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纯生命 上——至纯

“应该从哪里注射？”司明睿拿出注射枪支，将后槽里装着安眠剂的试管取下，按上了生命体剂。

“你受伤了？”黄泉有些惊讶，他确信今天安布罗西没有发生意外，他每次都有在暗处注意安布罗西。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将注射枪支转过手柄朝向黄泉。

接过注射枪支，黄泉却把它随手放在桌子上。

“看着。”

脱下左手的手套，黄泉抓起将司明睿的右手，将他的衣袖卷了上去。

跟安布罗西的肤色比起来，黄泉的手指显得苍白，也可能与他一直习惯戴手套的缘故有关。

有些冰冷的手抚上了司明睿的手腕，“是这跟脉动。”指腹轻轻压在关节某处，黄泉修长而灵活的手指一点点往上移动。

黄泉的指尖上布着些许厚茧，司明睿可以听到它摩擦自己皮肤发出的轻微响声，只是找注射药剂的地方，但他却觉得黄泉的动作有些煽情，似乎很认真的看着胳膊上的路线，黄泉慢慢靠近，他悠长的呼吸声不知不觉间越来越清晰，司明睿抬眼就能看到黄泉长而翘的睫毛在垂落的刘海里若隐若现。

一只手被抓住了而已，司明睿却有种心脏也被这样不轻不重握住了的感觉，随着黄泉的动作战栗个不停。

“就在这里。”按住某处，黄泉突然抬起头，两双眼睛对个正着。

司明睿不清楚自己干什么要紧张，可是在这种直接的注视下，他感觉到手被握住的地方猛然烫了起来，好像黄泉那种冷漠表情下掩饰住的奇异浮动情绪也转达了过来。

“安布罗西……”

“安布……”这时，背后响起了一个女人颤悠悠的低声呼唤。

三十三、眼神

司明睿镇定的将自己被黄泉握住的手抽了回来，然后转身望向背后。

单单从那种亲昵的叫法就可以猜到来人，依旧一习洗得有点发白的淡蓝长裙，精致的小脸上带着羞怯的表情，菲露娅柔情似水的看着安布罗西，没想到刚刚进入CIVIE就看到了最想见的人，菲露娅心里有点瞧不起安布罗西，相同的手段用了那么多次不是一样乖乖来找自己，不然他这个时间点来这里做什么，心下这么思索着，配上这个男人最着迷的表情，菲露娅靠了过去。

看到安布罗西忽而僵硬了一下身体，菲露娅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什么事。”安布罗西转过身子，脸上依旧是以前面对自己的冷漠表情，而且虽然这是个问句但语气平淡的就像陈述句，有眼色的都该明白自己打扰到别人了。

“安布……”她才不会这么简单的就被骗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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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叫我的名字就去那边角落叫个够。”司明睿觉得自己全身的肌肉都抽动了一下，这个女人说话能不要这么怪声怪气的吗，真是寒碜得慌。

司明睿看着菲露娅轻咬下唇后退一步，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我只是……我只是很高兴而已……我只是很高兴能够见到你而已！”到最后干脆大吼了出来，眼泪肆意地铺洒在脸上。

惊诧了一下，虽然这个女人总喜欢说几句话就开始含泪，但今天这样却让司明睿有点手足无措。即使再不待见她，但至少她以为自己还是原来的安布罗西，司明睿不想做的太过分。

之后菲露娅痛苦地闭上眼睛，左手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料，“我好伤心……安布……你……不再喜欢我了吗？你以前说得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吗？就算你常常跟别的女人混在一起，但我一直相信你的心并没有背叛你的誓言！”

司明睿手抖了一下，然后被黄泉握住了。

“……”

本想回头，但刚刚一直沉默的黄泉突然发话。

“够了，滚！”

你要是说滚她就会滚我也就不用那么烦躁了，心下无语，但感觉到黄泉好像有点浮躁，司明睿侧过身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自己可以解决。

“你又是谁？这是我和安布之间的私人事情，该离开的人是你！”将矛头对准黄泉，脸上羞愤难当的菲露娅红着耳朵。

“哼。”带着不屑的鼻音，黄泉没有再理会菲露娅。

司明睿有点奇怪，这个家伙真的是自己那个平常冷漠自制的搭档？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计较起来，按照他原来的行事方法应该是独自离开表示不参合的态度了。

“安布，我已经受够了，我们到底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我说过很多次了，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你有什么改变，我都会想以前那样包容你。”

“我也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想再见到你。”其实司明睿很想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之类的，可惜到现在他还不能准确的发出'喜欢'这个单词的音节。

“为什么？”

又来了，每次只要一到自己表态，菲露娅就会问为什么，回答不出理由就表示自己还喜欢她，而答出来又意味着自己有不能不这么做的苦衷，真是突破天际的脑补。

“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菲露娅我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你还要怎么样。”虽然第一次顺溜地说了这么多字，但司明睿并不感到开心。

“我不信！”

