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死物未变,可活物终是变了。
晚上,摄政王府。
挽沁苑中。
君衍极为平静的坐着,他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似乎陷入了沉思一般。他忽然偏头看向了身旁的人,问道:“江离,你可还记得这里?”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便苦笑着继续说道:“我脑子糊涂了,你又怎会记得?”
没等到什么别的话,他便极为郑重的继续说道:“挽沁、挽沁,只挽母亲一人以终老,父亲确是一生都只许了母亲一人啊。”
他的身子微微颤了颤,有些严肃的轻声说道:“这是父亲和母亲住过的地方,这里好像还有父亲母亲的影子,可都已经回不去了啊。”
到了现在这般情况,江离再也平静不下来了,立刻小心的开了口:“公子,江离虽未见过老爷和夫人,可江离认为他们定是爱惨了对方。只要公子还在,就一切还在。虽说是回不去了,可公子你是老爷、夫人唯一的挂念啊!”
君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自言自语的道:“是啊,我还在,还有我,还是有我的。”沉默了片刻,他缓缓闭上了眼,又无奈的问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江离想了片刻,有些忐忑的回道:“公子,已经开始了……”
君衍微微皱了下眉,不过很快便恢复了之前的神情,他偏头看向自己身旁的江离,轻声问道:“他想干什么?”
江放什么都不肯跟自己说,他到底在准备着什么呢?
江离:“……”
我要怎么说啊,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连阁主的影子都看不到,我可是一直都跟您啊。
君衍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很是平静的问道:“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会知道的。”
江离的哥哥江即,可是一直跟在江放身边的,他真的认为江离会知道些什么的。
江离连忙解释道:“公子,江离可是真的没有回去过。自从阁主让我跟着您以后,我便一直都在跟着您,从未离开过您的身边。”
您整日都在屋子里呆着,我也近不了您的身啊。但是,我可是真的很听话的。阁主可是救了我和哥哥的命,我永远都不会违背阁主的决定的。
其实也只怪自己太爱说话了,要不是因为自己爱说话,阁主也不会把自己派到公子身边。
君衍没有再追问下去,轻声道:“你下去吧。”
我不想再看到别人了,别人自然也是包括你的,我不需要有人陪着我了……
江离听后立刻就离开了,又只剩下了君衍一个人……
正在离开的江离:公子还是一点都没变啊,还是原来的那副样子。不过,至少公子不会再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了。
江离想的这些事情的确是事实,但是君衍丝毫不在乎他的想法。
在江离离开以后,君衍也起身离开了,他去他原先的那个房间。
他看着和之前十分相似的房间,突然觉得有些讽刺。房间可以变的和以前一样,但是有些东西不可以。
比如曾经的人,比如曾经的事,比如曾经的……
现在只不过是……
君在,心不在。
你是君,我亦是君。你的心不在,我的心亦不在。
已经没有人再关注我的喜怒哀乐了,似乎也没有人再像之前那般在乎我了,现在的我好像已经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了。
……
此后,君衍便成了摄政王。他做了所有作为摄政王该做的事情,该上早朝的时候上早朝,该议论政事的时候议论政事……
而萧裕则好像在刻意接触君衍,但是君衍并没有和萧裕靠的太近,他一直都记着自己的目的。
曾经的他满眼都是萧裕,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孩子了。如今呢,他满眼都是这天下。
父亲说过,君家的人都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
可是……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啊?他应该做什么事情呢?
