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醉香楼与往日不同,轩辕冽问道:“春梅,今日这里可有什么喜事?”
春梅看了一眼身后的优雅男子:“轩辕公子,您算说对了。今晚我们醉香楼的红牌——陆姑娘要为自己赎身,以舞招亲。”
“比武招亲我倒是听过,却是头一次听说有以舞招亲的。”轩辕冽翻转着手中折扇,兴趣十足。
“别说是您,我待在醉香楼好几年了,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春梅不紧不慢地往楼上走着,到二楼后,往左拐进一个雅间,笑脸盈盈:“轩辕公子,还是那几样么?”
轩辕冽刚刚坐定,转头朝楼下看去,从这个位置看醉香楼可谓一览无余,观赏位置极佳:“还是老样子,有新出的菜也来两道。”
别人要挑最美的姑娘,他却要挑最好吃的菜肴。别人来青楼是来逍遥快活的,偏偏他轩辕冽把这声色场合当成客栈酒肆。
春梅刚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头问:“要上酒么?”
轩辕冽微微皱了下眉头,犹豫了一下,拿过桌上的青玉杯:“有新酿的桂花酒么?”
春梅忙答:“桂花酒是没有,却有陈年的桃花酒。”
“哦?那就拿些过来吧。”捏着青玉杯的手修长而白净,指甲中隐隐透出桃粉色,轩辕冽的手虽漂亮得过分,却并不柔弱,反而骨节分明,强韧有力。
不消片刻,灯影牛肉、辣子鸡……还有桃花酒,就一一上齐了。
轩辕冽先自斟一杯,凑近一闻,有股淡淡的桃花清香,很快这香味便扩散开去。随后抿一口,舌尖残留着些许甘冽,酒味十分细腻醇厚,让人回味无穷,不愧是藏了多年的桃花酿。
刚夹好一片牛肉正往嘴里送,却听到楼下传来嘈杂声。
转头一看,只见楼下站着三个富家公子模样的。轩辕冽只一眼,便注意到一个穿玉色衣裳的男子,头发以紫玉簪束起,姿态闲雅,在这三个人中最为出众,其举止气质绝非泛泛之辈。
“老鸨,把你们这边最漂亮的姑娘都叫出来!”只见其中一位锦衣华服、长相普通的人,从身上拿出几锭银子,在老鸨眼前晃了几下。
兰姨顿时眼冒精光,扭着肥臀,花枝招展地走上前:“哟,三位公子好生俊俏!快二楼雅间请,上最好的酒。去,把姑娘们都叫出来。”
看到这里,轩辕冽不禁“噗”地笑出声,今日恐怕远比预想的要有趣得多。
“你们怎么带我来这里?”玉衣公子眉头紧锁,似乎并不喜欢这种场合,正欲往外走,却被另外两个人拦住,小声道:“哎!好容易一起出来消遣,王爷怎么也要给咱俩面子嘛!”
二人说这话时声音极轻,以至除了他们三个人外,几乎没有人听到。而轩辕冽很荣幸地看到了这一幕,并且清楚地“看到”了二人的对话。
原来这被拦之人,竟是现在天国唯一的王爷文俞王——天峦。
醉香楼在锦州城虽有名,但素闻文俞王是从不涉猎声色场合的。今日,竟然在此得以见到,真是三生有幸。
见天峦面露难色,二人继续煽风点火:“我们只是来喝酒、听曲的、吟诗作对的,又无伤大雅。”
“既然如此……”天峦心想虽然此处为青楼,只要自己洁身自好即可。
那二人向兰姨使了个眼色,兰姨马上心领神会,想必这几个富家公子是偷着出来的,并不想让人知道他们来了醉香楼。
04.以舞招亲
天峦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同那两人一起走上楼,在右侧的雅间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坐下没一会,几个摸样姣好的女子蜂拥而至。两个看着机灵一些的直接绕过身边的华服公子,朝玉色衣裳的公子扑了过去。
天峦神色厌烦地推开趴在自己身上的女子,没多久,那两名女子又贴了上来。天峦虽不悦,但碍于另外两个人的情面,又不好发作。却见他眼神一凛,两名女子终于不敢靠那么近了,天峦这才无拘束地喝起酒来。而坐于他对面的二人,均美人在怀,自顾不暇。
轩辕冽见此情景,莞尔一笑。只觉得这楼上楼下都是“戏”,都不知要看哪一出。
喝了难得的桃花酒,品过新出的美食,终于可以尽兴而归了。
正准备走,“糟了!”轩辕冽以扇敲额,身上根本一两银子都没带。不过,仔细一想,当初仓促地来替换阁主,谁还想着要随身带着银两?
