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留醉——念依

东方忆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静止了，震惊过后就是愤怒，不顾手下的阻拦，问了泛楼的住所立刻奔了过去。

泛楼住的地方离他的书房有些远，名字倒特别——沚兰居

可一进入那屋中，除了有些戒备和疑惑的幕溪，和不怎么在乎的泛楼，这一天中第二次震惊的就是，这满屋子的摆设和装饰，完全、百分百的和林若离的汀兰居一模一样。

顿时满口满心的愤怒和咒骂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哎，孽缘啊。这到底是为了什么，相爱的人就这么折磨彼此吗。

65.

忍住心中酸涩的感觉，慢慢的走到泛楼的身边，离着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泛楼知道他的来意自然也不急，如果东方忆要做什么极端的行为，他也可以理解。所以静静的等着，可是东方忆也只是一直坐在旁边，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时光好似停止了一样。

这气氛原本就不是东方忆擅长的，幕溪站这一旁，看的也有些不是所措。幕溪依旧保持着一贯冷面的表情，就在他以为东方忆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东方忆猛地站立起来。

排挤掉心中的苦涩、同情，恢复到自己最开始的情绪，那就是得到消息后第一个反应是简直气的要爆棚，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年来，林若离在这儿受了这么多的伤害。堂堂的世家公子，那样风姿卓越、武艺不凡的人。自己从小到大的挚友，竟然被废了武艺，还弄的遍体鳞伤。就为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阴谋诡计。

一把揪住泛楼的衣领，用尽自己的力气狠狠砸上一拳头，泛楼并没有躲，等到再挥拳时，被泛楼一手抓住。

东方忆用力挣扎却不能挣脱。终是气愤的离开了，最后留下的话就是要带着小离一起离开，再也不要和泛楼遇见，再也不要回来繁夜宫来。就这样气呼呼的走了。

“宫主，宫主？”

泛楼并未应答，转身进了内室去。

幕溪看着自家主子脸色不善也不敢多问，又没有交代，幕溪也哪儿也不能去就想着去找炎苏聊会儿吧。

刚刚喧闹的沚兰居只剩下泛楼一个人，静的好处就是可以思考。

那冰冷的湖水对于连泛楼这样的内力武功也是同样，冻到刺骨，为的就是捞起自己曾一气之下丢到冰湖的青琉剑。

摆弄着手中的青琉剑，将剑鞘拔开，伸手抚上剑身，一个不小心竟在手心划上了道鲜红的血印。泛楼就愣愣的看着那伤口流血再到干涸。

林若离正和若衣聊天，就看着东方忆风一阵的飘了进来，两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东方？”东方忆一脸撞鬼的表情，着实让人担心。

东方忆比以往更疯狂，冲上来拉着林若离。这一路上也没太多的时间思考，平时和东方辰纠缠的那些伎俩和大臣们斗的心思都没了。好在他专业斗争二十年，很快就稳定了“小离，你看看我也来这儿这么长时间了，我这万里迢迢的我多不容易。你说那东方辰每日百里加急的催着我，再说我那京都还一堆的事儿。”

“额，能只说重点吗？”林若离了解他这个好友扯起来没完，马上想办法制止。

“就是小离你跟我回京都吧，不然我就把你送回林枫堂，你看你也有很久没回去了吧，你说若青也不在不好让您父亲一人在，而且。”

“停，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十几年的来往，熟悉东方忆的为人，希望可以从他的脸上探究一丝的讯息。

东方忆被盯得毛骨悚然，索性摊开了说。一甩手，瞪着眼睛。“行吧，我也不多扯了，我不管，小离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留在繁夜，和那个魔头在一起，麻蛋的，咱俩这都什么命，从前我还觉得你没在深宫大院长大，你虽然就一个哥哥，可若青哥对你那么好，比我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兄弟强的多。可是……”涨红的脸，紧皱着双眉。话没等说完就抱着林若离磨来磨去，说什么也不放手。

