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纯生命 下——至纯

莉娜只能听到自己不规则的心跳声。

冷静，他只是一件实验品，而且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不要被影响了。

莉娜深呼吸了一下，再看艾奇逊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真的起了作用，她觉得自己比刚才好一点了。但也是一点而已，那微微抽动的心脏宣告着莉娜的失败。

莉娜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回想到自己在陛下面前提起艾奇逊这个名字时，对方的态度的转变让她终生难忘。就算是满意的作品也没有必要会如此，他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仰头望着陷入沉睡一般的艾奇逊，莉娜的思绪飘散开来。

番外（二）

地球历3806年

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大的小男孩躺在试验用床上一动不动，他身上没有任何毛发，皮肤就像烤瓷一样白皙，那种毫无生气的感觉让男孩更像正在流水线上生产的洋娃娃。

那僵硬的四肢和冰冷的皮肤似乎都说明男孩已经死去多时。

但不知名的实验者显然没有放弃自己的打算，各种导管和针头插在孩子的身体里，并依旧还在维持着自身运作。

半个小时后，孩子的手指弹动了一下，眼皮陡然睁开，整个房间的空气似乎都伴随着他的举动而震荡了一下。

那是一双比红得比血液还要浓稠的眼睛，冰冷但蛊惑人心。

地球历3827年

“又失败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一个艾奇逊又有什么用？该死的！”愤怒地发出吼叫，甩手将桌子上的东西统统扫到了地上，各种资料和器具与地板碰撞发出稀里哗啦的巨响。

被叫到名字的青年现在正毫无知觉地躺在实验室的大床上，一头漂亮的银发有些掉落在了床沿外。

相对应的是实验室的另一边放置着十几个巨大的玻璃箱，每一个箱体里都浸没着人体。他们看起来年龄都不超过十岁，有男有女，体表没有任何毛发的白皙瘦弱躯体呈现着病态美感，可看控制台上那个人的态度，他们似乎再也醒不过来了。

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包裹在诡异黑影里的人按了一个按键，房间里的银发青年在立即苏醒后坐起身来，没有对旁边那些像装在罐头里的生命体看上一眼，他就拉开门离去。

“又失败了，为了这次实验我用光了所有积蓄。”黑影敲了敲控制台的一角。

已经站在他身前的银发青年面不改色地点点头，然后转身不知要去哪里。

黑影唯一肯定的是，当对方再度回归时也会给他带回足够的经费。

地球历3857年

“我把他们称为地狱总督，以后你也不必那么辛苦，那些小事交给他们来办就可以了，你，是他们半个主人。”黑影指着那一位位看上去跟平常人没有什么不同的男男女女说道，语气很是兴奋，改变了实验方式，他终于摸出了线索，虽然这些成品还不够完美，但总有一天，他会创造出最好的种族。

而正站在他身旁的银发男子用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双眼，被他盯住的人都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地球历3865年

“哈……哈，咳咳，你没有过去，更掌握不了未来，连现在的人生都是被那个家伙控制着，艾奇逊，连名字都无法选择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来审判我？”

看着半趴在地上，一边从嘴里咳出血水，一边疯狂大笑的男人，银发青年举起握在左手里那把造型奇特的长剑，干脆利落地斩了下去。

“扑通。”

对方的脑袋掉了下来，砸在由他自己身体里流出而在地面上形成的血泊里。

“我的孩子，你生气了？”身后传来某人的问话。

艾奇逊转过身朝着黑影走了过去，“没有。”

黑影也上前两步，“你跟他们不一样，艾奇逊，你是他们永远无法比拟的存在，这些得到了力量就一定会背叛的东西不值得你在意，他们只是在嫉妒你。”

全身都被包裹在黑色雾气中，听声音应该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他的语调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但是这种气势却无法对艾奇逊造成任何影响。

“艾奇逊，这个世界上充满着各种生命体，可是能和你称得上是同伴的家伙还不存在。”黑影用手指在虚空中点了几下，好像在加重自己所说内容在艾奇逊心目中的分量，“所以你不必犹豫，继续前行吧。”黑影说完这句话，由雾气构成的身体就像被风吹散了一般，几秒钟后就消失不见了。

“同伴。”艾奇逊抬起头环视周围。

血，大片大片的红色充斥着眼球，不少断肢就静静躺在血泊中，那些背叛陛下的总督在这里就有如案板上的鱼，被艾奇逊拔刀轻松斩杀，可这个男人身上却看不出一点动手屠杀的痕迹，那些在他刀下哀号过的生命，以前都曾经与他相处过，每个人的名字和性格艾奇逊都掌握得清清楚楚。在陛下所不知道的时刻，艾奇逊仿佛永远不会变化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可以形容作茫然的神色。

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去了……所以说，自己和他们是不同的吗？

这场由米迦勒领头，一共有四位地狱总督参与的反叛行动，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了，他们甚至连陛下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艾奇逊将手腕一扭，原本沾满血迹的剑身闪过一道白光，霎时间又变得一尘不染。慢吞吞地将手里武器插回腰间，艾奇逊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出这个除了他已经没有任何存活物存在的地狱分部。

