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会很高兴,等他们回来我去问他们时,看着他们衣服有你的血,”苏达说到这停了一下,把药水瓶的盖子盖上;“那时候我忽然感觉,我自己也死了一样……”
苏达把头低得很低,垂头丧气一般的模样,凡萧望着他,把手搭上他的膝盖。
“后来我去找过爸爸,我说要找你的尸体安葬你,”苏达重又抬起头,微微直了直腰身,指着腹侧的一处疤痕说;“然后爸爸给了我这个。”
听到这凡萧有些不可置信的昂起头,眯着眼睛望向了苏达的腰侧,那有一条长疤,凡萧推测那是刀子捅的。
“我完全忘了他是什么样的存在,难道你们没想过离开……?”凡萧用手摸着那条长疤。
苏达笑了一下,眼神温柔的望向凡萧;“你死了,所以就不怕了。”
说完,苏达伸了个懒腰,长长条条的躺在了凡萧身侧,凡萧自然地伸长胳膊,让苏达枕着;“我不信我失忆前也怕,我要怕的话也不会成现在这样。”
“这倒是真的,”苏达抵着凡萧的肩膀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你要怕的话就不会……,”苏达脸色一变,忽然住了口,咽下后半句话。
“不会什么?”凡萧歪头看他。
苏达不自然的眨了眨眼,张口刚要说话,身体僵住了,凡萧也僵住了,他们二人看着对方,同时听见,一楼的房门有开锁的声音。
苏达一个激灵起了身,快速从地上捡起凡萧的睡袍裹在自己身上,凡萧也要起来,被苏达制止了;“你躺着别动,别发出声音也别出门,”说完,苏达边系睡袍上的带子边开了房门。
凡萧精神紧张起来,不知道要不要照着苏达的话去做,仔细思考一下,凡萧觉得自己这几天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不可能这么快被找到,也不大可能有人知道他在苏达家里,如果真找来了,苏达一人手上也没有家伙,没人帮忙不可能抵得过任何人。
这么一想,凡萧开始坐立不安,于是他起身,先是躲在窗帘后面去观察前院的情况,只见院子里停了一辆白色的轿车,不见任何人的踪影,凡萧确定没人后,猫着腰光脚走到房门前,轻而又轻的把门拉开了一条缝。
20.同伴
苏达几下绑好了腰间的带子,等他手里攥着枪来到大厅时,门口的人已经开始换拖鞋了。
门口的男人穿着一件薄夹克,身高腿长,肩宽胯窄,是个高大的外型,脱下鞋后不慌不忙的抬起头,看着穿着浴袍的苏达,这个高大的男人露出个笑容;“怎么拿着枪?你在防谁啊?”
这个男人的长着一张椭圆的脸,鼻梁很高,每次从他低下头的角度看过去,苏达都有种注视着凡萧的错觉,不止这个姿势,从背影看简直就像是一个人。
苏达一看是他,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但很快另一种担心又升了上来。
“你他……,”苏达话说一半,把后半句吞了下去,换了个比较温和的问法;“你怎么来了?”
男人眨眨眼,继续欣赏着衣衫不整的苏达,然后十分熟门熟路的来到客厅一边的吧台前拿起个杯子,自顾自的接了杯水;“我顺路过来看你一眼,好久没见又想你了,”说完男人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冲着苏达走过去就要搂他。
苏达本来是想躲,但是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下,还是让他抱住了。
男人似乎是挺高兴,这一搂很用力,苏达咧了下嘴,然后微微侧过头看他,发现他好像没有原来那么像凡萧了,凡萧没他站得直,最近有点驼背的意思,也没他长得这么饱满,现在瘦了……,要说以前,凡萧是比他精神,但现在凡萧受了大罪,跟被人剥了层皮一样,自然比不上面前这人的风采,他变回了他的模样,凡萧有了自己的新模样。
这样想着,苏达心里生出了一丝烦躁,双手伸到胸前推开了他。
“你看到我了?现在可以走了吧,”苏达侧过来,避开了男人的吻。
“你怎么了,这么急着让我走干嘛?”男人发现了异常,好脾气的问,胳膊上没有松劲儿,俩人上身分开了距离下身还贴着。
“我有事要忙,你先走吧,”苏达烦躁的开口,恨不得拿枪顶着他把他赶出去。
“哦?有任务?”男人歪过头,想跟苏达对上眼。
苏达躲闪不过,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用他妈的你管?你人也看到了,还不赶紧滚!”
男人挨了骂,这才不情不愿的松了劲儿,抿着嘴看着苏达整理睡袍,没话找话道;“你今天起得这么晚啊……”
苏达整理好衣服,确定不会上透下露了才抬起头,正色道;“你来到底有什么事儿?有屁快放别跟我玩儿哑谜!”
男人叹了口气,眼巴巴的望了望睡袍下的那双白腿,这才开口;“只是点小道消息而已,少爷最近露面挺多,爸爸又老不出来,一联系就是老常带话,所以有人觉得……,爸爸是要把权力都交给他了,自己隐退。”
“啊!?”苏达瞪大了眼;“这哪来的消息?”
