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干柴君

尹心蓝这时候走进了录影棚，节目导演声音洪亮的吼了一句，“节目录制马上开始，各部门准备一下。”

吴庄冉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按下了关注键，然后把手机扔给了蒋弯弯。

录影棚的灯光倾泻下来，吴庄冉和另一个主持人先是故作神秘地介绍了这期邀请来的明星嘉宾，尹心蓝和唐程便得以顺理成章的走进现场，吴庄冉看着被尹心蓝牵着唐程走进来，就知道唐程进入了状态。

演戏的状态，一举一动都不是发自内心，但对于外行人来说，足够应付了。吴庄冉和唐程这么几年相处下来，他深知唐程演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状态。

节目录制得还算顺利，幸好这期邀请来的两位明星在年龄相仿的明星中在演技方面是佼佼者，唐程完美演绎了一个善解人意的暖男形象，尹心蓝则是一个气场强大内心温柔的御姐形象，这两位在节目录制的时候无比配合，亲昵程度堪比情侣。

录完节目后吴庄冉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他挺怕唐程又像在之前一样出什么意外状况，不过唐程的表现很好，估计也是意识到之前在化妆间的走廊上差点失言，所以录制节目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唐程的经纪人在跟节目导演说话，唐程站在一旁喝水，吴庄冉走出录影棚时犹豫了会儿，还是停下脚步跟他说了句，“谢谢你，唐程。”

唐程没说话，朝吴庄冉挥了挥手，留给他一个孑然而立的背影。

蒋弯弯站在录影棚外等他，节目录制的中途蒋弯弯替他接了一个电话，此时把手机递了过来，对吴庄冉说，“王姐刚刚打电话给你，让你去她办公室一趟，估计是台里那档新节目的事儿。”

吴庄冉说，“我去看看，你可以先下班，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吴庄冉走到王玲的办公室门口，深吸一口气，礼貌而克制的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句语气温和的“请进”。他推开门走了进去，王玲是台里的制片人，对人素来和气，最擅长杀人不见血，看见他进来温柔的笑了笑，招呼他坐下。

“明人不说暗话，最近我们台里准备推出一档新节目，不做娱乐这一块儿，”王玲说着顿了顿，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我知道，你不太喜欢主持娱乐节目。不过在你不喜欢的情况下，你还能把它做成现在这个样子，非常了不起。”

吴庄冉说，“王姐你过奖了，上头分配什么样的任务，我们就应该做什么，这是我们分内的事儿，节目能有今天这个效果是大家共同努力的成果。”

“这是有关这个节目的资料，你可以先拿回去看一下，再考虑要不要接下这个节目，毕竟那个娱乐节目还是要你继续做下去的。”

王玲刚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吴庄冉就说，“我接了。”

王玲望着吴庄冉的眼神并没有多少惊讶，仿佛这个结果再自然不过。吴庄冉是这几年台里来的一批新人中表现最突出的，看似懒散实则踏实，专业基础扎实，工作能力也强，长相不错，天生就适合吃主持这碗饭，台里有意培养他。

吴庄冉笑了笑，“王姐不介意吧？我还没看就接了，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怕这个时候摔了一跤对我都是有好处的，所以我没什么好怕的。”

王玲把资料递给他，吴庄冉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却又出乎意料之外。她以为吴庄冉会犹豫一会儿，然而对方的片刻犹豫都没有留给她，“那你就回去准备吧，我等着你的精彩表现。”

第七章

章景边把书包背上肩边用腾出来的一只手拿着手机看微博。临近期末考试，图书馆望过去黑压压一片人头，他刚从图书馆走出来，还没来得及透口气，手机的状态栏上就跳出了一条信息，微博提醒他多了一个新粉丝。

他微博粉丝挺多的，虽然他一般三四个星期才发一条微博，不过现在的小学妹小学弟都非常热衷于玩这个，因此一来二去粉他的人不少。

章景有轻微的强迫症，受不了微博图标右上角那个提醒数字，每次都会点开来看看。这一次他也如往常般看了看新粉丝，没想到是吴庄冉。他点开吴庄冉的微博主页，看到两人的关系已经变成了互相关注，心跳莫名地有些加快。

