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西饼店 下——南瑾

药店里的收银员微笑地对欧阳说：“先生，一共XX元。”

欧阳将钱递给收银员，最后，他将帮何南买的药塞进超市的袋子里，提着袋子离开药店。

站在店门口时，欧阳这才发现天色已晚，他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当他走到一个分岔口时，欧阳鬼使神差地往另一条路走去，继续往前是就到隔壁的华虹街，这条街虽跟宝丰街是隔壁，但这里跟淳朴、古色古香的宝丰街是两种风格。如果说宝丰街是戏曲中面容清秀的旦角，那么华虹街就是现代感十足的花季少女。

经过欧阳身边的路人，总会回头看欧阳一眼，因为欧阳一身与周围的景色很不相衬的深蓝色唐装，手里提着一个超市的大袋子，给人的感觉很穿越。

不过，欧阳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跟周围的景象不相衬，他反倒怡然自得地漫步着、接受路人的注目。

当他经过路边一栋七层写字楼时，欧阳特意停下脚步，他抬头看着写字楼外墙装潢的招牌。不一会儿，他笑着收回了视线。

然后，欧阳提着那大袋东西，继续慢悠悠地散步。

欧阳走进写字楼前面第三个拐角的地方，这是一条小巷子，通过这条巷子，可以直接通到宝丰街。

欧阳没走几步，他听到熟悉的喵叫。欧阳回头，看到元宝向自己走来。

你怎么过来了？元宝喵叫着质问着，说起来，欧阳很不喜欢华虹街。

“没事，过来转转。”欧阳淡淡地应着。

元宝走到欧阳身边，它抬头看着欧阳，给了欧阳一个评价，你就装吧你。

欧阳听到元宝这么说，他不生气，而是笑着说：“看来，我做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元宝瞪了欧阳一眼，欧阳，我想我警告过你，不要做不符合你身份和职业的事。那你现在能解释，你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吗？

欧阳轻叹了口气，说：“如果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我来这里，只是想确定点事。现在我确定了，但我不会行动。你知道的，职业限制这玩意儿，是在有些麻烦。”

放你的狗屁！元宝就是看不惯欧阳这种轻描淡写，明明在心中计划着某种东西，却不敢大胆地承认。当年，欧阳把沈易从葛家带出来的时候，它就警告过欧阳不要再干出格的事。

想到葛家，元宝眼冒火光，这颗毒瘤早该毁了！

欧阳跟元宝的怒火相比，淡然许多，他轻笑着说：“你放心，我不会再干蠢事了。”

你只会干跟沈易有关的蠢事。元宝喵叫着，从欧阳身边跑开。

欧阳看着元宝离去的背影，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提着东西，继续往前走。

走到一半时，欧阳回头看着小巷子的另一头，一种奇怪的感觉爬上心头，他被跟踪了……

欧阳回到店里第一件事就是将何南要的东西交给何南，“小何，你看有没有忘了买什么。”

何南打开药店的袋子，查看了下，笑着对欧阳，说：“欧阳老板，谢谢了。”

说着，何南伸手去掏钱，被欧阳阻止了，“小何，东西算我送你的。”

何南看着手中的钱，再看看欧阳上楼的背影，他觉着这样很不好，准备上楼跟欧阳说，却被叶灵拉住了，“小何，欧老板难得买东西送人，你就收下吧。”

“可是，无功不受禄啊！”何南应着。

叶灵叹了口气，说：“要不，等发工资的时候，你直接让老板从工资里扣。”

何南抬头看着楼梯旋转处，他呢喃着，“这样也好。”

叶灵转身的时候，看到元宝从外面回来，她笑着过去，“元宝，欢迎回家。”

元宝对着叶灵喵叫几声，然后躲过叶灵，蹿上楼。

叶灵见状，一脸的受伤，何南安慰叶灵，说：“可能元宝心情不好。”

叶灵瞥了何南一眼，她轻叹着气，说：“自从元宝跟老板去了趟N市，回来后，很少能在店里见到它。”

何南望向玻璃窗外，小院子里草青树绿花美，他不确定地说：“可能元宝遇到喜欢的小猫了吧？”

叶灵听后，愣了下，然后笑着点头，说：“是啊，元宝可是宝丰街出了名的大帅猫，怎么会没有喜欢的对象呢。”

叶灵笑着忘记刚才元宝不理她的事实。

何南看到一个人走进店门，他上前，“欢迎光临。”

第63章

“齐毓，是我。”欧阳将买的东西放好，掏出手机，给齐毓打电话。

对方顿了下，才回应欧阳，“欧阳，你回来了？”

欧阳从大袋子里拿出一听罐装啤酒，他将手机放在耳边，用肩顶着，开啤酒，喝一口，说：“齐毓，我有事找你，老地方见。”

齐毓爽快地答应了，“几点？”

欧阳看了下手表，说：“七点。”