“小道而已,”男人挥了下手;“我也觉得不大合理,少爷天天的跟个野鬼似的不露面,他要真接班,爸爸不带个几年谁能服他?正常人没这么干的,不过目前来说……就这个……比较大。”
苏达点点头,拧起眉头若有所思,男人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嘴角又勾了起来,双眼放光,将身体靠过去,低声道;“我的事儿不着急……我们……”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苏达伸出了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男人瞪大眼睛,显然是不愿意,一手攥住苏达的手就不松;“你今天怎么了?不高兴我没提前打电话么?我这次的确是突然,本来想看你一眼就走的,可我……”
“别他妈跟我这精虫上脑了,赶紧滚,”苏达使劲儿甩开他,彻底不耐烦了,平时还好,今天因为凡萧回来了,他简直多一分也不想浪费。
男人终于察觉出不对,定定的看着苏达,微微摇头;“你怎么了?平时可不这样……,要平时,我们早就……,”话没说完,苏达终于忍无可忍,强压下掏枪的冲动,苏达双手举起来,捂住了他的嘴。
“我求你了混蛋,我在谈事情,”苏达咬牙切齿,指甲掐进男人的肉里,压低声音继续道;“楼上东家正在等我,别为了那点子破事儿耽误我的时间!”
说完,苏达慢慢松开了手,男人脸上被他掐的有点泛红。
“嗯……,”男人眼神黯淡下来,声音也没刚才那么兴奋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你那东家来的够早了,10点多就来了,你还穿着睡衣跟人家谈?”
苏达冷笑一声,不作应答,单单只瞪着他,伸出一只手;“钥匙。”
男人愣住了,仿佛是没听懂他说什么。
“陆良,”苏达硬着声音,再次重复;“钥匙。”
被叫做陆良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垂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交到苏达手心里;“你要这个干吗?”
“我要把楼上那人的任务接了就会很麻烦,到时候这里我不想任何人进来,”苏达说完用手一指陆良;“尤其是你这种连招呼都不带打得。”
陆良不服;“你今天是抽了什么风?以前我难道不这样么?”
“那我今天告诉你我受够你这样了,”苏达双手一摊;“没事可以走了吗?”
陆良被噎得没话说,叹了口气,闷声道;“……那好我不打扰你了,等你心情好了再说吧。”
苏达站在客厅里,目送陆良换了鞋出了门,门口响起汽车引擎的声音,接着声音慢慢变远变小,苏达这才彻底松下了气,看着手里的这把钥匙,苏达随手扔到吧台上,转身上了楼。
“什么人?”凡萧穿上了衣服,几年前的衣服穿他身上有点空,看得出他这段时间瘦了不少。
“你看了?”苏达问,接着眉毛竖了起来,脸也开始发红;“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凡萧看着苏达,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发火,脱口而出;“我担心你……”
这一句话好像是灭火器,顷刻间把苏达的火扑了个痛快。苏达举起一只手搓了搓脸,有些尴尬的结巴;“我……我太紧张了,来的是熟人,我怕……我怕……你被他发现……”
凡萧走过去搂住苏达,苏达顺势把头枕在他肩膀上,双手穿过凡萧腋下搂着他的后背。
“那个人认识我……?”凡萧跟摩挲猫一样,一下一下的摸着苏达的头发,苏达全身心都倾在凡萧身上,听着他的心跳点点头。
“苏达,我决定等我伤好了就走,不然你该被我拖累了,”凡萧跟哄孩子一样小声说,苏达听了这话,抬起了头。
“你要走?”
凡萧看着苏达的双眼,苏达的眼睛黑白分明,黑的地方就好像一汪深潭,深不见底,能把人吸进去似的。
“你又要去哪?”苏达几乎是惊恐的望着凡萧,刚来就要走!?
“你也知道,我现在就跟过街老鼠一样,想杀我的各个都不是善茬,不过我孑然一身不怕什么,你……,”没等凡萧说完,苏达着急的张了口。
“不走不行吗!你知道我多不容易才见到你,我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你已经干掉了3个人这还不行么?下面那对兄弟你一个人干不掉,松鼠也很狡猾,你就一把手枪就是他妈的去送死你知道么!!”苏达说着,双手情不自禁抓住了凡萧的衣襟,止不住的颤抖,仿佛一松手凡萧就会变成鸟飞出去一样。
凡萧冷漠的看着苏达,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温柔道;“是2个,我只是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苏达气息一窒,时间定格。
凡萧的这句话,这个眼神动作,像极了几年前的那个他,无论你怎么求,怎么掏心掏肺,他都是一个微笑就转身,温文尔雅,拒人千里,千错万错他没错,让苏达恨得咬碎一口银牙。
凡萧一根一根的拌开苏达的手指,叹了口气,长辈一样慈爱的捏了捏他的脸;“你救了我,我谢谢你,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会……”
苏达无力地摆摆手,眼神有些涣散;“别他妈给我开这种空头支票……,我就问你,你一定要去报仇是吗?”
