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达断断续续的知道,自己被那个男人松了绑,还拿东西给自己止血,但自己身上的洞眼儿太多粘了他一身,后来那个男人背起自己出了门,接着再睁眼就是在车里,苏达是被冻醒的,浑身冷的发抖,他坐在汽车的副驾驶上,身上横着个安全带,眼前的街道飞速的后移,苏达却是怎么也看不清车窗外的景物,就好像眼睛上被蒙了层毛玻璃似的,恍惚中还感觉有一只手紧抓着自己手腕,苏达艰难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人没看清,又晕了,这一晕,直接就是第三天中午。
苏达闭着眼,身体忽然剧烈的痉挛,然后猛的睁开眼睛。
苏达喘着粗气,身上一片超热,是出了汗,他觉得自己做恶梦了,因为心中有股寒冷的怯意,但是醒来后什么也记不得,这很像之前的状况,但是梦的结尾没有人在喊“苏达”,所以苏达觉得,这是个全新的暗示。
苏达没有立刻起床,而是转动双眼四处观察,他此刻身上疼,但是疼得很有限,伤口都包扎好了,肚子上还搭着个薄薄的被子,手背上有输液,微微动了动四肢,他没发现有东西束缚着自己。
我被救了?苏达这么想,再看四周,紧闭的窗帘让屋里很阴暗,而这个阴暗的屋里似乎只有他自己,淡粉色的墙漆,几样简单的家具,还有个电视,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人的家,没人气儿,旅馆的话这面积又超了标间。
苏达皱着眉看着屋顶,这是哪?
正在他思考时,传来了一阵冲水声。
这屋里还有厕所!?厕所还有人!?苏达惊觉,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同时一只眼睛眯起小缝偷偷观察。
一个男人甩着湿淋淋的手从厕所里出来,他身材颀长,穿着深色的裤子浅色的衬衣,衬衣不长,可以隐约看见腰间闪亮的皮带扣,脸看不清,苏达从他的走路姿势和身材上判断,这个人自己不认识。
还没等苏达看他的脸,这个男人就走近了,苏达赶紧闭紧了眼。
虽然自己被救了,但对方是敌是友还不甚清楚,但是从这个人不紧不慢的从厕所出来可以看出,就算是敌人,他也不着急杀自己,于是苏达打算继续装死看他的下一步行动。
苏达感觉他慢慢走到自己床边,然后停下,接着身边的床一陷,他坐了过来。
苏达的喉结微微滑动,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气息和热度,还有他注视的目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一条蛇注视着,你不知道它何时咬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选择逃跑。正在苏达犹豫着要不要醒的时候,忽然感觉嘴唇一软,差点哆嗦出来。
苏达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亲自己,不过还好只是碰了一下,然后就离开了,接着一双手摸向苏达的脸。
苏达这3年多除了去医院没被人这样碰过,又轻又温柔,带着暧昧股的气息,苏达强忍着没睁眼,就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不知道这人是走的哪条路,而这双手的主人没注意又或者是忽视了苏达略微紊乱的气息,继续一下一下的轻抚着苏达的脸,额头,然后顺着脖子往下,摸到胸口,低头又亲在了上面。
苏达这次彻底躺不住了,猛地睁开眼,伸手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将他狠狠地提到眼前。
“你是谁!”
那人显然没意料到,被掐了个措手不及,呲牙咧嘴的抓着苏达的手在虎口附近一掐,苏达感觉手顿时一阵酸麻,松了劲儿,接着心里一慌。
那人挣脱了苏达的手,并没急着反击或者起身,而是弯腰对着床下一通咳嗽,咳嗽完后,他红着眼睛吸着鼻子抬起头,望向苏达;“你刚才说什么……? ”
他声音有些哑,是被掐得过,苏达听了他的问话,若有所思的闭上嘴。得,又一个认识自己的。
那人又咳嗽几声,起身从床头柜上的抽纸里拿了几张纸巾,边擤鼻子边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帘,瞬间,刺目的阳光将阴暗的室内照的大亮,苏达被晃得眯起了眼睛。
“你他妈看清楚我是谁再动手!”那人的声音恢复了一些,带着丝怒气,但这怒气里却透着股说不清的亲热劲儿。
苏达依然眯着眼睛,象征性的看了他几眼,心说看也是白看,我照样不认识你……
这人长的年龄不超过30,体态修长,五官端正,入鬓长眉此时竖了起来,显得下面的丹凤眼都凶了,张开薄嘴唇,这人带了几分抱怨的说;“受了点伤连人都不认了,你还能再废物点吗?”
苏达撇撇嘴,心说这人的语气怎么听着这么……怪?这是谁?
那人看苏达光挤着眼睛看自己不说话,以为苏达是在无声的示了弱,于是也不气恼了,耷拉着嘴角重又走过来,拿起水杯去饮水机那给苏达倒水。
“3年多了,这头一次看见你居然是在娇娜那,第一句话是你是谁,你他妈怎么这么让人恨?”那人说着,走到窗前,拿起一根吸管放到水杯里,把吸管的一端抵到苏达面前;“还差点死了,害得我这几天都提心吊胆,我就多余理你。”
苏达看着吸管考虑了下,张嘴接了过来,那人看出苏达情绪不对,伸手摸向苏达的额头,轻声问;“你怎么了?”
