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冽不卑不亢:“微臣是新入宫的御医。”
“不知你医术如何?”凌盼儿是怎么看都觉得此人不像什么御医。
“只略通医理而已。”轩辕冽回答地谦逊有礼。
凌妃虽觉得此人容貌气质俱佳,却实在不像是会医术的人,倒像是个富家公子。见状,轩辕冽不紧不慢地走上前。
“娘娘,不介意的话,让微臣给您把把脉如何?”说着便走上前。
凌盼儿虽有疑惑,却还是伸出了手,她倒想看看这新入宫的御医医术到底如何。
“娘娘你并没有病,只是体虚,不易受孕罢了。”
突然听到这么几句,屋内众人均一愣,这年轻御医似乎完全不懂言多必失的道理。
就连张御医都开始手心冒汗,虽然早已知道凌妃是装病,不宜受孕亦是事实,但这样直接说出来的后果不是一般人能承担的。这人刚入太医院没多久就急着寻死,作为宫中老臣就算有心护他,也无能为力了。
凌妃只是眉头皱了皱,看着四周:“你们都退下吧。”
“你也退下。”跪在下面的老御医闻言虽如释重负,却不免担心留下的人。走出轩门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唉!
待侍候的丫鬟们都出去后,凌盼儿才正眼看着轩辕冽:“何出此言?”
“凌妃娘娘可曾……长期服用……什么药物?”丈余外轩辕冽手执桃花扇,掂量着所说的话。
虽有一瞬狐疑,但凌盼儿很快答道:“本宫经常感觉烦躁,若半夜醒来会难以入眠。”
轩辕冽继续问:“那药方的成分娘娘可记得?”
“本宫吃过的药方怎么可能都记得!”凌盼儿想了想,熬药都是下人做的事,她作为主子怎么可能事事亲历亲为?
“不过,那药方……”说着,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凌盼儿起身到到窗前桌边打开妆奁(lián),抽出一张药方转身递与轩辕冽。
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这么几味药:朱砂、黄连、当归、生地、灵甘草,却唯独没有麝香。
此药方甚是平常,但凡看过的人也不会觉得不妥,因为这药方确实具有安神和补养的功效。就算在煎制过程中加入少量的麝香,也不易被人发觉。如果长期服用,自然不易受孕。况且,麝香本就会使人兴奋,与药方的药效恰好背道而驰。
“有什么问题吗?”轩辕冽心想这用药之人心思如此细腻,没有直接致人于死地,而是慢慢地让凌妃的身体吸收药性,时间越久药性便累计得越多。
“药方没有问题,娘娘以后少服用此药即可。”轩辕冽轻描淡写只说了这么一句,后宫争斗,他这个局外人实在不想牵扯进去。
凌盼儿款步姗姗往踏上走去,表情不屑:“知道了,你退下吧!”
09.随口问问
“我的小公主为何事而生气?”太后尚非玉端坐凤羽宫中,气色较之前好了些许。仔细看去,正红色绣九凤朝阳宫服,锦袖宽大,头绾简雅抛家髻,端插碧玉瓒凤钗。用雍容华贵、母仪天下来形容尚太后一点都不为过。虽然经历了岁月的沧桑,却累积了岁月的沉淀,气度非寻常百姓可比。
“没什么。”天巧觉得自己身为公主连个下人都奈何不了,实在丢脸。因此,母后问起来也不好说什么。
天巧嘴上说没什么,但脸上却完全不是没事的表情。
“是有人惹你了?”
天巧想起之前的情景,越想越生气,狠狠地攥了几下莲花纹袖口。
“谁这么大胆,敢惹我们天国的公主?”尚非玉满眼慈爱地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也把她的那些小动作尽收眼底。除了有些任性之外,天巧公主是出落得愈发明丽耀眼了。
“母后,人家不想说,您就别追问了!”
“好!好!好!母后不问了。”
天启走进凤羽宫,门口侍人正欲通报。天启一抬手,侍人随即闭口站立一旁。
刚踏进内殿见到的就是这样母慈子爱的场面,让人恍惚以为那传闻中冷傲的尚太后并不是眼前的人。
“二哥,你来了!”天巧眼见看到皇帝进来,眼中兴致勃勃,似乎有话要说。却又碍于母后在旁,不知如何开口。
“嗯。”天启走入内室,内侍赶紧搬来雕龙金椅,平常没有人敢用,也就皇上过来看望太后时才用得上。
天启整理好衣襟:“太后身体可好些了?”言辞间多少有些疏离。
“劳陛下费心了,哀家没有大碍。”尚太后似乎也很熟悉这样的问候方式,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陛下国事繁忙,哀家自然知晓。但也要常到鸾惜宫走动,不要忽略了身边的人。”跟寻常人家的爹娘一样,尚太后这话好像是在担忧膝下儿女的福分。即使是以太后的身份,也会让人以为是心系江山社稷、皇族命运。
“儿臣自有分寸,太后还是应该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天启言辞敦恳。
又寒暄了几句,嘱咐着勤服汤药、注意身子之类的话后,皇帝就离开了凤羽宫。天巧觉得二人说话无趣,也懒得插话。
“母后,儿臣也告退了。”天巧见天启离开,也跟着拜别了尚太后。
“这么快就走不陪母后说说话了?”尚太后貌似打趣地说,明知这小公主不是能耐住性子的人。
“母后,我明日再来。”说完天巧叩别母后,循着兄长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知道天巧跟着,天启特意放慢了脚步,屏退了身边的下人。
天巧终于赶上来了,看了眼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就踮起脚凑近天启耳边悄悄道:
“二哥,宫中近日有没有什么人入宫?”
