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了,我还遇到我的偶像了,他来图书馆赠书,听说我的T恤脏掉了,就很亲切地又帮我重新签了名。」
钟魁站起来,张玄就看到了他的新T恤下襬上鬼画符似的签名。
「洋芋先生?」
「是马灵枢先生!」
「是是是,你没吓到你的偶像吧?」
「没有,他还送了我几本模特儿杂志,说我条件很好,如果有兴趣在这行发展的话,他可以帮我做推荐。」
钟魁一脸遗憾的表情,显然如果他是人的话,早就二话不说答应下来了,张玄看看他放在桌上的杂志,问:「你不是在寻找超渡自己的秘诀吗?」
「看杂志看得太入迷,忘记了。」
「呵,忘记了。」
一个人做事随意到这种程度,连张玄都感到无语,问:「那些骨头鬼没来追杀你?」
「我刚从医院出来时,有遇到它们,还好我跑得快,后来我来了图书馆,就再没看到它们了。」
张玄挑挑眉表示不解,很奇怪,按说骨妖那么急于得到心脏,在发现自己那里没有后,应该疯狂追击钟魁,可偏偏相反,钟魁宅在这里比他们所有人都过得自在,难道这也是因为他的怪异体质?
钟魁不知道张玄心里转的念头,还以为他在为自己避而不见生气,没敢说其实他来图书馆当天就遇到了马灵枢,又因为得到了签名太兴奋,忘了那些被追杀和找轮回答案的正事。
「其实我昨天有去医院找你的,」他亡羊补牢地说:「本来想把背包还你,后来发现你出院了,回去的路上,我还在公园碰到了刘经理,他见到我像是见到了鬼,吓得差点晕倒,我担心是自己的样子吓到了人,就只好又躲回了图书馆。」
「放心,你的脸色好看得不得了,」张玄吐完槽,突然觉得不对劲,忙问:「你说哪个刘经理?」
「就是星晖的刘经理啊,他以前很照顾我的,所以我才过去想跟他打个招呼……」
「刘正威?」
看到钟魁傻傻地点头,张玄一拳砸在桌面上,什么照顾他啊?人家根本是想要他的肾吧?这家伙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死在谁手上的。
「董事长快来!」他忍不住了,转头叫聂行风,「原来刘正威不是畏罪潜逃,是被钟魁吓得跑掉的。」
聂行风刚好看完一部分,他阖上书走过来,张玄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对钟魁介绍说:「他叫聂行风,是很有钱但很小气,看似诚恳老实,其实老谋深算,偶尔会吃我飞醋的情人,董事长,这就是钟魁了,一个笨蛋鬼。」
前者介绍很冗长,后者很简略,足见两人在张玄心中的重要性,钟魁惊异地看他们,但马上就笑了,说:「你们很般配。」
「还有它。」见汉堡也凑热闹的飞过来,张玄顺便做了介绍:「暂时寄宿我家的阴鹰,上次你见过它的元神了,不过它平时是翡翠绿。」
「很可爱!」
胖乎乎的鹦鹉在钟魁眼中就像是天使,可惜他的赞美换来汉堡一记不屑的白眼,「无知的人类。」
「其实我现在已经是鬼了。」
「这一点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知道啦,不过就算你人变鬼,前面的定语还是不会变的。」
汉堡跟钟魁进行感情交流的时候,张玄把他得到的消息跟聂行风讲了,聂行风把自己看的书推给他,说:「这是刚才被你摔下来的书,里面的记录很有趣。」
那是本纸张有些泛黄的老书,内容是介绍当地知名建筑的历史及风格特点,其中有一部分讲到了华港歌剧院,原来歌剧院的前身有百年历史,以前是乱葬岗,后来填平建成戏院,再后来戏院遭遇大火,烧毁了大半,才改成歌剧院。
书出版得比较早,只记录到歌剧院部分,从书上的绘图来看,剧院有一部分延续了当年戏院的格局,撰书的人应该对建筑风水有些研究,提到了歌剧院背水镇茔的不妥,又对建筑上运用大量符咒纂文的做法大加赞赏,但很可惜,歌剧院最终还是萧条下来,改成了会场。
「他有提到歌剧院的所有者名字,让萧兰草查一下这人现在的状况。」
张玄马上给萧兰草打电话,拜托他去查歌剧院的资料,谁知萧兰草已经查好了,说马上传给他,张玄很吃惊,问:「你怎么会查到歌剧院的?」
『我是资深刑警,你忘了?』
「我比较记得你不是人的这个事实。」
