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月熙有些疑惑,他不愿透出公孙逸的身份是因为害怕楚元麒是林左询的人。
只是现在,看楚元麒的样子,事情好像不对。
“为什么?”楚元麒还是未抬眼,口气也依旧平淡的又问了一遍。
樊月熙哑言,他根本无法回答出什么。
……
天空灰暗,瓦砾被雨水击的很响,杂乱里夹掺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从风脸上焦急明显,他大步走到柳妙月门前砰砰的敲,可这门就是敲不开,从风眉间露出愤怒的凝聚。
他最后不死心的又敲了几下,依旧是闭着,里面也没脚步声。
柳妙月又不在!
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就在他刚拐过亭子,身影消失之时,瓦梁上出现一个纤细身影,那人几个跃身就到了从风刚刚使劲砸门的地方。
柳妙月撕下头上的黑布,看了看从风走的方向,捏紧手里的黑布,眼里怒意聚集,最后狠狠砸在地上,拍出许多水渍。
她知道从风为什么这几天老来找她,她更知道最近自己为何总是躲他不见。
雨滴顺着柳妙月漂亮的侧脸滚到下巴,抬手抹一把脸,睫毛轻颤。
半晌,弯腰捡起地上黑布,在抬身时,不远处多了个人……
“妙月,最近脸色很差啊,没问题么?”这人一袭白衣。
“少……少爷?”
公孙逸微微一笑,随后黑曜石的眼里满是担忧:“身体不舒服可以休息几日,府里还有从风。”
“不,少爷交代的事,妙月一定要办。况且妙月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心里有些憋闷,所以最近老去竹林。”柳妙月轻声道,随即抬头:“少爷有事吗?进来说吧。”
公孙逸点点头,他清楚柳妙月为何心闷,原因就那么一个。
只是他不明妙月怎会对从风有这般心思,或许日久生情。
可思及从风那性子,只怕是不会给妙月什么答复的。
“少爷,关于月熙的事,还是没有下落,您看……”柳妙月倒了杯茶,放到公孙逸身边。
“没事,我已经去和阿麒说过了,他答应帮我找人,不过,你们也不能放松。”
“是,少爷,您是不是……”
公孙逸黑色的眸子看向柳妙月,示意她讲就是。
柳妙月抿嘴,眼里有深深忧虑:“少爷,您是不是怀疑月熙是陀香?”
公孙逸不语,柳妙月看到的依旧是这人不可动摇的温笑。
“少爷,属下冒犯,请少爷责罚。”说着就单腿跪下,她不该现在提这件事。
良久,公孙逸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扶起跪在面前的柳妙月。
示意她坐到对面,这个姑娘性子很豪迈,心胸豁达。无论气度还是办事效率,公孙逸都很欣赏。
算算,柳妙月待在他身边有十年了。
这事儿很复杂,不该这么早被提起,不过公孙逸并无怪罪之意:“妙月,此事要查清楚才能下结论。你我都知这劫是关系属云和其他国家的安危,若他真是,我就要用娘给我的办法试试。若不是,就不能冤枉了人。”
“可他的姓氏还有他在白行山出现的时间,实在是和夫人所预言……”
“这世间巧合很多,不查明,岂能断下结论?是预言不错,可并非让我们随意寻替死鬼。”公孙逸声音温和。
柳妙月凝重的点点头,她深知少爷为人处世,更明白此事急不得。但倘若被怀疑的对象,依旧不知情况,岂不是枉于人?
然而,不知情者,此时正全身酸痛的趴在床上,眉间紧锁,似是经历了什么痛不欲生的事。
的确,在公孙逸与柳妙月思虑之时……
樊月熙和某面瘫,打了一架……
“嘶……”
左肩膀微微刺痛,他下意识的伸手捏了捏。
这疼是骨子里的,针扎的疼,闭着眼的樊月熙皱着眉捶了捶肩膀,下午的时候,好像和某个人动手打起来了……
后来不知怎地被敲了一下后颈,晕了。
怎么这会儿肩膀会疼呢?
