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汉子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人说话这样不留情面,话里的意思是来怪我们不帮忙?当时他那个浑身是血的模样谁看了不害怕,也就是周禾傻才把麻烦揽到了自己身上。
眼见他把汤药倒在了碗里,端着药渣抬脚走过来了,男人身材高大,眼皮半垂,都说鼻梁高的人面相凶,此刻端着一张脸,十足的压迫感袭来,瘦小汉子身子紧绷,下一瞬整片后背都被汗湿了,“你…你要干嘛,不帮就不帮,还想打人不成!”
“让一让,屋里有病人在休息,你们太吵了。”
江现离冷嗤一声,说完就倒了药渣抬脚走向院内,“柳儿,回屋了。”
“砰”的一声门响,把人们的视线隔绝在外,几个汉子浑身骤然放松下来,缓过神来才啐了一口,“呸!还敢跟老子拿乔,要不是我们村收留他,他早死在外头了!”
“别气了,对付这种人不能来硬的。”一旁被称作李二哥的人闷闷开口:“你听说了吗,村长说上边下来新规了,要查人头划田地,周家啥情况村里都知道,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你的意思是周大伯又要…”瘦小汉子挑挑眉,“当时是周家两兄弟定的约,周老爹没了一年多了,周禾都没吭声,他那老实性子敢去争吗?”
“又不用你操心,我们只管看热闹。”
几个汉子又望了望院子里的熊皮熊掌,舔舔唇遗憾地离开了。
门外安静下来,屋内周禾睡得安稳,老大夫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地喂完了一碗药,也不见周禾醒来。
“大夫,他没事吧?”
“吃了我的药自然无妨,约摸酉时就能醒了。”老大夫收拾好药篓,不忘提醒:“柳儿这么小得按时吃饭,周禾醒不过来你可别饿到孩子。”
江现离道:“一会儿我去熬粥。”
老大夫闻言看向他的目光有一闪而逝的惊讶,他诧异问:“你还会做饭?”
没等到他的回答,江现离已经伸出胳膊做出了请的手势准备送客了,“您慢走,明日麻烦您再来给周禾诊脉。”
“不用你提醒,你小子照顾好病人就行了。”
送走了老大夫江现离摸摸周禾露在外头的手,温度降了许多,他掀开被子一角把那只手塞到了被窝,又把被角提到了下巴,只露出泛着薄红的小脸。
感染风寒的人出些汗会好的快一些。
做完这件事他才拍拍手道:“柳儿饿了吗,晚饭吃粥可以吗?”
柳儿一直没出声歪头趴在床檐靠着周禾的肩膀,蔫蔫地回他:“柳儿不挑的,叔叔会做饭吗?”
这话成功的把他问住了,他记忆里第一次做饭就是早上的烤鸡,回想当时周禾的表情应该不算难吃吧,江现离对着孩子不想撒谎,老实回答:“我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柳儿表情be like→:)
第18章
周禾睡梦中感觉自己闷在一个蒸笼里,浑身都湿透了,他想抬手擦擦汗,胳膊却不听使唤,挣扎了一会儿汗珠渗到了眼尾,轻微地刺痛传来,他偏头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呼!
还好只是梦。
他脑子里的晕乎劲儿退了些许,这会迷迷糊糊的睁眼就见屋里只有一丝烛光,床边人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一部分光亮,在烛火的映衬下分外模糊。
外头天已经黑了,江大哥还没睡,是在守着他吗?
“江大哥,什么时辰了?”
他鼻子闷,本就绵软的声线听起来更加细弱,在安静的屋里突兀的响起。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江现离坐在床边闭眼假寐,怀里的柳儿后脑靠着他的胸膛,左手攥着他的一根手指,右手拉着周禾的被角砸吧着小嘴已经睡熟了。
见周禾不回答眯眼好像在辩识什么,江现离俯身凑近冲他道:“柳儿不放心你,非要坐在这里等你醒过来,你睡了一日了,先起来喝杯水好吗?”