苏达含着吸管,眼睛藏贼溜溜的上下打量眼前的这个人,发现他不发火的时候还挺耐看,丹凤眼带着水光,鼻梁笔直,嘴唇很薄,合起来看着俊美,就是有点薄情寡义的面相。
发现了苏达审视自己的目光后,这人明显更感觉奇怪了;“你倒是说话啊,光看我干吗,没见过我啊!”
是啊……,苏达心里这么想。
苏达喝够了水,低声问;“我躺了多久?”
“2天。”
“这两天有什么事么?”
那人想了想,摇摇头;“唯一有的事就是你。”
苏达嗯了一声,又问;“这是哪?”
“你放心,他们想不到你在这,”这人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坐到了苏达床上,一只手十分自然的握住了苏达的手腕,然后慢而轻的开始摩挲;“这是个老年健康城里的医院,不对外开放,我也是托了人才偷偷把你带进来的,这里人很少,没人知道你在这,我也想把你藏在我家,但你失血太多不来医院不行。”
苏达点了点头,知道事情的大概,接着想起昏迷中汽车上的那个画面,又问;“是你……救得我?”
“这不废话么,”这人白了苏达一眼;“现在除了我还能有谁?你是失血过多脑子糊涂了吗?还是你希望别的什么人来救你?”
“哈……,”苏达干笑了一下,就挑起了一边嘴角,接着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
这人在刚才边说话边捏他的手指,动作十分熟练自然,好像以前经常这么干似的。
“你怎么变傻了?”这人歪过头,眯起眼睛看着苏达;“怎么看你觉得哪不对呢……,不过傻就傻吧,傻了更好,不招人恨。”
苏达耳朵里听着他的话,眼睛向下瞄着这人的手,生怕一个不注意他把自己手指头掰了,同时确定,这人跟自己关系肯定不一般,但是仍然心存戒备。
这人看苏达不说话,心里升起了疑惑。
二人一阵沉默。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娇娜家?”
苏达问的同时,这人也开了口,一样的话二人同时问了出来。
“你先回答我,”这人忽然一扫刚才缓和的语调,眉毛又竖了起来,欺身几乎与苏达脸贴脸的问;“你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出现在在娇娜家?你为什么没来找我?你是觉得我信不过是吗!?”
苏达看着这人的眼皮慢翻红,眼睛发亮,心里纳闷这人的态度转变怎么这么突然?跟神经病似的呢。
“我……,”苏达看着他觉得略无奈,张嘴我字刚出来,这人又开了口。
“我真是……多余问你,我就不该冒这个风险救你,活该你死在外面!”这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坐起身松开了苏达的手;“你死了就不会在烦人了,可你他妈最烦人的地方就是连死都不告诉我……”
苏达看到了他眼底有水光闪烁,这人眼神迷茫的看着对面墙,咬了咬嘴唇,声音缓和了些,叨叨着;“娇娜的尸体我处理了,但是她一消失肯定会引起别人的疑问,你身上又有伤,等过几天你方便了我就立刻送你离开这,到时候你爱干嘛干嘛,离得越远越好”说到这他冷笑了一声,自嘲道;“特么的贱……”
苏达看着他,怔怔的只是发呆,完全没把自己带入进他的话里,跟看戏一样看着这个人。苏达现在是彻底知道,这人不是敌了,但他对自己明显有很深的怨念,可有怨念的同时还救自己,这什么情况!?损友?我以前就交这样的朋友……?
不对……苏达转念一想,哪有朋友趁人昏迷的时候亲自己的,想到这,苏达打了个寒战,这人……
这人眼尖,看见了苏达的异样一把转过头,细长的眼睛射出一道凛冽寒光,正击中苏达,愤恨又阴沉。
苏达笑着迎着他的眼刀,没在意,同时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这人受了这轻轻一拍,反应很异常,仿佛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望着苏达,身上有点僵直,眼中有亮光颤动,顿时气势全无,好像从狼一下子变成了鹿。
他快速的避开了苏达的眼神,看向苏达的手,吸了下鼻子,结巴道;“干……干嘛,你拍我干嘛……”
苏达脸上继续笑,心里却明白了大半。
“没什么,谢谢你救了我,”苏达依然笑。
这人的眉毛一下子蹙了起来,慢慢抬起头,眼睛仍是不看苏达;“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过你对我说这么多也没用,我现在……一句也听不懂。”
这下他终于转过了头,与苏达对上眼,声音严肃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我不对劲儿么,我的确不对劲儿,”苏达叹了口气;“我什么都忘了。”
这人不说话,依然看着苏达,等他的下文。
“3年多前你应该也知道我发生了什么,几乎是一夜之间我全忘了,”苏达说着,两手一摊,表现得很无奈;“不过我最近想起了一点东西,但好像不包括你。”
这下面前这人完全愣住了,缓缓地摇摇头;“你他妈在逗我,很有意思?”