第二个神句，一切理由在她面前都是纸老虎。

眯了眯一下眼睛，司明睿抽出插在背后的匕首，搁在了菲露娅的颈部。

“现在相信了吗？”一直以来不对她动粗已经是司明睿最大的底线了，可惜菲露娅是小女孩不跟她一般见识的想法，和那些许对占了安布罗西身体的歉意已经被她一点点消磨光了，而且本来他就没必要对安布罗西的过去负责。

“……”没有退缩，菲露娅像是没有感觉到冰冷的利刃压在她的皮肤上，执拗地看着安布罗西，仿佛这样子就可以看穿对方心底深藏的不得已。

情绪冷静了下来，司明睿反而更想现在就杀了她。

本来还表现得无所畏惧，刹那间菲露娅却开始颤抖起来，那种拼命想要制止自己恐惧的神情却没有成功的古怪表情浮现在她的脸上。冷汗滑过她的下颚，牙齿不自主地发出'咯咯咯'的咬合声，菲露娅退后一步，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司明睿的匕首在她皮肤上拉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没有理会这个，菲露娅像见到鬼一样瘫坐到地上往后挪动身子，然后连滚带爬离开了CIVIE。

司明睿不解地望着大门，什么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带到了传说中只用杀气就可以威慑别人的境界。

“你应该再用力一点。”黄泉的语气依旧不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想将匕首凑近用手指抹干净血迹，司明睿却不小心从匕身上映出的画面看到黄泉现在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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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逃出那个地方后，菲露娅才终于冷静下来，可是只要一闭上眼，那双可怕的眼睛就再一次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安布罗西身后那个样貌普通到不起眼的男人，刚刚只是用眼神就让她心生畏惧，心中最隐秘的想法被看得一清二楚，好像浑身赤裸地站在兵刃上，只要稍有异动就会受到最可怕的攻击，自己如同最卑微低贱的生物在对方面前做着可笑的打算，混合了复杂却又纯粹的感情，那种目光菲露娅一辈子都不想再遇上了。

安布罗西……这个男人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自己难道还不够主动，怎么现在还换口味了。

“恩，请问是菲露娅女士吗？”脸色一点点地变得红润，听到背后温柔的声音。菲露娅急忙整理好自己的衣着，脸上重新摆出单纯的笑容。

“您是……”不谈跟安布罗西的不相上下的俊美，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子有着深海一样眸子，周身环绕着温和的气质，简单的站在那里就让她移不开视线。

“是我唐突了，我的名字是迪拉罗。”嘴角翘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迪拉罗深情地凝视那个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的可怜女人。

三十四、身体

CIVIE酒吧里只剩下吧台的服务员站在远离两位客人的角落里擦拭杯子，至于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们可全都没有看见。

“原来是你吓跑她了。”司明睿把匕首放好，瞥了一眼黄泉，“就算一张朴实憨厚的脸也没有用呢。”潜台词是眼神太犀利了。

“很有用。”黄泉垂下眼睛，手指摩挲着水杯。

“回去吧，等下那些酒鬼就要来了。”司明睿可没有给人围观的兴趣。

收拾好东西，并肩离开CIVIE，司明睿慢慢放下速度，不一会就落在黄泉后面了。

【黄泉，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什么？”黄泉面带疑惑地发问，看上去没有在演戏，他确实不明白司明睿所说的内容。

有点失落又有点意料之中的感觉，司明睿笑了笑，“没什么，这是我故乡的语言。”

黄泉有些诧异，安布罗西不是从小就在普尔次区长大吗。

不知道自己就这样露出了马脚，司明睿把这个话题一带而过，“好了，这附近都没有人，不必再用这张脸了……你不奇怪吗，为什么当时我一眼就认出你就是那个从变基体手中救了我的家伙。”

第二次见到黄泉是尼禄说要带他跟以后的搭档见见面，虽然并不想跟不知底细的陌生人一起行动，但真让自己独干也许会更麻烦。心里打定主意要在任务以外的时间和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搭档'划清界限，他一点不想与这里的基命类体有什么深入的交往。

而打照面起，司明睿就对他这个外表毫不起眼的搭档有一种熟悉感，不是容貌，而是在不经意间与自己对视时带来的体会。当尼禄捂嘴笑着退出房门说给自己和搭档私人时间时，司明睿猜到这个男人是谁，没想到对方很直接的承认了，这样子让心中本来抱着对方怀有什么目的的司明睿无言以对，怎么一点也没有诧异，反而很高兴？

每次黄泉顶着那张大众脸出现，司明睿有种不管他的相貌如何变化自己都能把他认出来的想法，这个家伙给他的感觉太强烈了，只是当初那一眼就让自己永远无法忘记。

真是见鬼，有时候真觉得自己透过这双连瞳色都改变了的眸子看到黄泉内心的深处，不是知晓他的情感或者想法，而是那天在地下车场内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就这样正用那双漂亮得不可思议的黑色双瞳注视着他，突发奇想，司明睿会猜测，黄泉又能不能透过安布罗西看到自己真正的样子。

