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干柴君

章景扭头看着他，没说话。吴庄冉手里夹着烟的动作做得很性感。

“那我先走了，学长。”

吴庄冉嗯了一声，目送着章景走远。A大这三年来几乎什么都没变，路灯还是那样仿佛沉淀了多年的昏黄色，不规则的石板走起来有种熟悉的安心感，道路两旁的参天树木枝繁叶茂，风吹过时唰啦啦作响。章景走路的时候背挺得非常直，像一棵挺拔的白杨。

章景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大声地朝他喊，“学长，我叫章景，文章的章，景色的景。”

他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我知道。”

对方似乎挺开心，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走了。

吴庄冉开车回家，下车的时候才注意到章景的饭盒还留在他这儿，想了想准备拿回家洗洗再还给人家，不管怎么样凭空吃了别人一顿饭，还是自己的学弟，这事儿说起来挺羞愧，他琢磨着什么时候再请回来。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子里混成一团，吴庄冉推开门才发现家门口旁蹲着一个人，听到落锁声陡然挪动了一下，随即唐程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吴庄冉皱了皱眉，“你来干嘛？”

唐程没有回答他，甚至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干脆利落地抱住了他。唐程应该在门口待了有一会儿，夏天的夜晚异常闷热，吴庄冉闻到他身上的轻微汗味儿。两个大男人在门口抱着也不是一个事儿，吴庄冉叹了口气，说，“进去说吧，太热了。”

唐程这才放了手。

吴庄冉把拖鞋找出来给他，径直走进客厅把空调打开了，顺便把落地窗的窗帘拉上。虽说他俩都是男的待在一屋挺正常，但现在的记者为了报纸的销量什么话都能写出来，更何况唐程现在正当红，某些方面不得不多留些心眼。

唐程坐在沙发上，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像一只毛茸茸的大型犬。

不知道为什么吴庄冉突然想到今天下午章景的那个目光，充满着期待，澄澈干净没有一丝杂质，让他没有办法拒绝。

第四章

唐程的演技毫无疑问已达到炉火纯青的状态，吴庄冉看着他，说实话作为一个外行人并没有办法分辨出这是演技还是真心，但唐程盯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深情。

“唐程，”吴庄冉坐在他的对面，忍不住又想抽烟，“你想怎么样？跟女明星谈恋爱的是你，既然你找到了真爱，那我祝你幸福，这是咱俩以前说好了的不是么？”

唐程张皇失措地打断他，“不，我是真的喜欢你！我跟尹心蓝只是为了炒作！”

吴庄冉看他一眼，移开了目光，“说实话我对你们的事情没兴趣，我只知道咱俩之前说好的不谈恋爱，纯粹地发泄生理欲望，想分随时都可以分。你现在一副喜欢我喜欢得要死要活的嘴脸是怎么回事？你当初的时候可没这么不干脆。”

唐程嗫嚅地开了口，“那是不是没有我，你也会有别人？我们只是这种关系吗？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吴庄冉干脆道，“对。”片刻之后他又补充：“谈恋爱太累了，唐程，我玩不起。”

唐程将头埋在手臂里，很久都没有说话，吴庄冉看着他脑袋上温暖的发旋儿。片刻后，唐程突然站起来，吴庄冉措手不及，往后退了一步。唐程叹了口气，走上前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吴庄冉知道这代表他俩的事儿从这个拥抱起就开始翻篇了。一路顺风顺水走过来的少年，浑身上下都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待人处事干净不拖拉，说放手绝不会再过多纠缠。他想起来，他和唐程认识距今已经七年了。

“你会找到更好的人，比我好得多，唐程，你知道的。”

吴庄冉这间房子是最近才装修好的，一个人住绰绰有余，唐程走后他从来没觉得这房子这么空旷过。他坐在唐程先前坐着的位置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把与那串数字有关的通话记录通通删除。