地球历3885年

“来吧，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新上任的两位地狱总督，拉斐尔和米迦勒。”看到对方终于出现，黑影从王座上站起来，指着站在手下的几人说道。

与其说是新上任，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新制作出来的成功品吧。

而他们两位的前任在一次试验事故中死去了。

这种事情经历得实在是太多了，艾奇逊没有施舍任何注意力在几位地狱总督身上，反正到最后这些家伙不在试验中成为消耗品，那就是他一拔剑的时间。

这种漠视的对待并没有激起任何一位总督的不满，说从小就在总部长大的他们，可以说对这位有自己独一无二名字的艾奇逊有足够的了解，更明白他的地位超然，不是自己可以撼动的了的，而且现在的他们也没有任何能让艾奇逊注视的价值。

拥有一头柔软金发，看上去年龄只有十七、八岁的米迦勒显然是四人中胆子最大的那个，就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他漂亮的紫色双眸牢牢黏在艾奇逊身上，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迷恋还是崇拜。

站在他左边的拉斐尔有些惊恐地发现了陛下似乎注意到了他身旁那位同伴的状态，虽然很是惧怕，但他还是偷偷地用手拉了拉米迦勒的衣摆，希望他能发现情况。

在拉斐尔的提醒下，米迦勒终于意识过来自己身处的地方，收回了有些炙热的视线，规规矩矩地看着地板，但神色却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从高高在下的王座走下来，黑影的每一步好像踏在的不是阶梯上，而是众人的心头，还有些走神的米迦勒这回终于让自己抛开一切杂念，跟随同排的另几人一起半跪下身。

“呵呵。”陛下的心情看起来很好的样子，他从喉间发出了一声低笑，“好消息，我亲爱的孩子，wakdorf试验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不知道为何，一向稀少在旁人面前谈论试验进程的黑影居然一开头就说出了这句话。

艾奇逊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他不明白这个消息对自己来说有什么作用，也不清楚自己应该说什么来回应对方。

“马上，那些基命类体就会发现到底谁应该成为地球上真正的主人了，强者为尊，世界应该控制在更强大、更美丽的种族手里，比如，我们。”

我们，到底代表了谁和谁，在场恐怕除了黑影就没有人知晓了吧。

对于黑影这样一番不掩野心的话，艾奇逊依旧用沉默来回答，只是在大殿灯色下显出绛红色的眼眸动了动。

“退下。”跟与艾奇逊刚才对话时的态度截然不同，黑影抬起手挥了挥，满是威严地说出这个词，但显然这个命令不是对跟前的银发青年说的。

那些从刚才起就一直跪在地上的地狱总督终于可以起身，一个个恭敬地垂着头离开这里，最后一个退离大殿的米迦勒望了一眼艾奇逊的背影，眼神里精光闪现。

可还没等他做出下一个动作，就有人出手将米迦勒拉离大门，有些不忿地回过头，他却看到皱着眉头的拉斐尔不赞同地摇摇头。

不甘心地撇过脑袋，米迦勒其实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自然不喜欢让同龄人教育，就算对方是一直相扶相持而来的朋友。

“……米迦勒！”还是有些不习惯对方突然变化的名字，拉斐尔在开口前顿了顿才终于低声呼唤了一下。

此时的他们正在属于拉斐尔的私人房间内，米迦勒一进门就大刺刺地坐在了沙发上，翘起脚放在茶几上，一点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

“怎么？”跟面对陛下时的小心翼翼不同，现在的米迦勒似乎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性格，不耐烦地抬起头侧视着拉斐尔。

知道自己朋友的个性，也许好心好意地劝说反而会激起对方不满，拉斐尔沉下脸呵斥道，“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的想法，他不是我们可以触碰的存在。”

“嗤，他是浑身长刺？还是身带剧毒？只要不是性无能，我觉得自己没有放弃的原因，当然，就算他真的性无能也没关系。”米迦勒摸了摸下巴，“我不介意。”

“你真的这么喜欢他？”拉斐尔有些不解地反问道。

“拜托，谁喜欢他了？我以为你会比我更清楚现在的局势，总督这个名号听起来不错，但到了关键时刻，依然是要抛弃就随手抛弃。难道你忘了上上一代地狱总督怎么会突然死去四个？还不是笨到哪里惹到陛下生气还不自知了。我不惧怕死亡，只是不想这样毫无价值地死去，我拥有力量，虽然现在还不算强大，但总有一天陛下会发现我的作用。可在展示出这一切之前，我必须一直活着不是吗？”米迦勒脸色有些灰暗，但随即又重新恢复正常，他不敢去憎恨陛下，正因为如此他才选择另一条道路。

艾奇逊，陛下最最信任的人，要是得到他的庇佑，米迦勒相信陛下应该多少会看在艾奇逊的份上对自己有偏向。

“没有用的，先不提陛下会不会因为这个而对你另眼相待，艾奇逊根本就不可能对你动心。”拉斐尔毫不犹豫地打击着米迦勒的自信，“别说得那个男人好像对你而言简单得触手可得一样，艾奇逊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况且，你认为陛下会同意吗？”

