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现离:“没事,我细心,以后我当爹!”
第16章
山中天气多变,夜里电闪雷鸣雨花四渐,清晨云层散去,雨过天晴。
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撒下几缕,落在山洞口,草垫上的周禾眼皮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这一夜他睡得不安宁,曾经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在梦里纷至沓来,被老师惩罚的,被孤儿院的孩子欺负的,梦里的人看不清脸,但那些声音萦绕在耳边,像是一只冰冷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后颈,让他怎么逃也逃不掉。
周禾嘤咛出声,却挣脱不了梦魇,恍惚间眼角落下一滴泪,下一瞬被人轻柔地抹去了。
许是感觉到身边有人陪伴,直到后半夜他才摆脱了噩梦渐渐睡熟了。
外头天色转晴,山洞里也亮堂许多,周禾揉揉眼就见江现离立在洞口,手上拎着一只拔了毛的野山鸡,他只穿着一条外裤,上半身□□着,肩阔腿长,肌肉精悍,单是背影就极具野性,侵略感十足。
一大早就看到这副景象,周禾圆眼微怔,困意没了大半,脑子也清醒许多,他撑起身刚要开口,江现离先他一步回头:“早。”
“早上好。”周禾坐起身才发现身上盖了一件江现离的外袍,他耳根悄悄红了,诧异地问:“江大哥,你的里衣呢?刚下过雨天凉别受了寒。”
“早上我出去周围转了一圈,里衣被露水打湿了,在外头火堆旁晾着。”
江现离丝毫不避讳,裸着上身叫他出去透透气。
山洞旁有一条小溪,那只野山鸡被他分成两半洗干净,穿了一根树枝架到了火堆上,不一会儿就飘出了食物的焦香味儿。
周禾伸了个懒腰,深深吸了一口山间的空气,翠绿的叶子澄净的溪流,一阵阵叽叽喳喳的鸟叫传来,眼前是那样恬淡宁静,昨夜的狂风暴雨仿佛只是在梦里的场景。
“好香。”
“江大哥,现在什么时辰了?”
周禾在火堆旁蹲了一会儿只觉眼睛发酸,默默挪远了一步。
江现离把烤鸡翻了个面,用刀割了几道方便烤熟,头也不抬道:“辰时了,我们吃完去看看陷阱,然后和王大牛汇合。”
“昨夜下了这么大的雨,野兽们会出来吗?”
周禾按捺不住好奇,盯着架上那半只烤鸡笑说:“这只山鸡也肥硕得很,看来平时没少捕食,柳儿那几只小鸡可长不到这么大。”
“我看小家伙喂得不错,秋天就能下蛋了。”
说话间鸡肉已经烤熟了,没加任何调料自然味道不算好,但足够裹腹了,江现离撕下一只鸡腿递给他,又片了几片鸡胸肉,犹豫了半晌才说:“昨晚你一直在说梦话,定是睡得不好,我们一会儿早点儿下山,别让柳儿担心。”
周禾垂下眼捧着鸡腿轻轻点头,余光暼见他嚼了几口微微焦糊的肉。
饭后,江现离把另一半没烤的鸡用叶子包好,放在了周禾的背篓里,打算带回去给柳儿尝尝。
他穿好衣服灭了火堆,沿着昨日留下的记号带着周禾去了那处废坑。
山路上泥泞不堪,各种野兽的脚印重重叠叠乱作一团,周禾不禁攥紧了绳子,心道这里确实不安全,一夜过去竟然这么多野兽都出来活动了。
快到陷阱处才见周围一片脚印,遮盖的叶子已经不见,定是有猎物掉了进去。
江现离伸出手拦住周禾,“你站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周禾眨眨眼,“江大哥小心!”
