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谷川拧了拧眉,沉声问:“是什么人?”
“是、是姓林的,林爵士的儿子。他来找了几、几次了,我听、听说大少爷您、您肯见客了,所、所以过来问问……”这门房边说着边掩头,就怕这脾气暴躁的大少爷又往自己扔东西。
“林大哥来了?”叶海涛下意识地小声惊道。古谷川听见了这一声低喃,故而转头看着身边的少年。
叶海涛没想到林庄文回来找自己,当下有些着急,可转念想了想,又觉着自己和林大哥是好朋友,并不需要偷偷摸摸的。故此,他便回头对古谷川道:“哥……是我朋友来找我了。”
朋友?
古谷川抬了抬眼,他看了看叶海涛此刻的神情,不发一语。
叶海涛以为古谷川不高兴,便也沉默着不敢出声。他两手揪紧了,冷汗直流,直到他等得头皮都发麻了,却听见古谷川轻声说:“既然是阿海的朋友,那就快去看看吧。”
叶海涛难以置信地抬头了,忙说了一句:“我快去快回。”接着,便往前头篱笆大门的方向快跑而去了。
古谷川浅笑着看着少年的背影,微微偏着头。
少年微笑着向前奔跑的模样,就好像是困在笼子里的鸟儿,终于重获了自由一般。
这画面美得让古谷川的心,隐隐作痛起来。
他斜眼看了那站在一边微微颤抖的门房,叫了一声“过来”。这门房也是个年轻小子,有点愣头愣脑,可贵在忠心。古谷川见他唯唯诺诺地走了过来,就抬起右脚踢了踢对方,冷声说:“扶我过去看看。”
门房连忙弯下身,让古谷川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古谷川闷哼一声站了起来,一跛一跛地慢慢走到前方。
古谷家的篱笆大门两边的看守还没撤下,叶海涛快跑过去的时候,果真瞧见林庄文正在和大门两旁的红毛守卫争论些什么。他急忙地大叫着“林大哥”,向前头飞奔而去。
“阿海!”
林庄文转过头,没想到真见到了那清瘦少年的身影,他强抑制住要跑上前和少年相拥的冲动,脸上却难掩激动地大叫着:“阿海!林大哥在这儿!”
叶海涛连忙打开了篱笆大门,跑到林庄文的面前,仰头喘喘地道:“林、林大哥,你怎么来了?”
林庄文足有一月没瞧见叶海涛,又逢外头风波不断,这一段时间忧心不已。他只听说古谷家出了事情,而之后叶海涛就没再去上课,他害怕叶海涛出了事情,几乎每隔几日都要来找上一找,却都让这些英国警察给堵在门外。
今天,总算让他看见阿海了。
林庄文激动得说不出话,他先是抓着少年的肩头,转了转看了看,发现叶海涛毫发无伤,就是比先前更瘦了一些。
“林大哥,我没事!”他笑了笑,脸色复又黯然地道:“是、是我哥出事啦……”
“嗯,我知道。”林庄文点了点头,下一刻便抓着叶海涛的双手,急道:“你怎么都不去上课了?我以为你也出事了。”
“我哥的爸爸没了,我要在家里陪他。现在外面也不平静,我哥不让我出门。”叶海涛说的这些都是实话,他虽然也想去上课,不过他理解古谷川的苦心。他哥哥很怕有人把他也害了,而且,要是他死了的话,他哥哥一定要伤心死的,他妈妈也活不下去。
林庄文听叶海涛几句话皆不离古谷川,心里的喜悦便减了一大半。
他抿了抿唇,正要再说些什么,抬眼却见不远处,一双锐利的眸子正瞅着自己。
那站在树荫下,还需要外人来搀扶的青年正偏头看着自己。那青年的脸色极其苍白,个头很高,从他消瘦的脸庞仍能瞧得出那精致的五官,眼睛睁得老大,薄唇紧抿着,唇色艳红得仿佛是抹了胭脂一般。
