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途 上——非荼

瀚歌给瀚语还有许海鹏要的都是荤的，糖醋里脊还有红烧排骨，自己今天也破例要了荤的鸡腿饭，他平时从不吃这些——从

来都只吃素的，而且不吃鸡蛋，不吃豆制品。为什么？倒不是想省钱，是因为他上过生物课，成长阶段要补充大量蛋白质以

促进骨骼生长——他不想长高。还有，自从军训完发现自己饭量变大了，他更小心地控制自己的饮食了。

瀚歌把自己只有不多几块的鸡腿肉给了瀚语，为了不显地太那什么，就也要给许海鹏一些，许海鹏一见赶紧说：“我不要！

以前你也都只给他一个人啊。”他指在一中的时候。

瀚歌见他不要，就全放在瀚语盘子里，然后看着他甜甜地一笑。

瀚语看着自己盘子里的肉，想到了在一中时瀚歌每天吃饭都会给自己一些。现在自己不在他身边，他还会把饭分给别人吗？

还是——

这时候李子尧他们一伙人热热闹闹地坐在旁边桌子上了，一个桌子，八个椅子，只空了一个。瀚语转头看，李子尧还认识瀚

语，对他点头一笑。瀚语看了眼瀚歌，正埋头吃饭呢。

晚饭时间有一个小时，所以大家吃完饭都会回宿舍休息一下。瀚歌不想回去，可瀚语说要去宿舍看看。

来到宿舍，已经有两三个回来了，正躺在床上玩儿手机呢，看见瀚歌他们进来，也没打招呼，就是那眼睛在他们身上多留了

一会儿。

瀚语看了眼瀚歌的床，坐上去一摸被子：“你被子呢？”

“哦——那个盖着有点冷，就又买了一个。”瀚语没有再问，就那么盯着瀚歌。瀚歌给他盯地心里有点紧张，低下头正想着

说点别的什么呢，李子尧他们一推门就进来了，瀚歌赶紧给他们让道，站在自己床前——许海鹏和瀚语都在上面坐着，自己

再坐上去，有点挤。看这阵势，许海鹏站起来说：“哈哈，我太占地儿了，还是出去吧。”

“恩，去外面超市买些吃的回来。”瀚语倒不客气。

“知道啦！”

“多买点，买能放的时间长点的。”

“遵命~~~~”说着许海鹏就笑着看了瀚语还有瀚歌一眼就走了。瀚歌看了看其他人，有坐在一张床上聊天的，有一起吃零食

的，对面的那张床正好就空着。

“坐那儿啊。”瀚语用头点了点对面的床和瀚歌说。这个床的床主正和李子尧聊地不亦乐乎，听见瀚语这句话看了眼瀚歌。

其实他并没有别的意思，他也不介意瀚歌坐自己床上，只是平时瀚歌太孤僻了不和大家说话，自己也不好主动去和他说话。

瀚歌看了眼他们坐在一起聊地开心的样子，抿了抿嘴，没动。

“怎么了？”瀚语明知故问。

“……没什么。”

“……”瀚语轻叹了一口气，一伸手拉过瀚歌坐在自己身边。

“你是不是又和人家闹别扭了？”瀚语在瀚歌耳边低声说，热气吹到他耳朵里，瀚歌心一紧，委屈全涌上来，却只能是摇了

摇头。

“……有股香味。”瀚语凑在瀚歌脖子上闻了闻。

“……”瀚歌还在坚持涂护肤品，虽然涂的时候比以前更胆战心惊，从别人身边走过的时候心里更忐忑不安。

“挺好闻的。”瀚语又说。

“你……不讨厌吗？”瀚歌问。

“呵呵，为什么讨厌？你忘了，小时候咱俩还一块儿洗花瓣澡呢！”瀚语一笑声音就变大了，引得在坐的都好奇地看了他们

一眼，这情形以前也有过，就是瀚语说要给瀚歌买枕头抱的时候，那时候大家都出声地笑了，可现在，由于和瀚歌这层关系

，就都没什么大反应，只不过在心里都更觉得瀚歌跟别人不一样了。

瀚歌因为瀚语这句话羞红了脸，可也因为这句话心里的信念更坚定了，再面对那些目光，那些指点的时候就不会像以前那么

难熬了。只要瀚语喜欢。

瀚语见他低着个脑袋，忽然说：“咱出去溜达溜达吧。”

刚下到宿舍一楼，预备铃就响起来了，瀚歌为难地看了瀚语一眼，瀚语一笑说：“我跟你们班主任打过招呼，不用担心。”

走着走着，就走上了连接操场和体育场的那个天桥，现在都上课了，所以放眼望去一片空荡，低垂的暮色衬托出点点初升的

星光，光秃的树枝上还倔强地挂着几片没有了生命的叶子。

瀚语和瀚歌并肩坐在台阶上，风吹来，特别凉。

瀚语搂过瀚歌问：“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

“那你怎么都不和他们说话？”

“我只是……不喜欢他们。”

