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蒙蒂斯也没觉得不妥,打了个响指,两名女恶魔凭空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老——师——”
桑尼将一匙汤吹凉了送到弗利安的嘴边,弗利安却被那声中气十足的“老师”吸引了注意力,看向窗外,桑尼只好将汤和汤匙含入了口中。
“康斯坦斯?”
克劳德坐进沙发里,毫无兴趣丝的回答着:“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这两天几乎一有空就过来蹲着。”
阿斯蒙蒂斯摸着下巴:“明明警告过他了。”
弗利安立刻反问道:“警告?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他现在这么精神地喊着你的名字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我只是告诉过他,你十分需要休息,用这种音量叫喊你的名字非常不利于你战后的休养而已。”
弗利安没理会阿斯蒙蒂斯的辩解,对桑尼和克劳德投以询问的眼神。克劳德盯着自己的手指甲,桑尼则是又递了一匙汤到弗利安的嘴边。
“让他进来吧。”
的确,如阿斯蒙蒂斯所说,康斯坦斯这么喊下去,是不利于自己的休养。能让他闭上嘴好好呆着的唯一方法,大概就只有让他见自己一面了。
“老师,您终于醒了。”
康斯坦斯一进门就直扑向了床边,桑尼一个转身躲开了康斯坦斯的冲击,顺手塞了一匙汤到嘴里。
“泼出来了怎么办?这可是给弗利安补身子用的汤。”
康斯坦斯回头不屑地看了桑尼一眼,再看向弗利安时眼底是满满的柔情。
“说的很好,砍死烫死同学,你究竟是多希望我亲爱的弗利安无法恢复健康,才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捣乱呢?”
阿斯蒙蒂斯的话对康斯坦斯来说还是很有震慑力的,但他却没退却:“我表示抱歉,可我也是担心老师,老师,您会原谅我的,对吗?”
弗利安看着康斯坦斯扑到床边时,被他丢上床的一大束玫瑰,抽搐着嘴角,表情复杂。同样发现了玫瑰花束的阿斯蒙蒂斯,抬手掩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
“老师?”
桑尼又将一匙汤送到了弗利安嘴边,有些茫然的弗利安看到汤匙,下意识地张口去接。可汤匙却开始移动,弗利安的视线追着汤匙,最后目睹它落入了桑尼的口中。
“咦?你要喝吗?”
“……不。”
克劳德突然捂着嘴背过身去,弗利安能明显看到他上下抽动的肩膀。
“呼……对了,阿斯蒙蒂斯,能不能到外边儿来一下,萝莎蓓洱让我替她问你几个问题。”克劳德说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弗利安身上。
阿斯蒙蒂斯同样也看向了弗利安,什么也没说,起身就朝房外走了出去。
“什么问题什么问题?我也要去!”桑尼捧着汤碗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克劳德。
“你……”克劳德看了看桑尼,视线越过他的头顶,再次落到了弗利安身上,“留在这儿,看好他。”
阿斯蒙蒂斯头也不回地补充道:“对,看好他。”
大概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俩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什么事?我亲爱的朋友。”
“能被你成为朋友我感到无上的荣幸,在替萝莎蓓洱提问前,我可以以私人的身份问你几个问题吗?”
阿斯蒙蒂斯笑眯眯地回答道:“当然,我亲爱的朋友。”
克劳德带上房门,开始朝走廊的另一端走去,阿斯蒙蒂斯不紧不慢地跟上他的脚步。直到他们都走到尽头,克劳德才提出了问题。
“你对弗利安很特别,相信是谁都能察觉出来,可你对他的感觉不像人类所认知的亲情、友情或者爱情……”
阿斯蒙蒂斯随意地靠在墙上,双手抱胸:“大致理解了你的疑问,那么让我反问你一个问题,你想听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当然是真实的答案,没有比真实更滑稽的事了。”
阿斯蒙蒂斯爽朗地笑了起来:“你果然很适合跟我当朋友,事实的确都是滑稽的。”
克劳德也笑道:“多谢赏识。”
“他是我的食物,只不过我现在还不想吃他,想让他为我打发些时间罢了。”
“只是这样?”
阿斯蒙蒂斯稍微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或许在你眼中不是如此,但事实证明,弗利安是个相当无趣的人,但比起那些面对我不是极端恐惧就是极端兴奋的人来说,是有趣多了。”
克劳德喃喃重复着阿斯蒙蒂斯的话:“无趣,有趣。”
“对于恶魔来说,时间概念几乎可以说是个不需要的概念,我们能活上千万年,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堕天使,拥有着永恒的生命,许多人的一生在我眼中就是弹指一瞬,瞬间即逝。时间长了当然会开始觉得无趣,尤其像我这样拥有原罪的堕天使,上帝不会轻易让我死去,否则这个世界的平衡就会因此被打破。”
克劳德笑道:“的确。”
“想让生活有趣起来,当然就得自己找乐子。有一阵子我喜欢诱惑人类,让他们召唤我,讨我欢心,可很快我又开始觉得无趣,并放弃这一行为,弗利安父亲所有的那本魔导书大概就是我忘了销毁的其中一本,时间长了记不太清自己散播了多少本魔导书在人界……”
克劳德有些惊讶的问道:“与弗利安的父亲有关系,也就是说,他召唤了你?”