要说这行为在一般人身上发生是绝对的诡异，不过对于东方忆来说这种‘发疯’的行为就太稀松平常了。而这句句话又都是真心实意，林若离也终于确定他一定是知晓了所有的事情。这一年来自己受到的苦都是为了泛楼所以都可以忍受，不过有一个人这样关怀自己真的窝心的很。

“别这样，东方，都是过去的事了，没关系的，你别这样我心里难过。”其实林若离心疼东方忆更胜过自己。从小到大东方经历过的事儿，受过的苦是比任何人都多。

这东方忆也哭够了，可怜兮兮的看着林若离。“小离，你是不是不能跟我走啊，其实我也知道你不可能和我一起走，对不对？”

“呵。你说你”林若离都让他给弄乐了，东方忆简直了，这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实在不行还能耍可怜，最重要的是他还对你的想法了如指掌。又是为了你好，还让你欠着他的人情。

就这样陪着东方忆又哭又笑，又闹又求的到了晚上，好容易给他安顿好，自己却睡不着，满院子的逛荡。

东方的运气还真是好，从他来了之后都是晴天，前些日子就都是暴雨。这人的运气也就仅限于此了吧，至于他和东方辰实在是分不清是好是坏。

泛楼在屋子里看着手心的剑痕，就那么发呆了一个下午，等到血迹都干涸凝固，才愣愣的出了房间，逛着逛着就走到了汀兰居的院子，远远的看见那一抹青色略消瘦的身影，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不知该不该走过去，就站在原地，这人是属于估计不需任何雕饰，天然就有那种可以吸引自己的气质的。这人就在自己面前，自己没有勇气过去。虽然东方忆的话是赌气，可说的都是真的就算当时若离是真的骗自己，也是自己好骗吧，苦笑着转身就要离开。

听了声响就回过头，看着泛楼不知道在苦笑什么。林若离趁着他失神的空档就轻声走到了他身边。从背后猛地拍他一下。

刚刚太过专注，心中的悲伤完全掩埋了他。一点防备也没有，泛楼本能的随手一个风刀送出去再看到背后的人是谁的时候，赶紧收力，所用的内力有多少就有多少被自己所吞噬。

林若离是习武之人也看的出来，定是受了伤，也不知道他刚刚是怎么了这么出神，慌张的全身都检查了个遍，自然手上的伤口也发现了。林若离惊得瞪着眼睛看他。刚刚的事情是意外，可这手心的血痕明显是被利器所伤，在繁夜之中还有什么人可以伤到他的。

“这、这是怎么弄的，你和什么人比武了吗，还是被人偷袭，怎么会受伤的？”

看着面前人焦急的神态和关心的语气，暗自催动内力一口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林若离吓得立刻用手帕去擦，慌慌张张的要跑去找尹伊，让泛楼一把抓住。“扶我回去。回沚兰居。”

东方忆还在房中，虽然泛楼那里有些远，林若离只当泛楼是不想更多人知道，顺着泛楼的意思，也就第一次踏进两人泛楼的居室。而那一室的摆设登时让林若离愣在原地，屋子的结构到桌上的茶杯都和自己的沚兰居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分别。不过这不是愣神的时候，对着泛楼道， “创伤要在哪儿，还有你这内伤是有多严重，我去找尹伊吧，不然炎苏也好。”

“不用麻烦，伤药在外间的格子里，白色的是内伤药，还有黄色的瓶子是固伤膏。”

看着若离小心的为伤口擦药，又包个严严实实的。又喂了自己药和温水，虽然这药苦的要命，而且他其实根本也没什么大事，只有运功疗伤就可以。不过这却是从若离病了之后，第一个这样温和的相处，除去他几乎每夜点若离的睡穴，和他同床共枕之外。绝世的面庞，微微透着些病愈后的柔弱，认真的神色，微蹙的眉头，间或碰触可以感受到的微凉感。

心内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再次出现，呼吸渐重，眼神只知盯着眼前的人看。刚刚要抬手去触到那一丝微凉，面前那人却笑了起来。

“呵，咱们还真是兜兜转转的竟和初遇时一样，那时你伤的那么重，被我发现，抬手就要杀我呢，还好你伤的够重我才保了小命。”越是时光流的久，那逝去的过往就越显清晰，原本只是模糊的轮廓如今却清晰的呈现在脑海。不能忘怀，难怪这人每次都是到他那里去，从不让他随意踏出院子一步，更不许他来沚兰居。那日尹伊的话他也可以明了一二，尹伊要自己来沚兰居，想来是这人的心思藏得太深，唯一这表露出来的还不为自己所知，尹伊看着二人觉得实在可气便告诉了自己。

66.