或者换句话说,他不应该做什么事情。
他好像从来都不清楚该做什么,因为父亲还没有教过他该做什么。
但是,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应该是对的吧。他像父亲那样去辅佐萧裕,然后把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一切都忘记了。
父亲肯定不会喜欢流泪的孩子的,父亲喜欢流血不流泪的孩子。
有时候他真的好想回到十四年前,如果可以回到十四年前的话,他一定去和父亲他们一起去死。如果他死了的话,那就再也不会痛苦了。他不仅可以去陪着父亲他们,还可以彻底的远离萧裕这个人。
但是,他还不能死。
为了萧裕,为了江放,他要活着。
可是,活着好累啊……
萧裕感觉到君衍似乎不愿意靠近他,他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
他怀疑君衍是不是听到了些关于他的不好的话,所以才不愿意靠近他。他迫切的想知道原因,所以他派人去查扶风镇的事情。
但是……
他只能查到君衍在扶风镇出现过。
作者有话要说:
萧裕,萧是萧,裕是裕;君衍,君是君,衍是衍。
衍、裕本为同义,他们该都是君的,却变成了君臣。
这君臣之下,似乎注定了,君不君、臣不臣。
* * * * * *
宝贝儿们,看文愉快。
第6章 亵渎
这日夜间,御书房内。
萧裕依旧是那副样子,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他的手里拿着一根狼毫笔,不停的在纸上画着什么。
桌上有一幅正在完成的画像,旁边还有很多幅早先完成的画像。
这还未完成的画像与之前的最明显的区别便是,之前的画像画的均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而现在的画像上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大人。
画像虽然还未完成,不过也不难看出一点,那一点便是画中人的脱俗。那画中人明明是一个男子,长相却比一个女子还美。虽然他的长相当真是极美,但是身上却没有一丝女气。
此时的萧裕与之前的形象略有不同,他穿着一袭黑衣,身上满是狠厉的气息,那无形的狠厉中还多了些恣意张扬。
他天生便有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不自觉地给了人一种极重的压迫感,使人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
“暗一,可有进展?”他突然笑着轻声询问,语气极为慵懒,笑里还带着些嗜血的感觉。
“已经有了些许眉目,我们打探到君衍公子曾在扶风镇出现过。而且君衍公子好像是应师父之命前来寻亲、认祖归宗,正是那时恰好碰见了丞相,所以便随着丞相一同前往京城。”暗一认真的回道。
“师父??”他极为茫然的问道。
小衍的身边还有别人,他的身边怎么可以有别人,那个别人还不是他萧裕!
暗一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回道:“应是一位名为清月的男子,据说该男子自幼便抚养君衍公子。前不久,君衍公子十八岁生辰时,他把君衍公子的身世告知了君衍公子。君衍公子知后,便拜别其师清月,随后前往京城。”
他有些疑惑的问道:“此事可当真?”
这个结果好像有些奇怪啊,难道这些东西是真的?他总觉得这些似乎是假的,根本就不可能是真的,他觉得他了解他的小衍。
暗一想了片刻,回道:“不知。这些均只是打听到的明面上的东西,其真假是无从考证……”
听到这些话,他嘴角一勾,冷笑着说道:“那便是说这消息有可能是假的了?!”
暗一沉默了片刻,回道:“暗阁只能打听到这些,其他的消息像是被人隐藏了一样,根本就无迹可寻。并且,这消息似乎像是特意放出来的,为的便是君衍公子来京有缘由。”
“既如此,把人都撤回来吧,派去扶风镇看看。朕倒是想看看,这扶风镇是否有清月此人。”他淡声说道,脸上也看不出喜怒。
暗一:“是。”
随后暗一便离开了这里……
黑夜中,那黑衣男子站在御书房的窗前。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了刚刚的狠戾,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温柔。
他的嘴里不停的喃喃道:“小衍,你、究竟是想要什么呢……”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只希望你不要离开我。
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呢?这十四年来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你的任何踪迹?
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么我就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我不管你对我怎么样,我只知道我想要跟在你身边。
……
翌日,早朝。
“诸位爱卿还有何事要报。”萧裕十分平静的说了这句话,但是一点询问的意思都没有,他根本就不想再看在这些大臣了!
在他的眼里,眼前的这些大臣(除了君衍)都是麻烦。他看见那些大臣就觉得烦,更不想再呆下去了。
朝堂上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开口了。
众大臣都听出皇上的不耐烦了,压根不敢说话了。他们当真是还有事情想禀告啊,可是皇上根本不想听了啊。
当初皇上刚登基的时候,有几个大臣只是在早朝时进言反对皇上的决策,然后就被皇上给杀了。
皇上只一剑就杀了那几个大臣!
