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看到娃娃,素问反应那么强烈,原来是这个原因。
初九说:「确切地说,他是聂家的人,素问,你听马灵枢的话,别管这件事了。」
初九只有在说正事时才不会拿马灵枢的名字开玩笑,素问知道他是认真的,问:「你是要我坐视不理?」
「不,事情有点棘手,一个处理不当,会惹出很多麻烦,」初九拍拍素问的肩膀,说:「你先别急,这件事是什么状况现在还不清楚,我先查一下,你等我的消息。」
「那你要小心。」素问迟疑了一下,又追加:「我不想你有事。」
素问仰着头,路灯下初九可以清楚看到他脸上写满的不安和担心,刚才因为被他甩开手而造成的失落感顿时烟消云散,微笑道:「放心,想杀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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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玄坐在高脚椅上,看着手机里显示的九尾狼的照片,眉头微蹙。
图片是他在小白的藏书里找到的,自从见到素问后,他就一直放不下,出于某种在意的心理,他拍下了这张图片,刚才他给娃娃看了,娃娃立刻说跟他看到的动物形状很像,张玄想,那素问就是九尾白狼没错了。
像九尾白狼这样的精怪天底下应该没有多少,所以他判定就算素问不是当年那条白狼,他们之间也绝对有某种关联,那么,他跟马灵枢特意买下附近的房子住进来,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玄玄,玄玄,」衣袖被拉了拉,是被他晾在一边的娃娃,问:「白白是坏人吗?长得像狗狗的都是坏人吗?」
这一定是藏獒袭击给娃娃留下的阴影,张玄正要否认这个观点,半路又顿住了,他无法保证素问的为人,甚至连他到底是什么人都不清楚。
「娃娃,」想了一下,张玄给了孩子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在许多时候,人不能简单的用好跟坏来区分。」
「可是爸爸说杀人的人就是坏人,如果白白是好人,那是不是爸爸在说谎?爹爹说坏人才说谎,那爸爸是不是也是坏人?」
叽里呱啦一大堆说下来,张玄被娃娃彻底绕晕了,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没这么话唠的,他通常一句话把人气死,绝对不会说第二句。
琢磨了半天,张玄弄懂了孩子想要表达的意思,不由得更惊讶,问:「你是说素问……就是白白有杀人?」
「有的,在娃娃的梦里,好可怕,娃娃立刻跑掉了。」
娃娃一直把他的梦游当成作梦,张玄一听就知道孩子是在深夜出门时遇到过素问,还看到他杀了人,突然想起拦截素问的那些人说的话,糟糕,素问不会真杀了人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娃娃,仔细说一遍。」
没等娃娃开口,初九匆匆转回来,张玄忙捂住孩子的嘴巴,刚好陈文靖也来了,呼哧呼哧地冲过来,解释:「对不起,路上塞车,我迟到了。」
「没事,我也是刚来。」
寒暄后,陈文靖跟初九要了两杯饮料,请张玄去旁边的座位上细谈,两人坐下后,他转头四下看看,问:「你说的朋友呢?」
「他啊,我侄子娃娃。」
张玄把娃娃抱到沙发上,陈文靖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小不点,嘴巴咧了咧,「你侄子?」
「确切地说,是董事长的侄子,他们都忙,就让我来带小孩,什么事?」时间不早了,张玄不想多费口舌,直接切入话题。
陈文靖正要说,初九走过来,把手里的西瓜汁和一碟烤制成不同小动物形状的点心放在了娃娃面前的茶几上,说:「我请这位小帅哥的。」
「谢谢九九。」
天很热,娃娃正好渴了,双手握住玻璃杯仰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喝完后发现点心也很不错,又挑了一块塞进嘴里。
小孩子有东西吃都会变得很乖,张玄很感激初九的细心,跟他道了谢,等他离开后,对陈文靖说:「请继续。」
「是这样的,请问张先生知道做冥寿的事吗?」
「知道啊,就是阴诞酒嘛。」
许多人,尤其是上了岁数的人都很青睐这种给过世之人做寿的法事,对张玄来说,做冥寿根本是天师工作里基本中的基本,听了陈文靖的询问,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问:「你是想为家里哪位老人家做寿?」
「是我曾祖父,如果他活着,这该是他老人家第一百个寿辰,说也好笑,我们家长辈一直都对做冥寿很热衷,尤其这次是百年大寿,更不敢怠慢,我叔叔说过了这个寿辰,曾祖父就要去轮回了,所以一定要隆重,不过我刚回国,对这行不了解,不知道张先生能不能给指点一下。」