正在犹豫要不要在微博上找吴庄冉说几句话，碰巧蒋弯弯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条消息，“小学弟啊，你实习的单位找到了么？要不要考虑考虑我们电视台呀，我们台最近在招实习记者诶。”

过了这个期末考试章景就相当于升入大四了，也要开始为自己的实习做打算，如果能应聘上实习记者的话算是专业对口。他略加思索，“还没开始找呢，你们台什么时候面试？忙过期末考试过段时间就闲下来了，我可以去试试。”

蒋弯弯原先在大学的时候就对章景这个学弟照料有加，两人性格相投几乎无话不谈，是唯一一个知道章景真正性取向的人，所以即使蒋弯弯毕业了两人平时也没少联系。

蒋弯弯干脆给章景透露了更多的消息，“实习记者为的是我们台的一个新节目，导演组那是一溜儿的九零后啊，都挺敢想敢做的，年轻人就是有激情啊。话说对了，吴庄冉是这个节目的主持人。我待会儿把面试时间地点发给你，你好好准备一下，不要丢姐姐的脸啊。”

听到吴庄冉的名字，章景的心跳下意识地漏了一拍。幸好和蒋弯弯是微信联系，对方发现不了他的异常，章景静了静心神，回复道：“一定。”

现今网络日益发达，各式各样的综艺节目层出不穷，相比于在电视上播放的节目尺度更大，因此更被年轻人所能接受，电视节目已快成为一个夕阳企业了，而恐怕终有一天电视也会被电脑取代。

不过幸好不是现在。

吴庄冉看着会议室里一群和他一样年轻稚嫩的面孔，电视台这次为了挽救收视率，可谓是冒了次险，一群九零后的年轻人，没有理由不让人相信他们能够为这个新节目注入不可思议的活力，而他将与他们一起并肩作战，这种感觉让他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挑起大梁的那档娱乐节目，导演组一直按照前辈们留下来的老套路在走，虽然保证了收视率，但某种程度而言收视率也不会得到大的跳跃。总而言之就是，会红，然而不会红得发紫。

蒋弯弯坐在吴庄冉旁边翻着王玲给他的资料，其实资料上写得非常粗略，只是大致地写了一个主旨方向。节目打算把目光放在时事辩论上。

蒋弯弯小声地说，“辩论一直以来，都很能引起人们的嗨点。毕竟看着别人吵架，对于大多数来说都是一件很爽的事情，更不要提看着一群有素质的人为某件事吵得面红耳赤。”

面向大家的人是总导演，一个看起来挺弱不禁风的女孩子，没想到一开口就让人感到挺有气势的，“辩论是大家都爱看的。时事的话大家都了解都清楚，不用过多的去解释，那样我们只要把事件摆出来就好了。不过有一点呢，我们现在的想法是邀请大学生来参加节目，因为他们的想法更能给人带来新鲜感。”

坐在一旁的男生突然开了口，“说实话现在的部分大学生给人印象不太好啊，上课睡觉玩手机，期末考试靠突击，毕业了找不到工作，眼高手低。”

“其实作为一个大学生，最重要的并不是找不找得到工作，而是他们对这个国家，这个社会，他们每天生活着的环境，怀着一个怎样的态度。有老人摔倒了他们会不会扶，敢不敢扶，该不该扶。这是我们，所有人，都应该了解到的。那是我们国家的未来。”

话音刚落，底下一片静寂。片刻后，吴庄冉率先鼓掌，随即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

“现在综艺节目分两种，一种网上播的，一种电视播的。网上看得人更多，因为它们所受的限制少，可以靠一些特殊的东西来博人眼球。说实话我当初考虑过前者，因为钱更多嘛。”吴庄冉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人笑起来，他也笑了笑，继续说道，“说来有些可笑，我一直觉得在电视上播放的节目，应该比在网络上播放的节目，更加有情怀，因为收视群体范围更广。很高兴能够与你们合作。”