轩辕冽羞涩一笑:“春梅,告诉兰姨,就说我下次一起……”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看着身前颤动的桌子,轩辕冽就知道是兰姨上来了,若不是醉香楼构造结实,恐怕早就让她几脚踩塌了。
人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一个大嗓门:“轩辕公子,今日的酒钱,菜钱都不用付了。我兰姨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这么好?兰姨您这么精明,会让在下白吃白喝?”轩辕冽面带疑色,上下打量了一番说话的人。
“不过,轩辕公子,您应该也听说了。我们陆姑娘今天要以舞招亲,但吹笛子的人来不了了,你就代替一下吧。”
原来是有备而来,早知道没这么简单,没想到竟然要他临时上场。这语气是在征求同意吗?明明就是威胁,如果他轩辕冽不答应,岂不是要在青楼被追着打。
罢了,吃人家的嘴短:“问题是,在下不太会吹笛子。”
兰姨看都没看他一眼,反问:“醉香楼中哪个姑娘不知道您精通音律?”
轩辕冽苦恼地摇了摇头,唉!“才”不可外露,古人诚不欺我。
见某人已经答应了,兰姨满意地点点头:“春梅,带轩辕公子去准备一下。”
“吹个笛子,还要准备什么?”轩辕冽看向春梅。
“陆姑娘以舞招亲,需吹奏指定的曲子,轩辕公子难道不应该先看下曲谱吗?”
说完,轩辕冽就被强行拉到一雅间,也有幸做了一回陆姑娘的“入幕之宾”。
“诸位静一静,静一静。”兰姨栏杆处扯开嗓门,手拿丝绢挥着粗壮的双臂示意。
醉香楼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竖着耳朵听着老鸨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们醉香楼的芸熙姑娘今日以舞招亲,多谢各位的捧场。如果有喜欢陆姑娘的公子,又能得到美人青睐的,就可抱得美人归。”
“好……”一片应和声。
“请诸位稍候片刻。”说完,醉香楼老鸨就扭着丰腴的身体往回走。
“不是说这陆芸熙向来卖艺不卖身的吗,就算是想听她弹曲唱歌,也要是她看得上眼的才行。据说这两年,能看到芸熙姑娘容貌的人屈指可数。”一人说道。
听到这话,旁边一穿着普通的男子,也忍不住往前凑了凑:“听说这陆姑娘长得花容月貌,身形窈窕,宛若天界仙子。若是能让我看一眼,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又一个人凑上去:“那我们今天算是来对了。”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突然从从空中飘下一男一女,男子一手握着碧玉笛,另一只手搂着身侧女子的腰,缓缓落到中间的台面上。那女子脸罩面纱,头梳飞天髻,插金凤钗,身穿红色羽衣,身段轻盈妖娆,飘飘而立。
众人都被这出人意料的情景惊呆了,虽然只能隐约看到陆芸熙的面容,但难掩其倾城姿色,难怪那么多达官贵人都趋之若鹜,只为了见她一面。
巡视了一眼台下惊讶的人,见嘈杂声渐渐平息。台上二人相视点头,轩辕冽将碧玉笛侧放嘴边,微闭双眼,笛声悠扬而起。身旁的陆芸熙伴着笛音,轻甩云袖,翩然起舞。
笛声清脆婉转之时,云袖朝天一甩,速又向两侧一舒,背身而立,腰肢修长,抬袖转头轻笑。往回几步,左袖轻抬,亦隔袖转头眼角含笑。回身举步,足尖轻点,向右侧旋转,腰肢如柳般柔韧。
回首望,眼波流转,笛音渐渐转急,踮脚抬腿甩袖,疾步向前,衣袂翻飞,素手如波旋袖后转。抬手后仰,就在面纱欲垂之际,迅速起身,流风回雪般疾转,身形翩跹飘逸,裙身如花绽放,眨眼间竟已旋转几十圈。
曲调愈发柔和,宛如天籁的笛音已经奏完,陆芸熙羽袖掩面,站定后已经摘下面纱。
台下观赏的人都似被定住身形,一动不动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就在同时,几乎谁都没有注意到,轩辕冽已经转身下台,而陆芸熙则将一瞬即逝的不舍藏于眼底。
半晌,不只是谁发出一声惊呼,众人才如梦初醒般。顿时,台下像炸开锅一样。
“太美了!”