『这种骂人方式真让我无法反驳,』萧兰草被逗得大笑,笑完后才正经说:『其实我是从刘正威那里查到的,当年歌剧院的创立者是他的祖父,现在建筑物划归在他的名下,丁许虹又是在那里自杀的,所以我比较感兴趣,就调查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你是不是怀疑地下医院就在那里?」
『我喜欢跟聪明人搭档,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
萧兰草这么说就是肯定了张玄的怀疑,张玄说:「如果你有建筑平面图,那一起传过来,搭档就免了,我不喜欢跟自恋的人合作。」
他说完,不等萧兰草回复就挂了电话,聂行风微笑看他,「看来进展很大。」
「该谢谢小兰花,资料他都搞齐了,我们回去等。」张玄说完,看看坐在对面的钟魁,问:「你是继续宅在这里?还是跟我们回去?」
「可以跟你们走吗?我一个人在这里很无聊。」
张玄同意了,钟魁的状况有些离奇,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相识一场,总得想法帮他去轮回才行。
他看看聂行风,聂行风点头同意了,两人去柜台借了刚才阅读的书籍,张玄又趁机问起之前借相关书籍的人,管理员看到他打出的刑警证,帮他查询完,把借书人的资料报给了他。
「居然是傅燕文,」走出图书馆,张玄看着拿来的资料,说:「如果我们照上面的地址去找人,你说会不会找到他?」
「如果能找到,萧兰草一早就找到了。」
「说得也是,说不定他现在正藏在歌剧院的某个地方看好戏呢。」张玄掸掸手里借来的书,兴致勃勃地说:「他一定是怕我们找到歌剧院的详细资料,所以提前把书都借走了,没想到百密一疏,还是漏掉了一本,等小兰花把建筑结构图传来,我们晚上就去探险。」
聂行风开着车没说话,张玄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只是觉得事情发展得太顺利了,不过为了不打击张玄的热情,聂行风没说出自己的想法,问坐在后面的钟魁,「你记得你的死亡地点在哪里吗?」
「哦对。」被聂行风提醒,张玄想到了这个重要问题,转头看钟魁,就见他抿抿嘴,一副茫然模样,忍不住大叫:「你不会是还不知道吧?」
「我可以用意念飘过去,但那是哪里,怎么走过去,我就不知道了。」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会移形换影吗?
张玄无言以对,郁闷地转回身,冲聂行风叫:「我受够了!回去先想办法把这位天兵先生送回地府再说!」
第四章
路上张玄接到萧兰草的电话,说资料太多,不方便传送,他直接去别墅送给他们,不过现在有事,要等到晚上,张玄答应了,又联络魏正义和银墨兄弟,说已经找到钟魁了,他们可以回来了。
晚上大家在别墅里聚齐,听完了钟魁的经历,银墨脸色不太好看,银白则耸起蛇头,微笑说:「既然这只鬼笨到自己死了都不知道的程度,那不如吃掉好了。」
钟魁见银墨神情冷峻,绕在他腕上的银蛇眼瞳碧青,还口吐人语,有点害怕,向后退了一步,银墨急忙把乱说话的大哥拨回自己手臂上,对钟魁说:「抱歉,我哥哥喜欢开玩笑,他没恶意的。」
这句话从一个冷面美男口中吐出,变得毫无诚意,钟魁觉得如果有机会,他的蛇哥哥一定很希望把自己当宵夜吞掉。
「够了,我好不容易把人找回来,你们是不是想把他再吓跑?」
张玄喝止了兄弟俩的行为,见魏正义苦着脸缩在旁边一句话不说,他问:「你又怎么了?」
「在考虑怎么死。」
看魏正义那怂样,肯定又被乔打电话威胁了,张玄拿自己这个没用的大弟子很无奈,说:「别考虑死了,我有个办法救你。」
一听有救,魏正义立刻来了精神,飞快跑到张玄面前聆听圣训,张玄把从钟魁那里拿回的背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最后是封印众多魂魄的幼儿头颅,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头颅的事情,说:「你去找小白,把这个给他,跟他说我最近太忙,让他帮忙超渡,记住,中途千万别打开封印。」