一回头对上让他咬牙切齿的脸,眯眼冷瞪。
这人似乎也是睡着了,眉间透着疲惫。
樊月熙一记肘击,毫不留情。
“呃!”楚元麒拧眉睁眼,清冷的眼有些愤怒的看着樊月熙,不料刚撑起胳膊,身子却朝后一仰,他原本睡得就靠边,这一仰,栽了下去。
樊月熙愣住。
楚元麒也愣住了。
隔了一会儿,坐在榻上的人慢慢垂头,身子开始轻颤起来。
楚元麒咬牙起身,才想起下午与樊月熙动手,腰侧被对方一脚扫中!
他知道樊月熙会些功夫,却不料施力如此之狠,招招要害,手段还阴的不行!
“有何好笑?”楚元麒顿了一下,口气阴凉。
撇撇嘴,樊月熙一瞟楚元麒捂在腰间的手,似乎想来,那地方他好像狠狠地给了一脚……
樊月熙张张嘴:“你腰没事吧?”
楚元麒表情一滞,他看看自己得手,立马收回来,面色如常。
樊月熙无所谓的看着他,同时幸灾乐祸的淡笑。
笑容不大,却让楚元麒跟着心中小小一动,嘴角不禁微弱一扬。立马惊得樊月熙瞪大眼,许久不敢出声……
“做什么这般看我?”
“你刚笑了。”
“没有。”
“有。”
“没有。”
“真的有的!虽然看不太出,可嘴角咧吧了一下,我看见了!”
楚元麒低着眼看他,看到樊月熙眸子里的认真,许久:“哦。”
似是有些窘迫,二话不说便抬脚出了房间,弄的樊月熙一脸古怪。
他古怪的摸了摸还有些疼的腰,眼神一黯。
楚元麒皱了皱眉,他自己也不明为何昨天那样逼问樊月熙,他只知道当时心里有股自己也糊里糊涂的火……
第十五章:烦闷不已
毕竟夏日,晚上星星很多,可没有人去赏。
公孙府的书房还有两个人,画画的人没抬头,说话的人还在说个不停。
自那日晚回来,公孙黎就总是跑来书房找公孙逸,倒不是因为担心那人走丢,或是被掳了去。
只是他是奋杀于战场之人,而他二哥也是智谋双全,他不信他二哥单单只听那樊月熙一面之词,就信了对方身份!
然而去归去,公孙逸倒像是不在意,三言两语便打发公孙黎,叫他不要担心。
如何不担心?若他是别国女干细,岂能容他为非作歹?
越想越是憋闷,樊月熙突然出现,而今又消失得莫名其妙,换谁没有疑心?
“二哥,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相信那樊月熙不是女干细!他又不是属云人,平白无故就多出来,你说换谁谁不怀疑?二哥,你可别太疏忽啊!”公孙黎那与公孙逸相似的脸上,带着重重不满,他那骨子里十八岁少年特有的冲动,跋扈的口气。
他承认他起初对樊月熙很是好奇,很在意他一举一动,像是瞧好戏般对待。
可,这并不代表什么。
一如往常,公孙逸坐于桌前,手里是大笔描画,反转流云后,又轻细点点。
虽低垂着头,但依旧从那饱满额头和密长的睫毛,散出清儒温雅之感。
公孙黎急的凝眉。
这人怎么就不听他的!
“二弟这是信不过我?”温润声线从捏笔人唇中流出,只随意抬眼,便叫面前人身子一僵。
“不……不是,我就是……急。”看着自己二哥黑墨般的眸子,公孙黎心里微微慌张。
微微一笑,公孙逸放下笔走过去,温和道:“黎儿,这几日你倒是有心,如此关注府里事。”
“二哥!”闻言公孙黎胸口一紧,上前急声:“怎能如此说?”