“真是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天下竟有如此貌美之人!”
众人纷纷赞叹。
“这就是传说中的陆芸熙?真是……惊艳!”那穿着普通的男子说着,似乎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
“我愿出一千两,替陆姑娘赎身。”第一个喊价的就把价格抬得这么高。
后面的人不屑地看了眼出价的人,也不甘示弱:“我出三千两。”
“我五千两!”从二楼右边传来一个声音,众人抬头一看,原来是雅阁的公子,正是坐在天峦对面的其中一位。
兰姨走上台来,满脸堆笑地招呼着:“各位公子不要急,慢慢来。”
这话刚说完,喊价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了,乐得兰姨是心花怒放。
天峦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旁人只注意陆芸熙的美貌,却不曾看到她身边的人。而我们的文俞王从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开始,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不得不说莹白色衣裳很适合他,远远可以看见袖口秀着的点点桃红,银色丝带将一头云发束在脑后,一双桃花眼似春水荡漾,绛唇轻启而余音绕梁……笛音清澈婉转,时而如疾风入林,时而似凤舞于九天,其音空旷悠远……竟有人将笛音吹成这般。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轩辕冽手执桃花扇,从人群中穿过,向醉香楼外走去。
直到那修长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天峦才回过神来,忙起身欲飞身下楼。却被身边的两位好友拽住:“哎!你要去哪?陆姑娘的以舞招亲还没结束呢!”
“有要事处理,恕不奉陪!”说完天峦就纵身而下,追寻那人的踪迹。
05.皇帝光顾
刚踏出醉香楼,一阵清风拂面而来,顿时让有些醉意的轩辕冽清醒不少。正惬意地在街道上走着,却发觉身后有人跟随。
轩辕冽嘴角上扬,握紧手中的桃花扇,跃身而起。其他的不敢说,想玩跟踪,起码轻功也要比他好才行。
只见前面的人纵身一跃,已经施展轻功跳上屋脊,身形矫捷如燕。天峦只得施展轻功,紧紧跟在身后。无奈那人轻功太好,只是转了几个巷道,竟然就跟丢了。
看那人离去的方向,好像是皇宫。天峦皱了一下眉头,又折回醉香楼,原来醉香楼里的人也并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只知道是熟客,而楼中的人都称他轩辕公子,其他的就无从知晓了。
终于甩掉身后跟踪的人,轩辕冽绕开皇宫守卫,飞身进入偏院。躺在的偏院屋顶上,看月光如水,洒下莹莹光辉,静静闭上双眼,柔和的风带着丝丝柔情,轻抚着他的脸。
观前殿御书房里蜡烛摇曳,不时发出“呲啦”的声音,天启正在批阅奏折,已经批阅完的奏折高高地摞在旁边,堆成一座小山的模样。又一个奏折阅完,扔在上面。在旁侍候的小太监似乎在犯迷糊,听到动静后吓得赶紧睁大眼,看到桌上乱糟糟的奏折,又上前将奏折理了理。
而现在,天启手中正拿着一个官员请愿的折子,竟是众臣联名上书要皇帝后宫选秀的奏折。
“陛下,这都亥时了,您该歇着了。”小太监将之前的茶撤下,又换上一盏新茶。
将那奏折扔到一旁,天启缓缓起身,小太监急忙跟在身边;“陛下,今天是否要去鸾惜宫?”