“你该让我用什么词汇称赞你才好,我亲爱的朋友,我现在打心底里认为当初召唤我的人如果是你,我这七年来或许会过的更有趣。”
“是您过奖了。”克劳德抬了抬手,示意阿斯蒙蒂斯可以继续。
“蕴含强大魔力的血可以召唤我。我理所当然地跟他签订了契约,自以为事情可以稍微有趣些的时候,他却让我非常失望。他为了跟我解除契约,非常认真地阅读了许多魔导书,可事实上,他根本看不到我。”
“魔力不足?”
阿斯蒙蒂斯伸出了食指:“对,当时召唤我的血液中的确掺杂了其他人的血,可发挥最大功效的还是弗利安。但事实证明这样还是不够,不论我在他身边做什么,他都不曾发觉,你不认为一个整天只知道看书的人无法给我带来任何乐趣吗?”
“从你的角度想的话,的确如此。”
“回到地狱后,偶尔也会用魔法看一下他的近况,可他除了看书还是看书,简直可以说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生活……”
克劳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感觉到阿斯蒙蒂斯疑惑的视线后解释道:“抱歉,只是突然想起上次您说的……洗澡时间……”
“那个只是为了捉弄他,愿意为我宽衣解带的人数不胜数,而且说到裸体,我的身材比那种豆芽菜要好太多了,你有兴趣吗?”
克劳德面不改色地微笑道:“可以吗?”
阿斯蒙蒂斯亦回以微笑:“当然,你可是我亲爱的朋友,你的要求我都会满足。说实话,比起弗利安,我更喜欢你。”
克劳德将手撑在墙上,贴近阿斯蒙蒂斯:“我可是会当真的。”
“虽然位置上有些问题,但看在你是我朋友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况且,你会当真吗?”
“您觉得呢?”
阿斯蒙蒂斯仍是满脸游刃有余的笑容:“会也无所谓。”
克劳德笑出声来,慢慢放下了手:“抱歉,我有些失态了,让我们言归正传,为什么弗利安与奇梦达对战时你没出手?”
阿斯蒙蒂斯摸了摸下巴:“两天前的事现在才问?这中间你也不是没机会问……算了,这个不重要。那么,你想听到怎样的答案?”
“真实的答案。”
仿佛是意料中的回答,阿斯蒙蒂斯立刻就为克劳德进行了回答:“单纯觉得有趣罢了。啊,如果延伸问题是与萝莎蓓洱的对战的话,只能说那个时候弗利安的魔力因为她而开始有了波动。我让弗利安通过对战增强魔力也不是没有根据的,事实上他就在那场对战中不断成长,正好到达了能看到我的魔力罢了。”
克劳德的注意力却被另一件事吸引了:“那为什么毫无魔力的桑尼能看到你?同是与恶魔签订契约的人,所以理所应当能看见恶魔……我之前是这么认为的。”
“你的想法没错,可桑尼并不是毫无魔力,他的魔力只是被他随身携带的沙罗曼蛇蛋给吸收了,换言之,他们之间的魔力是共有的,只不过容器不是桑尼的身体而已。而弗利安情况是,他潜意识里拒绝我的存在,所以我们的魔力并不是共有的。”
听完阿斯蒙蒂斯的解释,克劳德陷入了沉思。
“我亲爱的朋友,我的回答让你满意吗?如果可以,我想尽快回到弗利安的房间里,砍死烫死先生送了他一束玫瑰,可弗利安最讨厌的就是玫瑰,想到弗利安矛盾的表情我就难以自已,那将会是多么有趣的画面。”
克劳德回道:“的确有趣,某种程度上,他这个人对我来说也是有趣的。”
不但有趣,还要感谢他给我带来了这么多研究素材,顺带还帮我驯服了一份让我十分头疼的素材。
第十四章:上阵x败阵x魔法阵(五)
“克劳德,你来得正好,快过来。”
阿斯蒙蒂斯非常自然地挤开了康斯坦斯,坐到床头靠着弗利安:“这个下等的人类没有趁我不在的时候,做了些让我亲爱的弗利安为难的事吧?”
桑尼一五一十地报告着:“砍死烫死同学在此期间内向弗利安表白三次,握住弗利安的手四次,触碰弗利安的头发一次,试图拥抱弗利安一次,但被我阻止了,未遂,嗯……还有……噢!对了,他还把弗利安的汤给喝了。”
康斯坦斯吼道:“汤是你喝的吧!”
桑尼立刻躲到了克劳德身后,朝康斯坦斯吐舌头,做鬼脸。
“哦?也就是说,除了汤之外的其他事,你都不否认你曾经做过吗?”