魏正义接了,问:「这里状况混乱,我离开的话,你们没问题?」
「有你表哥,还有他们兄弟,你不用担心,最主要的……」张玄笑着拍拍魏正义的肩头,「你可以在小白的贵族学校多待一阵子,顺便跟他学学超渡符咒,等乔的火气消了再回来。」
「我觉得除非发泄出来,否则他的火气不会消。」
「那也总比现在直接撞枪口的好,还是你想待在这里继续相亲?」
听完这句话,魏正义再没犹豫,立刻收拾了行装,连晚饭都不吃就动身了,他离开后,张玄转过身,就见大家沿桌边围了一圈,动作一致的盯着桌上的木盒,怦通怦通的跳动声,就算隔着厚实木盒,还是可以听得十分清楚。
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张玄把木盒打开了,于是,一颗完整鲜红的心脏呈现在他们面前,搏动声沉稳坚韧,像是透满了顽强的生命力,张玄眼神扫过众人,说:「这就是骨妖想要得到的东西,它的主人已经下地府了,我正在烦恼怎么处理它。」
钟魁以飞快的速度跑去洗手间吐了,银白好奇地昂起蛇头,问:「他真的是鬼吗?」
汉堡啧啧舌,「有关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张玄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提醒大家重点在这里,「你们谁可以给个好意见?」
「吃掉。」银白说:「醋溜心片。」
银墨不说话,代表他同意哥哥的观点,汉堡点头,跳到了银墨那边,作为阴鹰,他们的观点当然是相同的,张玄无语了,吼道:「就没人想过要烧掉它!?」
「浪费资源,不如满足大家胃口。」
钟魁从洗手间出来,听到汉堡这句话,立刻又跑回去吐了,张玄默默把木盒关上,他承认,跟这些奇怪的家伙讨论严肃话题的自己错得最离谱。
「先留下吧,」最后,还是聂行风开了口,说:「如果骨妖对这个东西这么在意,或许我们可以用它引它们出来。」
所有建议中,只有这个最中肯,张玄同意了,拿道符将木盒封住,放到客厅角落里的神龛上——自从魏正义跟随他修道后,家里都会摆放神龛,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张玄点起香,给祖师爷恭恭敬敬上了三香,又用封诀将木盒封印在龛位上,说:「师父帮个忙,帮我好好看着这个鬼东西,等事件解决后,徒弟一定有好孝敬。」
已经很久没听到张玄在给祖师爷上香时提到师父了,聂行风知道他是真正放下了,微笑着也过去给师父上了一炷香。
张玄上完香,钟魁也吐完了,转回来,一路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满眼的崇拜敬仰,张玄明白他的心思,叹道:「你的麻烦也很麻烦啊。」
「为什么他死了却没被带走?」
银墨在旁边问,银蛇也随之把头昂得高高的,很显然,这个问题其实是它想问的,只是藉银墨的口问出来,连话都懒得说,张玄很怀疑以它的懒惰是否真能修成仙。
「人死后尚未转世,中间有七七四十九天谓中阴,已离阳世,未至阴世,位于生死之界,两边不着,这就是中阴。到了中阴界,灵识清明后,就可进地府入轮回,但也有很多人由于生前诸多留恋怨恨或各种未了的心愿而不知自己已死的,就会在不知觉中避开了阴差的追踪,这就是俗称的游魂野鬼。」
「那我呢?」钟魁抿起嘴,酒窝在不知觉中加深了,他很困惑地问:「我是哪一种?」
「你哪种都不是,」张玄没好气地说:「你纯粹是没事干来瞎捣乱的。」
以钟魁的个性,什么留恋怨恨的事都跟他不沾边,连偶像签名拿到了他都没走,张玄真不知道该怎么送他上路,想了想,说:「也许你是想等丁许虹的事完全了结后,才能真正放下心离开吧。」
听张玄提到丁许虹,钟魁眼神黯了黯,在听了他们的讲述后,他才知道自己死亡的真相,就算他的个性大而化之,在听说造成自己死亡的凶手是自己敬爱的人时,还是很伤心,低头习惯性地摸了下曾戴过尾戒的小指,见他不想说,张玄也没再问,拍拍手,说:「我饿了,谁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