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祁懒得喊,也喊不出来,就等着越景行带人过来。
阳光直射下来,带来一阵温暖,以及周围的血腥气,开始不断的上涌。
另一端,宋清时遍寻不到人之后,就又回到了小县城里。
正觉得询问守城官,是否见到,从前总和他同进同出的人。
守城官对这些常来常往的人,都格外有印象,毕竟小城镇不大,常来常往的就那些人。
但今日确实未见到严祁出城,摇头说:“今日出城的人中并未看到他,我若是他坐着马车,我们也并不知情。”
宋清时从怀里掏出几文钱递给他。
刚一进城,就看到正打算出城寻他的夫子。
夫子手中拿着封信,见他过来立刻将书信递交给他,“这是为小童把我转交给你的,你也别怨他,孩童觉多,误了些事情。”
宋清时接过书信,信纸外侧写着严祁两字,用的还是他所教的字体,唯独尾部尖端的锋利是他个人风格。
快速打开,里面内容简短,就写了事发突然,以及回来后的偿还。
即便未见真人,宋清时也能想到写信纸当时是用着怎样的表情。
得了信纸之后,宋清时勉强放下心,可不安仍旧笼罩着他,没有道理的让人心慌。
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放进怀里,又连忙追问夫子,“那小童现在何处,可有传什么话。”
夫子摇头道:“什么话也没说,也没说家住何方,将东西塞到我手里,让帮忙转交,又说明原因后,哭哭啼啼的就跑了。”
叹了声气道:“我知你着急,不然也不会来返两趟。”紧接着又劝他大度些。
宋清时不想大度,也不想原谅,就想小鸡肚肠的记恨那个小童,没有及时的将书信递交给自己手里。
严祁将书信交给他时,定然是百般叮嘱,他在县城里往返数趟,书院更是来了不止两趟。
书信所传达的所幸不是什么大事,可若真是救命的书信呢?自己是否就会错过这么长的时间。
万一严祁有危险呢。
宋清时低落下去,他向来以那些清风高洁的君子为榜样,其实他在严祁身上从未做到过这一点。
大概情感方面上从来没有人可以做到十全十美,所有人都是自私的,是带着自我利益而存活的人。
夫子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沉默着进行抗议,“别多想了,既然得到了消息,就抓紧回家吧。”
得到了严祁的消息之后,宋清时拜别夫子,赶回谢村,和里正说明一切。
里正见他就这样来回走了整整两趟,八月末的太阳,虽不是最毒的,可也能热的人头脑发昏。
宋清时已经起了一些红色的小疙瘩,在白皙的脸上格外的显眼。
带着人就要回家里先降降温度,别把身子弄坏了。
宋清时不习惯和任何人这样接近,行礼婉拒,“两个村子离得并不远,走回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多谢里正了。”
里正留不住他,就让他拿着蒲扇走,路上至少能挡挡阳光,结果也被婉拒,偏偏对方说的振振有词,有理有据。
直到人走之后,里正才挥着蒲扇,打算去叫村民回来,一路上越想越不对劲,然后突然敲了下自己的头,这俩孩子其实说不出的相似。
都好像在和其他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严祁比宋清时好一些,只要接受了他银两的人,他都会愿意接近一些。
不像是宋清时,既不想主动与你交好,也不希望你来主动和他交好。
“两个孩子防范心都挺强。”
宋清时回家的时候,宋小九正郁闷的挂在门前的栅栏处,看见哥哥回来之后立刻蹦了下来,小跑着跑过去。
“哥哥你回来了,合欢花呢?娘买了好多白糖,说这一次的糕点一定要做的香香甜甜的,我馋的要命,娘也没给我吃一口,等桂花糕出来了,我一定求着祈哥哥给我吃一整块!!”
宋清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今日约定好了去采摘合欢花的。
宋小九:“哥哥,你们该不会忘记了吧?那我们不是就只能等过两日了吗,到时候就不好吃了。”
合欢花最好的花期就是这两日,若是过了时辰,可能就会影响口感。
严祁那么爱吃糕点的应该会很在意口感,等到他回来直接有糕点吃,应该也会开心。
“你课业课做完?”