等到这个会议结束已经将近十点了，年轻人一旦聊起来就没边没际没着没落的，蒋弯弯跟着听得兴致勃勃，临结束了还一脸止不住的惋惜表情，看得吴庄冉直想笑。

吴庄冉走出会议室，把车钥匙放在手里抛来抛去，扭头对蒋弯弯说，“走吧，我送你回去，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太安全。”

蒋弯弯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老大，你觉得这节目能火吗？”

吴庄冉其实也没太大把握，毕竟电视节目这种东西主动权掌握在观众手里，他们就算把节目做得再好再漂亮，观众不吃你这一套也没用。但蒋弯弯看着他的眼睛很亮，里面充满了对这个节目未来的美好期待。蒋弯弯好歹也是A大毕业，不可能永远蜷缩在他的身边做一个小小的助理。他知道蒋弯弯对节目制作这方面有浓厚的兴趣。

吴庄冉想了想，说，“能火，毕竟我在那儿主持了。说起来，我明明可以靠脸吃饭，非铁了心要靠嗓子，唉。”

蒋弯弯笑了笑，出人意料的没反驳，她一直都不否认吴庄冉长得好看。

第八章

吴庄冉送蒋弯弯回家后，没有直接回家。他在蒋弯弯家的楼下待了一会儿，看着蒋弯弯家里的灯亮起来，是非常温暖柔和的橙色光芒。吴庄冉翻了翻手机通讯录，最终挺沮丧地把手机扔到了副座，然后开车去了市中心。

市区中心有一条著名的酒吧街，凌晨时分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吴庄冉听说过，因为娱乐圈内很多导演和明星有事没事就喜欢往酒吧里跑，不过他很少来。他不太爱喝酒，也不喜欢gay吧里娘兮兮的男人。

吴庄冉随便挑了一家外表看起来比较干净的酒吧，事实上外表仅仅局限于外表，里面的人摇头晃脑看起来一个比一个疯狂。他在吧台点了杯酒，慢悠悠地喝着，越热闹的环境反而能让他更容易安静下来。

新节目的策划有他参与的一部分，这段时间又要兼顾娱乐节目的录制，外加看了不少以前同类型的节目，可谓是忙得心力交瘁。然而吴庄冉一旦空闲下来，心好像缺了一块，变得空落落的。

“吴庄冉？”

吴庄冉抬起眼，在他面前坐着的是一个妆容精致的漂亮姑娘，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酒窝，五官看起来挺眼熟。但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皱了皱眉头，没有贸然接话。

“你把我忘了也很正常，毕竟你现在混得这么好。”女生倒不怎么介意，朝他眨了眨眼睛，“A大播音主持系，我是你直系学姐，咱们一起主持过迎新晚会的。”

这么一提醒吴庄冉便想起来了，是他的直系学姐易粒，他笑笑表达自己的歉意，“喝了点儿酒脑子不太清醒，所以没认出来，学姐别太介意。”

易粒在当时的A大播音主持系是女神级人物，肤白貌美，黑直长发，笑起来眉眼弯成一道桥，不知多少学弟学长倾倒在其一袭白裙下。吴庄冉看到她的第一眼差点沦陷，然而性取向是他最后的倔强。

易粒点了杯酒，坐在他旁边喝着，一言不发。

吴庄冉看了一眼她的侧脸，迷离炫目的灯光下，易粒的侧脸仍然美得惊心动魄。

在这样的静默中，易粒突然转过头来，“我曾经喜欢过唐程，俗话说，喜欢就要告白嘛，然后我就去告白了，结果你猜唐程怎么说？”易粒根本没打算问吴庄冉这个问题，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唐程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但是他四年都没有谈过恋爱，那么多人赶着趟想跟他交往，他一个都看不上。”

“后来我要毕业了，我问他，我都要毕业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谁？”