“阿海。”
叶海涛听到了后头的声响,急忙回过头去。
只见,古谷川对自己淡淡地笑着,招了招手。
叶海涛对着古谷川点了点头,之后略微迟疑地看着林庄文,为难地说:“我哥哥他叫我了,林大哥,我不能跟你多说了,不然我哥要生气的。”
林庄文回过神来,慢慢地颔首——阿海没事,他也算是放下了心中大石。“好,那你在家里要好好学习,林大哥之后再来找你。”
叶海涛听到这话,重重地点了点头,扔下一句“再见”,就三步一回首地走向古谷川了。
也许是叶海涛露出了依依不舍的模样,林庄文心情稍好地向他摆了摆手,接着富有教养地对古谷川点头致意。
古谷川亦是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在叶海涛走来的时候,古谷川伸手环住了少年的腰肢,紧紧地依偎着对方。而在林庄文转身的时候,又向他扔下了一记眼神。
林庄文微微地顿住了。
那样的眼神,他并不陌生。他的父亲在外头还有三房姨太太,逢年过节的时候,一屋子的女人,就是这般瞧来瞧去的。
叶海涛并不知道古谷川心里有什么想法,他只是听话地扶着古谷川进屋回房。
一路上,古谷川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抓着叶海涛的手。
叶海涛把他哥扶到了床上,只听古谷川闷闷地说了一句:“阿海,我的脚麻了。”
叶海涛应了一声,就把他哥哥的长裤给卷了起来,露出那两条白皙漂亮的小腿。古谷川浑身的毛发疏淡,连两条长腿亦是寸草不生,简直比姑娘的腿儿还白嫩。
叶海涛爬上了床,毫无邪念地开始给对方揉捏起来。他很感念古谷川对他的好,故此除了床上那一档事,在其他方面,是非常愿意给他哥做牛做马的。
叶海涛是很专心的,并没有注意对方的表情,故而也不晓得古谷川被他“捏”得心猿意马起来。
古谷川稍稍抬了抬腿,用脚趾去搔着叶海涛。叶海涛被他弄得痒了,抬头就见他哥微红着脸瞧着自己。叶海涛知道古谷川是有点意思了,就凑上前去抱住他,和他亲一亲嘴。古谷川这段时间对叶海涛的心思是很纯洁的,他自认很爱叶海涛,希望对方和自己长长久久一块儿,故而想等枪伤好了之后,再好好地疼爱对方。
叶海涛被他哥吻得身子都软了,他怕事情要坏,急忙分开来说:“哥哥,我去给我妈妈送饭。”
古谷川明白他的阿海是个孝子,便也不拦着他。
叶海涛快步走出了房间,然后去楼下跟厨子要了饭菜,就端去楼上母亲的房间。他现在除了要伺候古谷川之外,还得亲自看着他母亲,生活很是忙碌。苏芝华先前抽鸦片抽上了瘾,后来毒瘾发作得厉害,如今是又疯又傻,除了喊着要大烟之外,就是嚎哭。
叶海涛并不嫌弃自己的母亲,他依旧是很爱护妈妈的。叶海涛走进房里,就见苏芝华被绑在床上,身下都是秽物。他面不改色地走上前,小心地给妈妈解开绳子,然后把她扶了起来,熟练地换了被单,把肮脏的了被褥床单都扔到外头。
然后,他把母亲牵到了浴室里,亲自为对方放热水洗身体——叶海涛并不认为这样是很不得体的,他看着母亲的胸 脯,丝毫不觉有异。他还记得,他六岁的时候,还在咬着妈妈的□呢。
“妈妈,舒服么?”叶海涛坐在小凳子上给苏芝华洗头。苏芝华并没有回答她,只是蹲在那小小的浴缸里不说话。
把身体洗净之后,叶海涛牵着她走了出来,然后为她擦身。苏芝华从头至尾都是歪着头站着,任由儿子摆弄着。
当叶海涛要为苏芝华穿衣服的时候,她突然转过头,盯住了儿子。
“妈妈?”