分手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没别的原因，吴庄冉好歹也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三年，不说能了解到深层次的东西，一些绯闻是不是炒作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而唐程喜不喜欢他，他也能感觉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唐程开始在意他的看法，甚至与连跟女明星这种在娱乐圈司空见惯的事儿都要事先跟他解释。

这让吴庄冉感到害怕，他给不了唐程那么多，只能干脆地提前放手。

他揉揉鼻梁，把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站起来准备洗个澡。结果刚刚站起来，手机就嗡嗡嗡地不停震动，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数字。

吴庄冉犹豫了会儿还是转过身接了，电话那头传来章景干净清爽的声线，“学长，饭盒不小心落你车上啦。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过去找你一趟？那饭盒是我找别人借的，要不然就放你那儿了，本来也不值什么钱。”说完还笑了两声，似乎挺不好意思的。

他说，“要不然就明天吧，我没什么事儿，请你吃顿饭，算是谢谢你今天下午帮我暖场还有你的饭。”

章景没有过多推脱，爽快地就答应了。

吴庄冉挂断电话，把章景的电话存进手机。他今天把这周的节目录完了，明天没什么事儿。蒋弯弯之前说台里有档新节目想让他接手，如果是真的那固然好，轮不到他也情有可原，他没准备过多的做些什么。

结果隔天快到饭点儿章景突然打了电话过来，“唉，有个活动场地临时出了纰漏，我得处理一下，可能会晚点儿。”

吴庄冉倒不怎么在意，他也曾经一度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大大小小的活动接手过不少，知道其中的辛酸和麻烦。毕竟大学生和出了社会的人工作能力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出纰漏是非常常见的事儿。

吴庄冉等了快一个小时，透过餐厅的落地玻璃窗看到了章景跑过来的身影。大学生就是大学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朝气，章景跑步的姿势也有板有眼利落漂亮。

章景一坐下来就开始道歉，“对不起啊学长。”

吴庄冉笑了笑，“没事儿，我也是过来人。”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章景埋头苦吃，又时不时抬起头来偷瞄吴庄冉几眼。这种细微的小动作根本逃脱不了吴庄冉的眼睛，不过他也不好开口说些什么，整个吃饭过程都一直这么沉默下去。

章景放下筷子，突然笑了一下，吴庄冉被这个笑容弄得有点晃神，章景的确长得很好看，特别是餐厅的灯光打得也挺暧昧，每个人看起来气色都很好。

章景说，“学长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吴庄冉抬头望着他，挑了挑眉，“哪里不一样？”

“我刚进学校，就听过学长的名字，据说长期活跃于学校各种大大小小的组织之中，感觉应该会是个积极活跃的人，现在反而觉得……学长挺懒的，”章景看上去有些迟疑，“似乎对什么事儿都不太在意。”

吴庄冉笑了笑，伸了个懒腰，语气仍然是懒懒的，“因为新鲜劲儿一旦过了，对所有事物就会失掉原来的热情。刚进大学瞧什么都觉得新奇，都不知道做了点什么就担任了很多职位，一时半会儿也推不掉，只能好好做。所以你们觉得我活跃，其实不过是被生活推着走而已。”

吴庄冉也不知道章景懂没懂，对方的面部表情看起来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等你工作你就会知道了，别急啊，年轻人。”

语句的最后三个字尾音上扬，章景抬起头看到吴庄冉笑得狡黠，吴庄冉身上的书卷气相比于其他娱乐节目主持人更浓，很少会露出这种类似于孩子般的天真无邪中带着得意的笑容。

章景发现自己挪不开眼了，吴庄冉的这个笑容闪了一下他的眼睛。

第五章

唐程要来上吴庄冉的娱乐节目，这件事儿前几周唐程就答应了，当时他还挺高兴。宣传自己的新电影是一码事，他觉得能跟吴庄冉多待一会儿这件事本身就很美好。不过现在想起来他只觉得尴尬为难。