凡萧点点头。
苏达无力的叹口气,思维忽然跳跃到另外一个点上;“你是不是刚才听到什么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出卖你!?你看见我在楼下……楼下……了?”
凡萧刚才的确看见了楼下的情境,只看到一半,他就缩回房间专心偷听了,所以陆良抱住苏达那他也没看着,但他们二人的对话让凡萧推测出,这二人之间关系不浅。开始凡萧心里还有股嫉火,可转念一想,3年多了,自己死的干干净净,人家转身找别人也是情理之中的,结婚还能离呢,更何况只是恋爱关系的二人。
“他只是我……,一个朋友,”苏达艰难的解释;“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能保密,你要不相信,我现在就把他叫来,当着你的面质问他然后杀了他!!”
凡萧苦笑着摇头,觉得苏达的情绪有点要控制不住,于是摇完头就闭了嘴,听着苏达神经质的唠唠叨叨嘟嘟囔囔,一会儿问他问题一会儿自问自答,而凡萧则是以不变应万变,站在他面前望着他,不说也不动。凡萧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经常应对这种情况,已经生出了本能一样的反应。
苏达结结实实的跟凡萧耍了一顿无赖,最后满身冒汗,脸色潮红,就跟刚从床上下来一样,头发也有点发潮,当他终于平静下来看着凡萧时,发现他从始至终没说过话,也没有走开,就这样站着,仿佛是在看他的笑话。
苏达虽然对凡萧又怕又恨,但总的来说还是不敢发大脾气,因为在感情上苏达永远是败将,败将是不敢拿乔的,可有时苏达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察觉到凡萧有任何不受自己掌控的地方他就抑制不住的痛苦,虽然事后他对于自己的失态很后悔,比如现在。
凡萧看苏达低着头喘着气,眼睛睁的大大的,卷曲睫毛下有水光闪烁,知道这是撒疯撒够了,这才上前搂住了他的肩膀,说;“我伤还没好,多陪陪你,不过你也要做好准备,他们有可能随时找上门来。”
“你自己根本应付不了他们,”苏达推开凡萧,沉默了片刻,苏达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恨恨一闭眼,一咬牙;“我刚听楼下那人有消息,现在爸爸好像要让少爷上位,这会儿肯定安定不了,大家恐怕会忙着站队,趁这个空当,我陪你一起找他们算账。”
“你?”凡萧皱了皱眉;“可是你跟他们有什么仇?你为了我跟他们翻脸?不行!”
“我他妈只是告诉你而已,不是要征求你意见!”苏达把凡萧的原话返还给他;“你别想再甩下我!”
凡萧深吸一口气,觉得跟他说理说不通了,有些无奈的一闭眼“好,我全听你的。”
苏达没理他,径自转了身出了屋。
“你干嘛去?”凡萧追问了一句。
“早饭!”苏达头也不回把门关上。
“这都几点了……,”凡萧嘟囔着,看了眼墙上的表;“都快11点了还吃早饭!?”
苏达一路木着脸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后感受着扑面的凉气,浑身一激灵想起刚才凡萧的那句话——我全听你的,这才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浅笑。
21.谎言
大雨下了有一整天,热潮刚来就被击退回去,到了下班下学高峰期,人和车都踩着墨黑的积水缓慢前行,十字路口瞬间堵成了一坨乱麻,鲜红的车尾灯排成了长龙,车主们不耐烦的按着车笛,除了让人心里更焦躁,一点作用也起不了。
苏达靠在车里,绝望的看着前方的一长串尾灯,又看看表,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今天怕是要在路上堵它个3、4小时了,自己不在的时候但愿没人去家里,凡萧也别心血来潮的往外跑。
“他娘的狗崽子,开他妈什么会!真以为自己是机关单位了,”苏达想到这,忍不住骂了出来。
苏达口中的狗崽子正是爸爸的亲儿子,名字是有的,但大家都统一喊他少爷,表示一下尊敬,但这个尊敬是由内而发的,还是口是心非的就不得而知了。
苏达满心烦躁和忧愁的被堵在路上,而此时凡萧却是十分的惬意。
凡萧此时正待在苏达公寓的地下室里,摆弄着各种枪支弹药。
苏达的小别墅上面是生活的,地下室放杂物,地下室下面又被他开发出一层来,就放他自己的存货和健身器材,现在这成了凡萧的宝地,因为处于治愈期,凡萧不能往外跑,百无聊赖之下苏达给了他钥匙,本意是让他自己做复建,不想凡萧的注意力却被这些东西拉了去。
凡萧鼓捣完枪械,又在一排展柜中翻出了一个箱子,打开一眼,凡萧差点被一片雪亮晃瞎眼睛,箱子里是一张软皮子铺底,软皮子之上是数把长短大小不一的刀具,还有一把轻巧的小斧子,统一的散发着微蓝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