坑内没有一丝声音,江现离轻声走到坑边就见搭好的树枝和野草都被压了下去,一只成年的野熊侧仰着肚子抵在三根尖利的木刺上,渗出一片血迹,厚实的熊掌下压着一只野兔。
这一趟真是没白来。
江现离勾勾手招呼周禾过来看看,山里多是山鸡和狍子,猎户们常打得也是野鹿野兔等小猎物,碰到野熊的机会很少,没想到他们头一次上山运气就不错。
“江大哥真厉害!”周禾惊讶地望着坑底,“不过…它这么大我们怎么带回去?”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野生的熊,周禾不禁多看了几眼,江现离两指撑着下巴思索片刻道:“我们只要熊皮和熊掌,去镇上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上次他们去镇上时他的眼睛还没恢复,只是听人谈起过有段日子没见猎户来卖熊皮虎皮了,既然有商人来买那就卖的出去。
江现离准备好刀和匕首跳下坑去处理猎物,周禾胆子小见不得血腥的画面,他站在草丛周围,边挖菜边等。
鼻尖嗅到一阵阵血腥气,起初没在意,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周禾低着头渐渐地脑子发晕,眼睛酸胀地不停流眼泪,早晨在山洞里就有轻微的症状,这会儿显然加重了。
上次得风寒时周禾在床上躺了四日,印象格外深刻,此时的状态好不到哪里去。
他暗叹自己身子骨太差了,不仅耽误干活还得花银子。
来时带的背篓已经装满了,江现离也处理好了猎物,背篓里垫了猪笼草,猎物的血水不至于滴到衣裳上,几只熊掌被叶子包好扎了一个草结,捆到了背篓下方。
周禾自告奋勇地拎着那只小兔子,紧紧地跟在江现离身旁。
“我看到新的记号了,王大牛应该在前边不远处。”江现离沉声开口,下意识地去捞周禾的胳膊。
“你怎么了?”
刚刚只注意周围的环境,一偏头才发现周禾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额头几缕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步履虚浮,在泥泞的山路上越走越吃力。
周禾耳旁嗡嗡响,脑子像浆糊一样搅成一团,乱糟糟地听不清声音,只是埋头向前走,蓦地感觉额头覆上了一只温热的大手,他才顿住脚步,目露茫然地抬头。
“你发烧了。”
“周禾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下山。”
江现离不由分说地环住他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他肌肉鼓胀箍得周禾肺腑发闷,本就鼻子酸痛呼吸不畅此时更是喘不过气来。
“实在抱歉,是我拖后腿了。”周禾动动胳膊,试着把胳膊插在两人中间,缓解呼吸上的压力。
江现离哑然失笑,“周禾,你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周禾愣了愣,不知他为何会这样说。
“你是主人,我是被你收留的人,你不仅没有防备心,而且自从我醒过来,处处照顾我,凡事都要考虑我的感受,俨然把我当成了座上宾,这次是我执意要上山的,害你生病了,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
江现离的语气十分平静,但却像是一粒石子投入了他的心湖,荡起了阵阵涟漪。
“我…”
周禾嘴唇嚅了嚅,没说出话。
他抬眸飞快地看了江现离一眼,目光相撞,江现离一脸的衿重肃然,眼神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深邃的眸子里含着深意。
周禾眼前模糊,鼻腔和耳朵里仿佛是正在点火的风箱不停地冒着热气,他眼眶越来越酸涩,眨眼间竟溢出了几滴泪。
江现离也没想到自己几句话能把周禾说哭了,心里不免慌了一瞬,他性子这样软,难怪之前的村里人敢当面说闲话到处找茬。
幸好自己不是坏人,否则周禾可要吃大亏了。
“怎么哭了,我没有凶你的意思。”他放松了胳膊的力道,抬手用袖子抹了抹周禾的脸,叹了口气,“你是好人,但不能什么事都怪自己,吃亏也不是福气,别再往自己身上揽了。”
周禾抿抿唇,声音低到快要听不清,“我没哭,我…我知道了。”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周禾最会看人脸色,也慢慢养成了讨好型人格,别人只要对他显露一分的善意,他马上能回报十分。
江现离和他接触这些日子,对周禾也有几分了解,虽然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机,但刚才听他道歉,心里涌上一股说不上的不平之意,没等分辨自己的想法,下意识的就纠正了他的话。
“走吧,额头越来越烫了,我们快点下山吧。”他目光落在周禾红彤彤的侧脸上,深知不能在耽搁了,先他一步接过了背篓,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难受就抓紧我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打猎只是虚构的情节,现实中违法!违法!违法!over
第17章
和王大牛夫妇汇合后,几人匆匆忙忙地下了山,到了家周禾双腿酸软,浑身提不起一点儿力气,迷迷糊糊地栽倒在了床上。
江现离先去找了村里的大夫,回来时顺路带柳儿回了家。
“江叔叔,我爹爹他又生病了吗?”柳儿眼里憋着一泡泪,可怜巴巴地看着江现离,仿佛等他点头后马上就要哭出来。
“柳儿别怕,一会儿大夫就来了,你爹爹只是受了寒,过几日就好了。”江现离看着孩子担忧的面庞心头一颤,是他考虑不周才让大的生了病小的受了惊。
他把柳儿抱到床边陪着周禾,起身去厨房打了盆凉水拧了个帕子。
周禾阖着眼皮,呼吸频率变得很慢,每一口都喘得有些沉重,江现离拿着帕子的手腕被那股干热的吐息喷覆,莫名觉得皮肤滚烫,心口微酸。
他掖了掖被角,把柳儿抱到了膝盖上摸摸他的发顶,心道先安抚安抚这个小家伙吧。
过了两刻钟,老大夫才姗姗来迟,“小禾又生病了!快让我看看!”