苏芝华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瞅着儿子。叶海涛现在已经和她同高了,两人长得很是相像。苏芝华抬了抬手,像是有些痴傻地偏着头,难得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脸庞。
叶海涛任由母亲抚摸着,又软软地叫了几声妈妈。
苏芝华却突然一笑,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叶海涛不知他母亲要干什么,故而乖乖地噤声。只见,苏芝华笑着凑上前,亲了亲叶海涛的嘴。叶海涛一愣,但是下一刻,苏芝华就去扯他的衣服。
这把叶海涛给吓坏了,他急急地把母亲推倒在地。
苏芝华坐倒在地上,也不嫌疼地呵呵笑了起来。
叶海涛只觉得心跳得飞快,急忙上去为母亲随意穿了衣服,将她给绑着,然后看也不看地快速跑出了房间。
第二十九回
囚徒 第二十八回
这些天,古谷川又开始着手管理生意上的事情了。
现在外头的局势太乱了,赌场以及别墅还需要时间装修,英国人那里也还需要时候来打点一番。这会儿,古谷川不由得暗暗庆幸自己还没把工厂给卖了,起码这时候还有这门生意是正当运作的,码头上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另外,自从出事之后,古谷川除了更加怕死之外,也对叶海涛越发依赖。他只要一想起这一段日子,阿海对他不离不弃甚至可说是“呵护”备至,便要感动不已。于是,古谷川在重新振作之后,就主动提出让叶海涛继续上学去。他认为自己是做出了极大的牺牲,而叶海涛如同预料中的很是开心。
但是,古谷川心里是颇为在意一件事情的。
这一日凌晨出门之前,古谷川照了照镜子。他发现自己这一段时日的面色不太好看,再加上受热的关系,唇色偏红。他侧头看了看床上仍在酣睡的阿海,不禁要想起那一日,出现在大门前的林庄文。
虽说他从未在叶海涛面前表示过什么,不过古谷川心里却是暗暗把那人记上了。
他想着那人的面容,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之后颇为满意地点头淡笑——他比那个林庄文可是要俊美多了,阿海定然是不会看上那人的。
古谷川这般想来,心里便也大大地释怀了。
他今次出门,是要好好地检视自己名下的产业,顺道清理门户。在他大开杀戒的时候,张经理曾经有好几次跟他提起手下有几个地方的人开始有意自立门户。此外,古谷川在偃旗息鼓之后,就开始念起了罗齐山万家产业,然而问起人来,才知道这罗家的东西全让英国人收去了。
古谷川没想到殖民地政府也干起这种强盗行为居然也毫不逊色,而从罗家的例子来看,古谷川也暗暗觉得有些不踏实。他近来不免要怀疑,那些英国人是要借着他们内斗,来坐收渔翁之利了。
古谷川越想就越发焦心——要真是政府的阴谋,那么他可真是无计可施了。
这天古谷川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之下,亲自去了码头和名下的几家别墅。当他真正了解到事态为何的时候,就更加烦恼起来。
张经理和几个老管事战战兢兢地对着老板,几个人几双手搓得都快磨出火来了。只见古谷川翻了翻账本,突然用力地将账本往桌上一扔,冷声说:“怎么会少了十几万?不算花会和别墅的盈利,码头这里是怎么回事?”
几个人面面相觑之后,依旧是张经理向前几步,低头躬身说:“小老板,实际上这些时候,英国人扣了咱们两次的船,码头税也提高了几万……这些,都要用钱来打点的呀。”
古谷川那一段日子忙着泄愤,哪里知道码头这里出了这一桩事情。此时一听,便有些愣住了。而在他回神之后,却怒极反笑,阴恻恻地看着前头一群人,“哦——出了这件事情,你们倒是瞒得紧啊。”
“小老板,那是因为……您那时候要歇息,再说,也不是大事……”
不是大事?那还有比这更大的事情么?
古谷川也不吼了,他的嗓子好容易有点起色了,可不能又喊破了。他只是扫了扫眼前这些老东西,阴笑了一声,“我看你们是巴不得我一直休息,然后全部的事情就由你们捣鬼做主了。”
那些管事经理只觉得阴风阵阵拂面,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古谷川因为心中有一团火气,说罢便用力咳了几声,他认为自己要气得吐血了——说这些人没吞一毛是假,不过英国人调税是十二万分真的,再这般下去,码头这边的生意可要更难做了。
他挥退了一干人,独自在办公室里。
古谷川忽然觉着有些迷茫,英国人涨税不奇怪,可一个月就要扣两次的船,倒是有些过分了。先前还有罗齐山能使点力气,可现在这老家伙也入土归西了,他在英国人这里又没什么可靠的人脉。
事到如今,他不由得想起了死去的父亲。他现在终于有些明白父亲为何宁可使大把的钱,好让自己不要搅进麻烦事里。
原来这世上,真是没有什么比安安分分地过日子还来得重要。
古谷川看着窗外那一片大海,猛然思念起了家中少年。当下,他叫来了保镖搀扶着自己,打道回府。
不知不觉,古谷川便出去了一个下午。
他想到了叶海涛近日伺候自己的辛苦,在回家的路途中,还转道去了纳福路,看了看近日新上演的电影海报,确定了日期之后,决定明天带叶海涛出来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