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也得有替换的人手才行啊!把秦意晚最倚重的那位管家弄走了,他得立马补上一个啊!不然秦意晚或者他父皇再塞一堆人过来,他不白忙活了吗!
洛云朝可怜巴巴瞧着玄槿。怎么办,他缺人啊!
太子殿下作出这样一副茫然无措的额姿态时,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瞧着还怪叫人不落忍的。
玄槿也没忍心袖手旁观,又想起何伯当年本也是对作精转世一般的太子殿下格外宽容,便回道:“属下先去试试吧。”
毕竟当初若非太子妃步步紧逼,将何伯一家逼至走投无路,拿出全部家财抵“赃款”才免了牢狱之灾,而太子殿下作壁上观,何伯也不会失望至此。
所以……
“当初何伯将小孙子的束脩都拿出来赔偿给了殿下,如今殿下想将人请回来的话,想必是确认了何伯当年是被冤枉的,所以至少应当将当初何伯无故倾家荡产赔偿的银两归还。”
第三十九章 补偿
玄槿嗓音清亮,就事论事,毕竟这世上没有做错了事,不付出代价就能挽回人心的好事!而且他是知道的,太子殿下床底下是藏了不少银票和现银的。
洛云朝就欲哭无泪了!他这娶个老婆,府库被搬空了不说,还要动用自己的私房钱给那女人擦屁,股,真是太亏了。
然则,他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打破牙齿和血吞。如今受的委屈苦楚,都是当年脑子里进的水啊!
玄槿领命之后,洛云朝又嘱咐不急于一时,先休息两日。秦意晚这回一趟娘家,没个三五天回不来,毕竟在她自己的地方,偷,情更方便些,在太子府,多少还是要遮掩的。
而后洛云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府中护卫统领程兴带人将秦意晚的心腹周管家并几个得势的狗腿子拿了,秦意晚笼络了府中大部分人呢,搅风弄雨的,唯一忽略的大概就是未曾收服府兵。
有这些好手在,拿人自然十分顺利。罪名理所当然是偷盗府中财物。
同当年栽赃给老管家何伯的罪名一样,当然,这回可不是栽赃,虽则大头定然是秦意晚拿了的,但是这几只老鼠也吃了不少,一个个养的膘肥体壮的。
当然,为免秦意晚生疑,洛云朝并未将她的心腹都抓走,只凭着记忆将秦意晚较为倚重的管家和几个较伶俐的,余下十来个混在其他并未完全替秦意晚效命但也不大敬重卩火示╳这个太子殿下的下人里头,全都叫府兵关在了后院的柴门里头。
洛云朝打算着,等何伯回来,将这些人都交给他,能用的敲打敲打好好调,教一番,不能用的全都打发去干苦力活。且何伯回来后,他也是想好了怎么同秦意晚解释的:
因为府库被搬空,他叫了周管家来问话,那狗东西心虚在几番责问之下,承认了是自己偷拿了库房中的东西。
如此一来,他太子殿下定然是怒不可遏的,于是叫人用刑,这又审出来三年前原管家何伯偷盗府库钱财的事,也是被他栽赃的……
至于周管家到时候会不会在秦意晚面前叫冤枉,那是不怕的,玄槿他们影卫营审问的法子无人能及,保管能叫秦意晚回来之后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周管家。
这样一来,他将原先的管家何伯请回来,更是顺理成章的,便是父皇那里,也是不会起疑的。
只是洛云朝大刀阔斧干了一番,满心雄图壮志等着何伯来帮他将如今散沙一般的太子府建成他固若金汤的坚强后盾。
结果第二日玄槿带回来消息:“何伯病重,已经起不了身了。”平日里冷情如玄槿,说到那老人病情时,也难免红了眼眶,满目哀伤。
洛云朝哪里受得了见着玄槿这样,心焦地上前握住玄槿掌心,“怎么回事?”