周禾下巴尖半掩在被沿下,扬起干裂的嘴唇哑声道:“麻烦了,我怎么一觉睡到了现在,对了江大哥你们吃饭了吗?我去煮点儿粥吧。”
说着他就要掀开被子下床,下一瞬被角就被江现离的大手压住了,手指竖在唇中:“嘘。”
柳儿嘤咛一声揉了揉眼,半梦半醒间看到爹爹冲自己笑了笑,才放心地又阖上了眼,呢喃:“爹爹醒了。”
等他睡熟江现离才抱他到小床上,盖上了被子。
“你躺着别动,我去拿粥。”
周禾微怔,江大哥会做饭?早上的那只烤鸡味道可是不敢恭维。
他直起身子靠在床头,柳儿就在旁边的小床上翻了个身,脸上泪痕未消嘴里还在喃喃着“爹爹”。
又让柳儿担心了。
周禾目光柔柔地望着他,心头一片酸软。
江现离端着碗回屋时就见周禾盯着小床的方向,沁凉的月光从窗外投射下来,屋里烛光摇曳,照得他冷白的皮肤暖融融的,仿佛玉质一般,额角上那一点点瑕疵也不见了,唇下的小痣倒是更显浓郁。
寂静中,他开口:“我煮了粥,你喝一碗垫垫肚子再睡。”
“谢谢。”
周禾回过神来接过粥碗,粗米煮的粥不如白粥细腻,米汤变成了黄色,他舀了一勺刚送入口中,就觉一股糊味儿直捣味蕾,米粒中还混着几块黑锅巴,他囫囵咽下一口抬眸,触到了江现离暗含期待的目光。
“好喝,真不错。”
他说得没底气,也不敢和江大哥对视,低头快速喝光了一碗,末了抹抹唇角就要下床刷碗。
江现离适时接过,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脸:“周禾,原来你也会撒谎。”
撒谎?什么撒谎?
周禾不解,酡红着脸,面露懵懂。
江现离知道他是软性子也不会拒绝,一看他这副神情,也不想逗他了,他叹了口气:“这粥明明又糊又涩,你却说好喝,不是撒谎是什么?”
“我…你别打趣我了。”周禾被拆穿,耳根隐忍不显的血色随即上涌,冲得他脸颊发烫,转移话题道:“明日我好了就能做饭了!对了江大哥,打回来的猎物怎么办?”
“王大牛明日要去镇上赶集,我和他同去,有他帮忙就能把那张熊皮卖个好价钱。”
周禾点点头,脑子烧了一日思维也不活跃,听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过了片刻就听他道:“柳儿也跟着我一并去,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江大哥,你带他方便吗?”
“怎么,怕我把他拐走?”头顶传来一声哼笑,江现离扯过被子覆在了周禾肩头,“别想了,睡吧,今晚我带柳儿睡。”
周禾到底精神头不足,虽然退了烧但脑子里晕晕的,他后脑挨上枕头圆眼也听话的阖上了。
屋内熄了烛火,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阵,彻底安静下来。
翌日,王大牛夫妇拉着牛车去了镇上,他们的猎物多,狍子,野兔野鸡装满了四五个背篓,不过这些拢共一起也卖不上江现离一张熊皮的价钱。
王大牛艳羡的目光一直盯着江现离的背篓,大牛媳妇儿笑着打趣:“当家的,你再看一会儿,那张熊皮都被你盯出窟窿了。”
“嗨,我这不是羡慕吗!”王大牛挠挠头,憨厚地笑,“江兄弟,我们家打猎这么多年,只有我爹在世时候猎到过一头熊,到我这辈儿可没这运气了,你头次上山就碰到了大家伙,可不得让我们大家伙眼馋呢!”
江现离面对恭维的话脸色也没变化,不忘感谢王大牛,“多亏了王大哥帮忙,依你看这熊皮能卖多少银子?”
“哎呦,你这张皮毛色顺滑,也没有别的伤口,称得上是上等毛皮了,前阵子隔壁村李猎户猎到一头熊崽子还卖了三十两呢,你这头成年的熊起码这个数。”
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伸出五指冲他比划比划,“卖不到这个数那就是亏了,咱们做生意的可不能干亏本买卖。”
“我知道了。”
江现离脑中迅速闪过一道白光,还没等捕捉到转瞬便消失不见了。
生意人吗?
到了集市上,几个村的猎户都聚在一起摆摊,把各自的猎物摆好,方便客人们挑选。
柳儿抱着小马扎坐在江现离身后,伸手拽住他的衣角奶声奶气问,“江叔叔,我爹爹一个人在家没事吧?”
“柳儿别担心,我给你爹爹煎了药,他睡醒就看到了。”
江现离一边安抚柳儿一边铺开了那张熊皮。
还不到一刻钟,摊子前围满了人,“你们看这张皮毛色咋样,钱老板不是说要再收一张,你们猜会给多少银子?”
一位看热闹的汉子大咧咧问:“兄弟报个价吧!”
没等江现离开口,另一人接话,“我看起码五十两!”
“我看值!”