不过明显吴庄冉是两个人之中心比较大的那一个，录节目的当天看到唐程进来还能微笑地跟他打个招呼。倒是唐程回答的语气不咸不淡的，蒋弯弯听了直皱眉。

吴庄冉化妆的间隙，蒋弯弯凑过来朝他挤眉弄眼，“别人都说唐程可讲礼貌了，可是他刚才跟你打招呼的时候看起来也挺高傲呀，果然现在哪有大明星不爱摆谱儿的。”

吴庄冉深谙唐程在圈内一向是温和谦虚的形象，此时的所作所为跟他俩的事逃脱不了干系，不过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转移话题，“你别瞎说，小心被别人听见了，有时间八卦还不如去跟男朋友好好聊聊，听说你最近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蒋弯弯瘪着嘴，“老大，就你懂得多。还不是因为你上次给我闹出演讲迟到那个乱子，搞得我约个会都心神不宁的，不过话说起来，”蒋弯弯的眼睛突然亮起来，语气也变得异常兴奋，“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个学弟怎么样？不错吧，帅吧。”

“还不错。”

吴庄冉想到章景前几日认真又专注形容他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少年跟蒋弯弯倒有几分相似，都是内心仍然保持着年少那份单纯的人，这种东西让他觉得很可贵，忍不住想要靠近。

“那必须的，也不看看是被我蒋弯弯夸奖了的男人。”蒋弯弯看上去比自己被夸奖了还要高兴，见吴庄冉没什么反应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在学校的时候追他的女生一大把呢，你都不知道，人家压根儿一个都瞧不上，我们都怀疑他是GAY呢。”

化妆师说，“好啦。”

吴庄冉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挑了挑眉，说实话他今天对节目心里也没什么底，毕竟那层不尴不尬的关系摆在那儿。他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距离节目开录还有半个小时，便朝蒋弯弯挥了挥手，“你把节目流程再拿给我看看。”

蒋弯弯笑了，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哎哟，老大你什么时候还需要这东西啊？难道真的是因为人家唐程名气太大，你别还没上台就先虚了啊？这样可不好。”

吴庄冉接过蒋弯弯递过来的一摞纸，刚打印出来的纸张洁白细腻，还散发着淡淡的油墨香气。他主持这档节目快三年，对于节目的流程早已谙熟于胸，什么时候该有爆点该平淡都能顺手拈来，早已不需要看这种东西，这么做只为了分散一下注意力，让自己能更快地找到状态。

唐程大学的时候也不是什么消停的主儿，表演系的学生，得天独厚的长得一副好皮囊，性格又挺随和开朗，在学校里非常吃得开，各式各样的晚会上都有他的身影，没少出风头。

相比于播音主持系，学校的表演系的资源好了不少，有些老师在圈内都是说得上话的，唐程长得好又踏实肯学，还未毕业就接了几部戏，虽说没爆红，也算是小有名气。

至少比他这个小小的娱乐节目主持人好多了。

蒋弯弯一瞅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去录影棚里准备了，刚想站起来提醒吴庄冉，却发现吴庄冉也正好站了起来，抖了抖肩伸了个懒腰，把节目流程放在化妆间的沙发上，穿上外套后走了出去。整个人呈现的气质与之前完全不同。

蒋弯弯对此见怪不怪，吴庄冉平时不工作的时候慵懒得像只猫，但一旦开始工作，就会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像一匹充满了杀气的豹子。她跟在吴庄冉的后头走了出去，正好碰到从休息间里走出来的唐程。

唐程毋庸置疑长得非常好看，除却长相略带一些脂粉气。但其实这种样貌在当今娱乐圈里很讨好，是上从几十岁的奶奶阿姨，下到十几岁的无知小女孩都喜欢的类型，容易爆红，却不容易持久。

毕竟这个世界永远不缺长得漂亮的人，那些狂热太过廉价，像颜色斑斓的泡沫，看起来璀璨，实际上一碰就破。因为一旦她们发现了更帅气更漂亮的人，就会像当初一样一拥而上。

唐程今天穿了件深色牛仔衬衫，干净利落的剪裁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的好身材，可以隐隐看见埋在衬衫底下起伏着的优美流畅的肌肉线条。整套搭配简洁落拓，又显得年轻帅气，像个气质阳光的大学生。

