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西饼店 下——南瑾

欧阳沉默地绑好安全带，启动车，倒车，离开。

在欧阳看不到的地方，两双眼睛注视着欧阳的车，其中一个说：“当年就是他带走小睿的。”

“哥，我们马上去跟他要回小睿。”另一个应着。

“不要着急，我们现在还有其他事要做。”

“齐先生的附加条件？”

“我已经追踪到这只妖的踪迹，现在就差把他逼出来了。”

“……我明白……”

第64章

欧阳刚下车，就看到杨顺义站在西饼店门口，不知道在等谁。

欧阳走过去，跟杨顺义打招呼，“大顺，你怎么在这儿？”

“啊，欧阳老板，你回来了。”说着，杨顺义给欧阳深深地鞠一个躬。

“你这是干什么？”欧阳愣了下，问。

杨顺义笑呵呵地说：“老板回来了，我是过来跟你道谢。”

“这个，我没做什么。”欧阳解释道。

“不，老板是在我请你帮忙之后才回来的。”杨顺义摇着头，实在地说：“一定要道谢的。”

见杨顺义这么固执，欧阳也不再多说什么，他随口问道：“大顺，你们老板怎么样了？”

“老板很好。”说完，杨顺义回头不知道看什么。

不一会儿，洪伟强从隔壁饭馆走出来，他双手插口袋，看向欧阳这边，杨顺义见洪伟强来了，他笑着跟欧阳说：“欧阳老板，店里还有活要干，再见了。”

杨顺义一路小跑过去，他在洪伟强身边停下，洪伟强抬手作势拍了杨顺义的头，杨顺义摸着脑袋，傻呵呵地看了洪伟强一眼，然后转身进入饭馆。

欧阳站在原地，跟洪伟强对视着，“听说，你今天很悲惨？”

洪伟强掏出烟盒，他点了一根烟，笑着走过来，“你这样看起来也不怎么精神。”

欧阳低头看了下身上的衣物，再看看灯光下，洪伟强疲惫的面容，“你不先考虑拾掇拾掇再出来见客吗？”

洪伟强弹着烟灰，笑道：“我又不是干公关的，拾掇给谁看。”

欧阳跟洪伟强并排站在路灯下，眼前是车来人往，欧阳感叹道：“你怎么把自己搞进去的？”

洪伟强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起来，“不问世事的欧阳居然会问我这么庸俗的问题。”

“我是人，又不是鬼神，问的当然是庸俗的问题。”欧阳微笑地回应洪伟强。

洪伟强将烟蒂随意扔在地上，用脚踩灭，“没什么大事。”

“你以前的那些兄弟，现在怎么样了？”欧阳转头，看着洪伟强的侧脸，问道。

洪伟强重新点了一根烟，他抽了一口，说：“散了。”

“难怪了。”欧阳看着街道上来往的车辆，呢喃着。

“其实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但我总觉得这件事很奇怪。”洪伟强看着指间的香烟慢慢燃烧，直到烟灰自然地落到地面。

欧阳笑了，说：“你跟我这个外人说这种事，不怕我把事情到处宣扬吗？”

“你不是这样的人。”洪伟强肯定地说。

“你真看得起我。”欧阳脸上的笑加深了。

洪伟强转头，看着欧阳脸上的笑，问：“你笑什么？”

欧阳摇头，说：“没什么。”

洪伟强张了张口，没了下文。

欧阳看着洪伟强，说：“吸烟对身体不好，想办法戒吧。”

“多谢关心。”洪伟强笑着，应着。

“我进去了。”说着，欧阳转身，走进西饼店。

洪伟强目送欧阳进去，直到欧阳消失，他才将视线收回。洪伟强站在原地，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他呢喃着，“不知道明天的天气如何？”

然后，洪伟强弯腰捡起刚才扔在地上的烟蒂，他将两个烟蒂扔进垃圾桶，才回他的饭馆。

杨顺义看到洪伟强回来，他笑着跟洪伟强打招呼，“老板，面煮好了。”

洪伟强拍拍双手，说：“来了。”

欧阳刚进来，他感觉有一道凌厉的目光正在注视自己。当他转身看到站在收银台后的叶灵时，欧阳顿悟了。

“叶子，我有什么奇怪吗？”欧阳问道。

叶灵用手支撑着下巴，“没什么奇怪。”

“那你怎么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我？”欧阳继续问。

叶灵叹了口气，说：“欧老板，我觉得很奇怪，你跟隔壁的洪老板明明不和，可你们总能和平相处，我想不出其中的道理。”

“想不出来，那就不要想了。”欧阳微笑地说。

“不行，我得跟沈大明星说你偷爬墙。”叶灵挥舞着手臂，喊道。

这时，何南正好从休息室出来，他看到欧阳，“欧阳老板，你回来了。”

“嗯，你们忙，我上去了。”说着，欧阳转身上楼。

何南走过来，见叶灵在生闷气，他觉得奇怪，就问：“叶子，你怎么了？”

叶灵耸耸肩，说：“没事。”