阿斯蒙蒂斯的眼神让康斯坦斯打了个冷战,可他立刻就可怜兮兮地看向弗利安——通过这些天来的接触,他发现只要弗利安开口,那个可怕的人就无法对他构成威胁。
“算了。”
如康斯坦斯所料,弗利安还是开口调解了他们之间紧张的气氛。
康斯坦斯趁机握住了弗利安的手:“老师都没意见,你一个人演什么独角戏?对吧,老师,我相信我们都相互爱着对方。”
弗利安有些受不了地抽回手,别开脸让自己看不到在一旁笑得灿烂的克劳德。
“别说那些了,”桑尼将一块木板举过头顶,“克劳德,你说,这是什么动物?”
“动物?”克劳德拿过木板,“在讨论这个前,我比较想问这是什么?”
桑尼歪着脑袋,没听懂克劳德的意思。
弗利安答道:“之前萝莎蓓洱让我交的艺术节作品,我也没想好是要交画作还是写作,正好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就画了几幅素描。”
“哦……噗……”克劳德半握拳撑在鼻子下方掩饰自己的笑,“这个……是什么动物?”
阿斯蒙蒂斯也凑了过去。
桑尼又拿来了几块木板:“还有这些,我说那个是驴,砍死烫死非说那是狗。”
康斯坦斯为弗利安辩驳道:“老师怎么可能画驴这种愚蠢的生物,当然是狗,聪明且可爱,简直就是老师的化身。”
桑尼不服气地问道:“猴子的耳朵都是短的,它头上那个分明就是驴的长耳朵。”
弗利安尴尬地补充道:“也不是只有驴耳朵……”
阿斯蒙蒂斯打断了弗利安的话,理所当然般解释道:“兔子。”
与此同时,克劳德彻底捂住了嘴,开始抖动肩膀。
“噗……兔子……库、呼呼呼呼……这个是兔子……”
“克劳德,你刚才是不是发出了猪一样的声音?”说完,桑尼叉着腰看向阿斯蒙蒂斯,“退一万步说,就算它不是驴,它也是只老鼠,绝对不可能是兔子。”
阿斯蒙蒂斯却一步也不退让:“不,这就是只兔子,还有,这个是马,这个是绵羊,这个是鸽子。”
桑尼惊讶地看向弗利安:“那个是绵羊?我还以为是只正在长途跋涉穿山越岭的蜗牛。”
弗利安低下头,彻底消沉了起来。
阿斯蒙蒂斯突然补充道:“弗利安还没认真起来。”
好不容易消停了的克劳德接过了话茬:“呵……咳,认真起来的话?”
“还能画得比这更糟。”
这话直接导致了克劳德扔下木板逃离了房间,可隐约还能听到他毫不压抑的笑声。
“糟就不要看!”
弗利安有些羞愤地跳下床,从阿斯蒙蒂斯手中抢过了木板。
“老师!你还不能动,会使伤势恶化的。”康斯坦斯焦急地上前扶住弗利安。
弗利安转头瞪了康斯坦斯一眼:“你们在这里才会让我伤势恶化。”
康斯坦斯心虚地默不作声。
“都出去,我要睡觉了。”
弗利安重新回到床上,背对着其他人,拉起被子盖好。
“老师……”
康斯坦斯装可怜的呼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阿斯蒙蒂斯什么也没说,率先离开了房间。
桑尼狐假虎威地说道:“你需要我教你怎么写‘厚脸皮’这三个字吗?砍死烫死先生。”
康斯坦斯瞪了桑尼一眼,又看了看毫无反应的弗利安,只好走出了房间。
等确认好三人的脚步声都逐渐远去,门被带上的声音发出后,弗利安又坐了起来,捧着自己的画,思考着,然后情绪消沉了下去。
有这么差么?差到需要用猜的么?唯一知道事实的人还是他最讨厌的人……还不是人!
十分苦恼的弗利安来到桌边,想要给自己倒杯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桌上的图腾吸引住了。住进这个房间后他一直没注意过桌子,更不可能发现桌上有图腾。
如果是以前,闲暇时多少会注意到,可这段时间他一直很忙,忙着窝在克劳德的书房看书,忙着导师对抗赛,忙着对付阿斯蒙蒂斯,回到房间时一般都已经处于精疲力竭的状态,倒头就睡,根本没空去看别的东西。
桌上有许多弗利安看不懂的古文字,图腾也各式各样,有动物模样的,也有人模样的,最让弗利安在意的是右下角的圆形图腾——那是一个魔法阵,乍看之下与弗利安的行动魔法阵几乎一模一样。
弗利安有些好奇,便下意识地发动了行动魔法阵,想仔细比较一下。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桌上的图腾与文字却突然发出了光芒。文字与图腾跃出桌面,在空中飞舞,排列出了一个全新的顺序,又回到了桌子上。
下一秒,眼前一黑,弗利安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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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梦达到达克劳德的别墅时,正好赶上了康斯坦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