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要对焱潲道:“沐浴完后,到朕殿里来。”
正当焱潲在惊叹茛觿飞速替换自称时,茛觿已经进殿,宫人把门关上了。
焱潲刚想回西厢,便见苏月从里面出来,一脸春风说道:“焱潲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焱潲有些头疼,当初就不该把她带到宫里来。虽然平时都在宫女院打杂不怎么见到,但他着实不想见她。似是打发一般,他道:“苏月,我今天很累,不能陪你。”
苏月的脸上摆出有些失落的表情,“我就是想看看你……这也不行么?”
焱潲用眼神示意身后的阿千先进去,等阿千离开后才道:“苏月,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我也很感激,但是苏月,我不值得你喜欢。”
“为什么?”
“……因为我是断袖。”
苏月的脸色唰地白了,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噩耗,她的世界里,天已经塌了。
“你……说什么?”
焱潲看到了她眼里打着转转的水盈,心里有些难受,说什么他都是不愿意去伤害苏月的,但他还是一字一句分明道:“我是断袖,我喜欢清帝。”
苏月的泪水喷渤而出,她痛哭出声,“你骗我……”
焱潲无奈地看着她哭着跑开,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茛觿很累很累,坐在浴池里昏昏沉沉,若不是龙帘提醒,他怕是真的要在池子里睡过去。
“殿下要不睡会?”龙帘替他穿衣服时猛地发现他背上的伤,一惊,“殿下这伤怎么来的?”
茛觿见衣服迟迟不见龙帘继续穿衣动作,拉过衣襟自己将腰带系好,若无其事道:“小伤而已。”
龙帘听言仍不肯放心,道:“找太医看一下吧?属下心慌。”
“不用。”
龙帘还想说什么,正好外面响起敲门声。龙帘只好前去开门。
茛觿知道那是焱潲,坐在桌边等他。
“你先下去。”茛觿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让焱潲坐下,对龙帘道,龙帘行了礼退下。
“伤怎么样了?”
“无妨。”
“还痛么?”
茛觿选择不回答,焱潲识趣地闭嘴。随即茛觿递给他一杯茶,焱潲接过,“让我来,难道就是为了喝茶?”
茛觿看着他:“你可以选择不喝。”
焱潲尴尬地笑笑,低头喝茶。
“西周使团既然要来,那便隆重些,到时候会安排大宴接风,暗中也会派人监察。若是他们起乱子,朕不介意北宫多几个死人。”茛觿淡淡道,取来放在架子上的一副画,拉着卷轴缓缓展开。
焱潲看着他的动作,把茛觿方才说的话记在心里。
画幅展现,焱潲不禁为画风赞叹。那是一副竹林春笋图,含蓄不失狂野。
“好画。”
“这是朕曾经出游紫竹林所做,你若是喜欢,就拿去吧。”茛觿将画送到他手里,要是当然舍不得不要,小心翼翼卷好收起。
第二日西周便传来消息,清帝命熙王爷着手去办迎接宴。
第三日,西周使团抵达北宫,清帝亲自率人迎接。
“各西周使者不辞辛苦来我北宫,北宫一定盛情款待。”茛觿脸上露出干涩的表情,装作很欢迎,但其实并不高兴。
西周使团回敬一鞠躬,领头人道:“清帝殿下果然文质彬彬,绝代风华。我是西周使团监使蒙图塔。”
茛觿点头表示欢迎,众人便往北宫大殿过去。一路上蒙图塔问了许多关于北国的问题,都是焱潲回答的,茛觿默不作声。
“熙王爷作为南国人能这般了解北国大朝,也是难为。”
茛觿听着这话有些不妥,西周人怎么知道熙王爷是南国人?他带焱潲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对外宣称他是南国人,为何西周一个小小使团监使会知道真么多?