每次有这种念头，都让司明睿深感不安，但又达不到让自己远远离开黄泉的程度。

这还是司明睿第一次问这种问题，为什么他会认出当时连气质都掩藏很好的黄泉。

“因为是你。”黄泉面对面站在司明睿跟前，这种在司明睿看来应该是小男生对小女生表白的句子却让他突然脸红心跳起来。“而且，我从来没有把你认出我当作一件奇怪的事。”

槽糕，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太妙啊。

对方是一个自己除了名字，好吧，也许名字是真是假也有待商榷来历不明的男人，自己在最初已经定下在普尔次区活动的计划了，怎么现在好像出现了计划之外的情况。今早还想着跟黄泉保持距离，为什么才短短半天俩人之间的关系就又拉近了这么多……

“你可以相信我。”瞳孔中的墨色突然变得浓郁起来，司明睿就这样看着黄泉的相貌发生改变，银灰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冷峻却不刚硬的脸庞，笼罩在黄泉周身的迷雾似乎被吹散了，那种冷漠却诱人气味开始飘散起来。

司明睿对这件事已经习惯了，有时候正单独跟黄泉走在路上，转头就发现身边的人样貌发生了改变，然后不多时就会有几个陌生人从他们旁经过，司明睿也想过这么麻烦做什么，干脆就用改变之后的样子好了，又不是不知道他原本的长相，可黄泉听过之后点点头依旧我行我素。

经过几次任务行动也有点了解黄泉的性格，这个男人认下的事情不会费口舌跟你辩驳，你怎么说，他仍旧按照自己的套路来。

“你是我的搭档不是吗？”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司明睿无足轻重的说了一句，其实他并不想隐瞒自己的想法，他的情感告诉自己可以相信黄泉，但理智又阻止了他的行为。

之后便是落荒而逃似的跟黄泉告别离开那里，司明睿有点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匆匆回到洋楼便径直来到地下室，狠狠将门甩上，司明睿走到自己的'身体'旁，然后拿出注射枪支放在一边，粗鲁的将自己'身体'的右手拉了过来，想要回忆之前黄泉教给他的方法寻找脉动，但脑袋里晕晕乎乎转着的却全是那时黄泉靠近自己的画面，即使那时的黄泉没有展现真实的样貌，但自己依然能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依稀的影子。

将握得有点青紫的胳膊放开，司明睿看着自己的'身体'。

寂静空旷的地下室内，金发男人没有任何征兆的倒在地上，而与此同时躺在软床上的黑发青年的手指屈伸了一下。

上次回到自己身体里是什么时候，三天前还是四天前？司明睿已经不太记得了，只感到现在身体的适应度更糟了。而且今天还没有使用生命体剂，脸色阴沉下来，抓起旁边的注射枪支，司明睿扎了下去，他知道在没有弄清楚自己现在身体的病症和生命体剂的依赖性有没有关系之前，自己还是不要继续使用为好，但一旦停下来，他可以很肯定自己的身体就真的完了。

卡尔·文森特的实验服早就给销毁得干干净净，随手把放在旁边的白色套装穿上，司明睿一点点站起来。

不是他的身体孱弱到这个地步，而是二千年以后这些基命类体的肉体素质太强了，在二十一世纪你单单通过锻炼，就可以达到用身体的爆发力一跃至三层楼的高度吗？

不提安布罗西这种年龄处于基命类体巅峰状态年龄的身体，单是和那个半只脚跨进棺材的米切尔森相比自己的身体素质连渣都不是，完全就是一拳可以击破胸膛的程度。这几天习惯了安布罗西的标准，再回到原来的身体里，就像把一条迅猛鲨鱼的灵魂装进金鱼的脑子里。

更关键的原因，司明睿的能力有很大的限制，可以切断那些普通基命类体的神经元的又怎么样，要是对方比自己的精神力强就无能为力了，黄泉就是最好的例子，到现在司明睿还不能看到他的神经元。而且至今为止，虽然司明睿清楚精神力在一点点变强大，可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立于强者的范畴却没有任何头绪。

他要是够强，摩尔生命对'至纯'的搜寻又何必放在眼里。

当一点点摸索出这些，司明睿脑中常常会有放弃身体的想法，可是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要是决定以后都用安布罗西甚至其他任何一个人的身体，那自己和这些所谓的基命类体就没有任何差别不是了吗？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是两千多年的一个普通人，不管从精神上还是身体上这都不会改变，他也不想改变，看起来是无聊的坚持，但这也正是他依旧在努力活着的前提。

也许在司明睿没有察觉到的想法中，他还默默存有回到自己生活的世纪的愿望，就算是2012年也好，要经过无数磨难和危机也好，他都愿意。

心中正反复思量着各种念头，司明睿骤然转向安布罗西身体倒着的地方。

“你还活着？”

三十五、共处

“……”地下室里除了司明睿浅浅的呼吸声就没有其他异动了。

“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安布罗西。”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具趴俯于地一动不动的身体上，司明睿冷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