。”
两人穿过长廊,来到一处小别院,入了院子又是像一个小四和院,魔皇径直向一朝南向的房间走去,门口的四个小妖一见魔皇,忙颤栗着争先恐后地下跪,魔皇睥了他们一眼,命其中一人上前将反锁在外的门打开后,便让这四人一律退出了别院。
“斯龙?”秦易阳进门见一人,被乱力索束缚着,双眼通红,发丝凌乱不堪,看似疲惫不堪,全身却仍透露出一股难以抵挡的魔王之气。这人便是斯龙吗?秦易阳只记得斯龙的声音,对于他的面貌却是一无所知,只记得他这几日身体出现了变异,可是如今看来,冷俊英气的脸庞,挺拔健硕的身躯,并未与常人有异,如今看到自己也未有反应,只好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魔皇勾了勾指,收回乱力索,爵斯龙身形随之一动,没过多久眼睛逐渐清明,一见秦易阳便急着想要奔过去,却被魔皇一掌推出的强烈气强挡在了一米之外。
“哼,还记得我吗,鹰蛇冥王?”魔皇上前一小步,饶有趣味地将脸对上他的双眼。
“你?”爵斯龙乌黑的眼眸,映射出魔皇威严俊朗之貌,微微一怔,朗声道:“不认识,我只认识他。”说完,指了指秦易阳。
“呵,我还以为你不想认我了。”秦易阳走过去替他整整衣服,关切地问道,“身子可还舒适?”
还未等斯龙回答,魔皇又是一声冷哼:“他体内的两根银针,朕都取了出来,过了不一日那对黑压压的翅膀也能长出来了,到时候天王老子都管不住他了,有什么舒不舒适的!这会还跟老子装,那万年之前你可怎么说来着,你死了化成灰也能认得我!”
爵斯龙无心理会眼前一直对着自己冷嘲热讽之人,只管向秦易阳问起了雷米之事,方才被那乱力索束着,思维迟钝,思绪凌乱不堪,脑中只是浮现着雷米重伤那幕,亦不知是真是假。
秦易阳对此事,更加茫然不知,只好扭过头求助于魔皇,被逼无奈魔皇只好冷言冷语道:“死不了,命还长着呢。”
说完,拂袖而去。
秦易阳见魔皇出了别院,别有深意地看向斯龙:“真的不记得吗?你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
“呵,将前身之事忘却,重新开始不是更好?”
秦易阳笑着,点点头,让他好生休养着,便离了去。留下爵斯龙心中默道,一日不见,这秦易阳竟浑身透露出一番仙骨之气,与之相谈犹有如沐春风之爽气,眉眼之间也尽显睿智之容,与平日里瘦弱无助的那位大夫,完全不同了。
“此人不能留。”魔皇望着天,自言自语着。
“此人非留不可。”秦易阳负手站在他了背后。
魔皇转过身,不可思议秦易阳居然说出如此糊涂之言:“如若让真正的魔皇重新,朕这万年来的心思与努力,不全新白废了?”
“非也,如若你您他挫骨扬灰,然后挥挥手上了天庭重新当您的天帝,那这幽浮城俨然又同当年有何分别,妖魔结党营私、争权夺势,四处屠杀占地建城,如同一个个马蜂窝般蛰人又辣手,叫人头痛不已。”秦易阳说着觉得有些太过激动了,便缓缓神情才继续道,“如若当年不是您担当此重任,义不容辞地扛起妖魔界的魔王之位,将各地大大小小的妖魔们重新服于您麾下,恐怕这三界早已乱成一团。”
魔皇点点头,当年确实如秦易阳所言一般,逼得他不得不留在这妖魔界,本想整顿个三年两载的,谁知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才将这一切摆平,又花了五十年收养了一名侠义心肠、忠肝义胆的羚角怪妖为干儿子,培养了其领导与处事能力,准备退位禅让与他,谁知此时竟发现自己再无回天之力,在数百次召唤天庭的中枢魄失败之后,便只好认命继续做他的魔皇,而这干儿子也早在几千年前便尽了天命,如今也是后继无人了。想到这些,魔皇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月夜好似跟了您这么多年了吧,看起来似乎挺有魄力,对您也是忠诚无比。”秦易阳突然觉得有些眩晕。
“他?我倒是有心提拔他,只是他心不属此。”魔皇苦笑着,无意间瞥向秦易阳,神色一凛,“你出来时间太久了,我得赶紧让你回到天珠里了,不然恐怕元神吃不消。”
秦易阳脸色苍白,摆手吃力道:“斯龙这一世,也算侠义之士,小迷哦不,天狐他也可以做证,您或许可以考虑或者观察他一段时间,否则……否则恐怕会功亏一篑啊。”
“够了,我知道了。”魔皇不耐烦地制止他继续讲话,将其元神收回了天珠,抱起昏睡的秦易阳快步回到了房间。
这厢月夜正满怀甜蜜地重返魔皇所在的焱殿而来,刚才起来太过急促,竟未发现自己早已脱离了那四不像的身子,如若不是苍狼子那色迷迷的眼睛袭来,询问自己身体已是无恙了,这才发现手早已不再是那骨爪,脸上也再无细毛,镜中这人分别就是原来的自己,细滑娇嫩的肌肤,弯眉凤眼的瓜子脸蛋,这才是真正的他,妖魔界中百折不挠、妖法高强的绝色美男。
定是魔皇昨夜恢复了我的容貌与身体,就在刚刚我还如此忤逆他,拂他面子,月夜后悔不已,恨不得展翅便飞到魔皇跟前,叩谢一番。
这……为什么魔皇要将秦易阳抱到偏房内,为什么……
他不是喜欢我,喜欢我的容颜,他待我如此之好,可是又为什么要同他、同他……
推开房门那一刻,魔皇耳廓轻动,身形微微顿了顿,抿紧了嘴径直往房内走去,未曾回头。
58.白泽请罪
诛寒君漫步于东恩山下,山脚处气候宜人,一年到头四季如春,遍地入眼处皆是绿草儿茵茵、花香四溢,丝毫没因主人的离去而枯黄焉焉。
一切如常,只是少了那抹温柔浅笑,整座东恩山竟一只灵兽未见,太安静了啊,诛寒君站在原地张望着,嗤笑了一声,清静了却不习惯了。
转眼便登上了山腰,遇见了最近的一个温泉,正汩汩冒着热气,诛寒君心头一热,褪下衣物浮于泉水之上,回忆一幕幕涌来,跟着又想到秦易阳不知如何了,几天没有自己的消息,他肯定会很担心自己,何况还让他待在那种地方。
转念又道,那昆仑行宫已被天兵重重包围着,除了那幽浮城,却也实在无处容身了。
念及此事,诛寒君双目幽幽,凝视着紫气环腾的西方大殿,悄然紧握双拳。
置身于温泉之内,诛寒君觉得全身血脉喷张,似有无穷之力气在体内蠢蠢欲动,这种感觉愈演愈烈,忍不住起身向着那西面大喝一声,温泉被他周身散发的仙气与热能包围,陡然汤内冒起万丈水幕,待帷幕缓缓落下,诛寒君人狐之体再现,用凤皇的话说,便是进化了一半的残次品,修长的人身,煞白的脸庞之上一对夺目的明媚双眼,白发在气流中飘散四逸,一对尖耳警觉地直立与头顶两侧,红得夺目撩人,一条红尾横扫过水面,倒影于泉中,是一片火红火红。山中沉闷的回音传来,不久之后依然是死气沉沉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