焱潲心里也有这份疑惑,他看了茛觿背影一眼,干笑一声也算结束了话题。
第六卷:月下独酌(七)
如果焱潲开口问蒙图塔为何他会知晓,当着这么多的人也不方便。如若是,蒙图塔本身就是受人灌输了这些,必然会有所隐瞒,而如今第一日便说漏了嘴,可见蒙图塔自身的麻痹大意。可若是蒙图塔是无心之言或是从哪里听来的流言呢?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不过他确定茛觿听到了,肯定会暗中调查。
北宫大殿金碧辉煌,是专门用来开设宴席的宫殿。茛觿坐在最上首,焱潲和蒙图塔坐在旁边。入座不久,舞曲便上了。前来一同迎接的大臣们也小声的开始谈天,而茛觿周围这一圈还是死气沉沉。
蒙图塔起身对茛觿敬了杯酒,茛觿无心猜疑举杯饮尽。
蒙图塔叫茛觿如此爽快,道:“清帝够爽快。此番前来,鄙国还带来了些好东西送给清帝,不知清帝可有雅致?”
茛觿生生撤出一个微笑应了声好。焱潲看茛觿的表情一阵想笑,那种皮笑肉不笑,面喜心不喜的矛盾,不知道他会不会想杀人。
随即有人呈上几个宝盒来,蒙图塔打开第一个,从里面取出来一对琉璃紫环。晶莹透亮,色彩动人。在坐大臣纷纷伸长了脖子,想要多看清楚琉璃紫环的姿态。
这紫环确实好看,不过,一个西周府献给他过的礼品就用这个?茛觿是打心底的不高兴,但他还是表现出一副好表情,点头道:“贵国真是上心。”
焱潲见他打开第二个宝盒,从里面取出一件珍珠衫。这是一件用珍珠和银线制成的衣裳,做工极为精细,十分华丽。周围的唏嘘声一阵高过一阵。
蒙图塔趾高气扬,满意地看向四座。打开了第三个宝盒,是一块玉。
蒙图塔十分自豪地介绍道:“清帝且看。这是从西周御花园带来的桃花玉。”
茛觿的眼睛闪了闪。
“先王在御花园桃花树下挖出了这块玉石,见它玲珑剔透小巧动人,又是在桃花树下,便取名桃花玉。这块玉,是先王生前最喜爱的玉石。”
先王?就是那个被茛觿一剑命中毫无反手之力,口口声声要逼他交出帝玺的先王?在西周府的眼里北国就这么卑微!要用一个死人的东西来打发?
什么琉璃紫环,珍珠衫,桃花玉?这些在他眼里不都是司空见惯的么?最可恨的,是那块所谓“桃花玉”。这样从桃花树下挖出来的玉就叫做桃花玉?把他们北国真正的桃花玉摆在哪里?
大殿内毫无声响,茛觿的脸色愈发难看,握住酒杯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归为平静。茛觿没有真的发火,焱潲替蒙图塔感到庆幸。
“贵国有心了。”茛觿脸上还是那副生笑,咬着牙根道。
蒙图塔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得到茛觿假意的赞赏后满面春风,大声笑了笑,坐下继续观看舞曲。
茛觿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默默地喝着闷酒。一杯,又一杯。
焱潲盯着他十几杯下肚,有些担忧,用只有茛觿可以听到的声音道:“别喝了,伤还没好。”
茛觿面色潮红,听言斜了他一眼,全当没听见。
夜色渐深,大殿里宴席还没有结束,大臣使团继续看舞,茛觿继续喝酒,焱潲继续一边应和蒙图塔对舞姿的赞美一边看着茛觿。
一盏茶,又是一盏茶。
茛觿醉了。焱潲知道茛觿喝醉了之后是要发酒疯的,不敢让他继续呆在殿里,以清帝醉了为理由抱起人就走。
他抱着人本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流清殿,又怕茛觿喝多了难受,便支开了随从,走走停停。
他感觉到了怀中人挣扎了一下,口齿不清说了一句什么,焱潲听出来,他在说:朕没醉。
“酒品本就不好,又有伤,你真的是不怕的?”