公孙逸看他那急得面红耳赤样儿,朗声笑了出来:“嗯,不逗你了,我自有分寸,若信得过二哥,便按二哥说的做。”
公孙黎沉默,他明白此时自己作为,只能让这人更为难,没再有任何怨言的,他答应了公孙逸。
林左询私军重组,楚元麒他们怀疑无错,他与宇文霄私下勾结,双方达成协议,便会联手与朝廷对抗。
宇文霄的做法无非是警告楚元麒不要太过自负,但不鸟他的人,依旧不会鸟他。
既为皇帝,梳理朝堂之事自是应该,然楚元麒却整日闷在书房,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但形影不离的暗卫知道,主子若决定一件事,便无人抵挡!
养虎为患,楚元麒怎能不懂,既已为患,就以适当方法才可处理,不能操之过急。
……
此时樊月熙在花园里晃来晃去,他已经在这儿呆了十几日了,无比憋闷的生活!
猛然竖起眉毛,双眼一寒,一脚砍在向旁边树干!
本来只是单纯散步,结果心里愈发恼火……
轰!
这树一阵剧烈摇晃,樊月熙冷哼了一声,抬头瞥一眼树干,转身去了池塘边。
看着这树似乎没事,可是若剥了树皮,就能看见刚刚被踢的地方空了一大块,深深凹陷!
眯眼发呆,池水因不时跌入的叶子轻微波动,卷起光圈,樊月熙眼神一震,亮晶晶的瞅着波纹。
他想起方才经过一间卧房,门开着,里面没人,出于好奇便鬼使神差的走进去。
显然没任何不妥,简洁平整的结构,可依旧感觉出一丝古怪。
当时樊月熙只觉得心里蔓过一丝异样,似乎就像……心脏里有什么将要溢出……
短暂的呼吸急促,不敢再呆下去,那感觉太难过了,转身踏出那间房,便来到花园。
“嘶!”左肩一阵抽痛,樊月熙抖了一下,莫名其妙看了眼肩膀。
叹口气,蔫蔫儿的抓起一颗石子扔进水里。
他不知道以后会经历到什么,似乎每个世界有不可动摇地神秘,樊月熙知自己不是爱探险之人,可惜被无情抛到异界,随波逐流。
“公子在看鱼么?”身后是清脆的女声,来人身着淡粉碎花裙。
回头望去,女子清秀的面容看在樊月熙眼里,杏眼柳眉,身材姣好,典型东方传统女子。
“啊,咋?”
樊月熙转过头继续发呆,他本就没打算理人。
女子浅浅一笑,也不在意对方爱答不理,轻声走到樊月熙身侧,也学着蹲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一片林子而已,无稀奇。
许久,梨花淡淡道:“公子在想什么?”
樊月熙微微蹙眉,叹口气:“没什么,就想想家人。”
他对这小妮子并不怎么有好感,妮子叫梨花,这阵子一直是她伺候樊月熙衣食。
但这妮子心急太重,处事一分提防,一分疑虑,还时常拿他和楚元麒比较,也不知到底在调侃什么,弄的樊月熙心里总是不爽。
“公子是哪国人?”
樊月熙有些不耐,却不好发作,斜斜的瞥着对方。
看樊月熙狐疑的眼神,梨花笑了:“公子不用这般看我,我是认识公孙家的人,听他们提起过你。”
“嗯?”樊月熙一愣,皱眉看着梨花:“你认识公孙家的人?难道你是他们的人……”
不对!
这梨花叫楚元麒主子来着,应该不是公孙家的人。
樊月熙淡淡瞥了一眼梨花的手,手掌上有薄茧。
“看来公子是聪明人,梨花和柳妙月关系不错。”梨花微笑,看自己的手掌。
“你会武功?”