苏达抓过他的手,绕过自己脑袋,指引着他摸到了一小块秃的头皮。
“我醒过来这条疤就有了,它疼了很久还发炎化脓,天天跟发烧一样,我差点死了,医生说也许就是因为这块儿伤,我想不起来了,暂时还是永久就不清楚了。”
这人摸着苏达那块儿光滑温暖的头皮,张着嘴半天回不过神来,苏达被摸得发痒,又抓着他的手摸向了自己脖子,那里有条淡淡的勒痕;“它也差点要了我的命,不过我还是活下来了。”
这人不说话了,摸着苏达的脖子指尖冰凉,最后一闭眼,表情有些痛苦;“你……记的你自己叫什么吗。”
“我叫苏达。”
这人眼睛猛地瞪开,表情几乎震惊,嘴唇都在发抖,苏达平和的与他对视,把他的反应都记在了心里,等他熬过这段后拍了拍他,继续说;“我想起了一些事情,但都不是好的,所以我现在到了这里,告诉你,我不仅杀了娇娜,还杀了荀冬,你知道我下面还要做什么吗?”
这人气息变重,似乎好容易才消化了苏达刚才的话,紧接着下面的话又让他眼前一黑,他抓住了苏达的手臂,艰难的点了点头;“知道……,你要找那对兄弟,还有松鼠。”
“哈哈哈……,”苏达满意的笑了;“他还真叫松鼠啊,看来荀冬没骗我。”
“你……,”这人声音有点发颤;“你……,不记得本名,却记得苏达这个名字……”
“是,不过我现在知道我叫什么了,娇娜说了我的名字,”苏达想了想,问道;“我叫凡萧,对么?”
这人凝视着苏达双眼,不否认也不确认,最后略微点头,算是做出了回答,苏达看得出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不过能理解,正常人都不可能一上来就接受的了这个。
这人终于叹出了一口气,问道;“你不想问问我叫什么么……”
“你叫什么,”苏达挑了下一边眉毛。其实眼前这人叫什么他真不在意,他就在意那五个人,还有苏达,但人家既然说了,拿自己就问吧。
这人抿着嘴,眼睛里慢慢腾起了一层水汽,鼻头渐渐粉红,苏达看他似乎一副要哭的模样,不明就里。
“我叫苏达,”他轻声说,声音里带出了哽咽,仿佛是被划刻过的唱片,带着唦唦的电流音。
18.明了
凡萧,也就是一直以为自己叫苏达的男人,身份证上的名字叫苏达的男人,一脸呆滞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凡萧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他之前一直希望能找到苏达,同时还希望能有个战友或者同伴,现在忽然一下,老天给了他一个人,两项全占了,凡萧被这从天而降的苏达砸的有点不清醒,胸口不由得有些心慌意乱,只觉得周遭忽然寂静的过分,而脑袋里乱的像有机器轰鸣。
“我……那个……,”凡萧慌忙张嘴想说什么,结果话到嘴边就忘了。
“嗯?”苏达轻佻的眨了下丹凤眼,目光专注而温柔,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凡萧眼珠转了一圈儿,最后定格在对方的脸上,犹犹豫豫的说了声;“苏达……?”
苏达明显呼吸一窒,眼眶中的湿意更重,他抿着薄嘴唇笑了一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点了下头。
凡萧看着活生生的苏达,还是感觉难以置信,他抬起手,触碰苏达的脸。苏达的脸跟他的手一样,凉冰冰的不带任何温度,触感很滑,是个养尊处优的脸皮,配上他的五官正合适,却感觉不到什么生气,像是个漂亮的假人,凡萧的手向后,顺着耳朵摸着他的头发,丝丝缕缕的温热包裹了他的手指,苏达似乎很喜欢凡萧的碰触,微微眯了眼歪了头,挂上了懒懒的表情,这才有了活人的感觉。
凡萧的心还是悬着,有点五味杂陈的意思,他相信苏达不是敌,但总有种说不清道不白的气息缭绕在他周身。
也可能是自己太多疑了,又或者是老天的眷顾太突然,凡萧回不过神儿。
苏达凝视着凡萧,面上很镇定,其实内里已经藏了一只兔子和小猫,两个东西又跑又抓,折磨的他想哭想笑。
凡萧瘦了,还憔悴了,胡子拉碴的瞧着没以前精神了,但苏达看着他的脸还是能琢磨出让人着迷的地方,凡萧疑惑的表情和怀疑的眼神一点没变,让他又怕又恨,哪怕是失忆了,某些刻在骨血里的东西依然存在,依然吸引着他,那个让苏达在心里惦记了不止3年的凡萧回来了,没变,想到这,苏达就忍不住要抱着凡萧掐他咬他揍他,又想咬完揍完抱着他哭,感情一下子来的太澎湃,苏达简直快要无法承受了,但他甘之若饴。
“我……为什么会被他们杀?”凡萧挤了挤眩晕的眼睛问。
“你要离开,”苏达轻声回答,边说边用指尖在凡萧的胡茬上划过,手有些颤;“而且不是单纯的净身出户,是手上有把柄,所以爸爸表面上答应,其实转过身还是找他们去追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