茛觿听言似乎有不服,嘟嘟囊囊说了一句什么,焱潲没听懂。龙帘似乎早就欲料到茛觿会喝醉,在殿门口等待。
“熙殿下。殿下醉了?”
“殿下醉了。”
“那宴席谁来主持?”
“我怕他发酒疯。”
龙帘无言,静静地将殿门打开。焱潲抱着茛觿将他轻轻放在榻上,取来被子盖好。
龙帘正疑惑,他家殿下居然会发酒疯?看着茛觿安静的睡颜,根本看不出任何要发酒疯的样子。
焱潲一边帮他捻被子一边道:“他今天喝的多了,半夜可能会难受,你吩咐下去让御膳房备下醒酒汤,免得他头疼。”
龙帘点头,准备送焱潲出去,“熙王爷是要回去休息么?”
焱潲点头,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龙帘听:“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阿千,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龙帘微怔,云淡风轻道:“他今天一直和属下在一起,宴席开始前一直在御膳房监督,属下见他乏了便让他先去歇息了。若是熙王爷责怪,那就责怪属下好了。”
焱潲意味深长看着龙帘,笑道:“和你在一起,三天不出现我都不会过问。”
龙帘听了心里一悸,听到焱潲下一句话后欣喜若狂,焱潲道:“我会让殿下同意,把你们的婚事办了。”
焱潲说完不顾龙帘惊异的表情,抬步要走,半步还未出,便觉身后有人拉住了他的衣摆。他回头,发现茛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起,面色潮红睁着眼巴巴看着他,怎么也不肯放手。焱潲知道他要发酒疯了。
龙帘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很识趣地转头就走。
第六卷:月下独酌(八)
焱潲蹲下身体,平视着茛觿,柔声道:“感觉怎么样,若是难受头疼,我让御膳房准备醒酒汤。”
茛觿放开拉住焱潲的手,根本没有回答焱潲的问题,开口就骂:“蒙图塔那个败类,居然敢拿着那些廉价玩意来羞辱朕,真当朕的眼睛是瞎的?桃花树下挖出来的破石头就叫桃花玉?他这般气焰嚣张,真当朕不敢把他全家都埋到土里永远和桃花根过日子!”
焱潲起身在他旁边坐下,笑道:“许是他无知,又何必计较?”
茛觿冷笑一声:“那就是他们西周王的错,明知会得罪,偏偏选了个无用的绣花枕头来做监使,早晚有一天朕灭了西周。”
焱潲的眼里流露出温柔,伸手揽了揽他的肩膀,道:“既然知道人家愚笨,又何必计较?”
茛觿侧头看他,焱潲被看得莫名其妙,时间久了居然有些心虚。
“你看……”
茛觿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将他推翻,完全没经过思考按住他的肩膀将唇印了下来。
焱潲在短时间内不能反应过来,心里脑子里一片空白。感受到唇上温热的真实,他反抱住茛觿,滚了个圈低头狠狠吸允。茛觿对于焱潲舌尖的挑拨不但没有反抗,还微微开口迎合。焱潲乘机挑开了他的腰带。
夜很静,烛灭。他抱紧了他,一边又一边地唤着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拭去他眼角溢出来的泪。不管他的心里有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但至少今夜,他是属于他炎焱潲一个人的。
龙帘守在门外良久,听着里面让人面红耳赤的细微动静,默默走开。看来他不用准备醒酒汤了。
天微微亮,焱潲醒了。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往旁边看去。茛觿的脸带着倦意有些苍白,睡得正沉。
焱潲嘴角擒了笑,将身体向上动了动,撑着下巴盯着茛觿的睡颜看。他见识过茛觿发酒疯,可没想到他会这样发酒疯。
被褥因为焱潲的移动微微下滑,露出茛觿让人向往的白皙香肩,使这一幕更加美艳的是他肩头那块吻痕,不红不紫的让人浮想联翩。
焱潲笑意更浓,将被子往上提了提。这一不轻不重的举动却打搅了茛觿的好梦。
他的睫毛颤了颤,喉结上下一动,缓缓睁了眼。他的双目是对着帘帐的所以没看到焱潲,只是觉得头很痛,想要起身倒杯茶喝,刚挪动腰身便绝四肢酸胀无力,身体撕裂般的疼痛,动弹不得,他不禁蹙了蹙眉。
一边焱潲像是关心又像是提醒,道:“很疼?”