江现离放松地立着扫视人群,哪些人是目标顾客哪些人是来凑热闹的,他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心里有了谱,淡淡地说:“昨日下山时有位富商要花八十两买我这张皮,不过现银没带够,他和我约定今日到集市上交易,既然大家伙感兴趣,不妨说说自己出的价吧,低于这个数我可不卖。”
他事不关己似的说完就坐在了马扎上,手肘放松地撑在膝盖上,静静地看人们交头接耳的讨论。
“八十两可不少了!我有这心可没银子啊!”
“那张皮确实不错,若是五十两我也想收了!”
“哎,钱老板还没来嘛,过会儿可被人买走了!”
几人说话间多次提到钱老板,江现离不动声色地听着,果然半刻钟后人群后头走来一个穿着富贵的老者,江现离一眼就认出他是在不远处茶棚喝茶的人。
原来在那儿等着呢。
买家来了。
老者转转眼珠随意扫了几眼问:“小兄弟这张皮有主了?”
语气听着轻松,但目光一直粘着那张熊皮,任谁见都是满意地不得了。
“老先生也想要?”江现离换了个姿势坐着,“我说过了,少于八十两不卖。”
“做生意别这么死板嘛,你说得富商如今也没来,莫不是被诓骗了?这熊皮卖给我岂不是正合适,我也出八十两,怎么样?”
“老先生出手大方,大家伙见识了,不过…”
江现离顿了一下,不慌不忙道:“同样的价格我卖给你,岂不是失了信誉,若是价高者得,也算合理,我看我还是等那位富商吧。”
“你这年轻人,心眼还真多!”
钱老板一敲拐杖,半眯着眼看着这男人,他也知这人在抬价,但是那张皮确实是上品,不甘心就这么放走了,罢了,就顺他的意!
“你说个价吧!老夫我今日就当买个趣儿!”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顿时爆发一阵呼声,江现离轻扬唇角,扭头过去和他对视,云淡风清地开口:“一百两。”
看热闹的人一阵唏嘘,这样的价格也就是钱老板出得起。
钱老板差点懵了下,一时拿不准这个年轻人的身份,这里的猎户都憨厚实在,哪有这样狮子大开口的,一口价要到了一百两!
只是刚才已经夸下海口,这会儿也没颜面反悔,只能咬紧了后槽牙,“成,我买了。”
江现离把熊皮卷了几下,一手接过了元宝顺手塞到了柳儿怀里。
熊皮就在眼前,钱老板挪了步子看了眼摊子周围,“你帮我装好吧,今日没带小厮,装那个背篓里正合适。”
江现离按他的要求装好了皮毛,钱老板刚要接过,就被一只手拦住了,“一百两是熊皮的价格,背篓要另付我二十文。”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江在线哄抬物价
第19章
卖完了熊皮,江现离不再耽搁,单手抱着柳儿拎着剩下的熊掌去了药铺,同样的,价高者得。
柳儿怀里装揣了两锭元宝和四十两银子,双手紧紧捂着小布兜靠在江现离颈窝,小心翼翼地问:“江叔叔,这些钱都是我们的吗?”
“都是你爹爹的。”
江现离边走边看,不远处就有一家点心铺,他攥着卖背篓的二十文钱走了过去,“柳儿想不想吃蜜饯?”
这种稀罕吃食柳儿只见大壮吃过,他咬咬嘴唇小幅度地点点头,目光顿时被点心吸引。
二十文钱只买了两小包蜜饯,柳儿不舍得吃塞到了钱袋里念叨着带回家给爹爹。
“柳儿是乖孩子。”
回程的路上,王大牛夸道:“江兄弟你这法子真是好,一张熊皮足足卖了一百两啊,我看你命里带财,倒是成全了周禾!”
江现离面上心如古井,心道:一百两算多吗?
他缓缓磨挲着颈间那块血玉,前几日梦里又梦到了那个被叫娘亲的女人,她嘱咐:“离儿,你一定要收好这块玉,切记不能交给你爹。”
梦里的他没出声,又听女人道:“有它在,咱们家的家产都是离儿的谁也抢不走!”
女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江现离听不清,再次陷入了黑暗。
这块玉或许是传家宝吧…
山景村村头人群熙熙攘攘,村民们都聚在了空地上,见王大牛的牛车回来了,村长招呼:“大牛两口子还有周家的人都过来,我有事儿要说。”
“哎!我们送了东西就来!”王大牛不敢耽搁急忙赶着牛车回家。
“当家的,村长要说啥事?”
“约摸是划田地的事儿,村里人早都传了要按人头分地。”
“有这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