瀚语抬起瀚歌低着的头，皱着眉看着他。

“我不是和你说过，自己在外面机灵点，多交些朋友，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这么任性？今天是我来了，我要是不来，你是不

是就天天独来独往的，干什么都没个人陪？”

“我不需要他们陪啊。”

“你……你跟我说实话，那被子是怎么回事儿？”

“……我的跟大家的不一样，会给班里扣分的。”

“……为什么不喜欢他们？我记得刚来的时候，人家还主动帮你呢！肯定有什么事发生过！”

“没有。”瀚歌又低下头说。

这分明就是有！瀚语可不想再兜圈子了，一急就捏起瀚歌下巴看着他眼睛说：“我要的是实话！”

“……”又有一阵冷风吹来，不由地让人瑟缩，瀚歌看着瀚语，眼睛就红了。瀚语这才放开他，但是紧皱的眉头却没松开。

瀚歌怕瀚语皱眉，怕瀚语生气，他想要瀚语多一点温柔的对自己，于是一把抱住瀚语，把头枕在他肩膀上说了实话：“军训

的时候皮肤晒黑了，我就想用一些护肤品，他们就笑话我……一群人堆在我床上，闻我身上到底有没有味儿……我讨厌他们

，用被子裹住自己，他们就扯我的被子……”

“……都有谁。”

瀚歌一听这话，脑子里马上浮现出瀚语以前收拾王泽的场景，尽量不动声色地说：“一堆人呢，我哪记得清。总之我就是不

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我自己挺好的。”

“唉……”瀚语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不是揍谁一顿就能解决的事。

“只要你……你对我好就够了，我不在乎别人。”

“可是总有一天，我不能再照顾你，你总要走上社会，总要和别人相处呀。”

“……”瀚歌又低下头。

“笨蛋，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早就长大了。

“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就算我“长大了”、所有的事情变了，我都只在乎你一个人。

“呵呵，真让人不放心。要是可以的话，真想保护你一辈子。”

可以的，可以的，不是吗？

瀚歌心里呐喊着，抬起头来看着瀚语。

“瀚语……我……喜欢你……”

瀚语又皱起了眉毛，一时间他无法分别这句“喜欢”，是什么意思？

“说过多少次，要叫哥。”瀚语冷冰冰地说，心里却也不平静。

瀚歌一双眼睛就那么看着瀚语，长长的睫毛下不知是水汽，还是真的有泪花，委屈、不安、期待的心情都表露无疑。瀚语被

他看地脑子一乱，搂住瀚歌，火热的吻就印了上去。

第57章

没有谁能拒绝那样的眼神，就像当初阳建国无法拒绝李秋霞。

在冷冽的风里，瀚语的温度那么让人留恋。

他们就在天桥上坐了一节课，直到操场上又出现了人群，瀚语才把他送回教室。瀚语跟着瀚歌进了班，瀚歌坐回自己的座位

，这时候许海鹏回来了，提了两大包东西。其实他早就买完了，不过他还是比较识趣的……

瀚歌的桌斗根本放不下，只好暂时放在地上，不知道一会儿老师会不会说自己……瀚歌心里担心着。瀚语看了看那堆东西，

从里面抽出一杯奶茶来撕掉包装，去饮水机接了热水，顿时班里醇香满溢，从楼道里吹进来的风也被沾染上暖意。瀚语把奶

茶放到瀚歌桌上：“笨蛋，自己照顾好自己，就像我照顾你这样。”

瀚歌捧着瀚语递来的奶茶，仰起头看着瀚语笑了，笑地那么纯粹，以至于在班里所有看到他笑脸的人都呆了——他们从没见

过李瀚歌还有这么温暖的笑脸，原来他笑起来这么明亮动人，那双眼睛也充满柔情，转动着波光，美地让人看着心惊——不

像平时，他的眼睛冰冷地就像一潭死水。以至于所有的人对他都敬而远之。他眼里只有瀚语。

“呵呵，傻子似地。我要走了。”

“……”那美丽的光芒瞬间黯淡。

“喂，怎么又不说话了。”

“这么晚了，你们……”

“许海鹏他家司机就在外面等着呢，我们一会儿出去找个酒店住，明天再走。”

“……”瀚歌捏着奶茶的杯子边儿，低头不语。

“嘿嘿……你这双眼睛，戴了眼镜是挺浪费的。”瀚语忽然丢下这么一句话，扭头拉着许海鹏就要走了。

瀚歌抬起头望着瀚语的背影，多么不舍啊。

后来班主任给瀚歌换了位置，调到前面去了。原来瀚语在进班前，就从窗户里看见瀚歌伸着脖子费劲儿地看黑板上的作业了

，立马就知道他是有点近视，再看看前排坐着的那几个高个的人，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可没那么笨，不会空手来，给