他年纪大了跑了几步没等喘匀气儿就走到床边诊了脉,“前几日不是好好的,小禾身子骨弱,初夏时刚生了一场大病,前阵子又在河边淋了雨,这回旧疾复发,怕是又得养一阵子了。”
柳儿小脑袋瓜窝在江现离怀里,扑簌簌地流眼泪,洇湿了胸前一片衣襟。
江现离一下一下地拂着柳儿的背,望着周禾烧红的脸,往日里弯弯的眉眼此刻微微蹙着,嘴唇苍白,喘息声越来越重,老大夫在一旁看着连声叹气。
耳边是柳儿断断续续的抽噎声,江现离平静的内心难得生出了些许波澜。
周禾第一次上山捡回了他这个麻烦,第二次上山就受了寒发了高烧,遇到他还真没发生过好事。
“大夫,能尽快让他退烧吗?他早晨就不舒服一直忍到现在。”
老大夫语气不善,“早干嘛去了,他身子不好,长这么大都没进过山,怎么跟你干起猎户的行当了,他也是纵着你,说去就去。”
江现离闻言面色平静,“是我考虑不周,让您费心了。”
他说完又拧了一块帕子把周禾头上捂热的帕子换了下来,摸摸柳儿的发顶犹豫开口:“柳儿是男子汉,不能一直哭鼻子的,我们去给你爹爹煎药。”
老大夫暼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包了一包药扔给他:“三碗水煎成一碗,动作麻利些。”
江现离知道老大夫对他颇有微词却不在意,微微颔首带着柳儿去了院子。
“小禾啊你看看你捡回来的这个麻烦,真是自讨苦吃。”老大夫望着江现离的背影叹了口气,手上捣药的动作不停,无声地摇摇头。
不知怎的周禾家那个男人上山猎回来一头野熊的事在村里传开了,不少人好奇都聚到了周家门前。
江现离走出屋才见人们扒着篱笆墙张望着,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哎,出来了出来了!院里也没熊啊?”
“李二哥,你快问问他!”
“你咋不问,我看背篓里有一张皮,是不是在山里就剥好了。”
说话的这几人江现离不认识,但声音听起来耳熟,他没理会村里人,更没停下脚步,径直朝着房西侧煎药的药罐走去。
柳儿拽着他的衣摆低着头不吭声,丝毫没理会院外看热闹的那些人。
“欸…”
一个瘦小的汉子忍不住起了话头,“小兄弟,你在哪儿猎到的熊啊,教教我们大伙儿啊,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都是一个村的,村里这么多猎户多少年了都没猎到这等好东西呢,如今有你帮忙,那我们可都能发财了!”
他越说越起劲,两眼冒光地盯着江现离,像是看着一个摇钱树,仿佛只要他开口,那银子就会飞到自己口袋里。
说话间晃得篱笆墙吱吱作响,足以看出内心的激动之情。
其他人听了也蠢蠢欲动,大家伙心照不宣,来这里也是和他套近乎的,各自有各自的算计。
江现离倒好药站起身,几人以为他要开门迎他们进院子,咧开嘴作势要上前一步。
没等他们迈开腿,就见江现离走到了水井边打了一桶水又回到了陶罐旁,刚才开口的汉子动作一顿,抬头对上了他淡漠的双眼。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前几日他眼睛看不见,大家伙对一个瞎子自然不会理睬,此刻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低垂着眼嘴角下压语气听起来轻松平常却涌动着毫不掩饰的冷意,让这个瘦小汉子瞬间产生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不由得干咽了一口唾沫。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声音,结结巴巴道:“咋了,都是一个村的,有啥好办法还能藏着掖着?”
“是啊,和我们说说呗,咱们都是村邻居呢!”
江现离没回答他的话,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一会儿又回到了药罐上,他搬了一个小马扎让柳儿坐下,单手撑着下巴反问:“一个村的?村里人说过不收留外来人,我现在是山景村的村民了?”
他点到为止,双眼微眯扫了一眼站在前头的那几个汉子,刚刚听了他们的声音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了其他的片段,正是之前在河边说闲话的那几人。