众人连剑出鞘的声音都没听见,那几个大臣的身体便一个接一个的,突然倒在了地上。那几个大臣死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满是难以置信。
才九岁的皇上持剑而立,神秘强大、杀伐果断、冷酷无情!那一时间,众大臣全都浑身出了冷汗。甚至,有些胆小的人,因为太过恐惧浑身都开始颤抖。
不愧是萧家人,仅仅九岁,这手段已经足够让人震惊!
看着那持剑的手!
那双白白嫩嫩的手,还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呢,仿佛稍微靠近一点就能闻到血腥味!
后来众大臣大都不敢再随意挑衅皇上,也就没有再见过皇上拔剑杀人的身影。但是,偶尔会有几个不知死活的。
那些不知死活的人不是被革职抄家,就是被送进牢房,又或者……
反正下场是很悲惨……
不过幸好的是,皇上是个明君,还好不是昏君……
君衍见没人说话了,他微微甩了甩衣袖,拱手准备开口:“臣……”
可是就在这时,他的声音却被萧裕硬生生的打断:“既然无事,那便退朝吧。”
说完这句话,萧裕便准备起身离开了。
君衍正沉浸在刚刚自己未说完的那句话中,他还在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办。正在他想着那件未说出的事情时,他突然被还未离开的萧裕吓到了。
萧裕不仅没走,还突然看向了君衍,然后轻笑道:“摄政王……”
说完这几个字就再也不肯说了,好像在等着君衍问他。
君衍愣了一下,猛地抬头看了萧裕一眼。他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萧裕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
他想了想,随后低下了头,摆出了一副“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的样子。
看到君衍的举动,萧裕心里有些痒痒的。沉默了片刻,他语气懒懒,继续说道:“摄政王随朕来御书房一趟。”
正在离开的萧裕呢?他的心里非常开心!
他心想:小衍可是个谪仙般的人呢,若是偷偷的瞧上一眼便觉亵渎,我可不能随意亵渎小衍。
但是不可以亵渎,应该可以……
我光明正大的瞧上几眼应该没事吧,我再做些别的小动作应该也没事吧。
愣在原地的君衍:“??????”
萧裕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难道是中邪了不成?
君衍真的很奇怪,萧裕这是要干嘛?我只是要跟他说那江南的事情而已,他把我叫到御书房干嘛?
认真思索了片刻,君衍努力的清了清嗓子,看着萧裕离开的背影道:“是。”
然后,君衍就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御书房了。
殿中的众多大臣表示:呵,摄政王胆子真大,我们可不敢去御书房。皇上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永安候齐淮表示:自家的孩子,我已经习惯了。但是萧裕怎么会这么做,他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把君衍拐到御书房了?
丞相顾越表示:皇上这是要干嘛,为什么让摄政王去御书房?皇上要对摄政王做些什么吗?我的救命恩人不会没命吧!
早朝后。
萧裕坐在御书房里,十分耐心的等着君衍。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脸上满是怪异的笑意。
没错,那是怪异的笑意。
他觉得啊,小衍可真是“调皮”呢,都不理自己那么久了。
既然小衍不肯理自己,那自己就去主动理小衍。小衍既令自己朝朝暮暮,又令自己心心念念。
而君衍呢?在众多大臣关怀的目光下走出了大殿,开始向御书房走来。他真的很不解那些大臣的目光,他这又不是去死?
君衍走到御书房后,很认真的给萧裕行了礼,然后很自觉的没有开口说话。
萧裕是君,他是臣,他们二人总归是君臣有别。他十分耐心的等着萧裕开口说话,可是却……
萧裕没有和他说话,却看向了外边,还大声道:“都退下吧,摄政王留下。”
听到萧裕的话,外边的那些人立刻就退下了,那退下的速度跟逃命有一拼。
什么太监啊、宫女啊,他们都是十分识趣的。皇上现在的意思明显的不行,就差在脸上写上“我要和摄政王单独相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