宋小九苦丧着一张脸,“哥哥,你不能一回来的时候,就问这些让小九难过的问题。”
“嗯,你去准备一下,等下和哥哥一起去采摘些合欢花回来。”
宋小九听到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呆若木鸡,哥哥怎么突然不惩罚他了?
生怕哥哥反悔一样,快速的跑回屋里拿上他专属的小篮子,就又跑了出来。
“哥,我们出发吧。”
宋清时嗯了一声,宋氏将手上的水甩干净,来到宋清时旁边询问道:“今日不是和严祁那孩子一同去的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宋清时摇头,将怀中贴身放着的书信取出来,“他今日有急事离开的突然,留了信给我。”
宋氏平日里话便少,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哄她的清时。
在宋氏开口之前,宋清时突然道:“娘,我想这次他回来之后,无论是否心悦我,我都想向他坦明我的心意。”
“为何这么突然?”
宋清时睫毛垂下,即便没有表达出任何的情绪,可也让周围的人感觉到了他的难过。
“从前总以为时间有很多,可以慢慢来,直到今日我突然找不见他,我才发现时间其实不等人,一刻也不能耽搁,若他消失不见了,我就连找他的方法都没有了。”
第二次去县城找人的时候,宋清时其实想了很多很多。
他被惯坏了,被惯的只要一回头看不见那人,就会陷入到无限的恐慌当中。
宋氏一向支持他们两个,不然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无视他们两人相约出去,傍晚回来。
这事若是发生在宋小九身上,宋氏可能还得劝他一下。
可清时有自己的底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反倒还需要她这个娘亲劝着他勇敢些。
“试试吧,万一成了呢。”
宋清时突然翘起一下嘴角,整个轮廓都好似生动了起来。
“谢谢,娘。”
宋小九都已经走出去半里地了,一回头他哥哥还在原地,气愤的跑回来,“哥!说好了去采摘合欢花,要是再不去的话,那些好的就都被别人给抢走了。”
宋氏笑着抚摸他的头,“我在和你哥哥说人生大事,小孩子别着急。”
“可是采摘合欢花就是我现在的人生大事啊!你们什么时候能够说完啊?”
宋清时用力的捶打他的头,“没礼貌,长辈在说话时,你需要在旁边静静等候,而不是咋咋呼呼的。”
再一次被殴打的宋小九老实,还以为今天不会被打了。
——
神都官路上,修复液将身上的伤口恢复完后,开始进行自我分裂造血,严祁总算缓过劲儿。
唯独喉咙上的伤恢复的慢,说话也还沙哑刺痛。
缓慢的站起来,从地上随便拿了把长刀,用手弹刀面,发出清脆的鸣叫声,是他目前所看到的最好的材质。
远处马蹄声响起,严祁不算着时间,应该是越景行带人过来。
真拉后腿啊...
这要是等他带人支援过来,尸体都得凉透了。
越景行一路策马过来,就看见站在人群中,浑身血迹斑斑的严祁。
瞬间回到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也是差不多的样子,只不过缺少了个漂亮的少年。
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他走的时候可是有几十号人围堵他的,并且腿部受伤...
呆愣愣的下马,靠近他后问:“你怎么还活着?”
严祁:你很希望我死??
也就是他嗓子说不出话,再加上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不然一定骂死他。
越景行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他脖颈处的异样,担心周围还有危险,带人上马车后,快速朝着神都回去。
路上跟严祁详细的诉说陛下目前情况。
火铳被偷之后,周围已经加大警戒,可还是架不住小老鼠,到处乱窜,使用偷到的火铳十米开外射伤女皇。
现如今高烧不退,情况危急,已经紧急调了,京城那边的太医过来。
严祁安静的听着,他的确有办法救,半瓶的修复液足够恢复大半的伤,不过需要有一个名义,将东西拿出来,并且领到些功劳。
跟着越景行混,三天饿两顿,剩下一天还被连累四处流浪。
进入神都后,就立刻被接到行宫处,越岚裳整个人要比第一次见时憔悴许多。
脾气也越发暴躁,仅仅因为一个侍女,走路声响过大,便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越岚裳见到被接过来严祁,脸色几经变转,最终并未说什么话,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去照顾女皇。
跟在越岚裳身后的男人,尖细着嗓子,面带笑容,和事佬的样子:“她脾气一向如此,并不是针对谁。”
严祁已经见过一次,大体了解,跟着逛了一圈之后,喉咙大半修复完整,唯独说话时略带一丝沙哑。
不想说话,干脆用手指了指喉咙上的伤,对着对方点了点头。
男人不动声色的观察一下,微微一笑,便也跟着越岚裳那个方向离开。
人彻底消失后,严祁转头询问越景行,“你可知道何时才能够回去?”