“公主是见到什么好玩的人了?”天启闻言,本有些侧倾的身体微微站直,脸上露出有些疑惑,任谁看了都是人畜无害的笑容。
应不应该告诉二哥前几天的事呢?天巧犹豫着,如果皇帝陛下都不知道,那这个人就是来路不明,很可能会被当成刺客就地正法。可是敢大白天在皇宫到处走的人,怎么可能是……天下间应该不会有那么蠢的刺客吧?
“啊,没有,就是随口问问。”天巧慌眼神躲闪,好像在急忙掩饰什么。
“那,臣妹先告退了。”话音未落,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天巧公主实在是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全部显露在脸上,但时常认为自己隐藏地很好。因此,即使知道小公主在想什么,天启也并未拆穿,只是面上的笑容却慢慢收敛。
“公主,奴婢刚打听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天巧刚走到凤羽宫,贴身丫鬟就走了过来。
悄悄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小丫鬟贴在天巧耳畔,把凌妃和新御医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哦?他是新来的御医?确定没有错吗?”天巧心中总觉得那个人跟宫里格格不入,不只是从衣着和样貌,气质上也不像是御医等流。
再三确认后,天巧不得不承认,宫中来了一个有趣但又不受自己控制的人。
“他叫什么?”天巧摆弄着袖口,面带疑色地看着身边的丫鬟。
“回公主,他叫轩辕冽。”小丫鬟在来之前已经把轩辕冽的名字熟记于心,就是怕公主问起来的时候忘了。
“轩辕冽,轩辕冽……”天巧念了几遍,总觉得这个姓氏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有可能是在宫外听过的吧。
“这么说,他是御医,并不是乐师,他在欺骗本公主!”天巧终于意识到不但控制不了那个叫轩辕冽的人,还受到了那人的欺辱。
10.不易久留
宫中的生活根本就不像想象中那样美好,虽说是锦衣玉食,但太平静的生活不免让人心生厌倦。
漫无目地地走了一会儿,轩辕冽有些累了。正觉得无聊,却越走越僻静,居然走着走着来到一个僻静的院子里。眼前的景象倒是轩辕冽没想到的,宫中竟然会有天然温泉水,正好可以泡一泡,缓解一下因为在宫中生活引起的精神压力。
思及此,轩辕冽查看了下四周的环境。院中荒凉异常,像是个荒废了很久的地方。没想到宫中竟然会有这样清静、没人打搅的好去处,轩辕冽没来由地心情很好。
用手试了下,水温适中,轩辕冽就将衣衫一层一层褪下。莹白的肌肤刚接触到微冷的空气时,不禁瑟缩了一下。踏入温泉池中,轻轻倚在池边,当清澈带着雾气的水没过肩膀。月光照耀下的肌肤更加通透、莹白,从远处看去,烟雾缭绕、美人入浴,美得如同一幅水墨画。
至少在天启看来是这样,看来入夜未眠的人不只是他一个啊!
本来只是因为思念一位故人,来悦鸣轩中随便走走,却不巧碰到一个大胆之人在此沐浴,天启有些沉重的心情顿时被眼前之景扰乱。
负手站在不远处,怕打扰到眼前之人的雅兴,天启刻意隐藏了自己的呼吸。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只有清风掠过水面的声音,偶尔从墙边树上摇摇曳曳、随风而落几片无根的叶子。
明明是一个男子,明明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是谁允许他在宫中如此肆意妄为?
天启握着的手紧了紧,胸口似乎被无名火一寸寸地燃烧、侵蚀,心中有个声音在操控他,让他不自觉地走上前去。
正在闭目养神的轩辕冽,察觉的到有人过来,抬眼看到池边站着的人后,又闭上双眼:“陛下,这么有雅兴,来看微臣沐浴?”
“轩辕冽,你来宫里难道只是为了替换木易倾尘?”天启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人。
之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动眼前的人,是因为并不清楚此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潜入宫中。经过多日的查探和观察,这个叫轩辕冽的人愈发让他看不透了。
“正是,因为某个昏庸的皇帝,我们不得不出此下策。”轩辕冽嘴角微微上扬,略带鄙夷地看着面前的帝王。
天启并没有因为轩辕冽的话而生气,相反的他只是直直地看着说话的人。月色中、雾气里,眼前之人的样子看起来分外诱惑!
“现在看来,我的任务似乎完成了,是时候该回去了。”没有避开身边的人,轩辕冽站到池边,背对着天启,拿起一旁的衣物开始一件一件往身上穿起来。
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无视天国皇帝!天启禁不住走上前捏住轩辕冽的下颚,迫使他看向自己:“你是宫中的御医,你还想去哪?”