吴庄冉一直很安静地听，即使答案快要浮出水面，一伸手就可触及。

易粒扭过头不看他，视线落在酒吧墙壁上颜色鲜艳夸张的油画上，嘴唇轻轻翕动，语调淡漠听不出悲喜，“吴庄冉，我现在就想问你一句，唐程还好吗？”

吴庄冉伸手将桌上的酒杯拿过，仰起头一饮而尽，“对不起，我不知道。”

从喧闹吵杂的环境中走出来，脑子还没有适应过来，耳膜上仍然嗡嗡作响。吴庄冉站在街边的一棵大树旁，慢慢地蹲下身子，刚刚那杯酒喝得太猛，现在胃像炸了一样。

他从来都不知道，唐程喜欢了他这么久。

吴庄冉看着路灯下自己的影子，缩成小小的黑黑的一团。过了不知道多久，他觉得自己的胃稍微好受了一些，扶着质感粗糙的树干慢慢地站了起来，看到章景站在他的面前，很惊讶的样子。

他一手还撑在树干上，脸颊上停留着的热度滚烫，这个模样并不好看。不过被人撞见，再怎么弥补也无济于事，只能勉勉强强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略显的笑容，“章景，你在这儿做什么？”

“期末考试刚结束，我们班的人说要庆祝一下，酒吧里面太闹腾了，我就出来透口气。觉得有个人的身形挺像学长的，就站在这里多看了一会儿，没想到真是你啊。”

章景走过来，扶了他一下，两人离得极近。夏天的衣服单薄，彼此的体温轻而易举地贴合在一起。章景凑近吴庄冉的耳畔，“学长开车来的吧，我送你回去？”

吴庄冉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扭头看了他一眼。章景眼底的笑意还未完全散去，被吴庄冉轻而易举捕捉到。吴庄冉将车钥匙递给他，这个时候还不忘提醒道：“对了你驾照带了么？”

“带了。”见吴庄冉有些犹豫，章景转身拉着他朝前走去，“诶，学长你还不信我么？”

吴庄冉看了一眼两人拉在一起的手。章景的手掌挺大，有一层薄薄的茧，摸起来厚实而温暖。然而手指纤细修长，是一双适合拿笔写字的手。两人的所作所为在街上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毕竟这条酒吧街上开着的GAY吧也不少，更加出格的事情人们看起来都司空见惯。

上车后章景从裤袋里掏出一本硬硬的小册子丢给吴庄冉，吴庄冉拾起来一看，是章景的驾驶证。估摸着是高考结束后的暑假考的驾照，证件照上章景的眉眼相比现在略显稚嫩，俊秀却没有半点脂粉气。

吴庄冉喝了酒后嗜睡，章景开车很稳，除了开车前问了吴庄冉家的地址后没再开口。吴庄冉看着窗外的行道树刷刷而过，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章景在吴庄冉家的楼下停了车，车厢内静默一片，唯有吴庄冉平稳沉缓的呼吸声。他下了车绕到另一边开了门，替那人解开安全带，略显暧昧的姿势造成拥抱的错觉。怀里的人动了一下，他看着吴庄冉慢慢睁开眼。

四目相对。

吴庄冉还未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睡眼惺忪的样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吴庄冉的动作做得挺性感，章景的脑子嗡得一声炸开了，鬼使神差的就亲了上去。

第九章

章景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心跳得比以往都快，跟交响乐似的。即使在认识到自己的性取向后，他的感情也是一片空白，一直以来都没有遇到能让自己怦然心动的人。

吴庄冉被这么一亲，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了，心里咯噔一下。大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章景还是嫩了些，这个吻像小孩儿之间的嘴唇碰嘴唇一样，非常单纯。他看着章景，章景似乎也没有料到自己会这么做，愣在原地瞪着眼睛，手还搂在他的腰上。

吴庄冉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虽然现在这个点儿小区里走动的人少，但也不代表没有。万一有人就喜欢深夜散步，走到这里发现两个大男人姿势怪异的搂在一起算什么事儿啊。

他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章景立马跟触电似的把手缩了回去，站直了身子在车外待着，垂着眼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过眼睛一直随着他打转，看着他解开了安全带，又把车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