玄槿见着太子殿下这般着急模样,才是略略欣慰,所幸他主子还不是无良至极,听见那几乎陪伴着自己从少年长成的老人,还是有几分眷恋的。这才解释道:“当初娘娘将何伯一家赶走时,还派人将何伯毒打了一顿,那时候便留下了病根子。”
“而后何伯一家因为已经将全部钱财赔给了太子府,便是乡下的祖宅都变卖了,只能流落街头,无片瓦遮顶,饥不果腹,伤势便愈发严重,成了恶疾……”玄槿将何伯一家离开太子府之后的惨状细细同洛云朝描述了一番。当然,省略了他曾接济过何伯一家的事。
上辈子并未有太子殿下要找回何伯的事情,且那时候的自己自顾不暇,是以后来并未去打听过何伯一家的境况。他此番上门,见到何伯的长子说明了来意,听闻何伯病重的消息也很是意外。
瞧见那个那些年在冰冷的太子府中唯一待自己好过的老人家面色苍白,缠绵病榻的样子,心中苦涩难当,只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开,生怕忍不住落下泪来,平白惹了老人家伤怀。
这会儿在洛云朝面前,却是发泄一般,将何伯的情况细细说来,生怕自己说的还不够惨。
饶是洛云朝此前其实对此事并不上心,这会儿听了这些,也难免眼眶酸涩,心头郁结。
他原本只是觉得何伯能力不凡,又值得信重,才想起用罢了。他生来身份贵重,又得天子看重,自小一帆风顺,哪里晓得民生疾苦。可从玄槿这些话里,他才意识到,便是自己当初的漫不经心,造成了这一家人的悲剧。
但凡他当日上点心,将事情调查一番,秦意晚都不能如此轻易的将那一家人按进泥里,肆意欺凌。
“是……是孤的错,当初我要是……”洛云朝语带哽咽,背负一条无辜性命的滋味,并不好受。“何伯现在如何了,我去瞧瞧他吧。”洛云朝想起来书房那只原本打算赔给朔王的老山参还在,便打算带着药材去探病,表一表心意。
玄槿见自家主子特别真心,这才转述了何伯的话,“殿下想去便去吧,何伯也说,殿下若是愿意屈尊,可上门一叙。”
“自是愿意的,咱们现在就去。”洛云朝此刻备受良心煎熬,迫切想见到何伯,为他做点儿什么。说着便让玄槿在屋里等一会儿,他自去书房里取来了那只老山参,对玄槿道:“听说这年份久远的山参有续命的奇效,孤拿去,给何伯炖汤喝。”
玄槿望着信誓旦旦觉得人参能救命的洛云朝颇有些一言难尽,总感觉的主子如今瞧着有些蠢呢!莫不是,从前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就为了掩盖自己头脑简单的事实。
那老山参真要是如此有效,太子殿下自己熬了喝了,也不会整日摸着心口喊疼,动不动就两眼一翻了。
不过,太子殿下愿意割爱,他也不拦着就是,那一株老参少说也值个几万两银子的,权当补偿何伯一家这些年里遭受的苦楚了。
……
顶着太子的身份出门太惹眼,所幸如今府上侍从皆被控制了起来,洛云朝寻了身侍从的衣衫换了,跟着玄槿出了太子府,往城中偏僻的一处陋巷去了。
第四十章 好气啊
洛云朝两辈子都金尊玉贵,从未过过苦日子,便是从前体察民情,亲至受灾的州府郡县,也未曾见过如此破败的人家。
泥土夯实的墙壁虽瞧着结实,可低矮的屋檐无端叫人倍感压抑。那吱呀作响又漏风的木门更是显出了屋子主人家的几分窘迫。
天光大亮的白日里,步入屋中,屋内便由于没有窗户而显得暗沉,叫人十分难受。
若非身边跟着的是玄槿,洛云朝都要因为觉得自己遭遇绑架而大呼救命了。待跟着何伯的长子进了最里头的一间屋子,洛云朝更是差些呆不下去。
何伯常年缠绵病榻,屋子里充斥霉味和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洛云朝实在难以忍受,险些就夺门而出,可一想到这老人家是因为自己才遭受的无妄之灾,便不由得心虚几分。
但当着玄槿的面能轻易承认错误的太子殿下,此刻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尽管已经从玄槿的转述中,知道了何伯一家的惨况,但是亲眼见到何伯瘦的皮包骨,他那从前意气风发的长子如今也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那冲击还是不小的。
又定定看了眼,躺在那黑色透着些怪味儿的被褥中,脸色青白,瞧着就时日无多的何伯,洛云朝只觉得胆怯,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一条曾经鲜活的性命,一个原本和美的家庭,都是因为他,去而不返,支离破碎。
洛云朝只觉得嗓子干哑,连看都不敢仔细去看一看这一家人的惨况,目光在屋内流转几旬后,才让玄槿将带来的老参奉上,讷讷道:“何伯,孤来瞧瞧你,这老参,你炖着喝,补补身体。”
自觉自己的话说得毫无建树,那瞧着枯柴一样的身体,明日还有没有呼吸都说不准,还要补什么呢!洛云朝话落便未在开口。
何家大郎木然接过了玄槿手中的木盒,涩涩道了声:“多谢殿下。”而后便垂首立在一旁不语。寂静中平添一丝尴尬。就在洛云朝想要落荒而逃的时候,何伯却忽然举起自己干瘦的手臂,嗓子里“呵呵”发出了几声艰难喘息的声音。边上的大儿子忙上前抓住父亲的手臂,“爹,你想说什么?”