有些人怀疑艾奇逊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陛下的禁脔，毕竟那位的长相如此出色，而且陛下的态度在很多时间看来真的很暧昧，有这样的传言出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不确定是当事者不清楚，亦或是知道也不在意，反正私底下这样的流传并没有被加以阻止，当然也没有人敢把它拿到台面上说。

“不可能。”这是米迦勒的态度，而他的理由为艾奇逊不会心甘情愿在别人身下承欢，就算对方是陛下。这一点，也是这个传言很难被证实的最大原因之一，只要亲眼看见过艾奇逊，大多数人都会下意思否定谣言的真实性。

“别太过火了，该收手就收手。”拉斐尔自知现在说什么恐怕也无法打消米迦勒这个虚幻的愿望，最后只好叹了一口气。

米迦勒勾起唇角，“我知道。”

今天是他第一次如此靠近艾奇逊，这个人比他以前远远望见的还要美丽，也许做出那个决定，他并不会后悔。

看着米迦勒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拉斐尔抚了抚架在鼻梁上的镜框，所以说跟比自己笨的人做朋友真的时常会有成就感。

走进浴室，拉斐尔褪下衣物，先抬起手腕看了看上面青黑色的印迹，那是好几个夜晚的束缚留下的，然后一只手扶住墙，另一只手拔出了一直插在身体里的东西。拉斐尔闭上眼，喉咙里发出绝望的笑声，半晌后才将手里还微微震动的物体扔到一边。

拉斐尔睁开眼睛望向镜子，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散落着，他控制着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隐隐含着爱恋和欲望，但更多的是绝望和悲伤，双眼里还有一抹挣扎。

这是陛下喜欢的表情，拉斐尔知道。

而米迦勒笨就笨在他还是没有弄懂，跟艾奇逊相比，陛下才是他们真正的裁决者。

地球历3889年

“结束了？”拉斐尔的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他知道艾奇逊很强，非常强，可是对方是足足八个完整单位的纽恩王牌战队，就算只有一个单位，没有现出原形的他也很难说有把握逃离，跟不用提击杀了，就算变回原始体，他也只能大致估计可以在三个战斗小队的联手攻势下保持不败。

一身白色大衣的艾奇逊没有出声回答，只是丢出了几个沾血的挂件，那是纽恩特制的身份牌，只有它佩戴的主人死去才能取下来。

清脆的响声也让拉斐尔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由暗暗咋舌。

他现在是整个组织里同艾奇逊一起行动最多的总督，表面上看起来是协助艾奇逊，但他的真正任务却是监视对方，当回到总部后必须将对方这些天的一举一动统统报告给那个男人。

可是这次还没等他赶到目的地，艾奇逊已经干掉目标折返回来了。

拉斐尔苦笑的表情被艾奇逊看在眼里，他移了移眼珠，居然开口问道：“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听到这句话的拉斐尔眼里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惊讶，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怔怔地望向艾奇逊，“没……没有。”心头重重地跳了两下，拉斐尔终于慌忙回复道。然后又偷偷瞄了艾奇逊一眼，对方那双红眸依旧望着他，脸上的表情淡然但却不是毫无感情。

拉斐尔扭过头，“我们走吧。”说罢竟是有些心虚地兀自离去。

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这条街道，而在几十米范围外的一栋大楼上，几个人伫立在天台正望着这边。

“那就是艾奇逊？”左边的年轻人饶有兴趣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他白色的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潇洒飘逸的味道。

“必须阻止他继续下去了，不然表世界的秩序将被他一人全部破坏。”右边身高有两米的大汉沉着脸说道。

白袍青年倒是不以为意，“不急不急，让我，呵呵，让我接触一下他吧。”

已经在千米以外的艾奇逊若有所思地回过头，而他凝视的方向就是那两个神秘人所站立的方位。

地球历3890年

艾奇逊将手里的长剑收起，没想到这次竟会恰巧碰到纽恩里的一位绝对强者，给他的行动造成了一点小困扰，但最终的结局依旧是自己取得胜利。

从几个月开始艾奇逊就开始一个人行动了，原本常跟他一起的拉斐尔似乎有了其他更重要的任务，帮助陛下开始进行什么重大研究。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陛下，这段时间都是在不断杀戮中度过的。

“厉害、厉害。”突兀的掌声在这个阳光照射不到的小空地角落响起，艾奇逊转过头。

那是一个跟他一样穿着白色衣物的年轻男人，只不过对方那一身白袍多少看起来有些古怪。

没有选择搭话，对于任务以外的目标艾奇逊没有任何多注意一下的兴趣，不再看对方一眼，艾奇逊离开打算前去另一个定好的目的地。

“哎哎，别走啊。”白袍青年跑上前两步，嘴里大声叫道，希望艾奇逊可以留下来。

但如果因为对方这一喊而停下脚步，那也就不是艾奇逊了。

白袍青年原本温文尔雅的表情闪过一丝不满，但随即又消失不见，他望着对方突然消失的位置笑了笑，“艾奇逊，下次见面你就没那么容易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