天启瞥了一眼身旁的人,脸色不耐:“不用伺候了,你退下吧。”
“是。”知道皇帝无心去后宫,小太监便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天启在观前殿前一站便是几个时辰,思索着一个困扰了许久的问题,一直以来倾慕的人是个男子,试问要用什么理由将他留下来?或许,本就不该把他留在宫中……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偏院,刚踏进院门,就看见屋顶上的一抹莹白。天启眼神错综复杂,既然生得如此容貌,但却为何?飞身至屋顶,一眼便注意到那月色照耀下的俊美容颜。天启神情顿时一凛,此人并非木易倾尘。
天刚蒙蒙亮,轩辕冽撑起微微有点沉的头,看向窗外。却发现自己坐在床榻上,昨晚明明自己是在房顶上看月亮的,什么时候到寝室来的竟都不记得了。
揉着微痛的额头,轩辕冽不幸的发现房中还有一个人,身穿玄色金丝龙袍,正襟危坐,眼睛通红地盯着自己。
“醒了?”
说完,没等轩辕冽回答,天启就拂袖大步离开了。
本来是不太清醒的,但被这凌厉气势这么一吓,确实是完全清醒了。不过,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摸了摸自己的脸,轩辕冽突然发现一个严重的事实,昨夜从醉香楼回来后,就没有将自己易容成阁主的样子。难道自从阁主大人被抓之后,我们的皇帝陛下从来就没有来过偏院?或许,他根本就不在意偏院里的人是谁?
不管是哪种猜测,对轩辕冽来说都不是坏事。
观前殿中,一个皇宫禁卫模样的人低着头单膝跪地,而站在他身前的人正是我们的皇帝陛下。
“有任何异常,即刻回来禀报。”
“是。”
宫中的人突然让人调包,天启想想都觉得后怕,如果不是皇宫禁卫太懈怠,就是那人轻功太好,只是不知道这事是否与辽疆有关。更奇怪的是,那人的脸……
早朝时观前殿中,天启正色坐在朝堂之上俯视众臣,目光中透露出君王该有的威严。
“陛下,我天国与辽疆边境一直纷争不断,最近又有一些辽疆的打着强盗旗号在边境作乱,依微臣看应该趁早把他们剿灭才好。”说完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天启看了眼说话之人,又看向另一边,貌似无心地问:“木易丞相你看该如何”
木易擎宇斟酌着:“微臣也认为周将军的话有道理,如若放任不管,边境的局势势必会愈演愈烈。”
周维突然转过头,用近乎感激的眼神看着木易擎宇,还是木易丞相最“通情达理”。
探究地盯着木易擎宇,片刻后天启开口道:“周维听命,朕命你为先骑将军,不日前去辽疆边境。”
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周大将军忙答:“是,微臣听命。”
“众爱卿还有事要启奏吗”看众臣一片沉默,似乎欲言又止。
“陛下,皇嗣乃关乎国运,不可不重视啊。”凌文政忍不住上前,脸上尽是忧国忧民的神色。
其余官员虽嘴上都称是,但心里都在想你凌丞相这么急迫,还不都是因为你的女儿现在正是得宠的妃嫔。如果若能顺利诞下个皇子,自然离皇后之位不远了。
又一人上前:“依臣看,陛下多选些德才兼备的人方能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天国才能稳固基业,千秋万代。”
朝堂上这些人,看来是太骄纵了,冠以国事的名目,现在连皇帝的私事都要管了。
刚下早朝,皇帝天启在后花园正与文俞王天峦下着棋。二人互不相让,形式一时难分伯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