风起落叶舞，落花逐水去

莫问前尘往，遍地失心人

听了林若离的话，刚刚那一丝暧昧的气息已经消散。泛楼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是自己招惹了这人，反而去埋怨被招惹的人，他也是天下头一号了。那日自己去探南宫家，原本自己习武就是五年一截数，内力连平日里六成都不保，他也想冒险一次，谁料遇到了高手，当年对于那个人自己也是疑惑，如今想来就是南宫文了吧。

而那次的失误也带给了自己和若离相遇的机会，只一眼，再多一眼。就再也下不了狠心。

“怎么傻了？”林若离伸手在泛楼眼前晃来晃去

泛楼一手握住林若离的，这人从伤好后就好像变了，变得和最开始的他一样了，不，比那个他更吸引自己。原来除了爱以外，还有更爱。

林若离对这富有侵略的眼神和手中传来的微微痛楚并不陌生，不过那眼神中又多了一些什么其他的情绪，就连手掌中的温度都高了许多。

“干嘛？怎么不说话，都受伤了还不老实。”林若离眯着眼，打开他的手，将泛楼塞到被子里，起身要离开。

泛楼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又拉住他的手。

“别闹！”林若离起身走到桌旁熄了灯，只留窗边的烛光，又回到了床边，“喂，里边去点。”

泛楼自然照他的话做。

就着刚刚泛楼的位置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静。可泛楼却完全不同，强迫了自己睡觉，可是怎么可能做得到，刚动了一下，就被林若离打了一下。“别动，睡觉。”弄得泛楼僵直了身子更是睡意全无。手中突然传来微凉触感，林若离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手送入了他手中安慰一样轻拍泛楼的手。就这样那不适的感觉都消失不见。心跳也平静了许多，一夜无梦。

看着汀兰居里堆得满满的东西，和林若离不停忙碌的身影，东方忆真的是不想走。可是东方辰那个混蛋就威胁自己，这样放着小离一个人回家好吗？嘟着嘴皱着眉头，有点颓丧的坐在一边，心里不断反复想着这些天在繁夜经历过的事。

林若离原本就忙着为东方忆准备东西，又听着身边那个人不停的唉声叹气。只好放下手中在整理的行李，走到东方忆面前低下头，敲敲他的额头。“干嘛唉声叹气的，这么多天在这儿还没吃够啊，你再住一个月我这儿都要被你吃空了，我会煮的菜也不多。”

东方忆是真心舍不得，抬眼看他也不出声。

“哎呦，这么能说会道总是欺负别人的晋王爷，今天怎么了。”林若离心里是感激，不过难得看到东方忆这样子难免要调侃一番。

东方忆不满的撇撇嘴，“小离，你跟泛楼认识的久了变坏了，人家是舍不得你嘛。”

“我哪有，你不想离开这儿还不好办，就留在繁夜东方辰还能找人来捉你不成，就算来人也不怕，咱们繁夜宫也不是那么容易攻进来的。”林若离难得添油加醋的说道。

东方忆从来都是能说会道，这次被弄的没话说，鼓着腮帮瞪着眼。

这么多年的好友，怎么会不明白东方的心境。揽着他的肩膀，低声说“不要伤心，还会再见面的啊，下一次换我到京都去找你好不好。”

“恩，你一定要来哦。不过，小离你真的不要和我一起回去吗？御膳房不错哦。”