班主任“随便”带点b市特产之类的，也是很自然的事。

冬天的教室特别冷，经常会有寒风从门缝里挤进来，靠暖气的学生还好些，其他的就都要挨冻了。而且s市的冬天来地不温不

火，虽然不是极度严寒，可就是那微凉的气息才最无孔不入。

瀚歌却不怕冷，甚至很享受这样的时刻。走早操场上，他会裹紧瀚语的羽绒服，坐在班里，瀚语的衬衣袖子总是长出来一块

儿，只会让几个手指尖露出来，看着被袖子包围着的手，瀚歌窝心地感觉到温暖。

英语课上，赵翠翠用zd式英语讲着课，那发音直让瀚歌觉得恶心。他的英语、语文成绩是最好的，周记本上语文老师经常会

给他写很长的评语，却不会当做范文来念（老师经常会读一些写的好的学生周记）。因为那些文字太感性，真的不适合作为

学术上的交流用。而英语老师，一如既往地不喜欢瀚歌，上课提问从不叫瀚歌，话说回来，这赵翠翠势利眼也太过明显了—

—班上同学有家长是法院法官的，有市区组织部部长的，她就总是会特别关照那些学生。瀚歌鄙视她，甚至无视他，他不屑

去学她那种zd英语，在她的课上他总是拖着下巴眼睛空洞地望着黑板，好像在听课似地，实际上思绪早不知道飞去那里了。

然而班主任似乎是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善了，甚至有一次他和另外一个学生跑操都迟到了，班主任只骂了那个学生，却没怎么

说自己。瀚歌却不领情，对待班主任的特别关照总是一副冷脸。

宿舍里刚开学的时候还好，过了没多久他就经常会听见他们背地里互相说长论短的话，无非就是谁太小气，经常吃大家的东

西自己却什么都不带，要不就是谁老是用别人的卫生纸占便宜，要不就是谁晚上打电话时间太长，吵地人睡不着，还有说谁

谁谁脚丫子臭的，谁谁谁睡觉磨牙让人烦的，在男生中也少不了这样的语言。可在一起的时候，说别人坏话的那个，反而比

其他人要跟被说的那个看上去还要要好，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有一次有室友家长从家里带了自己做的肉酱来，大家就一起就着馒头吃。李子尧还是客气了一下，要瀚歌一起吃。瀚歌连话

都没答，只是摇了摇头。他从不用别人的东西不占别人的便宜，也从不把自己的东西借给别人用，也从不把自己的吃的用的

分享给别人。

于是大家给他的评价又多了一个，自私自利。

可这肉酱吃完没多久，他就又听到声音了，谁谁谁吃的时候蘸地太多，谁谁谁光挑里面的肉吃。

45是不允许学生用手机的，自然宿舍里就没有电源可以充电。于是大家就都在画室里或者班里偷偷充电，谁知这天不巧，恰

好本校专业老师鲍老师检查画室，查出一堆充电器来。那些带着手机充电的，她都把东西留下了，等着“失主”来认领，那

些用万能充电器的，她直接从窗户抛了出去。

她自己都说，大家用手机是公开的秘密，可是让她看见了，她作为一个老师，就不能不采取行动。

瀚歌着急那块电池，还没下课就请假说要去厕所，实际上是跑到操场上的草坪里去找自己的电池了。

没有很困难就找到了，可是那电池因为受了潮，不能再用了。瀚歌把坏掉的电池收好，心里直骂她，形式主义者，道貌岸然

的家伙！瀚歌讨厌死她了，那是瀚语的电池！她凭什么扔！

让我恶心。这就是瀚歌对这里所有事物的评价。除了——潘老师，潘大爷。

每周六日，都是他们上专业课的时间，所以每周五下午都会看到有轿车开进学校。

潘大爷是个性情豪爽的人，上课时又不失幽默，做人不拘小节，作画严谨认真，他是典型的写实主义者，每幅画的结构都严

密牢固，学生们最爱看他做范画——那感觉很爽快，就像夏天喝一大杯冷饮似地，精确迅速地起稿，泼墨一般地手、笔并用

地给画面上一层大关系，找出最暗的，往死里画，找出最亮的，点出高光，没二十分钟，一副可以称得上完整的画就完成了

。这之后，他才会慢慢地一遍又一遍地往上填调子，从暗到亮，反复几十个轮回——最后出来的画层次细密丰富，轮廓清晰

有致，虚实结合巧妙，就真的是一个器物摆在你眼前。

这种自身的专业素质足以让人钦佩，对待学生更是不偏不倚，不仅会注重专业教学，在人格上，他也经常会鞭策大家，是那

种对人品本质、根基的修正，而不是拘泥于所谓的那些三好学生守则之类的——他自己有时候都会蹦出个国骂之类的。

潘大爷收入颇丰，除了在自己的本校q附中担任老师外，在外面上课的学费都要论w算，可他好像对那些没什么概念——手机

用的是最老款的板砖机，还是黑白屏的，今天突然换了个大屏手机自己玩儿地不亦乐乎，仔细一看还是国产的那种，再一问

，还是别人不要了送的。

潘大爷从不让学生画假的东西——他们画的水果、蔬菜都是他自己掏腰包买的，经常是画完了就把那些水果给大家分了，有

的时候有几个稀罕的水果，他就会给那些画地好的，或者是——画地认真的。瀚歌经常会有这样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