张玄心里的小算盘立刻拨开了,陈文靖久居国外,听他的口气对这种事根本不信,甚至是不屑的,不过为了不惹长辈辁气,才不得不走一下形式,这种法事说是为长辈做寿,其实说白了就是给亲戚间提供个聚会聊天大吃一顿的机会,非常普通,而且法事半天就能搞定,要不是现在身边跟了个小宝宝,他立马就拍胸脯应承下来了。
「不知长辈的寿辰是哪天?」他盘算着问。
「其实寿诞已经过去了。以前这些事都是我叔叔负责的,不过从今年开始他身体就一直欠佳,所以就把这件事拜托给了我,可是前段时间出了不少麻烦,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做寿的事就暂时搁了下来,后来等我想处理时,发现……」说到这里,陈文靖停顿了一下,说:「原来我叔叔一直拜托的那位老师出了事,没法做法事,我才……」
才急着到处找备胎啊,难怪这么急。
不过只要有钱赚,张玄才不管什么备胎不备胎,问:「你希望什么时候做?」
「明天怎么样?」
「哈!?」
虽然张玄知道这件事很急,但没想到陈文靖会急到这个程度,要不是对方是客户,他一定直接问过去——你以为是吃速食啊,一个电话大家马上就都到齐了?
「陈先生,是这样的,」他解释:「做寿这种事本来就是心意,迟个几天相信长辈不会介意,而且祭祀用到的法器、给长辈的寿辰贺礼,这些筹备都需要时间,你就给我一晚上,我就算今晚不睡觉也做不来啊。」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真的很急,我叔叔一直在催,他身体不好,我怕拖太久他又生气上火……」
铃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张玄发现是自己的手机,急忙掏出来,来电是侦探社的老板左天。张玄有打过招呼说自己最近休假,左天还打电话来,一定是有急事,他只好跟陈文靖说了声抱歉,走到一边接听。
『张玄,我遇到了个棘手的案子,你能不能抽空来帮个忙?』
一接通,左天就以非常快的语速问,听他那焦急的声调,看来是真遇到了什么麻烦,可是张玄现在抽不出时间,总不能让他背着个小孩到处跑案子吧?
「没空,你找其他人吧。」
『其他人我也都派出去了,但到现在还一点线索都没有,』发现张玄兴致缺缺,左天立刻对症下药,说:『这是朋友介绍的私活,钻石大亨的小儿子走丢了,让我们帮忙找,事成后至少七位数,有没有兴趣?我知道你一定有兴趣!来帮个忙吧兄弟,有钱大家一起赚!』
一百万!?
张玄觉得自己今天出门一定撞财神了,动辄就是几十万的案子,当然,前提是他可以接手。
「为什么不报案?」为了不让OK的片语随口溜出来,他咬着牙问。
『据说走丢的是富豪的私生子,他怕后院起火,不敢报案,所以才偷偷委托我们,不过他一直没收到绑匪的联络,我怀疑这不是单纯的勒索案,所以你能不能开动一下通灵第六感,帮我查查受害人的行踪。』
「大哥,灵异第六感不是叫餐,有钱就随传随到的,」张玄看了眼坐在沙发里的孩子,忍痛拒绝,「这次我真帮不上忙,我自己这里都忙翻天了,你去找别人吧,就这样。」
说完,怕左天再啰嗦,立刻挂掉电话,并顺手切断了电源。
他回到座位上,陈文靖问:「有急事?」
「侦探社里的工作,我回绝了,没办法,身边有个小孩,许多工作想接也接不了,这样吧,我帮你联络一下同行,尽量在最短的时间里做这个法事,你看怎么样?」
看在陈文靖是聂行风同学的面子上,张玄说得很委婉,陈文靖却面露难色,「不熟悉的人叔叔不放心,他在这一点上很坚持,如果你明天时间紧张,那后天呢?最晚大后天,不能再拖了。」
这家伙听不懂汉语吗?他已经说了不是时间的问题了。
张玄正要直接回绝,陈文靖又说:「我家里有佣人,如果你不放心孩子,可以带他去道场,让下面的人照顾就是,我预付二十万订金,法事做完后,再付余下的二十万,如果你觉得少,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如果不是现在没喝饮料,张玄相信在听了这话后,他一定会把水直接喷到陈文靖脸上。
这个人是外行还是钱多得没处花?这种法事道场再平常不过,出手阔气的也不过四、五万而已,他给了差不多是正常值的十倍,想到做冥寿道场很简单,张玄心思有些活动了,转头看看娃娃,小孩子似乎很喜欢初九送的点心,不时拿起一块塞进嘴里,没多久,整盘都快被他吃完了。
总的来说,娃娃是比较好带的,半天时间,应该没什么问题,既然主人家都这样说了,他再拒绝似乎不太好,帮娃娃擦去嘴角上沾的点心渣,问:「娃娃,你介意陪我去工作半天吗?」
「什么是工作?」
「就是做一件可以赚钱请你吃点心的事情。」
「好啊!好啊!」
搞定了,张玄转头跟陈文靖说:「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明天太急了,后天怎么样?」
「可以可以,水陆道场需要的东巫钜这边都置备齐了,随时都可以开始。」
你是备齐了,但也要看亲戚们是否有时间捧场吧?