何伯示意儿子把自己扶着坐起来。洛云朝却忙说:“何伯躺着说便是,不要起身了!”他是真怕这老人家一口气上不来就这样去了。
可何伯还是坐了起来。
苍白的脸上是往昔熟悉的亲切笑意,“殿下能来看老奴,老奴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殿下十四岁出宫建府,老奴便受皇后娘娘之命任大皇子府的管家,十多年,看着殿下从懵懂少年蜕变成如今可肩负天下的太子殿下,却还是总担心底下人会不会伺候不周,又叫殿下吃坏了东西,穿错了衣衫……如今见到殿下安好,甚是欣慰。”
何伯不说还好,这一说,洛云朝便彻底忍不住了,他也不是天生就是白眼狼的,谁对他好,他是有感觉的,只是他父皇太狗了,常常用一些小恩小惠蒙蔽了他的双眼!
刚出宫开府时,他确实常常因为吃错东西身体不适,最严重的一回,满身都是红疹,高烧不退,要不是玄槿一下子放了半碗血喂他,估计他就那么交代了。打那以后,何伯列了长长几十米的菜单,将自己能吃的食物列出相关菜色,通通列举出来交给厨房,让他们按照一个月三顿不能重复的来搭配。
如此关怀,他却是享受着便利,却对何伯的忠心视而不见,秦意晚栽赃陷害的时候听之任之。
如今真正对自己关爱有加的何伯大限将至,他却忸怩地一声歉意都说不出口,他简直枉为人啊!
洛云朝人忍不住哽咽起来,“何伯,对不起,害了你们一家人沦落至此,都是孤的错,孤已经晓得了,秦意晚心如蛇蝎,孤已经着手在对付她了!孤给你报仇!”
如果可以,洛云朝此时是很想抱着玄槿大哭一场的,可那太丢人,他不敢。
他大半辈子活在一场精心编造的谎言里,尽干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最后孑然一身。回头看来,可真可怜。
何伯大概也是被太子殿下的态度感染,轻轻笑了笑:“殿下言重了。”
“不过殿下能看清楚太子妃的真面目,可喜可贺。如今老奴虽不中用了,但若殿下不嫌弃的话,将我家大郎带走吧,他愿替殿下效犬马之劳。”何伯艰难拍了拍大儿子的手。
何家大郎朝父亲点点头,便走上前,在洛云朝面前跪下,“何明今起认殿下为主,唯殿下之命是从!愿为殿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洛云朝被这突如其来的表忠心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不是太正经了一些!而且刚才不还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吗,怎么这会儿说话中气十足,铿锵有力的!认自己为主这么振奋人心吗,他真有这么英明?虽然他也自认为是,但……
不必如此啊!
况且何家大郎一个年轻人,可比何伯能帮他的地方多了,能拐走何家大郎,他更高兴!
“何……何明是吧,先起来,不用如此多礼。”洛云朝忙把人扶起来。又对何伯连连道谢,“谢谢,何伯,令郎自幼聪敏非常,胸有丘壑,当年若走科举路,想来早已一甲登科,如今去孤府里当个管家,委实屈才了,不如这样,让他先在府中任属官,将来有机会,也好入朝为官,免得浪费了一身才华。不过如今太子府一片混乱,还得劳烦阿明先整顿一番了……”
洛云朝话说的十分客气,亦将如今府上的情形说了一番,表达自己如今确实需要人。何伯也领情,道一句:“但凭殿下差遣。”
“殿下身子受不得累,今日先回去吧,明日老奴便叫大郎自去太子府。”何伯一连说了许多话,,精神已经不佳。洛云朝也不再叨扰,又关切几句便带着玄槿告辞。
出了大门,行至半路,洛云朝忽然发现自己自幼带在身上的玉佩不见了踪迹,拉住玄槿道:
“阿槿,我的玉佩不见了,可能落在何伯家了,咱们回去找一下。”
玄槿闻言又领着洛云朝往回走。天色渐晚,洛云朝深一脚浅一脚地迎着朦胧月色紧紧牵着在前头领路的玄槿。竟有种想把这条路走到天荒地老的冲动。
二人走到大门外,却瞧着方才连盏油灯都舍不得点的贫苦人家,这会儿灯火通明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玄槿未敲门便迅速轻声打开木门,瞧瞧是不是闯入了贼人,未免屋内一家人遭遇伤害,玄槿手脚利落却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
而后洛云朝瞧着屋子里的情形,就好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