东方忆说的认真，林若离却忍不住笑，这人真是吃才是最重要的事。

东方忆磨磨蹭蹭的，也还是到了要走的时间。迟迟不上马车，拉着林若离的手不要走。

泛楼看着那一车车的东西真的有点泄气，若离还真是好人，对谁都好，真是讨厌。性情那么好，跟东方忆又是从小认识。还好自己也遇到他了。

整个汀兰居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平时有东方忆在就整天吵吵闹闹的，很有意思也很温暖。所以真的失落很多，懒懒的等着到了天黑，有敲门声才惊觉已经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了。懒懒的起身去开门。

打开了门泛楼就直愣愣的立在门口，手上拿着个装菜饭的盒子。

真的没有料到会是这个人，泛楼有些不满他的迟疑，就伸手将盒子给他转身就要走。

“哎，去哪儿？拿进来啊。”林若离扯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哦。”木木的把东西拿进来放在桌子上，不知道是走还是留。林若离已经把饭菜摆好看泛楼那么不自在觉得好笑极了，又拉他一起吃饭。其实泛楼也是特意装了两份碗筷的。

一起吃可是却也很安静的什么都没说。

若衣被叫来收拾东西，也没有想到泛楼会在。一开门也吓了一跳，默默的收拾完立刻走掉。就又剩下他们两个人在，林若离也不理会他，这些天形成了习惯，撇下泛楼一个人去写字。泛楼没事做就坐在那里，也不知为什么就上了火气。越等就越大火气，不停的喝桌上的茶水，却丝毫帮助都没有，凭什么他气成这样在这里，林若离却气定神闲的在书房写字。

67.

一把推开门，气鼓鼓的进门，故意弄出很大的响声，谁料林若离还是一样关注着面前的纸张和手中的笔。

背对着门口，林若离只是轻笑，那人看来是生气了呢。“泛楼来帮我换一张纸吧。”

突然被点到名的人顿了一刻就进入自己书童的角色了，在一旁看林若离专心的写字。说实在这可是第一次看林若离写字呢，在路上只是偶尔要这人弹琴，至于到了繁夜开始忙于那些无聊又撕心裂肺的事情。想到这里就没有办法镇定，那样的相遇，相处，经历了这么多，好容易将这人从生死边缘抢回来，吓得心都要空掉。

等了半天泛楼也不帮忙换纸，抬头看才见泛楼又出神的不知在想什么，最近这人总是这样也不知想些什么，他拼命的想消除距离和那曾经的伤痛，泛楼却是有些对他退避三舍，不然就是在发呆。是在犹豫还是已经不在意，想着也有点消沉。那日泛楼竟还问过他，如果可以会不会要和东方一起去京都再看看，或者。虽然自己当时就打断了他的话，也不知或者之后要说什么，他也不要去想。

停下笔，走过去揽过他的肩。

泛楼也不再胡思乱想，感受着若离久违的拥抱，不再迟钝下去。用尽了力气去回应，猛地撞到桌上，撕咬这对方的嘴唇，只到嗅到一丝腥甜的血腥气味。泛楼才略微克制，额头抵着若离的肩膀，“上次我说过，如果你要，就可以……”感觉林若离要推他说话，“不要再打断我，这一次听我说完，我都是在勉强你，为难你，这次你可以选如果你要离开那 。”

“好啊！”突然的声音加入，泛楼的手一震，抬起头眼神中泄露出的是了然、哀伤和一丝的杀气。

林若离此时的微笑简直就像把尖刀插在泛楼的心口，呼吸困难。果然这人是不想留下，甚至连伪装都不要，就这么简单直接的把答案说出口。手上的力气也更大些，痛的林若离闷哼一声，泛楼感觉他的不适，可话是自己说的，不如就这样潇洒的离开。正思索着，唇上微凉传来，若离竟然吻了自己，是为了感谢吗？如果是这样自己就照单全收了，闭上眼，用心去回应。

身体触到柔软的床，下意识还是会紧张，这一年受到的在身体上呈现出的是害怕。林若离轻轻的推了一下泛楼的肩，“泛楼，我有点怕，你轻点好不好。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