“好的。那到时见。”说完，电话那头剩下一片嘟声。

欧阳把手机收回，放下啤酒罐，将买回来的东西分类，整理好。

最后，欧阳提着只剩洗浴用品的超市袋子，离开厨房。

元宝坐在它的宝座上，看它喜欢的节目，当欧阳出来，它抬头瞥了欧阳一眼，很快地它继续看它的节目。

欧阳看了元宝一眼，转身进入浴室，将洗浴用品放好，最后提着只剩下他专用的东西的超市袋子，进卧室。

欧阳将袋子放进卧室浴室后，走到衣橱旁，拿出一套与他身上的唐装风格完全不同的休闲服，他慢悠悠地换上这套休闲服，离开卧室时，他走到床头柜，当他伸手去拉抽屉时，刚碰到抽屉，他把手收回来。

最后，欧阳头也不回地离开卧室。

他在客厅驻足了一会儿，对元宝说：“元宝，等下我让叶子到隔壁给你们打包。”

你要出门？元宝见欧阳换掉唐装，穿上正常的衣物，大概猜到欧阳要去哪儿了。

“我找齐毓有点事，可能会晚点回来。”欧阳回答道。

路上小心。之后，元宝不再理会欧阳了。

欧阳微笑地看了元宝一眼，然后下楼。

他走到楼下的厨房，推开门，欧阳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对里面的人说：“丹尼斯，今晚不能陪你吃饭了。”

丹尼斯转头看着欧阳，他愣了下，然后将视线从欧阳的脸上往下移，他看着欧阳此刻的穿着，问：“你要出门？”

欧阳点着头，说：“有事要出趟门。”

“是这样，我知道了。”丹尼斯微笑地应着。

“我让叶子给你们打包。”说完，欧阳后退，把门关上。

丹尼斯看着关上的门，良久，他才回过神，继续手头的整理工作。

王铭宇的目光落到丹尼斯的身上，问：“丹尼斯，你还好吧？”

丹尼斯抬头看着王铭宇，他微笑地说：“为什么这么说？”

王铭宇想了很久，他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最后，王铭宇说：“欧阳老板离开这段时间，你好像很失落。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还是什么。老觉得你在这里待着不开心。”

丹尼斯的心思被王铭宇戳中了，是的，他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是因为这里有欧阳，但欧阳眼中却没有他，欧阳请他来的原因很简单，欧阳相信他，相信他的手艺，知道他是一个负责的糕点师傅。他有什么想法，欧阳很清楚。但他却看不懂欧阳，他来了之后，心甘情愿留在这里是因为这间西饼店是欧阳的心血。

他的付出，到底何时才能得到回报？抑或永远得不到。

丹尼斯故作镇定地说：“你多疑了。”

“……”王铭宇还想表达点什么，但看到丹尼斯流露出来的失落，他乖乖地闭嘴了。

丹尼斯的心思，不是只有他看出来，叶灵也看出来了，连沉默的何南都知道丹尼斯的失落……他们几个私底下交流过，但没得到当事人的证实，他们不敢乱下结论。

只是看到丹尼斯的单相思，他们有点同情丹尼斯。

在西饼店工作的他们很清楚，丹尼斯是赢不过沈易的。

欧阳关上车门，他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停顿了几秒，才启动车子。

不一会儿，他开着车往目的地驶去。

他跟齐毓约的地方是他们之前经常去的酒吧，那是熟人开的，不管几点去，都有人招待他们。

这几年，他比较少去那地方了，总觉得自己跟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不大相衬。齐毓也说过，跟他去酒吧是种煎熬。

想到这里，欧阳笑了。

他觉得在那种地方待久了是种煎熬。

车过了红绿灯，转个弯，来到城西繁荣的酒吧一条街。

欧阳将车驶入某个酒吧的后门，那里有一个熟客停车位，平时通常没什么人使用。

车停好后，欧阳从后门进入酒吧，这里是一个叫德兰酒吧的地方，老板是齐毓的同学，欧阳认识，最近一次见面是他没去N市前，在齐毓那儿碰到。

德兰这个酒吧名据说是这位老板曾经追求的一位美人，虽然老板最后没有报得美人归，但老板对这位美人的真心现在依旧。

欧阳进入酒吧，他直接来到经理办公室。

在里面忙碌的陆德看到稀客到来，他立即起身迎接，“欧阳？”

欧阳微笑地说：“陆德，好久不见。”

陆德只知道欧阳是宝丰街一家西饼店的老板，是齐毓的老朋友，他认识欧阳这么多年，一直未见欧阳有任何变化，他在心里慢慢埋下疑惑，每次向齐毓求证时，齐毓总能将他忽悠过去，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确实有段时间没见了。”陆德请欧阳入座。

欧阳坐在沙发上，“齐毓还没来？”

“你们有约？”陆德知道欧阳不会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这几年，欧阳找齐毓不是直接到齐毓的米店吗，怎么今天约到他这儿来了？

欧阳点着头，说：“是我约他到这里的。不过，我有件事想问下你。”

听到欧阳的话，陆德笑了，就知道欧阳不会没事来他这边，“什么事？”

欧阳顿了下，说：“这段时间你有看到齐彦或听到齐彦的消息吗？”

见欧阳提齐彦，陆德脸沉了下来，良久，他才点头，说：“我没跟他碰过面，但听人提起过他。听齐毓说，他回来了。”