欧阳走到客厅，见客厅只有丹尼斯在，他走过去，问候：“丹尼斯，这段时间，你还适应吗？”

丹尼斯抬头看着欧阳，良久他才有反应，“你这里的员工很友好，我很适应这里的工作环境。”

“适应就好。”说完，欧阳发现丹尼斯脸色苍白。

丹尼斯微笑地点着头，应了声说：“嗯。”

随即，丹尼斯倒在沙发上，欧阳赶尽过去，“丹尼斯，你怎么？”

丹尼斯静静地躺在沙发上，脸色惨白，唇却十分红艳。

欧阳冷静下来，他帮丹尼斯号脉，发现丹尼斯脉搏正常，可丹尼斯这个样子一点都不正常。

欧阳转身准备去卧室去拿药箱时，丹尼斯突然起来，从身后紧紧地抱住欧阳，他的脸紧贴着欧阳的背，用他的母语呢喃着，“欧阳，欧阳……”

欧阳低头看着丹尼斯紧扣在他腰间的手，指关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像想抓牢他，不放手。欧阳忘了丹尼斯是在什么情形下跟他表白心迹的，但他清楚地记得，他拒绝丹尼斯的那句话——放手吧，我们是没有未来的。

“丹尼斯，我说过，我们是不可能的。”欧阳看着那双紧紧把自己抓住的手，平静地说。

丹尼斯没有放手，嘴里还是不停呢喃着欧阳的名字。

当欧阳无可奈何准备用武力挣脱时，一个熟客站在墙边，望向这边，那人啧啧几声，轻笑地问道：“我在这个时间出现，是不是太不合时宜了？”

欧阳看着来者，“有空说废话，不如过来帮忙。”

林熹慢悠悠地走过来，他瞥了丹尼斯一眼，不禁摇头，“欧阳，你太狠了吧。”

“我什么都没干。”欧阳知道这个人想歪了。

林熹伸手，点向丹尼斯的眉心，不一会儿，丹尼斯松开欧阳，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惨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红艳的唇色变得自然。

“你得罪谁了？”林熹将视线投向欧阳，问道。

欧阳叹着气是，说：“你知道我前一段时间都不在这里，怎么可能得罪人。”

“不一定是现在得罪的人，可能是以前的。”林熹将箭头指向欧阳的过去，其实看到丹尼斯这样，他也觉得不可思议，竟然还有人懂得给人下这种下流的法术。

欧阳看着林熹，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熹在沙发上坐下，他抬头跟欧阳对视着，“欧阳，你看得出这个人中的是什么妖术，我也相信你知道现在懂得这种妖术的人已经不多。懂的人必定认识这妖术的源头葛家，当然现在的葛家已经不是过去的葛家，但你能说，这个人中的妖术跟葛家无关？”

面对林熹的质问，欧阳的脸沉了下来，“我知道。”

“欧阳你是聪明人，你这样一步一步将自己逼上绝路，我真看不懂。”林熹感叹着，以欧阳现在的身份，欧阳可以做得更好，甚至超过过往几任的买梦人，可这些年欧阳却为了一个人一点一点将自己积累下来的德业毁掉。

欧阳听到林熹这样说，他笑了，“已经回不了头了。”

“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林熹回想自己第一次见到欧阳时，欧阳身边带着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那孩子眉目间流露出来的不是单纯的修道者的气息，还有欧阳身上的腐朽之气，纯净之气碰上污浊之气，若这个人没有一定的道行，不久地将来会被这两种已经交融在一起的气息吞噬。

欧阳将丹尼斯扶起来，“他很好。”

林熹见状，过来帮忙，“真的？”

“是的。”

然后，两个人合力将丹尼斯扶进客房，出来前，林熹在丹尼斯的床边设下结界，不让妖物再靠近丹尼斯。

回到客厅时，林熹感叹道：“这个外族人怎么这么重，他们是吃什么长大的。”

欧阳拿出茶具，笑着说：“你出去逛一圈不就知道了。”

林熹立即摇头，说：“不了，上次去西边进修佛学，差点回不了。我可受不了什么折腾了。”

“难怪有段时间见见不着你。”欧阳用开水清洗着茶杯，说。

说到进修佛学，林熹有一大堆苦水可吐，“你是不知道，最近神界的一些制度改革，改得让众神开始暴躁，幸好王母的蟠桃盛宴即将开始……”

说着，林熹直勾勾地盯着欧阳。

欧阳瞥了林熹一眼，问：“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的上级没跟你提起这次蟠桃盛宴的特别之处吗？”林熹疑惑地问欧阳。

欧阳将第一遍茶水滤掉，在往茶壶里倒开水，将盖子盖上，“提过，只是离王母的蟠桃大会还有段时间，可能蟠桃大会时间没到，这工作该换人了。”

林熹掐指一算，“也是，你的任务快完成了。”

欧阳斟满两杯茶，一杯递到林熹面前，另一杯放在自己跟前，“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要到尽头了。”

“真的要尽头了吗？”林熹拿起茶杯，闻着茶香，问道。

欧阳看着杯中茶，微笑地说：“不，这是另一个开始。”