通常道场所需的事物都是做法事这方置办的,像陈文靖这种越俎代庖的很少,不过也许陈家做过很多次,对法事内容都熟悉了,想自己亲手操办,这也说得过去,张玄对这个不计较,反正他只要拿钱,负责做好就行,跟陈文靖约了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陈文靖将地址写给了他,又很爽快地直接写了二十万的支票递上,连饮料钱也帮他付了,这才离开。
他身边的有钱人,似乎除了董事长外,各个出手都很阔绰啊。
张玄把支票折好放进口袋,开始考虑怎么跟聂行风交代自己接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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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谈完,娃娃也吃饱了,把空盘子放下,很满意地打了个小饱嗝,为了争取同意票,张玄临走时跟初九买饼干,初九给了他一大袋,却没要钱,说是朋友自己烤的,不用掏钱。
「九九,这是给你的小费。」
娃娃从他随身不离的小布袋里掏出一张纸钞,可是他个头太矮,踮着脚也够不到台面,张玄接过去,替他转交给初九,是张百元面额的美钞,这种送小费的事也不知道孩子是跟谁学的,一出手就是百元大钞,张玄忍不住在心里叹气——真是个花钱的祖宗。
这次初九没推辞,收下了,发现娃娃仰头盯着自己看,初九趴在吧台上跟他招手,微笑说:「小帅哥,有时间再来玩啊。」
「九九拜拜。」
初九跟娃娃摇手道别,目送他们出去后,他拉开吧台下方的密码锁抽屉,将那张美钞随手扔了进去,眼神掠过放在抽屉正中的一个长方形小盒,踌躇了一下,把盒盖打开,顿时金光闪烁,一柄打磨精致的匕首静静躺在盒子里,匕首很小,与其说是利器,倒不如说是柄精巧的古玩,匕首非金非铜,周身却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辉,古朴光华之下,让酒吧灯光黯然失色。
看着匕首,初九脸色微变,一贯的温和气息消失了,眼中闪过杀意,抬起手,将盒盖猛地关上了。
第五章
张玄带娃娃从酒吧出来,走了没多远,就迫不及待地问:「刚才有没有看出初九原形是什么?」
「唔……看不到,他这里一片黑。」孩子拍拍自己的胸口。
一片黑?张玄大叫:「不会是乌贼吧?」
「是可以吃的那个乌贼吗?」
「是……」
张玄随口应了一句,突然感觉不对,老天,娃娃不会是想把初九吃掉吧?想到那只喉咙被咬穿的藏獒,他身上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急忙叫道:「不许吃,不可以随便吃东西!」
「啊?」
「我说……」
张玄在肚子里盘算了一大堆道理,临到讲解时又咽了回去,他想那些理论小孩子是听不懂的,说了也是浪费口水,于是另找了个借口,说:「娃娃,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孩知道吗?富家小孩的定位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绝对不可以自己动手做事吃饭,会被人家笑话的,所以你不能乱吃东西,想要什么吃什么,跟下人说,让他们给你准备,记住了吗?」
「唔……」
「记住了,以后我还陪你玩;记不住,我马上送你回你爸爸那里。」
「记住了记住了,最喜欢玄玄啦,爹爹好可怕,不要回家!」
原来娃娃怕颜开,不过不怕那只恶鬼的人不多,发现了娃娃的小秘密,张玄嘿嘿笑起来,但很快又苦下了脸——这样教育娃娃,回头他会被董事长骂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