“是,会些拳脚。”
随后他又想到什么,既然梨花和公孙家人有来往,并且还告诉自己,那么楚元麒和公孙府那些人的关系也应并非对立。
“如此说来,楚元麒和公孙逸……”樊月熙依然吃不准,只能慢慢试探。
梨花先是因樊月熙直呼那人大名诧异,后又淡淡说:“主子和二少爷是挚友。”
樊月熙傻眼了,僵硬转过头眯眼看着远处,脑海里想起前阵子还因为这事与楚元麒动了拳脚,还一副打死不说的决然样子,弄得对方表情阴晴不定……
敢情是对方都知道!!
他一人搁那儿扯吧呢!
对方杀他绝对绰绰有余,而自己也不知惹过他多少次……
一旁的梨花见樊月熙没有了说话的意思,她便起身深深看一眼还蹲着发呆的人,转身走向方才樊月熙因好奇进过的卧房。
第十六章:真是巧合
不瞟不要紧,这一瞟便没收回来眼。
看着梨花走向方才的卧房,樊月熙原本走神的双眼,猛然一聚。
这房间……给他很不舒服的气息,他没有这里习武之人强悍的内力感应,他所有的,只是来自心里挠人的感觉。
或许,这只是人家姑娘的闺房,自己多想罢了。
短暂的焦距,樊月熙又重新移开目光,盯着一处草地。
他决定了!他要找楚元麒问个明白,何时放他离开!
楚元麒的住处离他那儿并不远,来回几个转弯便到,上好棕木的门栏,房门紧闭,里面也是一片幽暗。
站在门前发了会儿呆,樊月熙不确定对方是睡了?还是不在?
转念一想自己被囚禁将近半个月,这人也没个表态,不免内心恼火!
再没犹豫,抬手就砸:“楚元麒!在不在?”
凶狠敲了几下,没动静。
“别装死,在就是在!”这回敲得不是很有底气,不确定了。
“你调查的差不多,该放了我吧?”这次彻底口气无奈,带了几分濡软。
吱呀——
嗯?什么意思?自己开了?
一瞬呆愣,心里不悦的瞄瞄屋内,把门推开些,缓声走进去。
樊月熙警惕的盯着周围,房间里太暗,便伸出手摸着行走。楚元麒房间很大,很容易撞到东西。
漆黑间,看见不远处有隐隐蓝光,忽明忽暗。
樊月熙知道,那是内卧。他眼仁被蓝光映出些流色。一愤怒,便忘记谨慎,抬脚加快了步伐。
砰!
“嘶……”鼻子一酸,樊月熙痛苦的蹲下了身。
这他、妈是被撞了鼻子还是撞了命……
许久未动,似是撞得太狠,樊月熙因这股疼痛生理反应,险些淌出眼泪。
心里燃起的小火苗逐渐烈了起来,猛然站起,与此同时额角青筋几乎瞬时凸起,阴狠的瞪着内卧那处光亮!
正要骂出声,却倏然发现不对!
他记得方才分明是眼睁睁冲着蓝光去的,面前什么障碍物都没有!怎会正面被撞?
犹豫间,已伸手慢慢向前探去,指尖触到一处冰凉,身子一哆嗦,随即曲起继续探,便摸到了整个冰壁。
一时惊讶,樊月熙两手都抚摸上去,仔细游走。皱眉抬眼,依旧能看见蓝光,这东西是透明的?应是磕这上面了……
居然是个结界……
内卧榻上的人显然早就知道是樊月熙,然他依旧半靠里壁,密睫紧闭,双眼线条华美,丝毫不受外面影响。
楚元麒受伤了,尽管此时他只有胸口处是隐隐散发蓝光,但周围空气都跟着不受控制寒冷起来。蓝光仿若一团小火,紧密围绕床榻上人的心脏处,其中闪过微弱的金色。
樊月熙不信这人不知道他的存在,索性也不恼了,便大咧咧的坐到地上等着。
他进都进来了,总不至于赶人吧?要真是?那他可就真瞧不起他……
伤口似乎比想象中更难愈合,等榻上人睁眼时,一丝森冷流露而出。垂眼扫过左肋下的剑伤,蓝眸更是深了一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