“那孩子，你要怎么办？”林熹小抿一口。

欧阳拿起茶杯，良久他才回应，“顺其自然。”

“痴子。”说着，林熹将那杯茶饮尽。

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王铭宇站在楼梯口看着欧阳，“欧阳老板，丹尼斯把衣服忘在下面了。”

“他已经睡了，你把衣服放着，等下我把衣服给他拿进去。”欧阳放下茶杯，说。

王铭宇走过来，他将丹尼斯的外衣放在沙发上，他的视线扫过茶几时，上面有两个茶杯，一杯在欧阳面前，另一杯空着，但空杯飘着淡淡的热气，说明这杯茶刚才还是满的。

王铭宇抬眼看着欧阳脸上意味深长的笑，突然身体一震，他很快地后退，说：“我下去了。”

说完，王铭宇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下面没看到有人上来，在上面没看到有人陪欧阳喝茶，但那杯飘着热气的空茶杯是怎么回事？

难道跟欧阳喝茶的是鬼？想着，王铭宇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欧阳看着林熹坐的位置，脸上的笑加深了。

第65章

林熹面带微笑地慢慢在欧阳面前现形。

欧阳为林熹重新斟满茶，他笑道：“你这土地公做的不尽职。”

林熹拿起茶杯，瞥了欧阳一眼，“你不就是想说我更像阎君手下的鬼魂。”

“这话是你说。”欧阳放下茶壶，唇角上扬的弧度很自然，可这看在林熹眼中，却很刺眼。

林熹将茶饮尽，他玩弄着手中的茶杯，说：“欧阳，你这个人得改改，要不然早晚会出事。你比谁都清楚，从接触葛家到现在，你的出现改变了葛家在百年前家败的局面，更从中改变了某个人的命运。环环相扣，被破坏的东西到最后还是要你去还的。”

“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了。明日我要去江头拜访，就不做多留了，下次有空再过来找你，再见。”说完，林熹放下茶杯，起身，一个转身，消失在欧阳面前。

欧阳收起唇角的弧度，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热气飘起的茶杯，清澈的茶水静静地待在茶杯中，欧阳闭目，他不是不知道命中的定数。

只是他这个旁观者，现在还能叫旁观者吗？

这时，元宝的喵叫声传入欧阳耳中，欧阳睁开眼，看到站在茶几上，用爪子把玩茶杯的元宝，欧阳伸手去抚摸元宝的毛发，“你去哪儿了？”

元宝的脸在欧阳手心蹭了下，喵叫着回答他，我看到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事？”欧阳跟元宝对视着，问。

元宝将视线移开，有人回来了。

“有人？”欧阳立即感觉不对劲。

是的，有人回来了。元宝不挑明，重复着刚才的话。

欧阳掏出手机，给沈易打电话，却一直打不通。

“该死的。”欧阳忍不住咒骂道。

你不要恼火，他不是自己回来的，带着他的经纪人赶回来的，不过……元宝瞥了欧阳一眼，他估计不敢回这边来。

欧阳平顺了火气，“看来是Tony想过来。”

算了，这是他们的事，我们可顾不了这么多。话说，欧阳，你想好了吗？元宝舔着爪子，喵叫着。

欧阳坐回原位，他直视着前方，说：“只要接任者出现，这份工作就可以转交了。”

你确定？元宝质疑着。

欧阳低头看着元宝，他微笑地说：“我像在说谎吗？”

像。元宝回答后，立即跳到地面，它又看了欧阳一眼，转身跑回它的窝。

欧阳沉默地目送元宝回小窝，直到元宝进窝，他才回头看着手机，那小子要回来也不说一声。

欧阳叹着气，站起来，他过去拿丹尼斯的外衣，拿进丹尼斯的卧室，在他转身要离开时，欧阳回头看了一眼在床上熟睡的丹尼斯，后路吗？丹尼斯应该会答应帮他这个忙吧。

欧阳退出丹尼斯的卧室，他站在门口一会儿，才回自己的卧室。

之后两天，什么事也没发生，欧阳没去找沈易，而沈易和Tony也没出现。

这天，欧阳在院子里浇花，他刚把水龙头拧紧，准备起身时，余光瞥见门口处露出的半张脸，欧阳低着头笑了。

他走过去，站在门前，“做什么坏事了？躲这么多天才肯露面。”

门后的那人听到欧阳的话，慢慢地挪脚，他不好意思地看了欧阳一眼，然后不自然地将头撇开，幸好脸上带着个口罩，要不然他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喂，你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欧阳双手环抱于胸，微笑着说：“你回来，我自然就能知道。”

沈易走到桃树边，他抬头看着枝桠，说：“亲爱的，听说你这儿最近发生了点事。”

“嗯，不过不是我这儿，是隔壁饭馆的老板。”欧阳应着。

“隔壁的洪老板？”沈易回头，诧异地看着欧阳，问道。

欧阳微笑着说：“你不是去过他店里几次吗？”

沈易点了点头，说：“我见过他几次，不过我跟他不熟，所以……想象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