蒋弯弯看得眼睛都直了，躲在吴庄冉背后小声说，“我以前一直以为唐程会走奶油小生的路线，或者说是那种骨骼纤细的美少年路线，不过没想到，唐程的身材还不错，那肌肉，衣服挡都挡不住啊。”

吴庄冉回头瞥她一眼，“蒋弯弯同学，请擦擦你的口水。”

唐程也看到了他，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有个微小的碰撞，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不动声色，实际上眼神中暗涌着波涛。唐程率先勾起了嘴角，朝吴庄冉笑了一下，“待会儿在节目上还请吴先生多多关照啊。”

吴庄冉了然地笑笑，“这算什么话？唐先生现在名气这么大，该是我拜托你多多关照我们的节目。我们这种小节目，唐先生愿意来上，才是真正给我们面子，我们感谢还来不及。”

唐程突然收敛了笑容，“还不是因为——”

话还未说完，便被吴庄冉微笑着打断，“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台本落在化妆间的桌子上了，不好意思，我先去拿一下，失陪了。”说完便迅速扭头钻进了化妆间，蒋弯弯还没反应过来就一脸迷茫地被他拉了进去。

蒋弯弯说，“老大你忘了？我明明手上就拿着台本呢。”

吴庄冉没搭理她，反而伸出头在门外张望，看着唐程一行人走远了才看着她慢悠悠地说，“原来是这样啊，我给忘了。”

第六章

尹心蓝是最近突然蹿红的女明星，身后的团队公关策划得很不错，长相不同于现在圈内普遍可见的甜美清纯，反而走成熟温柔的御姐路线。所以拉上了唐程这个人气一直很旺的当红小生一起炒作。毕竟群众对于姐弟恋一直都喜闻乐见。

吴庄冉知道今天节目组请来的是尹心蓝和唐程两人，主要目的是宣传即将上映的喜剧爱情电影，唐程早早就来了，尹心蓝在临近节目开录的时候才不紧不慢地过来了，一副内疚自责楚楚可怜的样子，“过来的路上堵车了，所以来晚了，没耽误节目的录制吧？”

节目导演内心有不乐意，可表面上也不好说什么，微笑着说，“不耽误，不耽误。毕竟堵车这种事儿也不是咱们能决定的是不？那您现在先去化妆？”

尹心蓝拨弄了下自己的头发，“好。”

节目录制便按照原定计划又拖延了一个小时才开始，唐程的经纪人直皱眉头，看来是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了唐程今天接下来要赶的通告，工作人员只好连连陪笑，唐程倒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的低着头玩手机。

吴庄冉百无聊赖，又不想跟唐程聊天，只能缩在角落里刷微博。

蒋弯弯凑过来把手机屏幕递到他面前，那是蒋弯弯的微博主页，上面显示着一条章景前几天发的一条微博，是跟他那天去A大演讲相关的，下面贴了几张他的照片，各种角度的都有。

蒋弯弯坏笑着说，“我这个学弟可是把你拍得很帅啊？下面我们学校的小姑娘们在评论里都疯了，一个个后悔没去看你的演讲后悔得要挠墙，风头可是把我小学弟的风头都给盖过了。”

吴庄冉扭头朝她笑了笑，“这代表你学长我，帅气潇洒仍然不减当年啊。”

微博上弹出一条新微博，蒋弯弯转发了那条微博并说道“学长帅气潇洒仍然不减当年”后面还跟了三个羞答答的表情。

吴庄冉下意识的点进章景的微博主页，出乎意料的干净，现在这种年纪的小男孩仗着自己长得好，基本微博上都是一水儿的自拍，但章景的微博内容太多都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或者几个字，不过发表的图片都很漂亮。这么看来，关于他的那条微博显得有些突兀，文字稍微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