轩辕冽是声色场合的常客,听到这种半带威胁的话,他脸上露出一丝浅笑,桃花眼中水波荡漾。
天启松开了手,随即照着眼前被水色滋润的两瓣红唇吻了下去。
轩辕冽只是一愣神,不想竟让眼前的人占了便宜。心想实在不能便宜了面前的人,轩辕冽光明正大地吻了回去,天启脑中仅存的一丝理智也轰然崩塌。
可恶,竟然乘人不备点了他的穴,害得轩辕冽虽然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但根本无力反抗。
本来就没穿好的衣衫顺着肩膀滑了下去,这两个较劲的人却吻得“难舍难分”。突然觉得身上一凉,轩辕冽的衣物被天启直接扯掉了。
估计是怕怀里的人着凉,天启小心地把怀里的人抵在温泉边,轻轻地吻上那人的唇角、锁骨……
怎么办?难道今天就要贞节不保了?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等,等等!天启,你看清楚,我是轩辕冽,不是你心中想的那个人。”
果然,天启在听到这句话后,停下了动作,慢慢地站直身体。待神色恢复正常后,踏出温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终于逃过了一劫,轩辕冽看了看那个已经不见踪影的人,再看看自己,虽然不能马上解开穴道,但至少不再受某人的骚扰了。看来,这个皇宫确实不易久留。
11.相似之人
“陛下,您怎么……”待走到观前殿,小太监迎面上前来服侍,看到皇帝衣衫湿掉半截。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敢细问,只能把嘴里的话吞回去。
天启神色漠然,没有理会身边的人。一直以来,自己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看待木易倾尘的?天启开始有些弄不明白了。难道在得知他并非女子,并且已经离开的事实后,自己还对这样的人心存什么念想?
如果不是,那么轩辕冽的到来又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是虚晃一招,调包的伎俩罢了。可是,为什么轩辕冽看起来如此眼熟。
沐浴更衣后,吩咐所有侍候之人都到殿外候着,没有传召不得踏入殿内一步。天启来到观前殿的内室,从书架上取下一个长卷置于长桌上,画卷缓缓展开,一个尘封了多年的女子画像赫然呈现在眼前。
画中女子峨眉、云鬓,眉眼如画,香腮似雪,着一身清雅装扮。眉宇间却半点威严也无,尽是温柔灵动之态,似是深宅大院家的千金小姐,又像是误入尘世的仙子。
思绪回到多年以前,在这座观前殿还叫长生殿的时候,一位名动锦州都城,貌绝后宫的美丽女子曾久久立于九层楼宇上,眺望这宏伟的皇宫,俯视着万里河山。
和所有历史上的宠妃一样,集帝王三千宠爱于一身,在后宫暗自争斗的冗长岁月里,终于还是香消玉殒了。
自此之后,先皇在世的时候,每逢桃花盛开时节,总会有些时日不上朝,长久地待在长生殿闭门不出。
年幼的天启,虽知道母妃于自己的重要,却并不知晓这后宫争斗,并不适合那骨子里向往自由的女子。直到那仙子一般的人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一夕间温暖的依靠崩塌了,年幼的天启似乎在极短的时间里成长,不再依靠任何人,不再对身边的盲目信任。
因为那个叫轩辕悦的人已经不在了,那个疼爱自己的母妃已经魂归西天,纵使先皇因此对他更加爱护,终不敌宫中种种人心凉薄。
天启轻轻地抚上画中的年轻女子,似乎在抚摸这世间最重要的珍宝。
这样的容貌,桃花眼中笑意浅浅,像极了那个住在偏院中的人。自从第一眼看到轩辕冽,就让他无端地觉得熟悉,原来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我要进去见陛下,给我让开!”天巧站在观前殿前,手叉着腰对着守在门外的内侍大声嚷道。
“公主,陛下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您就饶了小的吧!”内侍一脸为难的神色,低着头挡在殿门前。
听到外面的动静,天启将摊开的画卷卷好,高高地置于原处后,抬脚朝殿门口走去。
“何事?”听到殿内传来皇帝的声音,小太监的终于松了口气:“陛下,天巧公主有事觐见。”
“让她进来吧!”内殿传来皇帝的回应。
“是。”小太监急忙打开了殿门,天巧吩咐贴身的丫鬟守在殿外后,快步走进殿中。
见皇帝背对着自己,天巧唤了一声:“二哥。”
转过身,看着面前飞扬跋扈的小公主,天启微笑着问:“公主来此所为何事?”
“二哥,就是……”天巧刚欲开口,却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口了:“臣妹觉得轩辕冽那家伙很像一个人。”
停顿了一下,天巧并没有立刻把话说完,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不动声色的帝王。
“哦?”天启没有表现得很意外,只是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像谁?”
“果真,二哥你也觉得像吗?”天巧没有如期地看到天启惊讶的神情,似乎更加证明了自己的想法。
“世间相似之人何其之多,就是像某个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天启没有直接回答天巧的话,似乎根本不在意面前之人接下来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