“那岭南来的JY帮帮主朱叶青，你见过吗？”欧阳继续问。

这时，陆德表情僵了，他深吸一口气，问：“欧阳，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现在齐家已经洗白，虽然风光不再，但这座城市谁不看齐家脸色。齐毓想做一个正经的商人，但有些人却在背地里做文章。陆德，你扪心自问，如果不是齐家，你能有现在的成就吗？”

陆德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他将烟缓缓地吐出，回答欧阳，“欧阳，作为朋友，我想提醒你一句。有些事，不是你看得清的。比如这次JY帮来这里的事，这里牵涉了很大的利益关系，谁都想从中分得一杯羹，但事实并非想象那么简单。JY帮在岭南固然是个大帮派，我们也承认他们有实力。可JY帮内部如何，我们作为外人看不清。”

说着，陆德又吸了一口烟，“我想我大概能猜到你来这里的目的。跟你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谁将这次JY帮与本地黑势力之间的交易被谁曝给警察，让JY帮帮主朱叶青被捕。”

突然，陆德拍着大腿站起，“我想起来了，他们之前在前面一家叫U-SEE的酒吧聚会，当时引来附近的混混搞破坏。最后把警察也引来了，当时很轰动，U-SEE的老板后来跟我提过这件事。”

“内鬼。”欧阳给了答案。

听到欧阳的答应，陆德顿时觉得奇怪，他直勾勾地看着欧阳，问：“欧阳，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欧阳低着头，笑了笑，说：“我只是替一个老朋友来问几个问题。”

“你认识岭南的人？”陆德疑惑了，以欧阳的个性，他应该看不起混黑的人。

良久，欧阳才回应陆德，“我认识他时，他就在岭南，只是那个时候，没有JY帮，也没有厉害关系。有的只是朋友间的点头问候。”

欧阳的话把陆德绕晕了。

这时，办公室门那儿传来敲门声，欧阳知道齐毓来了。

陆德过去开门，门外的果然是齐毓。

齐毓跟陆德打完招呼，进来跟欧阳说抱歉，“欧阳实在对不起，家里有点事拖了点时间。”

欧阳摇头，说：“没事。”

齐毓坐下后，问：“欧阳，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我一个朋友今天早上被警察请去做客，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他家里人担心，托我帮忙问一下情况。”欧阳笑着说。

齐毓听到这个情况，立即掏出手机，给熟人打电话，他很快地就得到回答。

陆德坐在齐毓身边，他又点了一根烟。

“欧阳，你说的这个朋友是叫洪伟强吗？”齐毓关上电话，问。

欧阳点着头，说：“是的。”

听着欧阳的话，齐毓笑了，“他刚才已经回去了。”

“谢谢。”欧阳感谢道。

齐毓摆摆手，说：“这没什么的，我只是帮忙问一下情况，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这时，陆德起身，说：“我让服务员那瓶红酒。”

齐毓拉住陆德，“陆德同志，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戒酒。欧阳是开车来，不能喝酒。你要拿那点饮料。”

“这个，你们来酒吧点饮料喝，让别人知道会笑掉大牙的。”陆德忍不住笑了。

“他们要笑就笑呗，我们又不受影响。”齐毓摊手道。

欧阳加入劝说行列，“陆德，谢谢你，我戒酒。”

这谎话，欧阳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他出门前，明明开了一听啤酒，虽然只喝一口，但这一口也是喝啊。

陆德被这两个“戒酒”来酒吧的人弄得哭笑不得，最后，他只能让服务员送饮料进来。

“陆德，你这儿有什么情况，再跟我联系。”欧阳微笑地递给陆德一张名片。

齐毓不知道欧阳和陆德之前聊了什么，但听欧阳这么说，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应着齐毓质疑的目光，陆德干干地笑了两声，说：“齐毓，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欧阳只是问我酒吧的经营情况。”

“真的？”齐毓表示怀疑，喜欢做糕点的欧阳怎么会突然对酒吧经营感兴趣。

欧阳出来圆场，“是的，我一个朋友想开酒吧，我替他过来问问陆德一些情况。”

“是的。”陆德应和着。

虽然齐毓觉得奇怪，但也没继续往下问。

没等服务员把饮料送进来，欧阳起身跟陆德和齐毓道别，“对不起，店里还有点事，我要先走了。”

“再见。”陆德应着。

“路上小心。”齐毓想跟陆德多聊一会儿。

欧阳离开后，陆德将话题转移，跟齐毓聊起生活近况。

站在橙黄的路灯下，欧阳抬头看着下漆黑的夜空，他转身坐上车。

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坐在车里给沈易打电话。

今天，他来找陆德，完全是一时兴起，朱叶青现在所处的境地，他明白了大概。

现在，他只希望背后的罪魁祸首不要是他想的那个人。

电话里是一片很有规律的嘟声，直到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女声，您好，你所拨打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欧阳摁掉，重拨。

这次不是嘟声，变成吵杂的忙音。听着这忙音，欧阳眼神沉了下来，他望向车窗外，一只野猫叼着野食从车灯打到的路面穿过，在离开前，它停下转头看了欧阳一眼，最后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