越景行:“陛下何时醒,大约我们才能知道,何时能够离开。”
“你要是担忧你那情郎担心,我可派人再传信一封,将人一同带过来。”
严祁挺喜欢情郎二字,听上去两人的关系就一定不清不白。
“不必。”他两日内不一定会让女皇康复起来。
越景行指着他的喉咙问:“你这伤这么快就好了?你要是不需要大夫为你诊治的话,我就让他跟着我走了,这腿摔了一下,现在还有点疼。”
严祁给了他个眼神,回房间休养生息。
越景行问身边的人,“你看懂刚刚那个眼神什么意思了?”
“回王爷,小的眼神从小就不好使。”
“行了,退下吧。”
休整一日之后,严祁顺着行宫走了一圈,即便在后世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也不得不感慨这个时代的奢侈。
随处可见的东西都华丽的令人赞叹,随手在树上摘下一颗果子,被路过的侍女看见之后连忙拦住。
“这棵树价值千金,上面的果子未经过允许,是不允许采摘的,不过好在你只摘了一个,那次就算了,下次一定不要再采摘了。”
严祁用袖子遮盖住摘的六七颗果子。
等人走了后,继续在整个行宫行走,越岚裳保密工作显然要比他这个弟弟做的好。
即便行宫不大,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女皇居住的具体位置。
严祁此次也不是寻找女皇,沿着行宫的边边角角找了一圈。
果不其然,在一些隐秘的角落处发现了些标记,仔细牢记下来。
他们就不可能放过这次好机会,第一次失败,就必然会快速展开第二次。
从早守到晚,果不其然,查到了他们的踪迹。
一路跟着来到某处行宫位置,里面只有微光晃动,看上去不过就是间破旧不堪的房屋。
路线显然是设计过的,避开了所有的守卫军。
严祁跟在他们的身后,完美的融入其中。
但凡此刻,这些人被捉,严祁都能被当做同伙。
等到这一群人落地之时,严祁立刻摇响准备好的铃铛。
巨大的声响将周围警戒的人吵醒,房间里的火光顿时熄灭。
越岚裳提着软剑出来,身上的衣服还是第一日时所见的那件,脸上的憔悴更加明显,显然是一天一夜未曾睡眠。
周围也快速的围过来一群侍卫,显然是早就做好了防范的准备。
越岚裳一直守在房门前,任凭那些人如何攻来,也未动过一步。
严祁心中暗叹,她绝对是所有皇子皇女里最孝顺的那个。
眼见着下面的人即将被全部剿灭,立刻跳下夺过其中一黑衣人手中武器,随手将一人斩杀。
其中一黑人竟直接突破了她的防御,快速冲进房间。
严祁看越岚裳虽阻止了下,并未着急,立刻明白房间里的并非真正的陛下。
恐怕做出也是个迷雾阵。
等事件平息下之后,越岚裳目光带着审视的看向严祁。
严祁也不瞒着,干脆将今日所有的行动全部汇报出来了。
越岚裳越听眉头越皱,行宫里的人都是她亲自安排进来的,竟然也有细作在里面。
接着就是一位白胡子老头从角门过来,面露难色“陛下身上的伤口迟迟未痊愈,又有化脓的症状,刚刚又受到惊吓之后,更是浑身抽搐起来,现在的情况异常不妙,即便回到京城,臣也束手无策。”
越岚裳常见顿时抵在他的脖颈处,面带怒意,“你再说一遍。”
太医顿时被吓得双腿跪地,颤颤巍巍的,可他仍旧没有说有能力挽救,高热不退,在古代本就是个要命的病,更何况,如今已经开始抽搐。
越岚裳开始原地转圈,最后站住,语气坚定,“若是女皇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唯你们试问,无论要什么药材,珍稀物品都可以。”
太医:“可能我们能力有限,不如向外寻找有能之士,民间偏方良多,一定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