茛觿一惊,回头便看到焱潲正倚着看他,脸上表情十分精彩,“你……”
焱潲坐起身体,认真看着茛觿,他在想,虽然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若是茛觿难受,他也要去宣太医来给他看看。
茛觿注意到的不是焱潲关心的眼神,而是他起身由于被子滑下而露出的光裸的胸膛,他瞬间明白了,冷笑道:“谁允许你……”
焱潲抢话:“昨天你喝醉了,我怕你发酒疯,就先送你回来了。”
茛觿眼里带了杀气,奈何动不了,只能直勾勾瞪着他,“所以你就乘人之危?”
焱潲回答:“这不是乘人之危,是顺手牵羊。”
“卑鄙。”他咬牙道:“炎焱潲,你以为龙榻是你随随便便可以睡的么?”
焱潲一笑,道:“不是清歌你先主动的么?”
茛觿的脸色更难看了,“朕不记得有这件事。”
那当然了,那个时候茛觿醉的死去活来,分不清东南西北,哪里会记得?要不是茛觿破天荒的吻,焱潲会那么主动?
茛觿瞪着他,杀气环绕。
“清歌,别瞪了,眼睛不疼么?”焱潲发现茛觿的脸色又黑了几分,识相的不外说话,下榻着衣。穿衣服的时候还感觉到背后有束炽热的目光一直盯着他。
正当他想要上前扶茛觿起来的时候,茛觿却说:“去找把轮椅来。”
焱潲道:“为何?”
茛觿的眼神更犀利:“你觉得朕现在能走?”
焱潲想茛觿肯定会因为这事大发雷霆,没想到他没有一点想要计较的意思,道:“你不生气?”
茛觿挑眉:“生气有用?”
焱潲很用心的去找了把轮椅,很贴心的加了个软垫。茛觿坐上去不会有痛觉,自然,焱潲理所当然成为了推轮椅的人。
见到茛觿脸色稍稍有了血色,焱潲也放宽了心,想起蒙图塔的事,问道:“蒙图塔那边你怎么想。”
茛觿一听到这个名字,神色立马冷了下来:“朕不觉得他是好人。”
“那你打算怎么做?”
茛觿冷哼一声,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朕即刻就派人去调查他的家室。”
“以此作为要挟?”
茛觿几不可见的地点头。蒙图塔他是一定要杀,那么就要让他死的顺理成章。他有种预感,蒙图塔和西周使团,绝对不会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正谈着,龙帘便在门外道:“殿下,蒙图塔求见。”
茛觿不加思索道:“让他去前厅候着。”
第六卷:月下独酌(九)
他看着轮椅后背,双手抱胸。蒙图塔这会子前来找他,是所谓何事?该不会又是什么烂摊子麻烦等他去收拾吧?
“你猜,蒙图塔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去了不就知道了。”
蒙图塔四下观察了下流清殿前厅的摆设,不禁赞叹起北国的富强,许多东西他是见都没见过的。这会子看到焱潲推着茛觿出来,急忙收回目光。
“清帝这是怎么了,怎么坐起轮椅来了?”
焱潲强忍住笑,茛觿左眉一挑,黑着脸笑道:“昨日醉酒,回殿时不小心跌了一跤。”
蒙图塔下意识地看向茛觿的腿,并没有发现什么包扎过的痕迹,却也不想再次纠结,得到茛觿许可后,在一边坐下。
“监使这次来,是有什么事么?”
蒙图塔点点头,道:“清帝还记得西周府惨案么?”得到他的肯定答复后,蒙图塔继续说,“那日夜里一个幸存的宫女说看到持剑之人,看服饰像是北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